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2025-04-09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离开化雨庐,红线和龙飞各骑了一匹马。虽然不能兼程赶路,却也一天也没有停歇。
  照龙飞的意思,是恨不得早一日到达长江渡头,恨不得早一日找到杀母的仇人,以慰老母在天之灵。
  可是红线却是按照里程,遇镇歇脚。
  在红线的心里,是有她的打算的。
  “龙飞是刚刚受过长时期心灵的禁锢,那比形体的操劳更伤人。如今刚刚解除过来,要让他获得恢复的时间。虽然是不能久居一地,休生养息,至少不要再在旅途劳顿上增加他的体力消耗。”
  另方面红线打算在这样不是兼程赶路的情形之下,慢慢了解龙飞的本性,对于龙飞,她一直感觉到有无限的责任。
  尤其是龙飞断了一只左臂,这种残废的打击,要他从内心深处清除掉。让他能恢复自信自尊,来迎接未来慢长的岁月。
  深秋原是萧瑟的。但是,深秋也是美丽的。
  天特别高,也特别清,微有寒意的风,使路上行人,越发的有精神。落叶也许会给人有一份凋零的伤感,但是,如果赶上江南的枫红,娇艳如花,就别饶趣味了!
  越近江南,就感觉到秋高气爽,橙黄桔绿,那是旅人的季节。
  这天,两骑得得,经过一处山岗。
  夹道的枫叶,点缀得十分热闹而动人。
  红线用马鞭指着前面说道:“龙飞!我们何不在这样美好的山道之旁,稍作歇足再上路程!”
  龙飞说道:“红线姐!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多歇一会儿,反正我们不赶路。”
  红线笑笑翻身下马,丢下鞭绳,找了一处路旁大石头,盘脚而坐。
  龙飞从马背上解下水囊,递到红线面前。
  红线刚一接过,龙飞就说道:“红线姐!很抱歉!我不能为你打开水囊,因为我只有一只胳臂。”
  红线望着她,缓缓地说道:“龙飞!我有几句话,一直想跟你讲,但是,我又一直在想,要不要跟你讲。”
  龙飞立即说道:“红线姐!如果我说你是我最尊敬、最感激的人,你会不会相信?”
  红线微笑说道:“我相信。但是,为什么要尊敬与感激呢?你不觉得我们亲如家人吗?对家人还要说什么尊敬与感激!如果说我对你有什么帮助,那一切都是应该的啊!”
  龙飞没有接腔,他只是自顾地说道:“红线姐!如果说我是最听你的话,你相信吗?”
  红线点点头说道:“我相信。”
  龙飞加重语气接着说道:“那么红线姐!有什么话尽管说吧!既然你说我们情同家人,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红线微笑着,用赞美的语气称赞着龙飞:“龙飞!你说话的口才进步了!”
  龙飞也露出笑容说道:“那应该感谢红线姐!”
  “哦!你是真的这么想吗?”
  红线着实有些惊讶与意外。
  “和红线姐一路同行,每天耳濡目染,即使我天生的笨拙也应该有进步啊!何况我并不是很笨的人!你看,我这样自吹自擂,就不是一个很笨的人,所能做得到的。对不对?红线姐!”
  他说着话,头半歪着,脸上带着年轻人那种调皮而可爱的笑容。
  红线当时竟愣了一下,立刻她伸手握住龙飞的右手,说道:“龙飞!我好高兴听到你说的这些话!真的好高兴!”
  她在说着话,眼睛都湿润了!
  已经很久了,红线的情绪没有这样的激动过。
  她说:“我高兴并不是因为你说了捧我的话,我高兴是因为我看到你可爱的笑容,听到你风趣的谈吐!”
  她抬起手来,拭了拭眼角。
  “你知道吗?打从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一直到现在,我很少看到你的脸上有笑容,甚至于我要说从来没有看见过你笑过。”
  龙飞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
  红线说道:“你原是应该笑的年龄啊!原是应该活泼顽皮的岁月!你却收藏了你的笑容。我知道,你的遭遇超过了普通人,经历了多少艰困与坎坷,让你笑不出来。”
  龙飞吞吞吐吐地说道:“红线姐!有时候我的心里充满了恨意,我愿只想平平静静过日子,甚至于与世无争,与人无争,为什么会有那些人,无端地为我带来灾难?对我这是多么的不公平!”
  红线诚恳地说道:“一个人活着,固然要恩怨分明,但也可以求个无愧我心!再多的苦难,应该当作是对自己的一种鞭策与磨练。这样,苦难对于我们就不是一种可憎恨的东西了!”
  龙飞叫道:“红线姐!”
  红线说道:“不会觉得我是在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吧!”
  龙飞说道:“我说过,对红线姐你的话,我永远尊重!”
  红线说道:“有时候许多有道理的话,很容易被认为是陈腔滥调,不会被人所心服。龙飞!对你,我是用不着虚假敷衍的,我说的都是内心深处的话。”
  龙飞有些惶恐而且还带着些不安,说道:“红线姐!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呢?这样说是太见外了啊!”
  红线说道:“因为有两件事要跟你说明,为了让你相信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所以我把话说在前面。”
  龙飞不安地说道:“是这么严重吗?”
  红线点点头,很认真地说道:“如果不是你今天这样展露出笑容,我还不会在今天告诉你,也许还要等一个时期。”
  龙飞立即说道:“红线姐!方才我说过,任何时间,你说的任何一件事,我都会很真诚地接受听从。”
  红线很高兴地说道:“我也要再说一遍,我真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她转过身来,突然用手拉了拉龙飞的左边衣袖。
  因为龙飞的左臂是齐根断了的,日常穿衣,他都是将衣袖系在腰带上。
  红线如此一拉他的衣袖,他习惯性的躲了一下,但是他旋即停厂下来衣袖被拉出了腰带。
  红线的手仍然轻轻地捏着那轻飘飘,空洞洞的衣袖,沉着声音说道:“龙飞!这只衣袖,一直是你心头的一个死结……”
  龙飞被这个突然的问题,问得有些楞住,他愕了一会,慑懦地说道:“我……不知道……”
  红线说道:“断了一只胳臂,的确是一件很痛心的事。但是,断了一只胳臂并没有断掉我们的前程。还有另外一只手。还有一付健壮的身体。不要从一只手臂来认定自己是残废。有许多人四肢齐全,他好吃懒做,那才是真正的残废。”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我曾经听说过一位武林前辈,他在一次深山采药时,不幸中毒,以致瞎了双眼。从那刻起,他告诉自己,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一般人还要坚强……”
  龙飞立即问道:“后来呢?”
  红线说道:“他办到了,他活着走出深山,活着回到自己的住处,活着勤练一般人无法练的成‘闻音辨位’,二十丈之内,飞花落叶难逃他的耳朵,那种几近‘天耳通’的神功……”
  龙飞长长“啊”了一声,神情显得有些激动。
  红线说道:“他成了武林中从未有的盲剑客,武功之高,受到普遍的尊敬。”
  红线长长地吁了口气,摇着头说道:“我当时听到这故事时,曾经想过,如果这位前辈当初没有失明的遭遇;或者遭受失明打击之后,没有坚强的活下去的勇气!他不但无法练成后来精湛的武功,恐怕活下去都有问題!”
  龙飞突然感动地叫道:“红线姐!……”
  红线说道:“不要因为失去一只手臂,便失去了人生的欢笑,不要因为失去一只手臂,便失去对人生前途美好的追求!人的一生,有许多事需要去做,绝不是一只手臂所能代表的!”她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而且,音调铿锵!
  她缓过一口气,忽然自己又笑了起来,说道:“你不觉得我有些教训的口气吗?”
  龙飞说道:“红线姐!我还不致于那么不识好歹!”
  红线说道:“你能这么说,证明你有这份诚意。”
  龙飞说道:“红线姐你对我的当头棒喝,即令我是顽石,也应该点头!”
  红线说道:“第二件事情,这次到长江渡头寻访仇家,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当然是要报仇雪恨,但是,除却元凶首恶,不宜于多牵涉无辜……”
  龙飞还没有答话,红线突然把话停住。
  龙飞也有了警觉,回头看时,不远的地方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这两个人来到近时,可以看出他们风尘仆仆,是走远道的行装打扮。
  像这样行远路没有代步的坐骑,说明他们也不是跋千山涉万水的。
  两个人的年龄都在二十五六之间。女的长得十分清秀,男的也是十分挺拔!
  最令人惹眼的是他们二人随身都携带了一个长长的包裹,看上去份量很沉。
  红线立即可以分辨得出,那包裹里面是兵刃。
  龙飞比较没有心眼,看了来人一眼,便继续问道:“红线姐!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到了长江渡口……”
  红线立即拦住说道:“我们在这里已经歇了许久,该上路了!你去把马牵过来,我们走吧!”
  龙飞若有所悟,到长江渡头去寻仇家,原是一件秘密的事,如何能够如此大声嚷嚷而让别人听到?
  他点点头说道:“说的是,我们该走了!”
  他这里刚一转身,那女的忽然说道:“这位大哥请了!”
  “龙飞一愣,停下脚来,问道:“你是跟我说话吗?”
  红线立即站起来走过几步说道:“尤飞!你怎么这样说话呢?人家跟你请了,一定是有事要相问,我们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她含笑对那女的微微一点头说道:“对不起!我这位兄弟刚刚被我说了他几句,心里蹩了气,所以说出话来不中听,请姑娘包涵。”
  她没有等到对方答话,便又说道:“这位姑娘你贵姓啊!府上就在这附近吗?”
  那女的笑笑说道:“我姓江,我要转请问姑娘你贵姓?”
  红线说道:“你刚才不听到我叫我兄弟龙飞吗?我姓龙啊!”
  红线把话说得十分轻松,而且表现出她似乎很喜欢跟人搭讪的样子。
  她紧接着又问道:“江姑娘!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兄弟说吗?”
  那姓江的姑娘说道:“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我方才听到这位龙大哥说了一句长江渡头,不知道有什么事。因为我就住在长江渡头,故而动问。”
  那男也接着说道:“此地离长江渡头,少说也在千里以外,如果二位是是到长江渡头寻亲访友,那我们也算得上是他乡遇故知,所以才冒昧一问!”
  红线点点头说道:“真是幸会!我们的确是到长江渡头去寻找一位朋友!”
  那女的眼睛一转说道:“巧啊,刚好碰上我们。说吧,龙姑娘!你们姊弟二人要找什么样的人,长江渡头虽然人头很杂,因为我们是世居在那里,有点名气的人,没有不认识的。”
  红线还没有说话,龙飞接口说道:“我们要找的人是姓江。”
  那女的眼睛在龙飞身上转了一下,笑笑说道:“啊!姓江,跟我们同姓。在长江渡头,我们姓江的是大姓,少说也有数百户,他叫江什么呢?不说名字是没法子知道在那里。”
  红线赶忙接过来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要去拜访的朋友,从未谋面,我们只晓得他姓江,其他我们都不知道,好在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就算了!谢谢两位的好意。”
  龙飞忽然说道:“红线姐!我们不是有两句话,说是:长江渡头一条船,不姓江来本姓梁!问问他们,有没有一个姓江的,本来又姓梁这样的人?”
  那女的对身旁的男的看了一眼,说道:“龙姑娘!你们找的这位姓江的,是你们的朋友吗?我看不见得吧!”
  龙飞说道:“你说对了!我们根本没有一个姓江的朋友在长江渡头,我们要找的是我们的不共戴天的仇人!江姑娘!你说你对长江渡头,熟悉所有知名的人,到底有没有一个姓江的又姓梁的人?”
  那女的微微一笑道:“二位!你们可找对了人,我们今天萍水相逢,对你们来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红线这时候才接过来说道:“听姑娘说话的口气,你知道这位姓梁的人吗?”
  那姓江姑娘说道:“你们没有到过江边,不知道沿江所谓的渡头何止数百?到那里找你们所要寻找的人?不过,所谓‘一条船’,还有不姓江来本姓梁,线索又有了!”
  龙飞急忙问道:“江姑娘!你说对了!我从小生长在兖州,一辈子没见过大江,更不晓得什么渡头。如果你知道,就请你告诉我吧!”
  那姓江的姑娘说道:“在长江几百个渡头之中,有一处叫白鹭州,那地方是飞斧帮的总舵所在之地……”
  红线问道:“飞斧帮是做什么的?”
  那姓江的姑娘微笑说道:“是坐地分赃的地头蛇!飞斧帮在白鹭州已经有上百年的基业,势力很大,据说在很久以前,是一位姓梁的驾着一小船,来到白鹭洲落户,凭着柄单刀,一双拳头,打出来的天下……”
  龙飞急急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姓江的姑娘微笑说道:“谁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乡里传说就是这样,不过,我倒觉得告诉你们那两句话的人,一定是位高人,你们再去问问他,就可以获得证实了!”
  龙飞突然说道:“你方才不是说你们是当人吗?长江渡头的事,你都很熟悉吗?为什么现在又这么说话呢?”
  姓江的姑娘仍然是微笑着说道:“要我怎么说呢?该说的或者是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们要找的人,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阿哦可随便不得,一句话结上一个仇家,跑江湖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红线在一旁说道:“龙飞!算了吧!这位江姑娘已经告诉我们很多了,至少她已经告诉了我们,在长江渡头有这么一家姓江的,给了我们很多方便。我们到时候再去察访,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龙飞急得脸红脖子粗地说道:“红线姐!不是我不听你的话,她们还可以告诉我们更多的,为什么她们好人不做到底呢了红线缓缓地说道:“龙飞!这位江姑娘愿意多告我们一些,我们感激,如今她不再告诉我们,是她的本份,我们不能怨人家。走吧!我们休息已经够久的了:“
  龙飞似乎还不甘心,但是,又不能不听红线的话。
  他華来马匹,紧了紧马的肚带,终于忍不住问题:“江姑娘!关于长江渡头那位不姓江本姓梁的人,还能多告诉我一些呢?”
  姓江的姑娘说道:“别的告诉你也没有用,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的,凭你们两个人想去报仇,恐怕不那么容易!”
  龙飞急问道:“这话怎么说?”
  姓江的姑娘说道:“你那位仇家,我们姑且说是你的仇家吧!在白鹭洲拥有庞大的势力。”
  龙飞问道:“你不是说飞斧帮只是一个地头蛇吗?”
  姓江的姑娘说道:“有上千人的帮众,你们只有两个人,何况你的仇家父子二人人武功出众,凭你们两人,恐怕还没有近到对方的身边,就已经栽在他父子的斧头之下了。”
  红线心细,立即问道:“姑娘!你不是说当初他们是凭着一柄单刀,两个拳头打出来的天下吗?怎么又变为斧头了呢?如果这家是薪火相承,那应该不会变的!”
  姓江的姑娘没有想到红线有这样一问,当时一怔。
  就在她还没有想到如何回答之前,另外那个男的在一旁接口说道:“管他是用刀还是用斧,反正他们父子的武功很高,凭你们两个人想要报仇,那是作梦!”
  龙飞说道:“你怎这样讲话?你怎么知道我们报不了仇?”
  红线发觉情形不对,她觉得对方说话,不但前言不对语,而且说话的态度也是前后不一。
  她立即说道:“龙飞!能不能报得了仇,是我们的事,人家跟我们说这些,应该是好意。我们走吧!”
  龙飞极不愿意地牵着缰绳,慢慢地走过来。
  那人说道:“你要想知道为什么你们报不了仇吗?很容易,只要你们能赢得了我,你们还有几成希望,要不然,劝你们别去送死的好!”
  他不但在说,而且放下手中的包袱,当场随手解开,取出一柄刀。
  那是一柄极为普通的刀的外表,厚牛皮做的刀鞘,上面有几个铜钉。刀背部份附有两个铜环。
  可是,当他无声无息地将刀抽出来以前,才发觉那是一柄极为不平凡的刀。
  刀身雪亮,有寒光,行家上眼立即可以分辨得出那是极为难得的“寒铁”打造的。
  “寒铁”极为坚硬而不容易溶化,而且淬锻不当时,变得很脆,根本不能做兵刃。能将“寒铁”铸造成刀,那是出自名匠之手。
  “寒铁”铸刀一旦成形,只要一出鞘,就自然有寒光耀眼。同时,锋利异常,真的吹毛可断,削铁如泥。”
  红线一见对方掣出单刀,心里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了,来人根本就是寻衅的,因此,方才提的那些事,可能没有一件事是真的!
  不过,红线所不能了解的“他们为什么来寻衅?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龙飞可不同,见对方拨刀相对,便说道:“很好!我们可以试一试!”
  红线和龙飞离开化雨庐的时候,除了红线随身那把龙纹匕首,没有其他的兵刃。
  既然此行是寻访仇家,怎么可以没有兵器?
  红线的意思,在路途之中,找铁匠铸了一把熟铁的马头琴。一把没有弦的马头琴。
  一则龙飞当初对这件兵器下过功夫,虽然如今禁制撤除,功力尚在,招式也还记得,只不过弦上的魔功,已经是丝毫没有了。
  再则红线在铸这把马头琴的时候,琴鼓是熟铁铸成实心的。沿途之上,红线再告以铁锤的重招,使马头琴在失去弦上魔功之后,又增加了另一种威力。
  最重要的红线有意让龙飞留着马头琴的模样,希望将来能找得到那位脸受破坏,神踪诡秘的人的事迹龙飞从马背上解开包裹,取出那把乌黑的马头琴。他先转身对红线说道:“红线姐!自从接受你的指点以来,还没有真正与人对过。今天既然有这个机会,我是不是可以放手一搏!”
  红线点点头说道:“龙飞!人家是有心赐教的!你好好地接着吧!”
  她又接着说道:“不过有一点要提醒你,人家手里可是一柄宝刀啊!”
  龙飞点点头,提着马头琴,跨步上前说道:“朋友!谢谢你的指点,如果我胜不了你,大概长江渡头我就去不了啦!”
  那人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手中单刀抱在怀里,右手一捧左拳,一抬肘,单刀从头顶上一旋而出,闪出一圈寒光。
  趁着这样一个刀花,单刀从左肩绕到身后,突然闪电一般,劈向龙飞的左肩头。
  有道是;单刀好使,左手难藏!
  使单刀的人,最不好处置的便是自己的左手。
  如今这人单刀刚一交到右手,刀锋一旋而出,斜劈出一招的同时,他的左手骈指如戟,直取龙飞的面门。
  这是一令奇特的攻势,奇快,奇险、奇准。
  龙飞一沉椿步,手中马头琴呼地挥出一招“力拒千斤鼎”他找的是对方刀背,而且使出七成劲道:
  这是以攻为守的打法。
  如果对方单刀真的挨上了这一记“力拒千斤鼎”说不定单刀脱手而飞!
  那样纵使左手点中了龙飞的右胸或面门,都无济于事了,因为他并不希望两败俱伤的局面。
  说时已迟,当时实是千钧一发。
  那人收刀、撤手,向后让了半步。
  龙飞一招逼开单刀,抢得一瞬机先,立即将马头琴使得繁星万点,落雨宾纷。展开了一趟锤法。
  这一路锤法一共有三十招,每一招都是进攻。
  在这进攻的当中,红线特别安排了一点玄机,她在马头琴的琴鼓上,挖了三个大小不同的洞孔,同一个招式,如果马头琴使出的方向不同,就会发出不同的声音!
  红线真有慧心,她在指点龙飞锤法的时候,特別在同样三十六招上,编成三套音响。
  同样一招“恕击不周”如果马头琴是琴鼓对上的,则发出阴沉呜暗的声音!
  如果照着她安排的一套招式,会在进攻的同时,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而自成音调。
  在武功中,有一种精湛的内功,可以将自己的功力,溶入乐器之中,发出的声音,可以摧毁对手的意志,乃至于可以震断对手的心脉,或者使对手耳朵失聪!
  不过,龙飞没有这种功力,他只是按照红线指点的招式,一招一式地施展开来。
  一时呜呜直响,有抑扬顿挫,有高低起伏。自成一个曲調.这种曲调,很自然地搅乱了那人的心神和意志。
  在刀剑并举,全力搏斗的时刻,最忌的是分神。
  那人分神了!
  单刀的威力立即萎缩下来。
  对敌过招,只要对手一有萎缩,立即就是自己的一种鼓励。
  龙飞将马头琴抡得其快如飞,三十招锤式,正好是一阕乐曲。
  抢尽了攻势,使得对方一时刀法陷于混乱,只有拆式
  招架的余地,优劣之势,立即分明。
  马头琴不在十八般兵器之列,但是马头琴算是重兵刃,只要一锤落下,单刀便招架无力。对手因为失去先机,缚手缚脚,完全无法发挥单刀的长处。抢不近身,找不到破绽,而且只要碰到龙飞的马头琴,单刀就有被砸飞的危险。
  对手不是弱者,但是最大的问题,还是马头琴发出的呜呜之声,忽强忽弱,使得心分神驰,完全不能凝神一志,因此败象丛生。
  不出十五招,对方的单力完全没有了攻击能力。
  正好龙飞横扫出一招“撞关断闸”,马头琴几乎是全力施为,一时招式过老,左侧露出破绽。
  对方一见机不可失,人向地下一倒,闪开横扫的一锤,立即翻身即起,单刀闪出寒光,劈向龙飞的左侧。
  孰知龙飞仿佛早己料到有此一招,人的上身微微一仰,单刀带着一阵寒风,擦着左肩而过,嘶啦一声响,龙飞的左衣袖,应声而落。
  对方微微一愕,就在这个瞬间,龙飞右手竭力一旋,马头琴疾转而回,击向对方的前胸,已经无法闪躲了。
  对方只有藉着方才一刀落空之势,回肘将刀一顺,“力架金梁”,硬迎上去。
  只听得“当”的一声,金铁交鸣,火花四溅,单刀应声而落,斜插在地上,深入两尺。
  龙飞一收马头琴,左臂环臂一抱,说道:“领教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一声尖叱,一条人影,一道寒光,疾扑而至。
  龙飞一楞,这突来的攻击,使他在毫无警觉的情形之下,一时还招与闪躲,都来不及了。
  在这时候,突然及时人影一掠而至。
  正好站在龙飞的前面,只听得铮地一声奇特的响声,一切仿佛就在这一刹那间,静止了下来,连风声都没有了,在这样静止的一刻,那姓江的姑娘面色苍白,站在那里,她的双手是空着的,单刀落在地上。
  在她的对面,站的是红线。
  红线的手里握着是龙纹匕首,匕首的尖刃,正贴住江姑娘的心房。
  忽然,红线微微地摇摇头,收回龙纹匕首,并且纳入鞘中,还之怀里。
  她回身牵着龙飞的手,走开两步,才回头说道:“江姑娘!你现在可以拾起你的刀了!”
  那姓江的姑娘站在那里没有移动,她望着红线,良久才说道:“你为什么不杀掉我?方才你那神奇的一招,有足够的时间将你的龙纹匕首刺进我的心窝。”
  红线微笑说道:“这种话岂不是令人感到好笑么?我为什么要杀死你啊你我之间,无怨无仇,平自杀人,难道不怕天谴么?”
  姓江的姑娘,当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没有说话。伸手将刀拾起来,纳入鞘中。默默地走回到原来的地方,将刀包在包裹里。另外那个男的,也拔出刀来,回到原先的地方……
  红线示意龙飞将马牵来。
  她将缰绳握在手中,望着江姑娘说道:“我们要走了!不过在走以前,我有两点想向二位请教,以释疑窦。”
  那姓江的姑娘和那个男的相互看了一眼,没有出声。
  红线说道:“方才两位跟龙飞相约比武,只是印证彼此的武功,别无其他的意思。可是两位动手出招之际,却是恨不能一招致命。除非彼此有深仇大恨,否則不致如此。请问。我们之间有过节吗?”
  姓江的姑娘没有说话,收拾起包裹,看了一下红线,默然无语,缓缓迈开步伐,就要离去。
  红线牵着马跟上几步,又问道:“江姑娘!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向你请教!你是如何能认识我这柄龙纹匕首的?”
  姓江的姑娘停住脚步,脸上突然露出奇特的笑容,带着俏皮的语气说道:“你比我想像中要厉害多了,武功高,而且心思细密,你是高人。不过……”
  他笑了笑,顿了一下。
  “知道你的龙纹匕首有什么可奇怪的,我还知道你根本不姓龙,你跟龙飞根本不是姊弟关系。”
  红线暗暗吃惊,但是她仍然平静地问道:“你对我知道得很多!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姓江的姑娘笑笑说道:“我不是已经说过多少次了吗?家住长江渡头,我姓江。已经够多的了!”
  红线说道:“你既然有心前来见面。又何必想隐瞒什么呢?”
  姓江的姑娘笑道:“何必性急,还怕没有让你知道的时候吗?我们走了,后会有期!”
  说着话就这样走了。
  龙飞忍不住说道:“红线姐!就这样让他们走吗?”
  红线仿佛是在想什么,闻言一怔。
  龙飞接着说道:“我的意思,他们根本就是找我们挑衅的,他们说不定就是那个长江渡头飞斧帮派来的人。拦下他们,就可以问个清楚明白。”
  红线摇摇头说道:“这件事不是那么单纯。如果他们是来向我们挑衅的,他们决不会这样一走了之。”
  龙飞说道:“再来的时候,我们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红线说道:“如果他们再和我们见面,不是找来最厉害的高手,就是另有极恶毒的谋,值得我们特别注意。”
  龙飞说道:“任凭他们找来什么高手,别说红线姐你了,就是凭我手里那一手马头琴的攻击,也可以让他们知道厉害!”
  红线笑笑没有说话。
  她挽缰扳鞍上马,沿着道路走去,龙飞则,策马赶到前面。
  午后的深秋,阳光已经没有了什么暖意。
  沿途落木凋露,树枝兀重,使得坐在马上的人,视野大为广阔。
  这条道路,迤逦而东,象是条黄色的带子,蜿延而去,路上极少行人。
  红线突然说道:“奇怪呀!”
  龙飞立即说道:“红线姐你所说的奇怪,是不是没有看见姓江的他们两个人?”
  红线说道:“他们都没有代步的脚力,为什么刚离开这里不久,就不见他们的踪迹?就是有马,也不能跑得这么快!”
  龙飞说道:“莫非我们碰见白日鬼了!”
  红线摇摇头,说道:“白天阳气盛,鬼怎么可以在正午时分出现。我怀疑他们不止两个人,而是有组织,有计划,针对我们而来的啊!”
  龙飞说道:“我们要到长江渡头,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怎么会是有计划,有组织而来的呢?”
  红线想了一下说道:“你在黄泥汊化雨庐的事,轰动了武林,如果有我的仇人,他们应该把握住那次机会,从化雨庐到这里,不算是很远,他们盯下來,是可行的!”
  她说倒这里,立即又解释着说道:“龙飞!我不是说因为化雨庐的事,引起如今的麻烦。大凡江湖上的仇恨,一日不解除,干山万水,千方百计,总会碰头的!”
  龙飞低下头,沉吟了一会说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红线抖动缰绳,策马前行,淡淡地说道:“到了时候我们自然会知道的!目前我们不必来烦恼自己,只要我们提高警觉,也就够了!”
  这一程走得很快,在落日时分,走近了一条河。
  秋天,河水涨沿了岸,水流动得很慢,水清如翠,两岸的芦苇,已经枯黄,间植的许多柳树,也只剩下光秃的细枝,在随风摆动,使人不禁想起,如果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这条河应该是十分美丽而迷人的!
  在河岸两边不远,散落着不少人家,都种植着孟宗竹,还有枝权伸展的老树,江南水乡风光,和北国已经有显著的不同。
  河边没有渡船,策马沿岸一直走下去。
  约莫走了三五里,河面渐渐宽阔起来。
  在河的东岸,有几十户人家,聚集而居,沿着河岸,用石头筑成高堤,房子就盖在河堤上。
  红线和龙飞来到河边,看到一只渡船,没有撑篙,没有划桨。也没有掌渡的人。
  在渡船的头尾,击着一根绳子,拖放在水里。
  红线见过这种野渡无人的渡船,牵马下船,伸手拉动繩索,渡船慢慢驶向西岸。
  此情此景,使生长在北国长旱的龙飞看来,不止是稀奇,而是充满了飘逸与美感!
  渡船靠岸,走上几十级台阶。有一座小小的家门,长满了野草与苍苔。而且有的地方已经出现塌坍的现象。
  牵马进家门,里面是一个热闹的小市面。
  青石板的街道,磨得发光。磨成坑坑凹凹,那是代表着久远的岁月。
  闲散的人们。坐在门前石阶上,在闲聒聊。
  偶尔传来敲锅的响声,带着浓浓的油烟昧,点缀着小镇黄昏那一天结束前的热闹。
  红线和龙飞的两匹马,牵到了街上。得得的蹄声,并没有带给镇上的人太多的注意。
  快到镇的尽头,有一家小客店,“安寓客商”的灯笼,还没有点上蜡烛。大门里面显得有些黑暗。
  红线一行来到门口,里面的店伙计迎出来,立即接过缰绳,很客气地一哈腰:“客官请进!”
  这是一间很特别的客店,从大门进去以后,经过一个不小的院子,左右厢房一溜两间房,当中是一间客厅,是一千北方形式的三合院,院子当中有几棵很老的树。
  看样子这间客店原本不是做安寓客商的。
  尤其与一般客店不同的,厨房居然设在后进,这与一般进门就是灶,完全两样客店没有客人,这是个不知名的小市集,除了从河流里上下竹筏带来收购土产的水客,平时难得有客人。
  红线和龙飞很快被安顿在东厢房隔壁两间。
  梳洗一番,弹去尘土,店伙计送上来一壶茶,对红线很恭敬地说道:“请客官休歇一会,再请到客厅用晚餐!”
  红线点点头。
  这半天路程,红线确实有些疲倦,因为她在路上一直在想一个解不开的问题:“那个姓江的姑娘,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们分明是有心而来,为什么?这么年轻,不应该有宿怨!但是,从她们的言行来看,是要置我们于死地的,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问题一直盘绕在心里,心里压了一块石头,在旅途上就累多了。
  她在房里歇下来以后,心里有一个预感。
  “今夜会是一个不平安的夜晚!”
  究竟是怎样的不平安,那是她无法预测的。
  房里桌子上沏着一壶茶,斟在碗里,泛着淡黄色,飘出一股茶香。
  红线本来拣出几件衣裳,准备到另外一间浴房里去沐浴,让温热的水,洗去一天的鞍马劳顿。
  临走之前,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这碗茶入口清香,舌底生津,真是上等好茶。
  想不到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小市集,这样一个冷清的客店,居然有这么好的香茗招待客人。常言道是。深巷卖好酒,茅屋出公卿,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有意想不到的事情令人意外惊奇。
  红线一时忍不住将这碗茶,连饮数口,喝得涓滴无剩,齿颊留香地走向浴房。
  这间客店想必是很少有单身女客来住,店伙计挑了一担热水,放在浴房门口,就匆匆地走了。
  红线笑笑不去理会,看罢将热水提到房里来,倒在浴桶里,栓上房门,宽衣解带,正待入浴。
  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红线的心里蠢蠢欲动。
  她开始从耳根发烧,一直烧到脸颊,她伸手摸一摸脸庞,感觉得出来发烫。
  就在这个时候,红线感觉到舌干口燥,一种本能的冲动,使得她的心跳得快,噗通、噗通,自己都听得到声音。
  浴房里的墙上,挂着一面铜镜。
  对着镜子,红线看到自己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脸颊红艳如花……
  红线自己有些迷糊,心里只在盘旋着一个问题,“龙飞!我要龙飞!我要……”
  她竟然伸手拉开门栓,她的喉咙里发出一种自己都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在腻叫着:“龙飞!龙飞!……”
  龙飞正坐在房里,思索白天发生的事情,他在想红线所说的话:那一男一女是不会轻易放过的!还会使出什么样的坏招?
  突然听到红线在浴房里,用一种异样的声音在呼唤着他。当时心神一凛,以为红线在沐浴的时候,发生了事故。
  当时顺手抓住马头琴,冲出房外,直奔浴房!
  龙飞来到浴房,但见房门半掩。
  龙飞可不敢随便冲进去,只有在房外干着急,叫道:“红线姐!你没有事吧?”
  里面没有声音。
  龙飞大急,举脚一踢,房门大开。
  浴房里没有旁人,只有红线赤裸着身体,站在那里。
  龙飞这一吓可是魂飞天外,忙不迭地丢下马头琴,用手拉上门。
  他语不迭地说道:“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红线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房门如此一开一合,卷起一阵冷风。
  红线打了一个冷颤。
  她是有慧根的,而且当年她接受过性灵的潜修。
  瞬间的冷静,立即触及灵性。
  就在那如火花初闪瞬间。红线一咬自己的舌尖,喷出一口鲜血!
  一切都返复原状,红线当时也倒在地上。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门外的龙飞听房里有人摔倒的声音,他又不敢贸然进去,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他跳起来跑到前面叫道:“掌柜的!掌柜的!……”
  经过一阵乱,请来内掌柜的,到浴房里扶起红线,为她裹上衣服,再裹上棉被褥,龙飞这才进来,跟内掌柜的合力将红线抬回到房里。
  这时候,龙飞才深深感觉自己只有一只胳臂的悲哀!
  內掌柜替红线穿上衣裳,擦去脸上的血迹。
  她只是不断地说道:“是中了邪!中了邪!”
  正是她忙着交代掌柜的去请市集上唯一的道士来驱邪!
  红线却在这时候,悠悠醒来。
  红线睁开眼睛,怔了半晌,正是掌柜的念着佛说,“可好了!人清醒过来了!”
  红线突然人从床上一跃而起,把大家吓得纷纷倒退!
  红线眼神四下里看了一下,人又躺下来,淡淡地说道:“是我中了邪!现在没事了!谢谢你们大家,请大家回去吧!”
  掌柜的一脸的不安,直哆嗦着腮梆子说道:“小店一向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一向没有……,真对不起呀!今年我要到东岳庙烧香,我要……”
  红线已经完全复元,她微笑着说道:“掌柜的!请回去吧!要是方便,请叫伙计将晚饭开到房里来。”
  掌柜的哈着腰,满嘴“对不住”,悄悄地走了。
  红线突然在床上坐起来,严肃地说道:“龙飞!为我护法,我要行功!”
  龙飞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决不是中邪!红线更不是那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对于红线,龙飞把她当作神一般的看待,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他也不会有一丝亵渎的念头。
  他听到红线如此一说,就越发地紧张起来。
  手提马头琴,干脆站在房门里,将门栓上堵住,自己站在那里有如一尊门神。
  红线五心朝天地打坐,不一刻工夫,汗水从发梢滴向身上,一身衣裳都汗湿了。
  很快地功行一周天,红线醒来,散去功力,这才说道:“现在没事了!谢谢你!龙飞!”
  龙飞回身看到红线浑身如洗的大汗淋漓,不觉惊道:“红线姐!你是行功出汗?莫非……”
  红线说道:“是行功出汗逼出体内的残余药味。”
  龙飞益发地大惊问道:“红线姐!你说是中了毒?怎么会呢?是中了什么毒?”
  红线很坦然地说道:“是中了强烈的媚药!”
  龙飞始而一楞,继而立即想起方才在浴房踢开门的那一种情景,终于勃然大怒说道:“这是那个下三滥的贼,做这种人神共愤的事?”
  红线说道:“在这沿途我们那里有敌人?”
  龙飞恍然大悟,恨声说道:“一定是那姓江的娘们!要是让我再碰到她,我会一锤砸烂她的头。”
  红线说道:“还是怪我们自己太过疏忽!另一方面。一路之上我都在想着,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这么紧跟着我们?因此,身心俱疲,容易着人家的道儿!”
  龙飞想了想说道:“我们没有吃任何东西啊!”
  红线说道:“我也想过了,问题出在那壶茶上!”
  龙飞立即伸手去拿茶壶,红线说道:“不要闻了,那是可以致人性命的强烈春药,如果不是我的灵根深处定力深植,就算我喷血破法,也解除不了这次的危机!”
  龙飞突然拍桌叫道:“伙计!……”
  红线劝道:“叫伙计来有什么用?如果他们要卞手。就算是十个伙计站在当面,也阻止不了他们下手!”
  龙飞说道:“我要问问他们,可曾看见什么人到这东厢房里来过!”
  红线摇摇头说道:“店伙计能看到人,他们也就下不了毒了!
  这时候店伙计正端着托盘,送进来四个菜,一大碗汤,两碗白米饭。
  一进门就说道:“客官叫我吗?”
  龙飞正要问话,红线摇摇头,说道:“我们饿了!你晚饭送来正是时候!去吧!没有你的事了!有事我们在叫你。”
  店伙计走后,龙飞立即说道:“红线姐!这饭和菜还能吃吗?”
  红线说道:“当然要吃!不吃饭,到了半夜要跟他们对手时,那里来的气力!”
  龙飞不解地问道:“可是,我们不怕他们在这饭和菜里面动手脚吗?”
  红线笑笑说道:“做这种事的人,也只是趁我们疏忽大意的时候下手,在他们以为一举成功,我们已经枯竭而死了,他们没有想到还有第二次的机会。”
  龙飞说道:“他们就那么的有信心!”
  红线说道:“这壶茶下药之重,证明他们确有一举将我们击垮的决心。饭菜都是方才现做的,下毒的机会也没有了!放心吃吧!”
  她端起一碗饭,吃了一口说道:“闯江湖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要处处小心,但是也要胆大。如果时时事事都过份的小心,江湖风险会使你寸步难行。如果处处都只凭着胆大,随时都有丢掉性命的危险。所以,心要细、胆要大,这才是闯荡江湖最起码的、最根本的条件。”
  龙飞点点头说道:“红线姐!你的教诲,我会时刻在心。”
  红线说道:“放心的吃饭,吃了饭养足精神,放心地睡觉。”
  龙飞急道:“今夜不是危险的夜晚吗?我怎么能睡觉呢?”
  红线道:“越是有暴风雨来的时候,越是要静下心来迎接。如果敌人还没有来,就把自己累得精疲力竭,还没有对手过招,就已经输给人家了。”
  对于红线的话,龙飞是言听计从。
  他放开心怀饱餐了一顿,临到隔壁睡觉以前,他还不放心地对红线说道:“红线姐!我看还是让我坐在门前守更,你宽心的休歇,因为你今天已经够累的了。”
  红线说道:“去吧!别再说孩子话了,宽心地去睡,养好了精神,准备廝杀!”
  送走了龙飞,红线坐在床上静思。
  “是什么样的敌人?会如此的狠毒!”
  想到狠毒,红线自己禁不住微微一个颤抖。
  今天如果不是龙飞天性纯良,如果不是她是受过严格的自我控制心灵训练……那将是怎样的后果呢?
  单纯就贞操的观念来说,那还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打从告别龙涛的坟墓开始,她就曾经对龙涛许过诺言,不管龙飞是怎样的人,如果红线要嫁人,第一个就嫁给龙飞,这是一种心灵上对龙涛的一种补偿做法。
  她能够很自然地为龙飞换内衣,坦然无确,就是由于她有种心里准备。
  但是,在那种强烈的媚药在体内燃烧之下,她将是超乎寻常的疯狂,以至于使龙飞枯竭至死!
  龙飞死了!那将是她这一生最是无可挽回的过失。
  想到这里,她从心里起了寒意!
  想到这里,她也从心里燃烧起怒火!
  象这种下流手段的敌人,是不可饶恕的。她告诉自己的心,“我不是一个嗜杀的人,我不主张以杀人报仇为能事。但是,对于一些下流的恶人,我是不是应该饶恕?是不是应该宽仁?”
  她终于对自己获得结谕。
  “持仁行善,是我不变的心!但是,姑息坏人,也就是对好人的一种摧残!杀人是不应该的,但杀坏人恐怕是行仁的另一种方式!”
  她轻松了,因为她为自己定下了一个行为标准。
  虽然这并不是一个什么深奥的大道理,一个普通人就可以了解得非常透彻,但是,对红线而言,那却是经过一阵艰难的內心冲突之后,才获致的结谕。
  店伙计收走了碗筷,送来一壶茶。
  这茶,又再度触痛红线的创痕,也助燃了红线熊熊怒火。
  她无意地抚摸到腰间的龙纹匕首,一股杀气,霎时间洋溢在她的眉峰之间。
  她估计:今夜三更过后,必然会有事情发生的。
  这回她的估计错了!
  隔壁的龙飞还只微有鼾声,窗外就有人影一闪,衣袂飘风,落地轻盈。
  照红线的估计,至少来了三个人。
  她从床上跃身到窗前,低声问道:“是什么人,深夜翻墙越屋来到这里?”
  房外的人邪邪地笑了笑说道:“恩人来了,还不快些出来迎接感谢!”
  红线拉开房门,就在这同时,两点寒星,直扑面门。来得真快,时间把握得真准,就在开门的那一剎,红线右手一抬,左手一抓,只听得叮铛一声响,一枚暗器落在地上,被龙纹匕首切为两半。
  另一枚暗器,却落在红线的左手。
  那是一柄十分精巧、也十分锋利的小斧头!
  红线缓缓走出房门之外,大厅里三条人影立即闪到院子里。
  这是一个无月无星的夜晚,院子里很暗,但是,红线仍然很清楚地看到在两棵树底下,站着三个人,看不清楚面孔,但是可以看到每个人露着一嘴白牙!
  那是在笑!是一种无声而邪僻的笑!
  红线走到客厅的台阶上,那冷得令人发寒的声音问道:“哪位是我的恩人?”
  站在树阴下的三个人都笑嘻嘻地说道:“我们都是!要不是我们你怎么能够尝到那种欲仙欲死的滋味?”
  红线冷冷地说道:“你们使用斧头作暗器,是长江渡头飞斧帮吗!”
  其中一个笑道:“算你有见识!怎么样?跟我们到飞斧帮去吧?”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红线已经走到院子里,手里在握着那柄长约五寸的小斧头,站在那里说道:“不错!我是要到飞斧帮去的。我是去告诉你们的帮主,你们那种下三滥的手法,还不够高明,只能算是最下等的贼,手脚不够干净,不但害不到人,反而要送掉自己的狗命!”
  另一个人间道:“你是说你没有喝下那碗……咦!那碗茶?”
  红线说道:“所以我说你们是最下等的贼!笨手笨脚的贼!活得不耐烦的贼!”
  另一个说道:“虽然你没有喝下那碗茶!没关系,拿下你也是一样!”
  他刚向前一跨步,红线突然一抬手,手中的小斧闪电流星似的飞出。
  那人哎唷一声,翻身倒地,右手臂齐肩而断。
  五寸长的小斧,一掷之下,削断了一条手臂。
  另外两个人一怔之后,也不讲话了。每个人手里抡动一柄斧头,同时上前一个虎扑,两柄斧头,分从两边,砍向红线。
  红线倏地一闪身,手里多了一把龙纹匕首,只一挥之际,龙纹匕首划过左边那人的咽喉,喷出血雾,翻身倒下,连一声哎唷都没有,死在现场。
  另一个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龙纹匕首冷冰冰地贴到脖子。
  红线说道:“丢下斧头吧!”
  那人乖乖地丢下手里的斧头。
  “按说,对付你们这些下流的贼,一刀杀死,还便宜了你们。不过,现在我留你一条命,问你几个问题,要老实地回话。”
  那人被死亡的恐惧震慑住了!
  他显然是没有料到红线是这样高的身手,高出了他的想象,只一举手间,便杀死他的同伴,恐怕他那位同伴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完全丧失了斗志,他说道:“请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
  红线问道:“你们当然是来自飞斧帮的了?”
  那人说道:“其实……”
  他突然一张口,话说不下去。
  红线一见猛地一弹腿,冲天直拔而起,飞身到前面门墙之上。
  她的动作快极了,那人还没有倒下,她已经上了门墙,一眼看到一条人影飞掠而去。
  红线一掠而下,闪电流星,全力急迫。
  刚一追出寨门,突然从寨墙两旁,冲出来好几个人,一言不发,挥动斧头,围住红线,一阵乱砍!
  红线右脚飞踢,哎唷一声,有一个人丢下斧头,在地上痛得直嚷。
  红线就在这一瞬间,飞身而起,从两丈多高的一棵老树上,一弹再起,一转折,就如同一支劲射而出的飞矢,射到河岸堤上,截住一个人。
  这个人夜行衣,青布包头,背上丝绶交叉,斜插着一柄蛇形板斧。他的手里,却是执着一柄已经出鞘的刀。
  红线拦住去路之后,认真地说道:“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
  那人说道:“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我们是飞斧帮的人。”
  红线很注意对面这人的样子,四方嘴上嘴唇左边有一颗很大的黑痣,说话的表情很夸张。
  “你在飞斧帮担任什么职位了”
  那人说道:“瓜州堂口舵主,我姓曲。”
  红线问道:“你自然是奉命的了,你可知道为什么要谋害于我?我于飞斧帮是毫无恨怨,毫无瓜葛!”
  姓曲的舵主说道:“我们不知道:我们只晓得,能够活捉你是最好,如果实在不能,杀死你也是大功一件。”
  红线沉吟了一下问道:“你飞斧帮瓢把子是谁?”
  曲舵主说道:“我们总帮主姓江。”
  红线说道:“曲舵主!请回去告诉你们的总帮主,就说我红线很快就要来飞斧帮总坛,当面跟他说个明白清楚,如果有什么过节,我一定会作个了断。请他不必再派人来了,半路上的拦截偷袭,徒然会白白送掉许多人命!”
  曲舵主说道:“既然如此,红线姑娘可不可以现在就跟我们一道去一趟飞升帮的总坛了”
  红线立即断然说道:“不行!我这个人说话算话,我说会去你们的总坛,就一定会来,但是决不是跟着你走。”
  她言犹未了,就听到身后不远有人冷呵呵地笑道:“红线姑娘!我看还是现在跟我们去的好!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我们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红线回过身宋一看,就在家门顶上,站着五六个人,在这五六个人之中,挟持着一个人,浑身捆绑,垂着头,似乎还是昏睡不醒。
  这个人一落红线的眼,就看得清楚,他是龙飞!
  红线立即回身对曲舵主说道:“曲舵主!你是不是这批人的头目?”
  曲舵主说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线说道:“快叫他们把人给放了!”
  曲舵主说道:“说实话,我们这次来,领头的另外有人。就算我头的,我也不会叫他们放人。姑娘!我看你还是立即随我们去吧,要不然,后果你是应该知道的。”
  红线没有再理他,转身朝着寨门走去。
  她还没走几步,寨门顶上的人就叫道:“站住!乖乖地听话,要不然这小子立刻没命!至少我会剁掉他另外一只胳膊!”
  红线依然緩缓地朝着寨门走去。
  她的口中说道:“快把人放了!不要让我再杀人!”
  曲舵主在身后叫道:“红线姑娘!我看你还是撤下兵刃,跟我们一起走,否则那位姓龙的兄弟,就难活命了!”
  红线说道:“我已经作了最大的忍耐!我实在不愿杀死太多的人!希望你们立刻将龙飞放开,然后,我们要怎么淡,才可以廾始!”
  寨门顶上的人哈哈大笑说道:“红线!你以为你是谁?你现在是一个不择不扣的女输家,你没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你现在只有一条路,丢下手里的兵刃,乖乖地听话。”
  她说着话,突然又厉声大喝:“现在给你再想一想、我们可没有多少耐心,跟你说的一样,耐心到了极限,我们可就管不了那么多,就要把这小子大卸八块!丢下寨门给你看看!”
  红线说道:“我一直认为你们都是受命于人,身不由己,除那两个下三滥的我刀下不留情之外,我真的不愿意杀死人!现在请你们将人放下,我愿意跟你们去飞斧帮总坛:“
  寨门顶上的人想必有些意外,怔了一下,便说道:“你说这话已经太晚了!现在你要跟我们走也可以,不但将手里兵刃放下,而且……喏!……”
  他从寨门顶上丢下来一根绳子。
  “用这根绳子把自己的手捆起来,我们才好说话!”
  红线倒是愣住了。
  这明明是成心挑衅,他们提出的任何条件,就是答应了,也是不行。看来飞斧帮只有一个目地:置之死地而后快!
  她抬起头来刚说一声:“你们不要逼我!”
  寨门顶上已经有人拔刀,架在龙飞的右肩上,比试着要一刀卸下他的右臂!
  红线大叫一声,“恶贼!”
  人突然冲天而起,快得使人的眼睛都无法跟随。
  她的手里握的是龙纹匕首,就这样有一道闪光,直扑寨门顶上。
  寨门顶上的人仿佛惊得呆了。
  还没有等到有人喝叫。
  “动手!”
  四个人倒了一地,当中领头的那人,被龙纹匕首贴住咽喉,红线喝道:“倒底你们头儿是怎么吩咐你们的,他跟我到底有多少仇恨?”
  那人刚要说话,又是一张嘴,人的双手一张,一句哎唷都没有出声,人就死了!
  这回红线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
  她听到了铮然作响、特殊的弦音,而且她也看清楚了远在七八十步以外,一棵大树上,发出这样一支劲道十足的箭。
  那很可能是特制的诸葛弩射出的。
  再看河堤上的曲舵主,已经人踪杳然,不知去向!
  她朝着那棵大树说道:“你今天杀部属以灭口,明天你的部属会杀你以息众怒!我可以很有把握地告诉你,你这样地做下去,飞斧帮会很快地消失在江湖上!”
  那棵树已经落净了树叶,从树上传来一声冷笑说道:“那就等着瞧吧!”
  树枝一动,一条人影一掠而下,身法极快,顷刻之间消失无踪。
  红线突然脱口说道:“飞斧帮!我跟你到底有些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她忍不住自己叹了口气,蹲下身来,用匕首挑断了龙飞身上绳索。只见龙飞仍然是昏迷不醒!
  她想了想,索性自己坐在寨门顶上,用心地在想这一连串的问题,飞斧帮对她,已经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不但要置她于死地,而且要使她不名誉的死,很痛苦的死!
  一个在江湖上创帮立派,如果要生存下去,不管原先的出身如何,总还是要立下规矩,讲个道理!
  可是从飞斧帮这次的情形看来,显然是最下流、最卑鄙的行为,都使出来了!
  飞斧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夜凉如水,白露如霜。
  龙飞忽然躺在地上打了一个冷战,摇摇头忽然坐起来,揉着眼睛,一眼看到红线,叫道:“红线姐!……”
  他立即发现自己不是睡在客栈里的床上,再回头一看。
  在他的四周,躺下了许多人。
  他大惊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睡在这里?他们都是一些什么人?”
  红线缓缓地说道:“你中了迷魂香!这些人都是长江渡头飞斧帮的人!”
  龙飞一怔,随又说道:“红线姐!又是你救了我,我……我真的没有用了,处处拖累你!”
  红线正色说道:“龙飞!我们遭遇到了最狠毒的敌人,任何人都可以遭受到意外,我在客栈里不也是受到了伤害吗?我们现在只有打起精神,迎接一切不可预期的事情发生!”
  龙飞嗫嚅地说道:“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红线说道:“不要说,只要鼓起勇气,接受敌人的挑战!”她伸手拍拍龙飞的肩膀,安慰着他:“回去吧:“
  龙飞点点头,站起来,正要走下家门顶上,突然他叫道:“红线姐!你看!”
  小市集的那一头,有一股火苗冲天而起。
  红线一见心中暗叫一声。
  “糟了!”
  立刻从寨门顶上飞身跃下,朝着那边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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