第四章
2025-04-09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这个时刻已经是天色微明，平原的东方，微云已经开始镶上亮边。
这时候一看，原来两个圆筒里面，爬出来四条颜色火红罕见的蛇，昂着头，吐着信，蠕蠕地朝着红线游爬过来。
红线站在那里没有移动身体，只是凝神注视着。
四条罕见的红色怪蛇，爬到红线面前不远停住，昂着头，吐着红色舌信，盯着红线。
幽冥太君说道：“你们四个人难道没一个人知道这蛇的来历吗？”
红线说道：“太君！你说我不是你的十招之敌，我还想试一试，何况这四条区区毒蛇！就算是它们坚逾精钢吧！我手中的宝剑却是可以断金切玉、削铁如泥！太君！如果你打算驱蛇来屈服我们，我看，你还是挥动你的拐杖吧！”
幽冥太君冷呵呵地笑道：“红线！看来在江湖历练上，我老人家高估了你。告诉你，这四条红蛇有一个名称，叫赤火炼，浑身奇毒，对人来说，沾身难逃百步，咬人一口，七步断肠。”
红线冷冷地说道：“如果让蛇咬到了，那就只能怪自己！”
幽冥太君对那两个人点点头说道：“让他们开开眼界，见识见识！”
那两个人突然撮着嘴，吹了一个极短的口哨。
四条蛇其中的两条，一窜而起，使人难以相信，去势疾如闪电，直射三丈开外的一棵树。
只听得嘶嘶一阵响，那两条赤火炼，居然象是一根钻针，将树钻了两个洞，对穿过去，倏地又窜回原地，一动也不动。
幽冥太君说道：“这棵树活不到一个时辰！如果要是人，恐怕已经断气了。现在再让你试试你的宝剑……”
这回是他自己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四条蛇其中一条窜起来直扑红线。
红线毫不考虑地挥剑就削。
只听得“铮”然作响，蛇落地上，丝毫无伤。
太君说道：“红线！因为我已经打了招呼在先，要不然，你这一剑下去，它会立即回身缠住你的手臂，你就已经死定了。”
就在这样一段时间，方才那棵树已经开始纷纷落叶，被蛇身钻过的两个洞，洞口四周，仿佛是被火烧焦了一样，令人触目心惊！
幽冥太君此刻又顿顿她的拐杖，只见龙口中，突然伸出一个全黑色、黑得发亮的蛇头。
这个蛇头慢慢地从龙头拐杖中游出、游出、游出……
一直落到地上，再向前蠕蠕地爬去，足足有六七尺长，可是从头到尾，最粗的地方，只有大拇指粗细。
这条黑蛇一出来，那四条赤火炼仿佛是奴才见到了主子，纷纷向两旁挪动让开。
这条黑蛇也大刺刺地蠕动到中间，它是盘起来，昂起头，正对红线，头上有两个不相视奇大的眼睛，瞪着红线。
幽冥太君说道：“这条蛇是难得一见的铁线虺，比方才的赤火炼，毒要超过千百倍，我老人家为了养它，整整花了十年功夫。方才我和你对两招的时候，如果我让它出来，你也已经死定了。”她用拐杖遥指着铁线虺说道：“红线！你不要存侥幸冒险的打算。说句老实话，我老人家的确有惜才之意，不想要你的命。只要你把图拿出来，我老人家立即就走！”
红线说道：“我实在想不透，真的想不透，为什么你会对田承嗣如此的死心塌地？为什么？”
幽冥太君说道：“我老人家生平不做没有道理的事，当然是有道理。同样的我也对你感到奇异。一张图，有什么重要？为什么连生命的危险，都置之不顾。”
红线说道：“因为这张图是我妹妹的，为什么要平白让人拿走，这是一件孰可忍、孰不可忍的事。”
言犹未了，只听得身后的上官如雪说道：“红线姊！让我来告诉这位婆婆，这张图它的珍贵处，不在于它值钱，而是在于它牵涉到千千万万人的生命！”
红线诧异住了，因为事实上她也不晓得这张图到底是什么？
当然，她确信幽冥太君根本也不知道这张图，到底是关系着什么？
上官如雪如此一说。红线第一个直接的反应，便是叫道：“如雪！你千万不能说出来。”
红线的存心很简单，如果说出来了，也许更增加多少窥伺的野心！
可是，这时候幽冥太君有些生气了。
她叱喝道：“红线！你要弄明白，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四个都会立即倒毙当场。好吧！你既然要坚持，就让你受点压力看看你到底能支持到多久！”
这时候一声轻微的口哨，幽幽而起。
包括那条铁线虺在内，五条蛇昂起头，一齐缓缓地朝着红线爬过去！
蠕蠕地，一寸二寸地接近。
红线突然跌坐下来，她的宝剑，横在自己的双膝之上，空着双手，捏着莲花指，真正地“五心朝天”，双眉低垂，双目阖闭。
一条铁线虺、四条赤火炼，是那么柔柔地，看上去是那么自然地，游到红线的跟前，那闪动的蛇信，已经伸到了红线的双膝。
上官如雪突然高声叫道：“停！太君！请你停止。”
那五条奇毒的怪蛇，仿佛能听懂上官如雪的话，昂起头，便不再前进。
幽冥太君笑笑说道：“说罢！你身上的图，到底有什么可贵的地方，说出来，让我老人家酌量酌量应该怎么样来处理你的图。”
她脸上的笑容，突然收敛，罩上一脸的寒霜。说话的声音，也突然一变冷得可以令人生寒。
“你最好说的都是真话，你应该可以想得到，说谎的代价是什么？那不是死，而是让红线一寸一寸地死，一点一点的死。”
上官如雪说道：“我不会说谎。但是，我之不说谎话，不是屈服于你的威胁。因为，我忽然有一个感觉，我觉得你那几条蛇，伤害不了我红线姐！”
幽冥太君说道：“你愿意以红线姐的生命，来试一试吗？”
上官如雪说道：“太君！你到底要不要听我的实话？”
幽冥太君说道：“好吧！你说。”
上官如雪说道：“历史上有个邓通，太君你知道吗？”
幽冥太君大概是不知道，她大概没有时间去读历史。因此，她有一份难耐的烦躁，叱喝道：“我不打算拿出耐心来听闲话。”
上官如雪微微一笑说道：“这不是闲话。在这种时候，你没有耐心听闲话，我也没有耐心说闲话。太君！你可要听仔细，万一你疏漏掉了其中的情节，我可不会再说第二遍。”
太君喝道：“小丫头！你作死？你敢……”
上官如雪微笑依然，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幽冥太君停了一会，接着说道：“你倒底是说与不说？”
上官如雪微笑说道：“我说过，我从不受威胁。”
幽冥太君这一下怒不可遏，突然撮嘴一声尖哨。原本躺在红线身前的五条怪蛇，突然间仿佛是被针刺了一下，蹦将起来，以飞快的速度窜向上官如雪。
就在这一声尖哨的同时，抱在上官如雪怀里的琵琶，传出“叮哨”一声，接着上官姑娘用手摸抚着弦，随即响出一种奇怪的声音，而且仿佛是从天而降。
这声音是属于一种高吭的、悠长的……
五条蛇一下子突然垂落到地上来，仿佛受到极大的震撼！
幽冥太君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简直就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
她怔住了！继而她愤怒了！一股无名火，从脚底下腾腾而起。
只见她满头的白发，仿佛腾腾欲起，散在额前与两鬓的银丝，无风自动，在不断地飘舞。
她伸着食指与拇指，用嘴衔住，一声有如裂帛的哨声，破空而起！
五条蛇又昂起了头，恢复无比的生气，跃跃欲动，信舌吐吞得十分怕人！
但是，在哨声里，上官如雪的琵琶又响起了。
这次不是一声，而是轻捻慢揉，挑出一个曲调。在这个曲调里，方才那高吭，悠长的声音，一再的出现，仿佛是……仿佛是……
啊！仿佛是一只仙鹤，在半空中飞舞，间或引颈长鸣！
对了！那就是鹤鸣的声音。
如果闭上眼睛，简直就使人真切地感觉到：有一只仙鹤，在那里盘旋振翅，而且姿态动人。
幽冥太君的哨声停止了，她的头上白发，不再飞舞，她的额上冒出了汗珠，她脸上露出疲态！
此刻，东方晨曦乍现，太君是背对着东方的，脸上沉浸在阴影里，看到的是老迈龙钟，看到的是有着相当的沮丧。
再看地上的五条蛇，那四条赤火炼，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且，缩成一团。
只有那条铁线虺，仍然高昂着头，在不停地摆动着。
但是，那神情象是困兽，象是最后的挣扎。
终于，铁线虺垂下了头，软弱下去了，盘成一堆，不再舞动。
上官如雪这时候睁开了眼睛。
敢情她是闭着眼睛，凝神壹志在弹琵琶。
琵琶声音停止了，周遭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这是一幽冥太君忽然叹了一口气，对身后的人点点头，那两个人用手敲敲那祖竹筒子，四个赤火炼如梦中苏醒，霍然掉转身来，很快地游向那两根竹筒子，游进里面，盖将起来。
幽冥太君也伸出龙头拐杖，铁线虺仿佛见到了救星，飞身窜进拐杖之内。
太君拄着拐杖，缓缓地转过身去，迈着步子，就要离去。
上官如雪忽然说道：“太君！你不是要听我告诉你，这张图的故事吗？从这个故事里，你就可以知道这幅图的真正价值。”
幽冥太君摇摇头说道：“不必了！如果我要知道：应该让田承嗣告诉我！而不是你。他应该在请我出来的时候，就要告诉我的。”
上官如雪说道：“我答应过你的！为什么又不要我说了呢？”
幽冥太君仍然摇着头说道：“我说过不必！不过，有一件事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老人家愿意听！”
上官如雪说道：“是那件事呢？”
太君说道：“你方才弹的那阕曲调，它有名字吗？是从那里学来的？是什么人教的？”
上官如雪正要说话。
太君又接着说道：“你不必勉强！如果你不愿意说，或者根本不能说，你就不必告诉我。”
她笑了，不过笑得很勉强。
“这大概是我老人家这一辈子当中，仅有的一次对一个女娃娃这样客气地说。这是因为我老人家……嗯！大概是说败在你的手里的缘故。”
上官如雪摇摇头说道：“太君！你的话不是真的！因为你知道：你的任何一杖，都可以立毙我于现场。你只不过是驱蛇的方法，暂时地失去优势而已！如果你再次驱蛇来攻，我就不行了！”
幽冥太君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回是真笑，这丝笑容，给她那张老脸上，添了不少可亲之情。
她说道：“你说话很老实！”
上官如雪说道：“我说过，我说的是实话。因为，我的一阕‘仙鹤飞鸣’，已经耗尽了我的内力……”
幽冥太君惊道：“鹤鸣……？相生相克……怪不得蛇儿如此乏力！你是……我方才问到的……”
上官如雪说道：“我是天籁玄府的门人，我的琵琶是跟我师父学的。”
幽冥太君长长地“啊”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两遍。
“天籁玄府！天籁玄府！”
上官如雪说道：“关于那幅图……”
幽冥太君一挥手说道：“我老人家已经说过，不必再说了，田承嗣应该告诉我，而且没告诉我，那是他的过失，我要为我负责。”
她缓缓地向三匹马那边走去，忽然她又停下脚步，回转身来说道：“开始的时候，记得红线这孩子说过一句话，说为什么象我这样的人，要替田承嗣当爪牙！说得难听一些，为什么要当田承嗣的走狗？”
红线此刻也缓缓地站起来，说道：“我为我说的话，向太君致歉！不过，我的确是为太君不值！”
幽冥太君望着红线，点点头说道：“五条人间至毒的蛇，爬到你的身前，触身即死，你却能够从容无视，红线！如果不是你视死如归，就是你具有某种超人的神功，使浑身宛如精钢，百毒难侵。我不知道你是那一种，不过，那一种都非常的不容易！”
红线很恭敬地说道：“回太君的话，两种都没有。因为超人神功，谈何容易，我没有机会练到那种地步，而且我的师门所练的，不是属于这种功夫……”
幽冥太君说道：“红线！你的师承是……？”
红线说道：“太乙神府。”
太君“啊”了一声，点点头，说道：“这就难怪了！我们开始相信你的话，你是可以往返七百余里，而且可以很轻易地取得田承嗣的性命，当然你也可以视我这五条蛇如无物了。”
红线立即说道：“不！我说过，我练的不是这种功夫。方才只是对我自己定力的一种试验，或者说，我原本打算牺性的……”
幽冥太君奇怪地问道：“那又是为什么呢？”
红线有一份微有凄凉的笑容，并没有答话。
幽冥太君望了她一会，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回头望了一下来路，然后说道：“红线！你是一个很奇怪的姑娘，我老人家仿佛从你的身上，看到了往昔的我，但愿我们后会有期。”
她略略提高了声音，也表露出严肃的面容。
“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算不得什么高人，但是，在武林我有我独特的地位，我不会，也不应该受雇于人，我还不会那样下贱……”
红线连忙叫道：“太君！我们无意……”
幽冥太君微笑说道：“没有关系，这只是我自己的一项说明。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项东西，可以让我抛弃养尊处优的山林生活，而在江湖上奔走。只有一样……”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红线和上官如雪也都瞪大了眼睛。
太君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亲情！只有亲情才能让我重现江湖。田承嗣是家兄的儿子，是我老人家的亲侄儿，他恳求我，我不能不答应，这就是我出来的原因。”
红线连忙说道：“太君！能否暂留大驾，容我说几句话？”
幽冥太君点点头说道：“可以，但是，你要长话短说才好。”
红线说道：“方才太君说到是受了亲情的恳求，放弃了山林生活，重入江湖。太君可否为了亲情的缘故，去劝一个人迷途知返，而且免使生灵涂炭！”
幽冥太君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我老人家……”
红线朗声说道：“田承嗣田大人威镇魏博，是朝廷的一方重镇，就应该为朝廷尽忠，为黎民谋福。事实上，田承嗣对朝廷桀傲不驯，对黎民欺压榨取，自己则是奢侈淫佚，暴虐无道：这样的节度使，不是朝廷之福，也不是黎民百姓之福，更不是他自己的福气。太君！这样的一举三害，为什么他要继续下去呢？”
太君静静地再听，没有说话。
红线说道：“太君是位重感情的武林前辈，敢爱敢恨、真性真情，所以我才胆敢在太君跟前饶舌。如果太君能劝导田承嗣，使他改过向善、报国爱民，不要扩张势力，挑起战争，那样真的是功德无量了！”
幽冥太君默默地没有说话。
红线说道：“太君能不能给我一点指教？”
幽冥太君说道：“红线！我要说句真话，对于田承嗣的种种切切，我也略有所闻，但是做官的人，就是这么回事，有了权，还想更大的权，有了高位，还想更高的地位，有了豪华的生活，还想过更豪华的生活，人人如此，不觉得奇怪，也用不着单独责备于他。我没有袒护他的意思，事实如此。”她说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却是很坚定。
“红线！当初你盗盒，是来自潞州，薛嵩比田承嗣又会好得了多少？他忠于朝廷多少？今天朝廷大权旁落，节度使尾大不掉，薛嵩例外不了的！”
红线似乎有些委屈之意，但是她没有表示什么。
太君看得出，说道：“红线！你对我的话，不见得以为是对的。我承认薛嵩要比田承嗣要好一些，那也只是五十步与百步。”
她接着叹口气说道：“对于这些事，我知道的可能没有你多，但是，我知道一点，放眼今天，十个节度使，有谁是好的？如果单独责备田承嗣奢侈淫佚，有谁不是如此？最多也不过是程度轻重之分而已！如果以此单独责备田承嗣，是不是也有失公平？”
红线低下了头。
幽冥太君放缓了语气，缓缓地说道：“至于说追杀你，甚至于我也风闻，为了你田承嗣杀掉你的一位好友，红线！你是有理由恨他的，我却没有。”
红线软弱地问道：“太君！因为你老人家是他的姑母！”
幽冥太君说道：“这是当然的理由。就如同你恨田承嗣的道理是一样的。可是，你可曾想到，做为一方重镇的大官，有谁没有杀过人？所没杀过的人难道都是对的吗？为什么单单就说田承嗣一人嗜杀？”
她摇摇头说道：“你也许觉得我的话太明显的偏袒！那是因为田承嗣是我的侄子！但是，你可曾想到，你为薛嵩盗盒的时候，为什么要为他冒这么大的危险？那是因为薛嵩善待了你十余年……”
红线说道：“太君对我的一切，都知道得非常清楚！”
幽冥太君说道：“是他们告诉我的。”
她指了指牵马的那两个随从的人。
“人都是有私心的，因为有私心，所以对于事情的看法，就难免有主见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突破主见，看看别人，站在旁人的立场，看看另一种方式，那就是十分的难得了。红线！你可曾想到，把薛嵩换到魏博来，又将是如何？就能够从此天下太平，黎民幸福了吗？”
红线没有说话。
太君说道：“红线！你不要难过，我老人家并不是说你错了，你并没有错，错在今天这些负大任的人，都是如此，所有的节度使，人人有野心，天下如何能获得太平！”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忽然露出笑容说道：“本来不想跟你谈这些的，因为牵涉到是非问题，引发了我老人家的一些感慨。其实，有些事是无法单从一面去了解的，譬如说你盗盒这件事……”
红线连忙说道：“太君！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有什么可说的。”幽冥太君说道：“错了！红线！事情非但没有过去，它的影响，现在正可以说是方兴未艾。”
红线惊讶地望着太君，她无法想象这是真的。
幽冥太君说道：“你盗盒成功，吓坏了田承嗣，的确遏止了田承嗣想夺取潞州的野心，对薛嵩来说，你立了大功，当然也少减一次生灵涂炭……”
她忽然摇摇头说道：“不对！我说的不对！没有一个人可以减少一次战争，你红线也不能！因为，任何有野心，有权利欲的人，是没有办法消除他的野心和权力欲的。你不能，别人也不能。只能说你的盗盒，延缓了一次战争，如此而已。”
红线觉得幽冥太君说话虽然听来让人感到尖锐，但是却说出许多她以前没有听过的道理。例如太君说，没有人能减少一次战争，只能延缓而已，真是让她闻所未闻！如今听来，很有道理。
红线盗盒，吓住了田承嗣，的确使他侵占潞州的野心，暂时遏止住了，但是，完全消除了吗？当然没有。如果田承嗣没有了野心，就不会如此疯狂地追杀她！
红线心里有了服意，她就不会轻易开口了。
太君说道：“你可知道：由于你替薛嵩解决了一次大问题，因此，如今不止是田承嗣，其他各地节度使，都在拼命招养武林人士，也就是如今暗杀已经成了藩镇之间，斗争的一种主要的手段。”
红线大为惊讶，这是她真正没有想到的事。
她一直以为，她到魏州盗盒，不只是替薛嵩做了一件事，报答了十几年的恩情，也是替黎民百姓做了一件有益的事，谁能想得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幽冥太君说道：“这种暗杀一旦成风，比起大家兵戎相见，更可怕！更残忍！”
红线垂下了头，说什么她都想不到是会有这样的结果，真叫她有罪孽深重的感觉！
她仔细想想，真是一点也不错！眼前一连串的纠纷，不都是她一个人引起的吗？
霎时间，红线有一种心灰意懒的感觉。
幽冥太君继续说道：“红线！就如同今天我的情形一样。一个做姑母的，替她的侄子做一点事，有什么不可以？可是，换在你们的立场，我老人家成了无知、愚蠢的助纣为虐。可见得，你我这种出身武林的人，如果不能隐居山林，那就仗三尺剑，多为人间做善事，少插手君国大事。”
红线突然深深行礼说道：“太君一言，惊醒梦中人！受益不浅！”
幽冥太君说道：“我说的话，不一定是对的，但是，一旦搅入权位的争夺，你就很难确定自己的是与非！”
她有些感叹地继续说道：“除非你自己也有权力的欲望，否则，习武的人是属于江湖的，让一条蛟龙，养在池塘里，虽则有人饲养终归是窝囊！那里有长江大湖那样的自在？红线！你是个了不起的后辈！但是，我老人家愿意与你共勉！”
她很利落地跳上马背，扬鞭就走！
此刻太阳正为大地洒下了一片金黄，幽冥太君迎着灿烂的阳光，卷起一股黄尘，顷刻间，消失在路的尽头。
幽冥太君这一席令人十分意外的话，对红线的影响是立刻的，几乎是绝对的！
她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远处，木立良久，没有说一句话。
上官如雪一直在一旁，听着太君的话，也注意着红线的态度。
当然她也觉得幽冥太君的话，是有道理，而且，也是她以前从没有听过的。
但是，只是觉得有道理，并没有如何深切感动的心意。
可是，她看到红线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心知有异。
她来到红线姐的身边，低低地叫道：“红线姐！”
红线缓缓地回过身来，只见她满脸泪痕。
上官如雪大惊，连忙上前，挽住红线的手臂，关心地问道：“红线姐！你是怎么啦！”
红线摇摇头，取出手帕，拭去眼泪，淡淡地说道：“如雪！如今有一种‘今是昨非’的感觉，我深深地感动之余，不觉泪水泉涌！”
上官如雪说道：“红线姐！我不懂你说的‘今是昨非’，是指的什么？”
红线说道：“如雪！当一个人一旦发觉他以往的事都错了，从现在起，洗面革心，从新决定他做人的道路，这种内心感受，就是我现在的感觉！”
上官如雪怔了一下，说道：“红线姐！我还是不懂！你以前都做错了什么？”
红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包括以往的一切！”
上官如雪顿时有些异议地说道：“红线姐！我倒觉得你以往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
红线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挽着上官如雪的手臂，缓缓地朝着田无水这边走过来。
田无水的伤，已经全然好了。
他一直端坐在那里，静静地做着调息。
红线来到近前，田无水已经缓缓地站起来，用严正的眼光，望着红线。
红线说道：“大哥！恭喜你完全康复了！”
田无水没有回答她的话，却一字一句用力地说道：“红线！你过来是向我说再见的，是吗？”
上官如雪闻言大惊，她望着红线问道：“红线姐！田哥哥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红线顿了一下，露出笑容，说道：“是的！我是要向你们告别了！”
上官如雪当时不觉双泪下垂，低下头，怯怯地说道：“红线姐！为什么呢？为什么突然要跟我们告别呢？是方才太君那些话，影响到你吗？”
红线伸手搂住上官如雪，缓和着语气，说道：“我觉得太君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她说了许多我以前所没有想到的事情。当我听了以后，我觉得，如今回头，为时犹未晚。”
上官如雪流泪说道：“红线姐！我不要你离开我们……”
田无水此时接着说道：“如雪！请暂时不要难过，人生聚散，本属无常，红线要走，自然她有她的看法，是不能勉强的！
红线还没有说话，上官如雪立即说道：“田哥哥！你怎么这样说话呢？你跟红线姐认识比我久，感情比我深厚，你听到红线突然要走的消息，应该劝才对呀！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呢？
田无水微笑说道：“如雪我跟你一样，是多么希望红线方才说的话，只是一句戏言。可是事实上你可以看得出，她说话的神情，绝不是戏言，她是下定了决心的。如雪！当一个对自己行为下定了决心的时候，身外的一切，都不是重要的，包括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在内。”
上官如雪怯怯地望着红线说道：“红线姐！田哥哥的话说得也有道理，你是真的决心不理我们了吗？”
红线微笑扶着上官如雪的双肩，认真地说道：“如雪！不要把我的话说偏了，我说过……不要你们这样的话了吗？”
上官如雪说道：“可是，你确要先走了！”
红线点点头说道：“不错！我是要走了，但是我走了，并不表示我对你，还有你……田哥哥、还有那位古人杰老弟，就从此恩断情绝。我会永远地怀念你们，真的！我没有至交好友，除了你们，我当然会永远怀念你们！”
上官如雪撒娇地依偎在红线身上，柔柔地说道：“红线姐！我不要你怀念，我只要你不走！”
红线说道：“当一个人发现他以往错了的时候，你总要给他悔过的机会是不是？”
田无水此时又说话了。
“红线！我知我无力留住你，但是，我要请问你，你错在那里？”
红线说道：“错在一开始就不应该搅入官府的势力之内。我原以为帮助一个清廉有为的官史，也是替百姓效力的一种方式，这是一个根本的错误。”
田无水说道：“请说得明白些！”
红线说道：“太君的话，你也听到了。数数当今节度使，有谁真正是为国为民？正如太君说的，好与坏，只不过是百步与五十步的差别而已！”
“包括薛嵩？”
“包括薛嵩！”
“那真是遗憾！”
“所以，我决心暂隐江湖，闭关思过，待一段时期也许我还会出来，真正仗剑江湖，直接为黎民百姓，做一些有益的事吧！”
“你的道理我懂了！”
“你是不反对我走了？”
“目前我反对。”
“还是反对？”
“龙涛的仇！龙飞误入歧途！龙婆婆的惨遭无辜杀死！还有你自己被人诬陷！这些都与官府无关，你可以一丢了事吗？你这么一丢了事，留给江湖的是什么？”
“我！……”
“如果说你要再度现身江湖，这些问题恐怕得不到江湖上的谅解。”
“做人但求心安吧！”
“红线你的话露出了自我的冲突！既然求得心安为目的，又何必在意目前的错与对？”
“你是说……”
“你的心意是在为广大的百姓效力，铲尽人间不平，谋求大家的幸福，何必要在意别人说你的是与非？何况，除了幽冥太君，从来还没有人说你是错的！”
“田大哥！你是说……”
“就拿我为例来说，我是田承嗣的堂侄，就因为感动于你所作所为，愿意与你结伴而行，如果我认为你也只不过是跟一般爪牙走狗一般，我会如此千山万水，舍命相随吗？”
红线听到“舍命相随”四个字，不觉眼眶已经红了。
田无水说道：“我了解你的心情，太君说各节度使都在养武士，仿效你的暗杀成风，使你当初盗盒的行为，完全失掉意义，你的心受到了伤害，其实，这又如何能怪得了你？你要离开官府，你要为千万百姓效力，与你目前离开，毫不发生关系，你如此决定要离开我们大家，是不是太轻视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
上官如雪此时破涕为笑说道：“没有想到田哥哥说得这么好。红线姐可没话可说了吧！”
红线有些伤感，抬起头来，望着远方，幽幽地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罢盈盈欲泪，上官如雪一直与红线依偎在一起，这时候她突然说道：“红线姐！你要为万千黎民百姓奉献，不愿再与任何官府打交道：这是对的！眼前就有一件救助万千黎民百姓的善举，红线姐！不知道你可答应？”
田无水立即说道：“红线当然答应！她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下半生的岁月，就是要仗剑江湖，为百姓扫尽人间不平。你有什么大的善事，有益于万千百姓的，请你快说。”
上官如雪笑吟吟地扶着红线说道：“红线姐！你请坐下。”
她又对田无水说道：“田哥哥！你用不着紧张，我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红线姐一定会答应留下来。
她高兴十分地叫着古人杰。
“师兄！我们准备着吃的呢？”
古人杰果然从随身的皮囊里，取出乾烙的大砍饼，至少有两三寸厚，又从腰上解下水皮袋。
上官如雪笑道：“我们都已经奔驰了一夜，也打斗了一夜，都已经饿了，待我们饱餐一顿之后，我再原原本本说出这件事。”
红线和田无水看到上官如雪如此的高兴，又如此的天真烂漫，都被引得笑起来了。
大家咬着乾烙如铁的大砍饼，喝着凉水，那是最能顶住饥饿的。
上官如雪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掰着大砍饼，细细地嚼着，只吃了小小的一块之后，才说道：“红线姐！田哥哥！你还记得方才我们说给幽冥太君听的话，说到汉代有一个邓通这个人吗？”
田无水说道：“幽冥太君认为是闲话，没有心情听下去。”
红线说道：“当然不是闲话，一定是与如雪身上那幅图的出处，有很大的关系。”
上官如雪说道：“果然红线姐料事如神，我为什么要说起邓通呢？因为我身上这幅图，与邓通有极大的关系。”
这句话，当然引起了田无水和红线的兴趣。
田无水问红线。
“红线！邓通何许人？汉代至今，已经很久远了，你读过史书，知道这个人吗？”
上官如雪说道：“我虽然知道这幅图与汉代邓通有关，可是，关于邓通的一切，我仍然不明白，红线姐博古通今，请说给我们听听，以增长我们的见闻吧！”
红线说道：“邓通是汉代南安人，出身微贱，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宠于文帝。这其中还有一个传说的故事。文帝长疽，流脓疼痛，邓通用嘴吸吮，文帝感觉道很舒服……”
上官如雪不觉哎呀出声，掩口作恶状。
田无水笑道：“如雪！你觉得很恶心是吗？身在仕途，这就是登龙之术！不过有时候阿谀过份，后患会无穷的。请红线继续说下去。”
红线说道：“正好这个时候太子进宫请安，这位太子就是后来的景帝。文帝就叫太子替他吸吮疽。太子……”
上官如雪接着说道：“太子一定会拒绝了！不过皇帝要太子做的事，按道理是不能拒绝的，太子是怎么样才能推得掉了呢？”
红线说道：“太子回答说，他刚刚吃过鱼腥，对疮口有害。就这么推辞掉了。”
上官如雪鼓掌说道：“这一招很高！”
红线说道：“高是高，可是让文帝难过了！他很感慨地说，自己的儿子，还比不上邓通对他好，从此文帝对邓通宠信有加。有一次邓通被一位相士看相，看他腾蛇纹入口，将来一定会饿死！”
上官如雪说道：“这个相士看走了眼，邓通在文帝跟前，红得发紫，有的是财富，他怎么会饿死？”
红线说道：“对！当时文帝跟你的看法一样……
上官如雪笑道：“这话怎么说？”
红线说道：“文帝当时听到消息，便说岂有此理？我是皇帝天子。
我让谁富谁就富，邓通怎么会饿死？文帝当时一冲动，就把蜀中严道铜山赐给了邓通，让他自行铸钱，于是邓通大富，可以敌国！”
上官如雪说道：“难怪啦！我这件事与邓通的富有关连。”
红线问道：“会吗？与汉朝邓通？”
上官如雪说道：“红线姐！你把邓通的事说完，我再告诉你。”红线说道：“后来文帝的太子登基，是为景帝。他当然记得邓通吸吮疽疮的事。恨死了邓通，于是罗织一项罪名，说他私自铸钱，将邓通的财产全部没收，结果邓通是真的饿死了。
关于邓通的事，我说完了，你该说你的事了。”
上官如雪说道：“关于邓通，我只知道他很有钱。他自己也怕后来没有好结果，将大批的金银财宝，埋在蜀中严道一不知名的地方……”
田无水说道：“可是方才红线说的，景帝没收了邓通的财产，结果邓通饿死了。如果他有这些财产，为什么不挖起来度日？”
红线微笑说道：“田大哥！可见你不是官府中的人，不懂得官府这一套。邓通如果真的发掘，他还是会饿死，因为他一旦发掘，罪名更重，他也得不到分文，所以，不如干脆埋着不理它，也许以后有机会，人总是不会死心的！”
田无水突然说道：“如雪！我明白了！你手里那幅地图，莫非就是藏宝图？是当年邓通为自己藏宝所留下的地理图！”
上官如雪说道：“对！正是这幅地理图！”
红线淡淡地说道：“如雪！这件事很多人有兴趣，也有人没兴趣！……”
上官如雪笑道：“比仿说红线姐就是没有兴趣的人！”
她故意地顿了一顿，再回头看看田无水，继续说道：“当然，田哥哥也是没有兴趣的。”
他的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接着说道：“不过，究竟有没有兴趣，要等我把话说完，再做最后的断语。”
红线说道：“如雪！你究竟想说明什么？”
上官如雪突然于此时严正着态度，说道：“先严在川中为县令时，无意中得到这幅‘邓通藏图’一直到他去世，他将这幅图交给了我娘，留下两句话；这是一笔巨大的财物，要用在当用的地方。”
红线立即收起原先那种淡淡的表情，改容相对说道：“伯母大人艰苦生活，茹苦含辛，从没有想到那笔埋在地下的财富！真是了不起！”
上官如雪说道：“我爹生前一生清廉自恃，我娘对于这一点，跟我爹一样，非份之财，一介不取！”
田无水说道：“如雪家中的生活清苦，至今记意犹新！”
上官如雪说道：“一直到我随师习艺，我娘将这幅图交给了师父，等我离开恩师，他老人家又将这幅图交给了我，当然，将我爹生前那两句话，也一并交给了我。一笔巨大的财富，要用在当用的地方。”
她说到此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回忆当年她的爹爹清廉自恃的风范！
接着她又说道：“我不敢接受，向恩师请示。恩师说，到时候自然会告诉我，该用这笔财富了。于是，今年……”
她望着古人杰说道：“我古师兄带来恩师的指示。登、莱、兖州干旱歉收，饿民无数、朝延开赈，只是虚应故事，就是同年，湖广大热，米价贱得伤农。恩师要我做这件功德……”
田无水不觉立即站了起来，几乎是和红线同声叫到道：“如雪！你是说……”
上官如雪点点头说道：“是的！思师告诉我，这是一件极大的功德。将那笔财宝挖出来，到糊广一带去买米，运到登、莱、衮三州，让千万饿民，能得救济不致于成为填沟壑的饥殍！”
红线不觉自己合掌念道：“阿弥陀佛！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上官如雪说道：“这是何等的大事？光凭我师兄和我，那里能办得了呢？
恩师说，要找帮手，实际上这种帮手是太难找了。要有救人的仁心，要有奉献的热忱、要有办事有经验、要有高强的武功，要有廉洁的操守。娘说。可以找你田哥哥共襄义举。”
她立即转向红线说道：“红线姐！我不知道这件功德，能不能留得你不走！”
红线说道：“如雪！除非你要撵我走！除非你对我不信任！”
上官如雪转身伸出双手，将红线紧紧抱住，亲切地而又激动地说道：“红线姐！你真的不走了！我太高兴了！”
她松开双手，抬起手背，拭去自己的眼泪，又摊开双手，牵住田无水和红线，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说道：“我和古人杰师兄，有了你们二位的帮忙，这件事就会做得尽善尽美，积下一大功德！”
田无水说道：“对于这件事，我有一点意见，不知你们二位意下如何？特别是如雪！”
上官如雪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领头的人……”
“不行！……”
红线此时微笑着说道：“田大哥！我赞同如雪的说法。如雪和古人杰……”
古人杰胀红着脸说道：“红线姐！我应该随着如雪师妹尊称你。你不要称呼我古人杰兄，那会叫我不好意思的。”
红线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如雪和人杰，都是乍入江湖，我虽然在江湖上历练了一段时日，比起田大哥，又差得太远。我觉得这是一份沉重的责任，田大哥！你就当仁不让，好不好呢？”
田无水说道：“我们共同办事，为什么一定要分什么彼此呢？”
红线说道：“田大哥当然可以看得出来，这件事是一场大功德，但是也是一次艰难的责任。”
田无水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说法。
红线继续说道：“从幽冥太君的事，可以预知，往后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来抢这幅图。”
上官如雪说道：“红线姐！你是说田承嗣会派出更多的人前来？”
红线说道：“何止是田承嗣？这笔巨大的财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眼红。甚至于到了蜀中，找到了藏宝的地点，会有更多的人前去，也许因此而引起一场武林中的大火拚！”
上官如雪脸上变色说道：“红线姐！真的是会这样吗？”
田无水接口说道：“如雪！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巨大的财富，会让人动心的。”
上官如雪拍着心口说道：“这么说来，我和师兄携着这张图，在江湖上走动，随时都充满了危机的了？哎呀！说出来我们真是聋子不怕雷响！”红线微笑说道：“如雪，我们要处处小心是真的，但是，倒也不必为这件事发愁担忧。因为我们做的是一件大功德，冥冥之中，会有上苍保祐的。不过，我倒有一个问题请问如雪！”上官如雪说道：“红线姐不必客气，有话尽管问。”
红线说道：“你这面琵琶，我想是令师传授的至高内修功力，可以与人合而为一，以声传神，影响到四周。除此之外，如雪！你的武功擅长什么？”
上官如雪说道：“说真话，我对于武功是一窍不通，还比不上一些庄稼把式。恩师在我身上花了十余年的工夫，全部用在这面琵琶上……”
田无水说道：“我听说武功中有一种用箫声摧神的，一声高亢如裂帛的箫声，可以摧毁敌人的心脉。”
上官如雪摇摇头说道：“不！那只是一种传说。恩师告诉我，没有人能练到那种境界。”
红线说道：“可是如雪！我亲眼看到你……”
上官如雪说道：“是的！对付白腊杆子，以及幽冥太君的五条剧毒的蛇，我用琵琶阻止了他们。”
她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说‘阻止了他们’，那是说我的琵琶不能伤害对方。
恩师告诉我，琵琶是古乐的一种，而音乐是可以感动别人的。
恩师教我的，只是用琵琶的声音，感动别人的情感，使对方失去自己。对方的情感随着琵琶而起伏？而喜怒、而忧仿！”
田无水说道：“可是方才那五条蛇呢？它并不是人啊！”
上官如雪还没有说话，红线便说道：“圣乐作而百兽舞，何况是几条蛇？何况如雪弹奏的又是鹤鸣之声，相生相克，就益发地有力量了！”
她笑着问上官如雪说道：“如雪！我说的对与不对呢？”
上官如雪说道：“红线姐说得对极了！只是我的功力，因为受到先天体质的限制，没有办法达到更高的境界。恩师说过，弹一阕琵琶，可以使一个执刀的屠夫，放下屠刀，洗面革心，皈依佛祖，那才是真正的功夫。”
田无水说道：“我们不要再淡这些道理了，往后的日子，只要我们同心合力，任何困难险阻，都可以克服的。现在，我要郑重地向大家说，救灾的事，早一日做好，多救活多少人，我们事不宜迟，即刻启程前往蜀中……
红线和上官如雪，以及古人杰不觉肃然应声，“遵命！”
田无水又说道：“那张图……”
上官如雪立即伸手入怀说道：“现在这里。”
田无水立即挥手止住说道：“不必拿出来。我要说的是一个听起来令人很不愉悦的问题。那张图，放在如雪身上，万一我们前途遭遇到了意外，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这张图。除非……”
他的眼神从三个人身上扫过。
“除非，我们四个人全都死了，只要有一个人在，只要这个人有一口气在，我们就要完成这桩功德。”
三个几乎是同时举右手，同声说道：“谨记在心！”
四个人，八只手，紧张地重叠在一起，表示了那份团结在一起的心意。
四个人离开了紫霞山麓，开始跋涉数千里之遥的漫长路程。大家只有一个心愿：“尽快完成这桩功德！救万千饥民于死亡的边缘！”
有人说；人有善念，天必从之。
但是，也有人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果说“道“代表着善念，而”魔“则代表着一切魑魅魍魉！随着善念的成长，那些恶人的坏念头，也就因此而生！
这正是为什么有人说：“好事多磨”了！
这时候一看，原来两个圆筒里面，爬出来四条颜色火红罕见的蛇，昂着头，吐着信，蠕蠕地朝着红线游爬过来。
红线站在那里没有移动身体，只是凝神注视着。
四条罕见的红色怪蛇，爬到红线面前不远停住，昂着头，吐着红色舌信，盯着红线。
幽冥太君说道：“你们四个人难道没一个人知道这蛇的来历吗？”
红线说道：“太君！你说我不是你的十招之敌，我还想试一试，何况这四条区区毒蛇！就算是它们坚逾精钢吧！我手中的宝剑却是可以断金切玉、削铁如泥！太君！如果你打算驱蛇来屈服我们，我看，你还是挥动你的拐杖吧！”
幽冥太君冷呵呵地笑道：“红线！看来在江湖历练上，我老人家高估了你。告诉你，这四条红蛇有一个名称，叫赤火炼，浑身奇毒，对人来说，沾身难逃百步，咬人一口，七步断肠。”
红线冷冷地说道：“如果让蛇咬到了，那就只能怪自己！”
幽冥太君对那两个人点点头说道：“让他们开开眼界，见识见识！”
那两个人突然撮着嘴，吹了一个极短的口哨。
四条蛇其中的两条，一窜而起，使人难以相信，去势疾如闪电，直射三丈开外的一棵树。
只听得嘶嘶一阵响，那两条赤火炼，居然象是一根钻针，将树钻了两个洞，对穿过去，倏地又窜回原地，一动也不动。
幽冥太君说道：“这棵树活不到一个时辰！如果要是人，恐怕已经断气了。现在再让你试试你的宝剑……”
这回是他自己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四条蛇其中一条窜起来直扑红线。
红线毫不考虑地挥剑就削。
只听得“铮”然作响，蛇落地上，丝毫无伤。
太君说道：“红线！因为我已经打了招呼在先，要不然，你这一剑下去，它会立即回身缠住你的手臂，你就已经死定了。”
就在这样一段时间，方才那棵树已经开始纷纷落叶，被蛇身钻过的两个洞，洞口四周，仿佛是被火烧焦了一样，令人触目心惊！
幽冥太君此刻又顿顿她的拐杖，只见龙口中，突然伸出一个全黑色、黑得发亮的蛇头。
这个蛇头慢慢地从龙头拐杖中游出、游出、游出……
一直落到地上，再向前蠕蠕地爬去，足足有六七尺长，可是从头到尾，最粗的地方，只有大拇指粗细。
这条黑蛇一出来，那四条赤火炼仿佛是奴才见到了主子，纷纷向两旁挪动让开。
这条黑蛇也大刺刺地蠕动到中间，它是盘起来，昂起头，正对红线，头上有两个不相视奇大的眼睛，瞪着红线。
幽冥太君说道：“这条蛇是难得一见的铁线虺，比方才的赤火炼，毒要超过千百倍，我老人家为了养它，整整花了十年功夫。方才我和你对两招的时候，如果我让它出来，你也已经死定了。”她用拐杖遥指着铁线虺说道：“红线！你不要存侥幸冒险的打算。说句老实话，我老人家的确有惜才之意，不想要你的命。只要你把图拿出来，我老人家立即就走！”
红线说道：“我实在想不透，真的想不透，为什么你会对田承嗣如此的死心塌地？为什么？”
幽冥太君说道：“我老人家生平不做没有道理的事，当然是有道理。同样的我也对你感到奇异。一张图，有什么重要？为什么连生命的危险，都置之不顾。”
红线说道：“因为这张图是我妹妹的，为什么要平白让人拿走，这是一件孰可忍、孰不可忍的事。”
言犹未了，只听得身后的上官如雪说道：“红线姊！让我来告诉这位婆婆，这张图它的珍贵处，不在于它值钱，而是在于它牵涉到千千万万人的生命！”
红线诧异住了，因为事实上她也不晓得这张图到底是什么？
当然，她确信幽冥太君根本也不知道这张图，到底是关系着什么？
上官如雪如此一说。红线第一个直接的反应，便是叫道：“如雪！你千万不能说出来。”
红线的存心很简单，如果说出来了，也许更增加多少窥伺的野心！
可是，这时候幽冥太君有些生气了。
她叱喝道：“红线！你要弄明白，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四个都会立即倒毙当场。好吧！你既然要坚持，就让你受点压力看看你到底能支持到多久！”
这时候一声轻微的口哨，幽幽而起。
包括那条铁线虺在内，五条蛇昂起头，一齐缓缓地朝着红线爬过去！
蠕蠕地，一寸二寸地接近。
红线突然跌坐下来，她的宝剑，横在自己的双膝之上，空着双手，捏着莲花指，真正地“五心朝天”，双眉低垂，双目阖闭。
一条铁线虺、四条赤火炼，是那么柔柔地，看上去是那么自然地，游到红线的跟前，那闪动的蛇信，已经伸到了红线的双膝。
上官如雪突然高声叫道：“停！太君！请你停止。”
那五条奇毒的怪蛇，仿佛能听懂上官如雪的话，昂起头，便不再前进。
幽冥太君笑笑说道：“说罢！你身上的图，到底有什么可贵的地方，说出来，让我老人家酌量酌量应该怎么样来处理你的图。”
她脸上的笑容，突然收敛，罩上一脸的寒霜。说话的声音，也突然一变冷得可以令人生寒。
“你最好说的都是真话，你应该可以想得到，说谎的代价是什么？那不是死，而是让红线一寸一寸地死，一点一点的死。”
上官如雪说道：“我不会说谎。但是，我之不说谎话，不是屈服于你的威胁。因为，我忽然有一个感觉，我觉得你那几条蛇，伤害不了我红线姐！”
幽冥太君说道：“你愿意以红线姐的生命，来试一试吗？”
上官如雪说道：“太君！你到底要不要听我的实话？”
幽冥太君说道：“好吧！你说。”
上官如雪说道：“历史上有个邓通，太君你知道吗？”
幽冥太君大概是不知道，她大概没有时间去读历史。因此，她有一份难耐的烦躁，叱喝道：“我不打算拿出耐心来听闲话。”
上官如雪微微一笑说道：“这不是闲话。在这种时候，你没有耐心听闲话，我也没有耐心说闲话。太君！你可要听仔细，万一你疏漏掉了其中的情节，我可不会再说第二遍。”
太君喝道：“小丫头！你作死？你敢……”
上官如雪微笑依然，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幽冥太君停了一会，接着说道：“你倒底是说与不说？”
上官如雪微笑说道：“我说过，我从不受威胁。”
幽冥太君这一下怒不可遏，突然撮嘴一声尖哨。原本躺在红线身前的五条怪蛇，突然间仿佛是被针刺了一下，蹦将起来，以飞快的速度窜向上官如雪。
就在这一声尖哨的同时，抱在上官如雪怀里的琵琶，传出“叮哨”一声，接着上官姑娘用手摸抚着弦，随即响出一种奇怪的声音，而且仿佛是从天而降。
这声音是属于一种高吭的、悠长的……
五条蛇一下子突然垂落到地上来，仿佛受到极大的震撼！
幽冥太君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简直就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
她怔住了！继而她愤怒了！一股无名火，从脚底下腾腾而起。
只见她满头的白发，仿佛腾腾欲起，散在额前与两鬓的银丝，无风自动，在不断地飘舞。
她伸着食指与拇指，用嘴衔住，一声有如裂帛的哨声，破空而起！
五条蛇又昂起了头，恢复无比的生气，跃跃欲动，信舌吐吞得十分怕人！
但是，在哨声里，上官如雪的琵琶又响起了。
这次不是一声，而是轻捻慢揉，挑出一个曲调。在这个曲调里，方才那高吭，悠长的声音，一再的出现，仿佛是……仿佛是……
啊！仿佛是一只仙鹤，在半空中飞舞，间或引颈长鸣！
对了！那就是鹤鸣的声音。
如果闭上眼睛，简直就使人真切地感觉到：有一只仙鹤，在那里盘旋振翅，而且姿态动人。
幽冥太君的哨声停止了，她的头上白发，不再飞舞，她的额上冒出了汗珠，她脸上露出疲态！
此刻，东方晨曦乍现，太君是背对着东方的，脸上沉浸在阴影里，看到的是老迈龙钟，看到的是有着相当的沮丧。
再看地上的五条蛇，那四条赤火炼，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且，缩成一团。
只有那条铁线虺，仍然高昂着头，在不停地摆动着。
但是，那神情象是困兽，象是最后的挣扎。
终于，铁线虺垂下了头，软弱下去了，盘成一堆，不再舞动。
上官如雪这时候睁开了眼睛。
敢情她是闭着眼睛，凝神壹志在弹琵琶。
琵琶声音停止了，周遭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这是一幽冥太君忽然叹了一口气，对身后的人点点头，那两个人用手敲敲那祖竹筒子，四个赤火炼如梦中苏醒，霍然掉转身来，很快地游向那两根竹筒子，游进里面，盖将起来。
幽冥太君也伸出龙头拐杖，铁线虺仿佛见到了救星，飞身窜进拐杖之内。
太君拄着拐杖，缓缓地转过身去，迈着步子，就要离去。
上官如雪忽然说道：“太君！你不是要听我告诉你，这张图的故事吗？从这个故事里，你就可以知道这幅图的真正价值。”
幽冥太君摇摇头说道：“不必了！如果我要知道：应该让田承嗣告诉我！而不是你。他应该在请我出来的时候，就要告诉我的。”
上官如雪说道：“我答应过你的！为什么又不要我说了呢？”
幽冥太君仍然摇着头说道：“我说过不必！不过，有一件事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老人家愿意听！”
上官如雪说道：“是那件事呢？”
太君说道：“你方才弹的那阕曲调，它有名字吗？是从那里学来的？是什么人教的？”
上官如雪正要说话。
太君又接着说道：“你不必勉强！如果你不愿意说，或者根本不能说，你就不必告诉我。”
她笑了，不过笑得很勉强。
“这大概是我老人家这一辈子当中，仅有的一次对一个女娃娃这样客气地说。这是因为我老人家……嗯！大概是说败在你的手里的缘故。”
上官如雪摇摇头说道：“太君！你的话不是真的！因为你知道：你的任何一杖，都可以立毙我于现场。你只不过是驱蛇的方法，暂时地失去优势而已！如果你再次驱蛇来攻，我就不行了！”
幽冥太君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回是真笑，这丝笑容，给她那张老脸上，添了不少可亲之情。
她说道：“你说话很老实！”
上官如雪说道：“我说过，我说的是实话。因为，我的一阕‘仙鹤飞鸣’，已经耗尽了我的内力……”
幽冥太君惊道：“鹤鸣……？相生相克……怪不得蛇儿如此乏力！你是……我方才问到的……”
上官如雪说道：“我是天籁玄府的门人，我的琵琶是跟我师父学的。”
幽冥太君长长地“啊”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两遍。
“天籁玄府！天籁玄府！”
上官如雪说道：“关于那幅图……”
幽冥太君一挥手说道：“我老人家已经说过，不必再说了，田承嗣应该告诉我，而且没告诉我，那是他的过失，我要为我负责。”
她缓缓地向三匹马那边走去，忽然她又停下脚步，回转身来说道：“开始的时候，记得红线这孩子说过一句话，说为什么象我这样的人，要替田承嗣当爪牙！说得难听一些，为什么要当田承嗣的走狗？”
红线此刻也缓缓地站起来，说道：“我为我说的话，向太君致歉！不过，我的确是为太君不值！”
幽冥太君望着红线，点点头说道：“五条人间至毒的蛇，爬到你的身前，触身即死，你却能够从容无视，红线！如果不是你视死如归，就是你具有某种超人的神功，使浑身宛如精钢，百毒难侵。我不知道你是那一种，不过，那一种都非常的不容易！”
红线很恭敬地说道：“回太君的话，两种都没有。因为超人神功，谈何容易，我没有机会练到那种地步，而且我的师门所练的，不是属于这种功夫……”
幽冥太君说道：“红线！你的师承是……？”
红线说道：“太乙神府。”
太君“啊”了一声，点点头，说道：“这就难怪了！我们开始相信你的话，你是可以往返七百余里，而且可以很轻易地取得田承嗣的性命，当然你也可以视我这五条蛇如无物了。”
红线立即说道：“不！我说过，我练的不是这种功夫。方才只是对我自己定力的一种试验，或者说，我原本打算牺性的……”
幽冥太君奇怪地问道：“那又是为什么呢？”
红线有一份微有凄凉的笑容，并没有答话。
幽冥太君望了她一会，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回头望了一下来路，然后说道：“红线！你是一个很奇怪的姑娘，我老人家仿佛从你的身上，看到了往昔的我，但愿我们后会有期。”
她略略提高了声音，也表露出严肃的面容。
“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算不得什么高人，但是，在武林我有我独特的地位，我不会，也不应该受雇于人，我还不会那样下贱……”
红线连忙叫道：“太君！我们无意……”
幽冥太君微笑说道：“没有关系，这只是我自己的一项说明。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项东西，可以让我抛弃养尊处优的山林生活，而在江湖上奔走。只有一样……”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红线和上官如雪也都瞪大了眼睛。
太君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亲情！只有亲情才能让我重现江湖。田承嗣是家兄的儿子，是我老人家的亲侄儿，他恳求我，我不能不答应，这就是我出来的原因。”
红线连忙说道：“太君！能否暂留大驾，容我说几句话？”
幽冥太君点点头说道：“可以，但是，你要长话短说才好。”
红线说道：“方才太君说到是受了亲情的恳求，放弃了山林生活，重入江湖。太君可否为了亲情的缘故，去劝一个人迷途知返，而且免使生灵涂炭！”
幽冥太君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我老人家……”
红线朗声说道：“田承嗣田大人威镇魏博，是朝廷的一方重镇，就应该为朝廷尽忠，为黎民谋福。事实上，田承嗣对朝廷桀傲不驯，对黎民欺压榨取，自己则是奢侈淫佚，暴虐无道：这样的节度使，不是朝廷之福，也不是黎民百姓之福，更不是他自己的福气。太君！这样的一举三害，为什么他要继续下去呢？”
太君静静地再听，没有说话。
红线说道：“太君是位重感情的武林前辈，敢爱敢恨、真性真情，所以我才胆敢在太君跟前饶舌。如果太君能劝导田承嗣，使他改过向善、报国爱民，不要扩张势力，挑起战争，那样真的是功德无量了！”
幽冥太君默默地没有说话。
红线说道：“太君能不能给我一点指教？”
幽冥太君说道：“红线！我要说句真话，对于田承嗣的种种切切，我也略有所闻，但是做官的人，就是这么回事，有了权，还想更大的权，有了高位，还想更高的地位，有了豪华的生活，还想过更豪华的生活，人人如此，不觉得奇怪，也用不着单独责备于他。我没有袒护他的意思，事实如此。”她说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却是很坚定。
“红线！当初你盗盒，是来自潞州，薛嵩比田承嗣又会好得了多少？他忠于朝廷多少？今天朝廷大权旁落，节度使尾大不掉，薛嵩例外不了的！”
红线似乎有些委屈之意，但是她没有表示什么。
太君看得出，说道：“红线！你对我的话，不见得以为是对的。我承认薛嵩要比田承嗣要好一些，那也只是五十步与百步。”
她接着叹口气说道：“对于这些事，我知道的可能没有你多，但是，我知道一点，放眼今天，十个节度使，有谁是好的？如果单独责备田承嗣奢侈淫佚，有谁不是如此？最多也不过是程度轻重之分而已！如果以此单独责备田承嗣，是不是也有失公平？”
红线低下了头。
幽冥太君放缓了语气，缓缓地说道：“至于说追杀你，甚至于我也风闻，为了你田承嗣杀掉你的一位好友，红线！你是有理由恨他的，我却没有。”
红线软弱地问道：“太君！因为你老人家是他的姑母！”
幽冥太君说道：“这是当然的理由。就如同你恨田承嗣的道理是一样的。可是，你可曾想到，做为一方重镇的大官，有谁没有杀过人？所没杀过的人难道都是对的吗？为什么单单就说田承嗣一人嗜杀？”
她摇摇头说道：“你也许觉得我的话太明显的偏袒！那是因为田承嗣是我的侄子！但是，你可曾想到，你为薛嵩盗盒的时候，为什么要为他冒这么大的危险？那是因为薛嵩善待了你十余年……”
红线说道：“太君对我的一切，都知道得非常清楚！”
幽冥太君说道：“是他们告诉我的。”
她指了指牵马的那两个随从的人。
“人都是有私心的，因为有私心，所以对于事情的看法，就难免有主见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突破主见，看看别人，站在旁人的立场，看看另一种方式，那就是十分的难得了。红线！你可曾想到，把薛嵩换到魏博来，又将是如何？就能够从此天下太平，黎民幸福了吗？”
红线没有说话。
太君说道：“红线！你不要难过，我老人家并不是说你错了，你并没有错，错在今天这些负大任的人，都是如此，所有的节度使，人人有野心，天下如何能获得太平！”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忽然露出笑容说道：“本来不想跟你谈这些的，因为牵涉到是非问题，引发了我老人家的一些感慨。其实，有些事是无法单从一面去了解的，譬如说你盗盒这件事……”
红线连忙说道：“太君！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有什么可说的。”幽冥太君说道：“错了！红线！事情非但没有过去，它的影响，现在正可以说是方兴未艾。”
红线惊讶地望着太君，她无法想象这是真的。
幽冥太君说道：“你盗盒成功，吓坏了田承嗣，的确遏止了田承嗣想夺取潞州的野心，对薛嵩来说，你立了大功，当然也少减一次生灵涂炭……”
她忽然摇摇头说道：“不对！我说的不对！没有一个人可以减少一次战争，你红线也不能！因为，任何有野心，有权利欲的人，是没有办法消除他的野心和权力欲的。你不能，别人也不能。只能说你的盗盒，延缓了一次战争，如此而已。”
红线觉得幽冥太君说话虽然听来让人感到尖锐，但是却说出许多她以前没有听过的道理。例如太君说，没有人能减少一次战争，只能延缓而已，真是让她闻所未闻！如今听来，很有道理。
红线盗盒，吓住了田承嗣，的确使他侵占潞州的野心，暂时遏止住了，但是，完全消除了吗？当然没有。如果田承嗣没有了野心，就不会如此疯狂地追杀她！
红线心里有了服意，她就不会轻易开口了。
太君说道：“你可知道：由于你替薛嵩解决了一次大问题，因此，如今不止是田承嗣，其他各地节度使，都在拼命招养武林人士，也就是如今暗杀已经成了藩镇之间，斗争的一种主要的手段。”
红线大为惊讶，这是她真正没有想到的事。
她一直以为，她到魏州盗盒，不只是替薛嵩做了一件事，报答了十几年的恩情，也是替黎民百姓做了一件有益的事，谁能想得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幽冥太君说道：“这种暗杀一旦成风，比起大家兵戎相见，更可怕！更残忍！”
红线垂下了头，说什么她都想不到是会有这样的结果，真叫她有罪孽深重的感觉！
她仔细想想，真是一点也不错！眼前一连串的纠纷，不都是她一个人引起的吗？
霎时间，红线有一种心灰意懒的感觉。
幽冥太君继续说道：“红线！就如同今天我的情形一样。一个做姑母的，替她的侄子做一点事，有什么不可以？可是，换在你们的立场，我老人家成了无知、愚蠢的助纣为虐。可见得，你我这种出身武林的人，如果不能隐居山林，那就仗三尺剑，多为人间做善事，少插手君国大事。”
红线突然深深行礼说道：“太君一言，惊醒梦中人！受益不浅！”
幽冥太君说道：“我说的话，不一定是对的，但是，一旦搅入权位的争夺，你就很难确定自己的是与非！”
她有些感叹地继续说道：“除非你自己也有权力的欲望，否则，习武的人是属于江湖的，让一条蛟龙，养在池塘里，虽则有人饲养终归是窝囊！那里有长江大湖那样的自在？红线！你是个了不起的后辈！但是，我老人家愿意与你共勉！”
她很利落地跳上马背，扬鞭就走！
此刻太阳正为大地洒下了一片金黄，幽冥太君迎着灿烂的阳光，卷起一股黄尘，顷刻间，消失在路的尽头。
幽冥太君这一席令人十分意外的话，对红线的影响是立刻的，几乎是绝对的！
她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远处，木立良久，没有说一句话。
上官如雪一直在一旁，听着太君的话，也注意着红线的态度。
当然她也觉得幽冥太君的话，是有道理，而且，也是她以前从没有听过的。
但是，只是觉得有道理，并没有如何深切感动的心意。
可是，她看到红线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心知有异。
她来到红线姐的身边，低低地叫道：“红线姐！”
红线缓缓地回过身来，只见她满脸泪痕。
上官如雪大惊，连忙上前，挽住红线的手臂，关心地问道：“红线姐！你是怎么啦！”
红线摇摇头，取出手帕，拭去眼泪，淡淡地说道：“如雪！如今有一种‘今是昨非’的感觉，我深深地感动之余，不觉泪水泉涌！”
上官如雪说道：“红线姐！我不懂你说的‘今是昨非’，是指的什么？”
红线说道：“如雪！当一个人一旦发觉他以往的事都错了，从现在起，洗面革心，从新决定他做人的道路，这种内心感受，就是我现在的感觉！”
上官如雪怔了一下，说道：“红线姐！我还是不懂！你以前都做错了什么？”
红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包括以往的一切！”
上官如雪顿时有些异议地说道：“红线姐！我倒觉得你以往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
红线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挽着上官如雪的手臂，缓缓地朝着田无水这边走过来。
田无水的伤，已经全然好了。
他一直端坐在那里，静静地做着调息。
红线来到近前，田无水已经缓缓地站起来，用严正的眼光，望着红线。
红线说道：“大哥！恭喜你完全康复了！”
田无水没有回答她的话，却一字一句用力地说道：“红线！你过来是向我说再见的，是吗？”
上官如雪闻言大惊，她望着红线问道：“红线姐！田哥哥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红线顿了一下，露出笑容，说道：“是的！我是要向你们告别了！”
上官如雪当时不觉双泪下垂，低下头，怯怯地说道：“红线姐！为什么呢？为什么突然要跟我们告别呢？是方才太君那些话，影响到你吗？”
红线伸手搂住上官如雪，缓和着语气，说道：“我觉得太君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她说了许多我以前所没有想到的事情。当我听了以后，我觉得，如今回头，为时犹未晚。”
上官如雪流泪说道：“红线姐！我不要你离开我们……”
田无水此时接着说道：“如雪！请暂时不要难过，人生聚散，本属无常，红线要走，自然她有她的看法，是不能勉强的！
红线还没有说话，上官如雪立即说道：“田哥哥！你怎么这样说话呢？你跟红线姐认识比我久，感情比我深厚，你听到红线突然要走的消息，应该劝才对呀！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呢？
田无水微笑说道：“如雪我跟你一样，是多么希望红线方才说的话，只是一句戏言。可是事实上你可以看得出，她说话的神情，绝不是戏言，她是下定了决心的。如雪！当一个对自己行为下定了决心的时候，身外的一切，都不是重要的，包括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在内。”
上官如雪怯怯地望着红线说道：“红线姐！田哥哥的话说得也有道理，你是真的决心不理我们了吗？”
红线微笑扶着上官如雪的双肩，认真地说道：“如雪！不要把我的话说偏了，我说过……不要你们这样的话了吗？”
上官如雪说道：“可是，你确要先走了！”
红线点点头说道：“不错！我是要走了，但是我走了，并不表示我对你，还有你……田哥哥、还有那位古人杰老弟，就从此恩断情绝。我会永远地怀念你们，真的！我没有至交好友，除了你们，我当然会永远怀念你们！”
上官如雪撒娇地依偎在红线身上，柔柔地说道：“红线姐！我不要你怀念，我只要你不走！”
红线说道：“当一个人发现他以往错了的时候，你总要给他悔过的机会是不是？”
田无水此时又说话了。
“红线！我知我无力留住你，但是，我要请问你，你错在那里？”
红线说道：“错在一开始就不应该搅入官府的势力之内。我原以为帮助一个清廉有为的官史，也是替百姓效力的一种方式，这是一个根本的错误。”
田无水说道：“请说得明白些！”
红线说道：“太君的话，你也听到了。数数当今节度使，有谁真正是为国为民？正如太君说的，好与坏，只不过是百步与五十步的差别而已！”
“包括薛嵩？”
“包括薛嵩！”
“那真是遗憾！”
“所以，我决心暂隐江湖，闭关思过，待一段时期也许我还会出来，真正仗剑江湖，直接为黎民百姓，做一些有益的事吧！”
“你的道理我懂了！”
“你是不反对我走了？”
“目前我反对。”
“还是反对？”
“龙涛的仇！龙飞误入歧途！龙婆婆的惨遭无辜杀死！还有你自己被人诬陷！这些都与官府无关，你可以一丢了事吗？你这么一丢了事，留给江湖的是什么？”
“我！……”
“如果说你要再度现身江湖，这些问题恐怕得不到江湖上的谅解。”
“做人但求心安吧！”
“红线你的话露出了自我的冲突！既然求得心安为目的，又何必在意目前的错与对？”
“你是说……”
“你的心意是在为广大的百姓效力，铲尽人间不平，谋求大家的幸福，何必要在意别人说你的是与非？何况，除了幽冥太君，从来还没有人说你是错的！”
“田大哥！你是说……”
“就拿我为例来说，我是田承嗣的堂侄，就因为感动于你所作所为，愿意与你结伴而行，如果我认为你也只不过是跟一般爪牙走狗一般，我会如此千山万水，舍命相随吗？”
红线听到“舍命相随”四个字，不觉眼眶已经红了。
田无水说道：“我了解你的心情，太君说各节度使都在养武士，仿效你的暗杀成风，使你当初盗盒的行为，完全失掉意义，你的心受到了伤害，其实，这又如何能怪得了你？你要离开官府，你要为千万百姓效力，与你目前离开，毫不发生关系，你如此决定要离开我们大家，是不是太轻视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
上官如雪此时破涕为笑说道：“没有想到田哥哥说得这么好。红线姐可没话可说了吧！”
红线有些伤感，抬起头来，望着远方，幽幽地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罢盈盈欲泪，上官如雪一直与红线依偎在一起，这时候她突然说道：“红线姐！你要为万千黎民百姓奉献，不愿再与任何官府打交道：这是对的！眼前就有一件救助万千黎民百姓的善举，红线姐！不知道你可答应？”
田无水立即说道：“红线当然答应！她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下半生的岁月，就是要仗剑江湖，为百姓扫尽人间不平。你有什么大的善事，有益于万千百姓的，请你快说。”
上官如雪笑吟吟地扶着红线说道：“红线姐！你请坐下。”
她又对田无水说道：“田哥哥！你用不着紧张，我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红线姐一定会答应留下来。
她高兴十分地叫着古人杰。
“师兄！我们准备着吃的呢？”
古人杰果然从随身的皮囊里，取出乾烙的大砍饼，至少有两三寸厚，又从腰上解下水皮袋。
上官如雪笑道：“我们都已经奔驰了一夜，也打斗了一夜，都已经饿了，待我们饱餐一顿之后，我再原原本本说出这件事。”
红线和田无水看到上官如雪如此的高兴，又如此的天真烂漫，都被引得笑起来了。
大家咬着乾烙如铁的大砍饼，喝着凉水，那是最能顶住饥饿的。
上官如雪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掰着大砍饼，细细地嚼着，只吃了小小的一块之后，才说道：“红线姐！田哥哥！你还记得方才我们说给幽冥太君听的话，说到汉代有一个邓通这个人吗？”
田无水说道：“幽冥太君认为是闲话，没有心情听下去。”
红线说道：“当然不是闲话，一定是与如雪身上那幅图的出处，有很大的关系。”
上官如雪说道：“果然红线姐料事如神，我为什么要说起邓通呢？因为我身上这幅图，与邓通有极大的关系。”
这句话，当然引起了田无水和红线的兴趣。
田无水问红线。
“红线！邓通何许人？汉代至今，已经很久远了，你读过史书，知道这个人吗？”
上官如雪说道：“我虽然知道这幅图与汉代邓通有关，可是，关于邓通的一切，我仍然不明白，红线姐博古通今，请说给我们听听，以增长我们的见闻吧！”
红线说道：“邓通是汉代南安人，出身微贱，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宠于文帝。这其中还有一个传说的故事。文帝长疽，流脓疼痛，邓通用嘴吸吮，文帝感觉道很舒服……”
上官如雪不觉哎呀出声，掩口作恶状。
田无水笑道：“如雪！你觉得很恶心是吗？身在仕途，这就是登龙之术！不过有时候阿谀过份，后患会无穷的。请红线继续说下去。”
红线说道：“正好这个时候太子进宫请安，这位太子就是后来的景帝。文帝就叫太子替他吸吮疽。太子……”
上官如雪接着说道：“太子一定会拒绝了！不过皇帝要太子做的事，按道理是不能拒绝的，太子是怎么样才能推得掉了呢？”
红线说道：“太子回答说，他刚刚吃过鱼腥，对疮口有害。就这么推辞掉了。”
上官如雪鼓掌说道：“这一招很高！”
红线说道：“高是高，可是让文帝难过了！他很感慨地说，自己的儿子，还比不上邓通对他好，从此文帝对邓通宠信有加。有一次邓通被一位相士看相，看他腾蛇纹入口，将来一定会饿死！”
上官如雪说道：“这个相士看走了眼，邓通在文帝跟前，红得发紫，有的是财富，他怎么会饿死？”
红线说道：“对！当时文帝跟你的看法一样……
上官如雪笑道：“这话怎么说？”
红线说道：“文帝当时听到消息，便说岂有此理？我是皇帝天子。
我让谁富谁就富，邓通怎么会饿死？文帝当时一冲动，就把蜀中严道铜山赐给了邓通，让他自行铸钱，于是邓通大富，可以敌国！”
上官如雪说道：“难怪啦！我这件事与邓通的富有关连。”
红线问道：“会吗？与汉朝邓通？”
上官如雪说道：“红线姐！你把邓通的事说完，我再告诉你。”红线说道：“后来文帝的太子登基，是为景帝。他当然记得邓通吸吮疽疮的事。恨死了邓通，于是罗织一项罪名，说他私自铸钱，将邓通的财产全部没收，结果邓通是真的饿死了。
关于邓通的事，我说完了，你该说你的事了。”
上官如雪说道：“关于邓通，我只知道他很有钱。他自己也怕后来没有好结果，将大批的金银财宝，埋在蜀中严道一不知名的地方……”
田无水说道：“可是方才红线说的，景帝没收了邓通的财产，结果邓通饿死了。如果他有这些财产，为什么不挖起来度日？”
红线微笑说道：“田大哥！可见你不是官府中的人，不懂得官府这一套。邓通如果真的发掘，他还是会饿死，因为他一旦发掘，罪名更重，他也得不到分文，所以，不如干脆埋着不理它，也许以后有机会，人总是不会死心的！”
田无水突然说道：“如雪！我明白了！你手里那幅地图，莫非就是藏宝图？是当年邓通为自己藏宝所留下的地理图！”
上官如雪说道：“对！正是这幅地理图！”
红线淡淡地说道：“如雪！这件事很多人有兴趣，也有人没兴趣！……”
上官如雪笑道：“比仿说红线姐就是没有兴趣的人！”
她故意地顿了一顿，再回头看看田无水，继续说道：“当然，田哥哥也是没有兴趣的。”
他的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接着说道：“不过，究竟有没有兴趣，要等我把话说完，再做最后的断语。”
红线说道：“如雪！你究竟想说明什么？”
上官如雪突然于此时严正着态度，说道：“先严在川中为县令时，无意中得到这幅‘邓通藏图’一直到他去世，他将这幅图交给了我娘，留下两句话；这是一笔巨大的财物，要用在当用的地方。”
红线立即收起原先那种淡淡的表情，改容相对说道：“伯母大人艰苦生活，茹苦含辛，从没有想到那笔埋在地下的财富！真是了不起！”
上官如雪说道：“我爹生前一生清廉自恃，我娘对于这一点，跟我爹一样，非份之财，一介不取！”
田无水说道：“如雪家中的生活清苦，至今记意犹新！”
上官如雪说道：“一直到我随师习艺，我娘将这幅图交给了师父，等我离开恩师，他老人家又将这幅图交给了我，当然，将我爹生前那两句话，也一并交给了我。一笔巨大的财富，要用在当用的地方。”
她说到此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回忆当年她的爹爹清廉自恃的风范！
接着她又说道：“我不敢接受，向恩师请示。恩师说，到时候自然会告诉我，该用这笔财富了。于是，今年……”
她望着古人杰说道：“我古师兄带来恩师的指示。登、莱、兖州干旱歉收，饿民无数、朝延开赈，只是虚应故事，就是同年，湖广大热，米价贱得伤农。恩师要我做这件功德……”
田无水不觉立即站了起来，几乎是和红线同声叫到道：“如雪！你是说……”
上官如雪点点头说道：“是的！思师告诉我，这是一件极大的功德。将那笔财宝挖出来，到糊广一带去买米，运到登、莱、衮三州，让千万饿民，能得救济不致于成为填沟壑的饥殍！”
红线不觉自己合掌念道：“阿弥陀佛！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上官如雪说道：“这是何等的大事？光凭我师兄和我，那里能办得了呢？
恩师说，要找帮手，实际上这种帮手是太难找了。要有救人的仁心，要有奉献的热忱、要有办事有经验、要有高强的武功，要有廉洁的操守。娘说。可以找你田哥哥共襄义举。”
她立即转向红线说道：“红线姐！我不知道这件功德，能不能留得你不走！”
红线说道：“如雪！除非你要撵我走！除非你对我不信任！”
上官如雪转身伸出双手，将红线紧紧抱住，亲切地而又激动地说道：“红线姐！你真的不走了！我太高兴了！”
她松开双手，抬起手背，拭去自己的眼泪，又摊开双手，牵住田无水和红线，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说道：“我和古人杰师兄，有了你们二位的帮忙，这件事就会做得尽善尽美，积下一大功德！”
田无水说道：“对于这件事，我有一点意见，不知你们二位意下如何？特别是如雪！”
上官如雪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领头的人……”
“不行！……”
红线此时微笑着说道：“田大哥！我赞同如雪的说法。如雪和古人杰……”
古人杰胀红着脸说道：“红线姐！我应该随着如雪师妹尊称你。你不要称呼我古人杰兄，那会叫我不好意思的。”
红线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如雪和人杰，都是乍入江湖，我虽然在江湖上历练了一段时日，比起田大哥，又差得太远。我觉得这是一份沉重的责任，田大哥！你就当仁不让，好不好呢？”
田无水说道：“我们共同办事，为什么一定要分什么彼此呢？”
红线说道：“田大哥当然可以看得出来，这件事是一场大功德，但是也是一次艰难的责任。”
田无水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说法。
红线继续说道：“从幽冥太君的事，可以预知，往后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来抢这幅图。”
上官如雪说道：“红线姐！你是说田承嗣会派出更多的人前来？”
红线说道：“何止是田承嗣？这笔巨大的财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眼红。甚至于到了蜀中，找到了藏宝的地点，会有更多的人前去，也许因此而引起一场武林中的大火拚！”
上官如雪脸上变色说道：“红线姐！真的是会这样吗？”
田无水接口说道：“如雪！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巨大的财富，会让人动心的。”
上官如雪拍着心口说道：“这么说来，我和师兄携着这张图，在江湖上走动，随时都充满了危机的了？哎呀！说出来我们真是聋子不怕雷响！”红线微笑说道：“如雪，我们要处处小心是真的，但是，倒也不必为这件事发愁担忧。因为我们做的是一件大功德，冥冥之中，会有上苍保祐的。不过，我倒有一个问题请问如雪！”上官如雪说道：“红线姐不必客气，有话尽管问。”
红线说道：“你这面琵琶，我想是令师传授的至高内修功力，可以与人合而为一，以声传神，影响到四周。除此之外，如雪！你的武功擅长什么？”
上官如雪说道：“说真话，我对于武功是一窍不通，还比不上一些庄稼把式。恩师在我身上花了十余年的工夫，全部用在这面琵琶上……”
田无水说道：“我听说武功中有一种用箫声摧神的，一声高亢如裂帛的箫声，可以摧毁敌人的心脉。”
上官如雪摇摇头说道：“不！那只是一种传说。恩师告诉我，没有人能练到那种境界。”
红线说道：“可是如雪！我亲眼看到你……”
上官如雪说道：“是的！对付白腊杆子，以及幽冥太君的五条剧毒的蛇，我用琵琶阻止了他们。”
她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说‘阻止了他们’，那是说我的琵琶不能伤害对方。
恩师告诉我，琵琶是古乐的一种，而音乐是可以感动别人的。
恩师教我的，只是用琵琶的声音，感动别人的情感，使对方失去自己。对方的情感随着琵琶而起伏？而喜怒、而忧仿！”
田无水说道：“可是方才那五条蛇呢？它并不是人啊！”
上官如雪还没有说话，红线便说道：“圣乐作而百兽舞，何况是几条蛇？何况如雪弹奏的又是鹤鸣之声，相生相克，就益发地有力量了！”
她笑着问上官如雪说道：“如雪！我说的对与不对呢？”
上官如雪说道：“红线姐说得对极了！只是我的功力，因为受到先天体质的限制，没有办法达到更高的境界。恩师说过，弹一阕琵琶，可以使一个执刀的屠夫，放下屠刀，洗面革心，皈依佛祖，那才是真正的功夫。”
田无水说道：“我们不要再淡这些道理了，往后的日子，只要我们同心合力，任何困难险阻，都可以克服的。现在，我要郑重地向大家说，救灾的事，早一日做好，多救活多少人，我们事不宜迟，即刻启程前往蜀中……
红线和上官如雪，以及古人杰不觉肃然应声，“遵命！”
田无水又说道：“那张图……”
上官如雪立即伸手入怀说道：“现在这里。”
田无水立即挥手止住说道：“不必拿出来。我要说的是一个听起来令人很不愉悦的问题。那张图，放在如雪身上，万一我们前途遭遇到了意外，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这张图。除非……”
他的眼神从三个人身上扫过。
“除非，我们四个人全都死了，只要有一个人在，只要这个人有一口气在，我们就要完成这桩功德。”
三个几乎是同时举右手，同声说道：“谨记在心！”
四个人，八只手，紧张地重叠在一起，表示了那份团结在一起的心意。
四个人离开了紫霞山麓，开始跋涉数千里之遥的漫长路程。大家只有一个心愿：“尽快完成这桩功德！救万千饥民于死亡的边缘！”
有人说；人有善念，天必从之。
但是，也有人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果说“道“代表着善念，而”魔“则代表着一切魑魅魍魉！随着善念的成长，那些恶人的坏念头，也就因此而生！
这正是为什么有人说：“好事多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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