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2025-04-09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这两个人骑着马，大老远地跑来万篁山，只为了说了几句不规矩的话，几乎丢掉了性命。
这真是“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这两个人果真只是为了说这样几句胡言乱语而来这里的吗？当然不是！如此他们来到万篁山究竟是为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至少目前没有人知道。
田无水目送那两个人走远了，这才回过身来，对那中年尼姑拱拱手说道：“对不起！冒犯了师太，也扰乱了万篁山的宁静。如果不是师太喝止，更会污秽了静修圣地。”
中年尼姑闪身到一旁，合掌当胸说道：“施主尊姓？”
田无水连忙说道：“不敢！鄙姓田。”
中年尼姑说道：“田施主！你方才在此大声喊叫，真正是触犯了山规，按说像施主这样的人，我们是不会欢迎你上山的……”
田无水连忙说道：“请师太原宥！”
中年尼姑说道：“万篁山只有每年的七月十九，才开放香客上来烧香，平日是不让任何人上来的。”
田无水说道：“师太！事有常规，亦有从权。总是有例外的时候。像在下这种人非不得已，也绝不会逾越常规，何况是宝山的佛门规矩。”
中年尼姑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很好！事有常规，亦有从权。况且，你今天为万篁山消灭了一场扰乱，我们应该感谢你！特别准许你上山。”
田无水落地一躬，口称：“多谢师太！感激不尽！”
中年尼姑转身就走，口中说道：“我在前面带路！”
她缓缓地走在前面，前面的确没有路，但是，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路。没有石头，没有藤蔓，没有荆棘，虽有杂草，却一点也不妨碍行走。
田无水默默地跟在后面，心里在不停地想：“看样子如雪一定在这里，她现在当然也知道了我的来意。如今她能带着我上山，来到慈航下院，是说明她有意成全我！阿弥陀佛！”他也禁不住在心里念起佛来。
他也禁不住在想另一个问题：“从她方才如此略略地一闪身，可以断定，她是一位身具有武功的人，我相信我不会看错！果如此，她为何落发为尼？她究竟是怎样的人物？”他如此一路思索，脚下不停地跟着走。
不觉之间，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处空地。
这是一处平坦的草地，如果是春暖花开的时节，绿草如茵，是十分美丽的，只不过现在是萧杀的深秋。
草地的尽头，又是竹林，竹林的前沿，有一栋茅草屋，虽然是茅草屋，却也盖建得十分有气派。
除了朴茅为盖，依然檐牙高喙，有一座宽大的门，门的两旁，有一付对联，上联日；佛门广大，仍须自进。下联日：苦海无边，但能回头。
门楣上横额：慈航下院。
离这栋房子不远，另有一处也是朴茅屋，在气势上就小得多了。但是清雅则有过之，别饶趣味。
中年尼姑让田无水到这栋房子里待茶。
屋里空徒四壁，两列蓑草蒲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田无水双手接过茶碗之后，捧在手里，无处可放，而且他盘坐不惯，索性跌跪在蒲团之上，说道：“敢问师太法号，也好称呼，免得失礼。”
中年尼姑说道：“我叫孤云！”
田无水是个有心人，愈来他愈发觉，这位孤云师太的谈吐，不像是一位出家人，至少她是出家不久，或者她根本就是自己落发，而没有经过剃度，更没有研究过东来的佛学佛经。
他虽然觉得万篁山充满了谜样的种种切切，但是，与他何干？
他摒弃了一切疑问，只是抱拳说道：“师太！万篁山实在不是我这样的俗人久留之地，在下有一桩疑难，请教于师太，只要能使在下释疑，在下立刻就走，以免亵渎。”
孤云师太沉吟一会说道：“万篁山不是一个解释疑难的地方，不过，田施主你今天已经例外了，索性就例外到底，请说吧！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
田无水直接了当地问道：“我要在万篁山慈航下院打听一个人。”
孤云师太唔了一声，没有反应，田无水继续说道：“我要打听一位姑娘。她名字叫做上官如雪，她随身别无长物，只有一面玉石琵琶！”孤云师太忽然问道：“这位上官姑娘是施主的什么人？
田无水说道：“未过门的妻子！”
孤云显然是震惊了一下，默然地睁着眼睛望着田无水，没有说话。
田无水说道：“师太！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请问师太！上官姑娘是不是留在贵院？”
孤云师太沉吟了半晌，她抬起头来说道：“今天晌午过后，有一位姑娘来到万篁山，跪在山径尽头高喧佛号，本院的主持亲自去看了她……”
田无水慌忙说道：“她人现在那里？”
孤云师太说道：“你不听完事情经过，怎么知道是不是你所要找的人？你太急了！”
田无水涨红着脸说道：“好叫师太见笑，我确实是急了！”
孤云师太点点头说道：“你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是真性情中人！”
田无水红着脸拱手说道：“多谢师太谬奖！请问那位姑娘……”
孤云师太说道：“当时她跪求主持，收容她为她剃度出家！”
田无水慌着说道：“主持答应她的请求没有？
孤云师太说道：“出家是一件庄重而神圣的事，不是儿戏，主持是不会在那种情形之下轻率地答应她的。”
田无水不觉松了一口气，“啊”了一声。
孤云师太接着说道：“可是这位姑娘是一位非常烈性的人，她跪在地上认真地恳求，她随身携带着有一柄小刀，她立即将自己的一头青丝，用刀割了下来……”
田无水又惊慌了，他从身上摸出那一绺头发，自已不觉流下泪来。
孤云说道：“主持见她决心坚强，便带她回到了慈航下院……”
田无水急着问道：“主持为她剃度了吗？”
孤云师太摇摇头说道：“方才我说过，出家不是一件轻率为之的事，那里有那么容易？主持当时看她表现得是如此的坚决，才带她回来，只是收留她暂时住在慈航下院。”
田无水不禁放下手中的茶碗，双手合掌当胸，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孤云师太意味深长地说道：“田施主！我不晓得那位姑娘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人。因为回到慈航下院之后，她和主持谈了很久，主持终于决心收她为徒，在慈航下院出家。”
田无水不觉站了起来，正色说道：“师太！请你代我面请主持师太，我要见她。”孤云师太说道：“慈航下院的主持，等闲是见不到的，而且我也不会去代你求她。因为，这在慈航下院，也是一件违规的事。”
田无水急道：“师太！出家人那里不给人方便？这件事本身，是一件自我的误会所造成的，无论站在什么样的立场来说，都不应该让一对夫妇，如此各分西东。”
孤云师太说道：“一个人出家，是经过大觉悟，下过大决心，而皈依佛祖菩萨，恐怕个人的私情，是无法挽回的了！”
田无水求道：“我只要求见主持师太一面，就凭我方才在山下为贵院解除一次骚扰的危机份上，也应该给我一次例外的机会，佛门原为普渡众生，救人救世，为何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心肠硬的人，岂可成佛？再说……”他突然向孤云师太说道：“我可以看得出，师太是个武林人士出家，想必深谙江湖上的规矩。有道是：受人点滴之恩，当报涌泉。师太！我田无水不敢对慈航下院有恩，至少我为慈航下院出过力，你也不应该如此绝情而不给予帮助吧！”
孤云师太脸色阴暗下来，半晌才说道：“田施主！你这样的说话太逾份了！我真的帮不上你的忙。老实说，象你这样说话，就算我能帮得上忙，我也不帮。”
田无水点点头说道：“好！你不帮忙没有关系，我自己来找！”他转身大踏步就向外走。
孤云师太快步上前，想要拦阻，却被田无水一挥手臂，一股劲道，拦了回去。
孤云师太脚下一个蹭蹬，她及时稳住脚步，叫道：“田施主！你不可以这样粗卤……”
田无水根本没有理会她，走到外面，他扯大了嗓门叫道：“如雪！你在那里？我是无水啊！你听到了没有？”
他这样的吼声刚了，只见慈航下院大门里走出来一个人，轻声细语地说道：“施主！你这样大喊大叫，扰乱了清静还在其次，你不觉得亵渎了神灵么？”
田无水闻声一看，慈航下院门口站了一位年轻的女尼，头戴一顶帽子，身穿灰色僧衣，白袜云鞋，看年龄至多不过二十五岁左右。
因为她穿的是一身灰衣，她是一位比丘尼，不能说她漂亮。但是，饶是如此，她仍然给人以一种飘逸脱俗的美感。
田无水一愕，问道：“请问你是……？”
他的言犹未了，就听到身后有人笑笑说道：“她就是慈航下院的主持冰心师太。”
田无水闻言又是一愕，万篁山是个静修的圣地，平时人迹罕至，连香客都没有，那里来的男人？”他回头看时，就在竹林边缘，站着一个男人，一个很年轻、很英挺的男人。
这人头上戴着一顶文生巾，身穿宝蓝色道袍，手里摇着一柄不合时令的摺扇，脸上带着微笑。
田无水不觉说道：“请问尊驾是……？”
站在慈航下院门口的冰心师太却及时回答道：“长江渡口飞斧帮总舵的少主江涛。”
田无水”啊”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们相识？”
江涛微笑说道：“岂止是相识？”
冰心师太合掌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江施主！此地是菩萨的下院，小心亵渎了神明！”
江涛微笑说道：“本来我不打算到你这里来的，再说，我这种人一生最怕说的就是一个‘求’字。不过，我派来的两个人被这位……”
田无水立即接口说道：“我姓田，名叫无水。原来方才那两个冒失的东西，竟然是你派来的。粗俗无礼，我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不过在这里我要奉劝阁下，用人也要有个选择，否则，终究会给你带来灾害的。”
江涛笑道：“田老哥！你可知道两句话：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你管的闲事太多了，你要倒霉的：“
田无水鄙视了他一眼说道：“对不起！我可没有闲情跟你闲扯淡！”他掉转回身，对冰心师太一拱手说道：“请问师太！……”
他的话刚一出口，就听到身后江涛说道：“姓田的！我们的事没有了结，你别想耍赖！”
“呼“地一声，一阵劲风直袭田无水的脑门。
田无水一低头，脚下向前一跨，单足着地，猛地一个回旋，手中的宝剑“刷”地一声，应声出鞘，极其巧妙而又自然地使出一招“分花拂抑”，只听得“铮”一声响，双方人影一闪而开。
江涛摺扇合在手中，潇洒地耍了个花招，笑笑说道：“田老哥你果然高明，怪不得我那两个手下，经不起你出手一招，难得碰上你这样的高人！”
田无水宝剑横在胸前，说道：“我现在有事要和师太商量，否则你这样的偷袭，我就饶不过你。”
江涛笑道：“巧得很！我也有事要和冰心师太商量，看来我们之间是有了冲突了。”
田无水的年龄要比江涛大，可是，面对着江涛那种沉稳笃定，潇洒自如的情形，田无水自己觉得有些惭愧。他暗自反省，那是因为受了上官如雪发生变故的影响。
一个自己所最关心的人，要抛弃一切，皈依佛祖，饶是田无水是如何见多识广，也无法保持一个宁静的心情，保持沉稳的风度。
可是，田无水提高警觉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望着江涛，嘴角却带出一丝轻蔑的笑意。淡淡地说道：“江兄！看样子你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是成心找碴儿来的。如果我不接受，倒是扫了你的兴！划下道来吧！我接着就是了。”江涛笑笑说道：“这话可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田无水左手剑鞘一撇，右手宝剑比正鼻尖，左手捏剑诀前导，完全是正宗击剑的身式。
“飞斧帮应该用的是斧，而今少主手里使的是一柄摺扇，想必这摺扇上有独到的功夫。在下就以一柄宝剑，来向江兄领教吧！”
江涛一见田无水一派正宗，也收敛起嘻笑神情，正色说道：“从田老哥方才那一‘分花拂柳’，就知道是位高人，江某今日能在剑下讨教，至感荣幸。”他说着话，将摺扇向领后一插，一掀衣襟，从衣摆下面
在这样慢慢移动的时候，场内有一种极为沉重的压力，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溅起满天血花，飞出一阵肉雨！正是一触即发的瞬间。
突然，冰心师太清越悠长的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两位请暂停动手，贫尼有一言奉告。”
田无水和江涛几乎是同时停下脚步。
田无水说道：“师太有何指教？田某洗耳恭听。”江涛说道：“虽然我是跋涉千里，远渡关山，但是，只要你说出来的话，我会虚心的聆听。”
冰心师太合掌垂眉，淡淡地说道：“两位既没有宿怨，又没有新仇，即使有宿怨新仇，尚且要化解为宜，何况是二位本非仇家，如此舍命相拚，岂非上违天和！”
江涛笑笑一收龙形月斧，单手叉腰说道：“这位田老哥和我，都比不得师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清静修持，不理尘事。我们都是江湖客，江湖客自有他一套解决争议的方式，胜者为尊，谁胜了谁是这件事情的主宰者。”
田无水抱剑入怀，淡淡地说道：“杀人并不是所愿，正如师太所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没有人愿意溅血横尸。不过佛家也说；除恶人即是行善事，而儒家也说姑息足以养奸……”
江涛沉下脸色说道：“你说谁是恶人？”
田无水正待说话，却被冰心师太一声佛号阻住。
冰心师太说道：“万篁山是个静修之地，实在不愿意见到刀光剑影。”
江涛说道：“不行！要我们不动手争个高下可以，让他走！”
田无水说道：“我有事相求于师太，这件事关系到我的一生，要走你走，我决不会走。”
江涛说道：“这样吧！我们不能开罪于师太，因为你我都有求于她，她的话我们不能驳回去，你死我活，腥风血雨的事，我们只有暂停。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式，来较量个高低。”
田无水立即应声说道：“好！只要你划下道来，我接着就是了！”
江涛道了一声“有气概！”他转向冰心师太说道：“但请师太为我们一证！”
他又向田无水说道：“我不能说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但是，你自己可以衡量！”说着话，他掉转身去，面对着竹林。
万篁山的竹子都长得很粗，大约都有饭碗粗细，约有两三丈高。
江涛两脚分立，右手握着龙形月斧，凝神以待。
突然，他一揿衣襟，左手一抬，连连振腕，只见金光闪烁、飕、飕、飕，一连三声，接着只听得咔嚓、咔嚓、咔嚓，正对面一株竹子，被江涛从手上发出的金色小斧，砍断成为三截。
说时迟，那时快，江涛突然弹身而起，身子去势有如一支劲矢，只迎向那倒下来的上半截竹子。
只见金光闪处，唰、唰、唰，一连挥动三斧，那上半截下来的竹子，就在江涛如此一跃之间，又被削成了三截，掉在地上。
几乎和竹子落地同时，江涛一个倒翻，人的双足踹向另一竿竹子，直弹而回，落到原处。
脸不红，气不喘。
虽然只是如此一瞬间的事，却显示出江涛的功力，确是不比寻常。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江涛在这一弹之际，表现了他的轻功、眼力、腕力，那就是“快”、“准”、“利”，都是一流的功力。
田无水看在眼里，抱着宝剑，说道：“江兄！你使得一手好暗器，飞斧帮果然名不虚传。而且你的龙形月斧，真是快如闪电，凌空三挥，在竹子落地之前，削成三截，衡诸当前武林，已经是不可多见。”
这一段话开头都说得很好，而且也说得很真，让江涛听得面有得色。但是一到最后，多少有些奚落的意味。
江涛脸色一沉，立即说道：“田老哥！只要你能来一手，在下转身就走！”
田无水说道：“不行！我没有江兄那么漂亮的暗器，再说，我的宝剑恐怕也比不上龙形月斧。”
江涛说道：“既然如此，田老哥！请吧！万篁山是不能待下去了。”
田无水说道：“我这个人有一点怪癖，即使明知要输，也要输在最后一刻。换句话说，如果不试试，我不会甘心的。”
江涛呵呵笑道：“早知田老哥不是那样容易认输的人！请吧！我在这里拭目以待。”
田无水不再说话，他缓缓地走向竹林。
他从地上拾起那段竹简，略略端详了一下，便挥动手中宝剑，一阵吹、削、剐、剜，只见竹屑纷纷，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江涛有些不耐，叫道：“田老哥！我们是比武功，不是在比竹工！”
他的话刚一停，田无水的手也停下来了。
等他缓缓地回过身来，江涛当时怔住了，田无水的手握了一支三尺八寸长的竹剑。
江涛惊异的并不是那支竹剑削得精巧，而是愕然不解。
田无水削成这支竹剑，用心何在？
田无水无视于江涛的惊讶脸色。他只顾走到原来的地方，从地上拾起剑鞘，纳剑入内，系在身上。
然后，他握紧了那支竹剑，回头微笑，说了一声：“献丑了！”
霍然，他一昂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的身形突然一掠悠然地飞向那竹林的前沿。
说时迟，只见他凌空一挥竹剑，一种轻微的声音，他的身形已飞掠过那竿竹子。
倏地他左手一带另一竿竹子，身形忽又掠回，这回更快了。简直看不清楚他的手法，只听得一阵嘶嘶嘶地声响，竹叶稍有簌簌。
田无水身形在真气泄尽之前落地，再次弹起一个空翻，落到原来的地方。
他刚一落地，抱着竹剑，说道：“请多包涵！”他的说话声音，突然变得很大，震得竹林又是一阵沙沙簌簌！
就在这个时刻，那棵竹子仿佛一下子瘫了下来，化成五六截，落满一地。
江涛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有些微颤。
这样的结果，已经用不着冰心师太公证，事实已经非常明白，即使是一个不谙武功的入，也可以判别胜负。
田无水运用他深厚的内力，凌空施展那一瞬间的功夫，凭着一柄竹剑，将碗样粗细的竹子，砍成五六截，就凭这份内力和这番巧心思，田无水赢了这场比武，而且赢得江涛心服口服！江涛默然。
他默默地走到竹林，找到那三柄金色小斧，掖在腰间，默默地走向来时路，连头也不回。
田无水此时心里忽然有一分不忍，而且，他突然觉得江涛还不失为是个君子。”
他不觉赶了两步，叫道：“江兄！”
江涛低头疾走，连一句话都没有，顷刻消失在一片竹林之中。
田无水站在那里，忽然觉得有一分欠疚，因为，他知道江涛也是来有求于冰心师太的，如今这样颓然离去，是空手而去，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不幸！
冰心师太这时候忽然喧了一声佛号，她缓缓地上前走了两步说道：“施主！冤家宜解不宜结。”
田无水正色说道：“师太的话固然不错，但是，比武较量高低，原是双方同意的方式，比武的人，要有取胜的信心，也要有接受失败的勇气与度量。如果这样的结果是项错误，这错误的责任并不在我。”
冰心师太点点头叹息说道：“施主！贫尼并不是责备施主，而是觉得，退一步海阔天空，人生何处不相逢！”
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转过身去，朝着慈航下院的门里走进去。
田无水忽然大叫道：“师太请留步！”
冰心师太停下来并没有转过身，只是淡淡地说道：“万篁山是处静修之地，施主已经为这里带来不少烦扰，那是罪过，施主请离开此地吧！”
田无水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立即说道：“师太！我和那位江兄，较量武功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取一次向师太请求相助的事。如今，我胜了，师太反倒要我走，道理上说不过去。”
冰心师太冷冷地说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田无水也冷峻地说道：“师太！出家人说话不要这样冷漠，你明知我要求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如此故意的刁难？如果方才比武，是江涛胜了昵？你是不是也要赶他下山？
冰心师太又开始移动她的脚步，头也不回，只是淡淡地说道：“那是我们的事！田施主！你还是请回吧！”说着话，人已经走进了慈航下院的草堂。
田无水此时已按捺不住，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他快步赶上来，站在门口，大声叱道：“一个出家人，竟是如此无情，你每天礼佛诵经，又有什么意义？现在我告诉你，快将上官姑娘请出来，她要不要出家，要她当面告诉我，我要亲耳听到她告诉我，那样我才死心！”
冰心师太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迳自走进了禅房。
田无水叫道：“师太！请你不要用这种态度来对我，请你不要逼我！我一个人情急的时候，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慈航下院一片沉寂，根本没有人回答。
田无水又大声叫道：“冰心师太！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拆散我们夫妻，那是一种罪孽。”
里面仍然是一片沉寂。
田无水此刻悲愤填膺，恨声说道：“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讲道理了！”
他一探手，拔出宝剑，刚要闯进大门，突然，人影一闪，在隔着院子里面，有一道格子门，里面站着一个人，这个人非别，乃是田无水苦苦要见的上官如雪姑娘。
看不见上官如雪的下半身，可以看得见的是她穿着灰色衣服的上身，头上戴着一顶圆形的帽子。
田无水一见，大叫：“如雪！找得我好苦啊！”他就要冲进去。
就在他刚一跨进大门，却听到上官如雪冷静地说道：“无水哥！请你留步！”她的声音不大，却给人以一种极为镇慑的力量。
田无水当时为之一愕。
立即他就抢着说道：“如雪！请听我说！”
上官如雪冷冷地说道：“无水哥！请你先听我说。如果你不能安静下来听我说，从此刻起，你就再也听不到我说任何一个字。”
田无水闻言一震，楞了一会，立即说道：“如雪！我当然听你说，你要说什么？”
上官如雪说道：“无水哥！你是一位君子，是最能讲道理的人，此地是佛门清静之地，不可以亵渎，是不是！”
田无水连忙说道：“可是如雪……”
上官如雪说道：“无水哥！你方才对师太说的话，已经逾越了你平常做人的本份。当然，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你这样真正侮慢了师太！”
田无水长长吸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我愿意向师太致谦！可是，如雪！你不能这样留在这里……”
上官如雪说道：“无水哥！关于我的事，完全是我自己下的决心，与任何人没有关系。我只有感激师太收容我，成全我！”
田无水正色说道：“如雪！你这样做，你可知道我会怎样的想？我……”
上官如雪说道：“无水哥！对于你，现在我似乎已经不应该再说这些话，但是，此刻我又不能不说。对你，我终生感激！你对我的恩情……”
田无水焦燥地说道：“如雪！如今你还说是恩情，是伤人的心啊！”
上官如雪垂目说道：“当然你对我的爱意，都是令我永记心底的，芷因为如此，我应该以相同的份量，来接受你。但是……”
她突然抬起头来，眼睛睁得大大地；“正如此，我不行啊？我不能让你受辱！因为你是一个迹近完美的人，你应该有一个完美的妻子，而我不是，我能带给你的，只有屈辱。”
田无水吼道：“如雪！你在胡说些什么？”他又颓然软弱下来说道：“对不起呀！如雪！我不是有意这样对你吼！实在是你的话，让我急了！”
上官如雪又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田无水说道：“如雪！你永远在我心目中，是一个最完美的形象，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我能娶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如雪！你不能剥削我这份得来不易的幸运！”
上官如雪一直没有说话，低头垂目。
田无水接着说道：“如果你嫌我，不要我，那是我没有这份福份，算我福薄，我不怨你，可是，如雪！恩师那里，你将如何相见？”
上官如雪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田无水隔着院子，伸伸右手说道：“如雪！我不是故意惹你伤心，我是害怕失去你。如雪！出来吧！我陪你去闯荡江湖，去找你的红线姊，还有，到海门去探望你久仰的匀大哥！”
“红线姊”这三个字一出田无水的口，上官如雪仿佛伤心得更厉害。
这时候，冰心师太出现了。
她站在上官如雪的身旁，淡淡地说道：“要做一个出家人，要把尘世恩怨情爱，抛开得干净，你的决心是有，那是基于对一种情爱的奉献……”
田无水急着说道：“师太，请你大发慈悲，劝劝我这位未过门的妻子，她的出家，是由于一个错误的认定，她不是个与佛有缘的人，这样的出家，是对菩萨的一种不敬！”
冰心师太叹息一声摇摇头，喧了一声佛号，说道：“施主！请多留口德，少添业障。”
田无水急着叫道：“师太……”
冰心师太合掌说道：“田施主！你请回吧！”
田无水叫道：“师太！你不能因为我口不择言，得罪了你，你就要报复我们，硬要拆散我夫妻！”
冰心师太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如此说话，徒为自己添业障。不过，你的心情，贫尼是不能了解的！这样吧！我为你保留三个月，三个月之内，我不会为上官如雪剃度，如果有缘，你们会重拾前情的。”
田无水大叫道：“师太！你为什么要折磨我三个月呢？为什么不在今天索性慈悲到底呢？”
冰心师太没有说话，扶着上官如雪走进去，转到西边的禅房。
田无水忍不住跨步向前，意欲冲进那格子门。
突然从院子的另一边，出现了孤云师太。
田无水叫道：“师太！请你不要拦我，我知道你是一位身藏武功的人，但是，我也要请你相信，你的武功决不足以拦住我的！师太！请你不要逼我动手！”
孤云师太缓缓地走上前，双手合掌说道：“田施主！慈航下院已经对你给与太多的容忍了，因为我们认为你的心情失常，是可以原谅的。不过，如今已经到了极限，田施主！你的行为已经到了我们忍耐的极限！你应该知道，慈航下院如果能任凭别人在此胡闹，那还能等到今天？”
田无水摇摇头说道：“师太！没有用的，你阻止不了我的，你也恐吓不了我。除非你让上官姑娘出来，否则，我田某一定要仗着手中三尺剑，闯进你们这慈航下院！”
孤云师太合掌喧了声佛号，说道：“请问施主！你提剑闯进慈航下院，除了为自己造孽之外，你还能得到什么？”
孤云师太说话的声调一直不高不低，神情也十分平静，看不出她有一点急燥。
她接着又说道：“就算你仗着手中剑，闯进了慈航下院，见到了上官姑娘，你想，在这种情形之下，她会随你离开吗？恐怕非但不会和你一起走，还会破坏她对你的形象。”
田无水怔住了！
孤云的话，说得入情入理，田无水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如果他方才有不讲理的地方，那是因为他的确是十分情急，人在情急的时候，难免会失去常规！
田无水如此仗剑硬闯，他是能杀？或者是能抢？或者是能劫持？
一切武力的方法都用不上，他持剑闯进去何为？
孤云说的一点也不错，唯一的收获，便是给上官如雪带来难堪，破坏了自己留给上官如雪心中的印象！他的气势衰退了！他低下了头，顿时显得非常的沮丧！他终于抬起头来望了孤云一眼，转身慢慢向外面走去，走进了慈航下院的大门，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向孤云说道：“多谢师太的启导迷津，但愿在下也能与佛有缘，下得万篁山，丢下宝剑，皈依三宝！”
孤云笑了，说道：“主持刚才说过，施主不要多添业障。你这样随便说活，真是一种罪过！”
“师太！在下此时万念俱灰，确是有意从此遁入空门，岂是随便说说的！”
孤云正色说道：“记得施主入山之初，我就曾经跟施主说过，出家是一件神圣的事，需要大觉悟，大决心，发下大愿的，象施主受一点挫折与打击，便要皈依三宝，遁入空门，那岂不是这个世间都变成了佛门子弟了么？”
她沉下声说道：“何况施主是个与佛无缘的人，将来前途无限，岂可随便信口说出家？”
孤云语重心长地说道：“施主！请安心去吧！主持不是说等你三个月吗？上官姑娘说不定尘缘未了，三个月之内，你可以请得她最能听得下话的人，自然坦然离开慈航下院，和你同闯江湖！”
田无水喃喃说道：“除了她母亲和恩师，还有何人？可是上官夫人和她的恩师根本不知云踪何处。”
他苦着脸，忽然想起一个人：“对！只有她！只要她能来，如雪一定会听她的话。”
孤云说道：“既然有这样的人，还不赶快去请！这个人是谁？现在何处？”
田无水又黯淡着神情，说道：“她的名字叫红线，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到那里去寻找呢？”
孤云说道：“施主如何说这种话，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施主如果能秉持一点诚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田无水忽然深深一躬，谢道：“多谢师太棒喝，使我茅塞顿开！在下就此告辞，三个月之内，我一定再来万篁山。只是一切冒犯之处，尚请师太海涵！”
孤云合掌喧了一声“阿弥陀佛！”
田无水深施一礼之后，匆匆下山。
他虽然并没有解决他的问题，可是他至少获得了希望，一个有希望的人，走路时是昂首阔步的。
走完了这一段似有路又无路的竹林之后，回到那一段小径山道。
幽篁夹道，凉风息息，是一条走起来非常舒服的路。
虽然，田无水的心里也是在想着问题：“我要到那里去找得到红线？”但是，孤云的话，给他以无比的信心，只要他决心去找，没有找不到的人，事实上，田无水在江湖上也曾经闯荡过一段时期，总有一些熟悉的朋友！他的人在想着事，心分神驰，沿着小径向前走，一个急转弯处，几乎踩到一个坐在路上的人。
田无水啊呀一声，瞬间一个弹身，掠向对面的一竿竹子上，双手一探，从竹子上溜下来，不觉口中说道：“老兄！坐在路当中，也太不象话了，万一踩到了，那究竟谁倒霉？”
他的话刚一说完，他却又忍不住叫道：“啊呀！怎么是你？”
那人本是双手抱着头，伏在膝盖头上，是假寐？还是沉思？
他一抬头，正是和田无水以最斯文的方式比过武的江涛。
江涛为什么坐在这里？他不是已经走了很有一会了吗？为什么还滞留在这？
江涛一抬头，看到了田无水，几乎是同时叫出来：“啊呀！怎么会是你？”
田无水问道：“江兄！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江涛脸色一沉说道：“我高兴坐在这里，你管得着吗？”
他倏地站起身来，将摺扇向腰间一插，取出皮囊中的龙形月斧，拉开斧柄，握在手中，说道：“姓田的！你也休要得意，你也不见处处都赢！好运气不一定都跟着你！”
田无水说道：“江兄！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比武又不是为了报仇雪恨，值不得你记得那么深……”
江涛恨声说道：“你我的比武虽然不是报仇雪恨，但是，你害惨了我，使我白跑了一趟万篁山，千山万水且倒不说，让我回去无法对飞斧帮交代。”
田无水摇摇头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任何比赛，总有胜负，只要公平，就要心服口服。否则，只能胜，而不能输，那又何必答应比武？”
江涛不再说话，左手一挥，空手在前一个晃动，右手龙形月斧泼风也似地劈来三斧。
龙形月斧份量不轻，而且斧柄很长，江涛如此单手挥动，灵巧异常，出招变式，运用自如。
圈无水此时无心应战，迎着斧势，一闪身双手一握竹子，猛然弹起，从江涛头上一掠而过。
江涛正好挥动一招“劈山救母”，斧刃向下，龙形朝上，招式落空，但却未老，手肘一缩，正待收回。
这时候田无水正好从头上掠过。
龙形上的龙嘴突然一张，喷出一股银针，少也在十几根以上。
田无水掠去的身形太快，银针喷出，身形已过，正在飘动的衣袂，一连中了五枚。
田无水身子落地，牵起衣襟，小心拈下那小小的五枚银针，点点头说道：“用暗器而不喂毒，至少说明飞斧帮不是下三滥，这是我一个很好的收获。”
江涛三斧一记暗器，全部落空之后，满腔怒火，化作一股奔腾如沸的力量。
龙形月斧挥动如飞，极力抢攻。
这处地方只是竹林中的一条小路，没有多大空隙可供江涛挥动龙形月斧，可是由于他有一股难以抑平的怒气，全都发挥在这斧头之上，一时间只听得咔嚓、咔嚓，不绝于耳，四周的竹子，被砍倒了一大遍。
田无水在闪开江涛一次凌厉的追击之后，人从一裸竹子上弹飞而起，再飘落到原地，他拔出了宝剑，说道：“江兄！我没有心情陪你在这里胡闹，我再说一遍，你我不是仇敌，用不着这样的拚得你死我活。请问你，就算你一斧头把我劈成两半，你又能获得什么？”
江涛恨恨地说道：“如果我劈掉你，至少可以泄掉我心头之愤。”
田无水说道：“我可以看得出，冰心师太是江兄的旧识，她是一位最讨厌血腥嗜杀的方外人，如果你真的在这里活劈了我，血溅万篁山，恐怕她会因此对你的印象更坏！这就是你唯一的收获。”
江涛垂下斧头，神情有些沮丧，显然是田无水的几句话，真正打动了他的心！
田无水说道：“其实我也是一个失败者，在慈航下院，我非但没有收获，而且比来以前，更令人伤心。”
他苦笑了一下。
“你看，我们两个人都是空手而回的失败者，如今却在这里拚死拚活，岂不是天下最大的傻瓜吗？”
江涛想想问道：“你到万篁山来是为了什么？”
田无水说道：“未过门的妻子在这里出家。”
江涛闻言一惊说道：“冰心收容了她？”
田无水叹了口气说道：“也不能全怪冰心师太，我那未过门的妻子起源于一种自我要求的错误，希望以出家来躲避尘缘。”
“你们没有能见到面？”
田无水说道：“见到了！也劝过了，也求过了，但是没有能动摇她的决心。”
江涛说道：“冰心应该替你说话，佛法也有人情。佛度有缘人，但是也不能拆散人家姻缘。”
田无水摇摇头说道：“冰心师太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以后，让我再来此地见面。三个月给我是一种磨练，给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是一种试验。”
江涛似乎忘记了方才的怒火，不知道是一般什么力量他对田无水的遭遇，投注了很大的注意力。
他接着问道：“三个月恐怕只是一项遁辞，三个月以后，你又能如何？还不是跟现在的情形一样？”
田无水说道：“起初我也是这样想，感到很沮丧，曾经冲动要持剑冲进去，可是，后来孤云师太用话拦住……”
江涛说道：“在那种心情之下，她用什么话能拦得住你？”
田无水说道：“和方才我对你说的一样，如果我冲进去，除了破坏自己的形象，别无所获。这种话我听得进去。最重要的孤云师太给我一个很好的启示。”
江涛说道：“告诉你，要你找一个你来过门的妻子最敬爱的人来，设法说服她。”
田无水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江涛笑道：“你且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告诉我，是不是这样的跟你说？”
田无水说道：“我不论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在我来讲，孤云师太的意见是有价值的，她使我想起一个人，这个人使我有了信心，只要能找到这个人，一定可以使我未过门的妻子回心转意。”
江涛以不信的口气问道：“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力量？”
田无水说道：“是我的朋友，也是我未婚妻子最敬爱的人。”
江涛哦了一声，笑笑说道：“听你的说法这个人很有特殊的感人能力，是男的？还是女的？”
田无水说道：“是一位女的。”
江涛突然有了兴趣，也有着一分奇特的反应。
他看着田无水，似乎是在分辨他所注视的田无水，说话是真是假？
他然后以一种探索的口气问道：“能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
田无水说道：“可以。有一度时期，她非常有名，曾经轰动江湖，但是，她不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很快地就从绚烂而归于平淡，她一度隐去失踪，如今听说又再现江湖，她叫……”
江涛冷笑说道：“红线？对不对？”
田无水闻言一怔，连忙说道：“原来江兄也认识她？”
江涛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道：“岂止是认识而已……？”
两个人本来已经消除了敌意，相对而立。
田无水的宝剑早已纳入鞘中，丝毫没有戒备之心。
江涛的龙形月斧也垂在地上，那决不是一个攻击的架势。
可是就在这个时刻，江涛突然发动攻击，龙形月斧一翻而起，闪电般贴近田无水的前胸。
江涛沉声说道：“姓田的！你不要逞能，在这种情形之下，只要你妄想动一动，你的下场就是肚破肠流！”
田无水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了无惧意，而且朗声说道：“江涛兄！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位小人，你并不希望在偷袭中获得胜利。你这样做，一定是有你某种特殊的原因。如果我猜得不错，是为了红线，是吗？”
江涛咬牙说道：“告诉我！红线跟你什么关系？”
田无水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红线是我的朋友！很知已的朋友，是可以共生死的朋友！是共患过难的朋友，够了吗？”
江涛恨声说道：“对不起！姓田的！虽然你我之间并没有多大的仇恨，但是，你是红线最好的朋友，我必须杀死你！”
田无水轻轻地哈了一声说道：“只是因为我是红线的朋友吗？这是多么奇特杀人的理由？”
江涛的脸色发青，龙形月斧似乎随时都可以用力而下，将田无水活劈在当场。
田无水继续说道：“如果你现在不动手杀我，我倒想多说几句话。”
江涛想了一下说道：“你最好不要想找理由说服我不杀你！”
田无水说道：“正好相反，我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我只是为你可惜，不明不自，挥斧偷袭一个不相干的人，毁坏了你飞斧帮少帮主的声誉。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恨红线到如此地步？”
江涛说道：“好！我说给你听，让自已听了之后，是不是觉得你身为红线的朋友，应该遭到株连。”
田无水笑笑说道：“只要你有充足的理由，我身为红线的好友，我不要你动手，我自己会自杀在你的面前，以表示代友谢罪！因为我和红线的交情，值得我这么做！”
他见江涛在犹豫，便接着说道：“这样子说话，气氛太紧张。我跟你有一个建议。
江涛说道：“你说吧！”
田无水说道：“我把龙形宝剑交给你，表示我没有乘机反击的念头。你呢？也可以将龙形月斧放下。这样吧！你坐在我身后，我如果有逃走的打算时，你可以随时挥动斧头，将我劈杀在当场。”
江涛想了想说道：“不必！宝剑你拿着，坐在那里，不过，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你不要动歪心思。你也会知道龙形月斧就在你的身边。”
田无水微笑说道：“如果你不把事情告诉我，就是让我走，我也不会走。
你知道吗？听到好友被人传来不好的话，比砍我一斧还要难过，我一定要弄清楚。”
他说着话，随手将宝剑撇在地上。
随着他就坐下，双臂抱膝，静静地坐在那里。
这情形给人很明白的了解，他是绝对没有反击，没有逃走的打算。
江涛松弛下龙形月斧，坐在田无水的身后。
他想一想，又觉得自己太没有信心，不仅对田无水的诚意没有信心，对自己的实力，也没有信心。
于是，他又挪动了坐的位置，和田无水并肩坐在一起。
他叹了一口气，似乎真的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终于他清了一下嗓子说道：“如果有一个人，仗着自己的武功，或者是武功以外的能力，无缘无故，来到你家里来找麻烦。不是小麻烦，而是大麻烦，很可能就让你家破人亡，近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对于这个人，你有什么样的看法？”
田无水说道：“在江湖上来说，无端启衅，是最不能令人忍受的事。”
他忽然警觉到：“江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涛说道：“长江渡头飞斧帮，就遭遇到这种情况，而我，就是飞斧帮的少帮主，这件事与我有切臂之痛吧？”
田无水仍然不能完全了解，忍不住问道：“这件事与红线有什么关系呢？”
江涛说道：“姓田的！你是在装糊涂呢？还是真的笨呢？”
田无水说道：“我不是装糊涂，也不是笨，我是要你亲口说出来，我不愿意对这件事乱猜测。”
江涛说道：“飞斧帮在长江渡头已经有相当的年月，我们掌握着木排、码头、船运，基业很大，沿江大小十来处城镇，都有我们的分舵。你没有认真听下去？”
田无水说道：“正好相反，我在很仔细地听着。这件事在你来说是切身利害相关，在我同样的切身利害相关，我的关心程度，决不差于你。”
江涛说道：“你最好是用心的在听，因为这一段事情不仅仅是切肤之痛，也可能与你有性命交关。”
田无水说道：“你不必吓唬我！我不是败在你手里的，是你偷袭，你实在没有理由来唬人！”
他有一种难以压抑的气，忍不住继续说道：“老实说，在我印象里，飞斧帮并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帮派，我曾经在你之前，会过两个人，粗鲁不文，言语下流，一个真正的好帮派，不应该有这样的手下，现在因为这件事，牵涉到了红线，所以，我才有耐心听下去，我要听听你们到底要把红线诬蔑到什么地步？”
江涛顿了一下，说道：“就凭你这几句话，我就可以活劈了你。”
田无水说道：“江兄！说句难听的话，你要是真劈掉我，就凭本事，不要玩诈。江少帮主！你知道你这一连串的行为，使我对飞斧帮的情形如何？可以思过半矣！”
江涛此时居然气笑了，说道：“你就如此武断全都是我们的不对？”
田无水说道：“道理很简单，我对我的朋友红线，了解得太深，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人，充满了广慈博爱之心，她宁可牺牲自已，绝不伤害别人。这种人如何能无端地去飞斧帮去寻衅？”
江涛气愤说道：“你……？”
田无水说道：“如果她是真的，那一定是错不在她！”
江涛气得脸发青，半晌没有说话。
隔了半天，江涛说道：“姓田的！说实话，依照我心里这股怒火，我会不顾一切地劈了你。但是，现在我决心不如此，我要你在明白其象之后，让你惭愧到死掉！”
田无水说道：“只要你能让我惭愧！”
江涛叹了口气说道：“田无水！你知道吗？你的固执，与你的自信，那种盲目的固执，盲目的自信，实在令人讨厌生气！但是，你有一句话，使我决心让你去长江渡头飞斧帮去……”
田无水问道：“是那句话？”
江涛说道：“你说你对红线了解太深！对于‘人’，真正地了解是何其困难？因此，我要你自己去实地看看，看看你对红线了解多少？”
田无水沉吟了一会说道：“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假的！”他立即又接着说道：“你别误会我对红线失去信心，或者是动摇了信心，那是绝对不会的事。我的意思是说，你江兄看来并不是有心捏造，因此，我开始怀疑其中一定有一种误会！”
江涛冷笑说道：“好一个转弯找台阶的话，说是误会！嗯！天下有这种误会？”
田无水说道：“江兄！既然你有意让我去飞斧帮总舵，何不趁目前这一段时间，将整个事情的经过，为我做一次说明呢？”
江涛说道：“如果你根本不信我的说词，你只相信红线的广慈博爱，我又何必浪费口舌？”
田无水说道：“如果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为什么要不相信？”
江涛仰起头来，看看天空，叹口气说道：“此行是为了请冰心助拳的？”
田无水惊讶问道：“你是说冰心师太？
江涛说道：“跟你一样，冰心曾经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田无水忍不住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心口德！”
江涛说道：“你忘了你自己也说过，我和冰心是旧识。一个江湖帮派的少帮主，跟一位佛门比丘尼，有什么旧识？你自己说这话时，口德何在？”
田无水怔了一下说道：“我们是在抬杠吗？”
江涛说道：“我说跟你一样，三个月以后，你找不到能说服你未婚妻子的人，结果是不是跟我一样？你是不是有一位未过门的妻子在慈航下院？”
田无本有些丧气，岔开话说道：“说吧！不要把话题扯远了！”
江涛说道：“飞斧帮诚如你所说的，并不是一个正经八百的帮派，靠水吃水，养活好几千人，是好不了那里去。但是，飞斧帮从很早以前，没没无闻，直到今天，在长江渡头独霸一方，还是有他的道理的！如果只是一批啃地皮的混混，遇事乱来，也成不了今天的气候。”
田无水没有表示。
江涛说道：“我的意思，人一上千，难免有良莠不齐，虽然我们有很严厉的帮规，难免还有一些不肖的徒众。甚至于有些人当着面循规蹈矩，一转过面去，又是原形毕露。这并不是我为我自己辩解，我说过，飞斧帮是靠水吃水的帮派，比不得那些隐于世外的名门大派……”
田无水说道：“你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说明飞斧帮，还不是真正的坏！是吗？我看不必了，还是说正题吧！”
江涛说道：“我不是在辩解什么，我只是说明飞斧帮或有些徒众不成材，但是，至多在当地横行乡里，成为市井一个混混，绝不致于无故杀人，更不会跑到几千里以外去杀人，因为那不是我们做的事，我们绝没有杀手！”
田无水嗯了一声说道：“有人指你们跑到千里之外，去杀人吗？”
江涛说道：“有啊！”
田无水说道：“有这种人？他是谁？”
江涛愤然说道：“她就是红线！”
田无水惊呼出声，他几乎要站起来，但是他想到他是被监视的人，避免引起江涛的误会，他把刚抬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依然双臂环抱着双膝。
江涛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田无水说道：“你可以看得出，我是非常的吃惊！也非常的意外！”
江涛说道：“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田无水说道：“如果我一点也不相信你的话，我就不会吃惊！”
江涛说道：“这么说你是相信了？”
田无水说道：“叫我怎么说呢？虽然你的话还说得不够详细，但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不是在说谎！我要全部相信你说的话，那就等于我自己用手摧毁了红线建立在我心里的偶像。你知道吗？那不祗是很难，而且很残酷！”
江涛说道：“你还要不要听下去？”
田无水说道：“不但是愈详尽愈好！而且，我还急于赶到飞斧帮总舵去。”
江涛说道：“去见红线，要她来说服你的未婚妻子？”
田无水断然说道：“如果真是红线，我要帮助你来解决难题！”
江涛问道：“你帮得了我？”
田无水说道：“我没有说帮你打架！我是说帮你解决难题。”
江涛问道：“你凭什么？你的武功并不比红线高！而且，你并不会法术！”
田无水说道：“我的武功比不过红线！我更不会法术！但是，我有红线一份真挚的友谊！以及我自己的一份愿意打抱不平的心，还有就是为朋友洗刷污名的义务！”
这真是“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这两个人果真只是为了说这样几句胡言乱语而来这里的吗？当然不是！如此他们来到万篁山究竟是为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至少目前没有人知道。
田无水目送那两个人走远了，这才回过身来，对那中年尼姑拱拱手说道：“对不起！冒犯了师太，也扰乱了万篁山的宁静。如果不是师太喝止，更会污秽了静修圣地。”
中年尼姑闪身到一旁，合掌当胸说道：“施主尊姓？”
田无水连忙说道：“不敢！鄙姓田。”
中年尼姑说道：“田施主！你方才在此大声喊叫，真正是触犯了山规，按说像施主这样的人，我们是不会欢迎你上山的……”
田无水连忙说道：“请师太原宥！”
中年尼姑说道：“万篁山只有每年的七月十九，才开放香客上来烧香，平日是不让任何人上来的。”
田无水说道：“师太！事有常规，亦有从权。总是有例外的时候。像在下这种人非不得已，也绝不会逾越常规，何况是宝山的佛门规矩。”
中年尼姑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很好！事有常规，亦有从权。况且，你今天为万篁山消灭了一场扰乱，我们应该感谢你！特别准许你上山。”
田无水落地一躬，口称：“多谢师太！感激不尽！”
中年尼姑转身就走，口中说道：“我在前面带路！”
她缓缓地走在前面，前面的确没有路，但是，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路。没有石头，没有藤蔓，没有荆棘，虽有杂草，却一点也不妨碍行走。
田无水默默地跟在后面，心里在不停地想：“看样子如雪一定在这里，她现在当然也知道了我的来意。如今她能带着我上山，来到慈航下院，是说明她有意成全我！阿弥陀佛！”他也禁不住在心里念起佛来。
他也禁不住在想另一个问题：“从她方才如此略略地一闪身，可以断定，她是一位身具有武功的人，我相信我不会看错！果如此，她为何落发为尼？她究竟是怎样的人物？”他如此一路思索，脚下不停地跟着走。
不觉之间，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处空地。
这是一处平坦的草地，如果是春暖花开的时节，绿草如茵，是十分美丽的，只不过现在是萧杀的深秋。
草地的尽头，又是竹林，竹林的前沿，有一栋茅草屋，虽然是茅草屋，却也盖建得十分有气派。
除了朴茅为盖，依然檐牙高喙，有一座宽大的门，门的两旁，有一付对联，上联日；佛门广大，仍须自进。下联日：苦海无边，但能回头。
门楣上横额：慈航下院。
离这栋房子不远，另有一处也是朴茅屋，在气势上就小得多了。但是清雅则有过之，别饶趣味。
中年尼姑让田无水到这栋房子里待茶。
屋里空徒四壁，两列蓑草蒲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田无水双手接过茶碗之后，捧在手里，无处可放，而且他盘坐不惯，索性跌跪在蒲团之上，说道：“敢问师太法号，也好称呼，免得失礼。”
中年尼姑说道：“我叫孤云！”
田无水是个有心人，愈来他愈发觉，这位孤云师太的谈吐，不像是一位出家人，至少她是出家不久，或者她根本就是自己落发，而没有经过剃度，更没有研究过东来的佛学佛经。
他虽然觉得万篁山充满了谜样的种种切切，但是，与他何干？
他摒弃了一切疑问，只是抱拳说道：“师太！万篁山实在不是我这样的俗人久留之地，在下有一桩疑难，请教于师太，只要能使在下释疑，在下立刻就走，以免亵渎。”
孤云师太沉吟一会说道：“万篁山不是一个解释疑难的地方，不过，田施主你今天已经例外了，索性就例外到底，请说吧！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
田无水直接了当地问道：“我要在万篁山慈航下院打听一个人。”
孤云师太唔了一声，没有反应，田无水继续说道：“我要打听一位姑娘。她名字叫做上官如雪，她随身别无长物，只有一面玉石琵琶！”孤云师太忽然问道：“这位上官姑娘是施主的什么人？
田无水说道：“未过门的妻子！”
孤云显然是震惊了一下，默然地睁着眼睛望着田无水，没有说话。
田无水说道：“师太！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请问师太！上官姑娘是不是留在贵院？”
孤云师太沉吟了半晌，她抬起头来说道：“今天晌午过后，有一位姑娘来到万篁山，跪在山径尽头高喧佛号，本院的主持亲自去看了她……”
田无水慌忙说道：“她人现在那里？”
孤云师太说道：“你不听完事情经过，怎么知道是不是你所要找的人？你太急了！”
田无水涨红着脸说道：“好叫师太见笑，我确实是急了！”
孤云师太点点头说道：“你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是真性情中人！”
田无水红着脸拱手说道：“多谢师太谬奖！请问那位姑娘……”
孤云师太说道：“当时她跪求主持，收容她为她剃度出家！”
田无水慌着说道：“主持答应她的请求没有？
孤云师太说道：“出家是一件庄重而神圣的事，不是儿戏，主持是不会在那种情形之下轻率地答应她的。”
田无水不觉松了一口气，“啊”了一声。
孤云师太接着说道：“可是这位姑娘是一位非常烈性的人，她跪在地上认真地恳求，她随身携带着有一柄小刀，她立即将自己的一头青丝，用刀割了下来……”
田无水又惊慌了，他从身上摸出那一绺头发，自已不觉流下泪来。
孤云说道：“主持见她决心坚强，便带她回到了慈航下院……”
田无水急着问道：“主持为她剃度了吗？”
孤云师太摇摇头说道：“方才我说过，出家不是一件轻率为之的事，那里有那么容易？主持当时看她表现得是如此的坚决，才带她回来，只是收留她暂时住在慈航下院。”
田无水不禁放下手中的茶碗，双手合掌当胸，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孤云师太意味深长地说道：“田施主！我不晓得那位姑娘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人。因为回到慈航下院之后，她和主持谈了很久，主持终于决心收她为徒，在慈航下院出家。”
田无水不觉站了起来，正色说道：“师太！请你代我面请主持师太，我要见她。”孤云师太说道：“慈航下院的主持，等闲是见不到的，而且我也不会去代你求她。因为，这在慈航下院，也是一件违规的事。”
田无水急道：“师太！出家人那里不给人方便？这件事本身，是一件自我的误会所造成的，无论站在什么样的立场来说，都不应该让一对夫妇，如此各分西东。”
孤云师太说道：“一个人出家，是经过大觉悟，下过大决心，而皈依佛祖菩萨，恐怕个人的私情，是无法挽回的了！”
田无水求道：“我只要求见主持师太一面，就凭我方才在山下为贵院解除一次骚扰的危机份上，也应该给我一次例外的机会，佛门原为普渡众生，救人救世，为何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心肠硬的人，岂可成佛？再说……”他突然向孤云师太说道：“我可以看得出，师太是个武林人士出家，想必深谙江湖上的规矩。有道是：受人点滴之恩，当报涌泉。师太！我田无水不敢对慈航下院有恩，至少我为慈航下院出过力，你也不应该如此绝情而不给予帮助吧！”
孤云师太脸色阴暗下来，半晌才说道：“田施主！你这样的说话太逾份了！我真的帮不上你的忙。老实说，象你这样说话，就算我能帮得上忙，我也不帮。”
田无水点点头说道：“好！你不帮忙没有关系，我自己来找！”他转身大踏步就向外走。
孤云师太快步上前，想要拦阻，却被田无水一挥手臂，一股劲道，拦了回去。
孤云师太脚下一个蹭蹬，她及时稳住脚步，叫道：“田施主！你不可以这样粗卤……”
田无水根本没有理会她，走到外面，他扯大了嗓门叫道：“如雪！你在那里？我是无水啊！你听到了没有？”
他这样的吼声刚了，只见慈航下院大门里走出来一个人，轻声细语地说道：“施主！你这样大喊大叫，扰乱了清静还在其次，你不觉得亵渎了神灵么？”
田无水闻声一看，慈航下院门口站了一位年轻的女尼，头戴一顶帽子，身穿灰色僧衣，白袜云鞋，看年龄至多不过二十五岁左右。
因为她穿的是一身灰衣，她是一位比丘尼，不能说她漂亮。但是，饶是如此，她仍然给人以一种飘逸脱俗的美感。
田无水一愕，问道：“请问你是……？”
他的言犹未了，就听到身后有人笑笑说道：“她就是慈航下院的主持冰心师太。”
田无水闻言又是一愕，万篁山是个静修的圣地，平时人迹罕至，连香客都没有，那里来的男人？”他回头看时，就在竹林边缘，站着一个男人，一个很年轻、很英挺的男人。
这人头上戴着一顶文生巾，身穿宝蓝色道袍，手里摇着一柄不合时令的摺扇，脸上带着微笑。
田无水不觉说道：“请问尊驾是……？”
站在慈航下院门口的冰心师太却及时回答道：“长江渡口飞斧帮总舵的少主江涛。”
田无水”啊”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们相识？”
江涛微笑说道：“岂止是相识？”
冰心师太合掌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江施主！此地是菩萨的下院，小心亵渎了神明！”
江涛微笑说道：“本来我不打算到你这里来的，再说，我这种人一生最怕说的就是一个‘求’字。不过，我派来的两个人被这位……”
田无水立即接口说道：“我姓田，名叫无水。原来方才那两个冒失的东西，竟然是你派来的。粗俗无礼，我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不过在这里我要奉劝阁下，用人也要有个选择，否则，终究会给你带来灾害的。”
江涛笑道：“田老哥！你可知道两句话：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你管的闲事太多了，你要倒霉的：“
田无水鄙视了他一眼说道：“对不起！我可没有闲情跟你闲扯淡！”他掉转回身，对冰心师太一拱手说道：“请问师太！……”
他的话刚一出口，就听到身后江涛说道：“姓田的！我们的事没有了结，你别想耍赖！”
“呼“地一声，一阵劲风直袭田无水的脑门。
田无水一低头，脚下向前一跨，单足着地，猛地一个回旋，手中的宝剑“刷”地一声，应声出鞘，极其巧妙而又自然地使出一招“分花拂抑”，只听得“铮”一声响，双方人影一闪而开。
江涛摺扇合在手中，潇洒地耍了个花招，笑笑说道：“田老哥你果然高明，怪不得我那两个手下，经不起你出手一招，难得碰上你这样的高人！”
田无水宝剑横在胸前，说道：“我现在有事要和师太商量，否则你这样的偷袭，我就饶不过你。”
江涛笑道：“巧得很！我也有事要和冰心师太商量，看来我们之间是有了冲突了。”
田无水的年龄要比江涛大，可是，面对着江涛那种沉稳笃定，潇洒自如的情形，田无水自己觉得有些惭愧。他暗自反省，那是因为受了上官如雪发生变故的影响。
一个自己所最关心的人，要抛弃一切，皈依佛祖，饶是田无水是如何见多识广，也无法保持一个宁静的心情，保持沉稳的风度。
可是，田无水提高警觉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望着江涛，嘴角却带出一丝轻蔑的笑意。淡淡地说道：“江兄！看样子你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是成心找碴儿来的。如果我不接受，倒是扫了你的兴！划下道来吧！我接着就是了。”江涛笑笑说道：“这话可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田无水左手剑鞘一撇，右手宝剑比正鼻尖，左手捏剑诀前导，完全是正宗击剑的身式。
“飞斧帮应该用的是斧，而今少主手里使的是一柄摺扇，想必这摺扇上有独到的功夫。在下就以一柄宝剑，来向江兄领教吧！”
江涛一见田无水一派正宗，也收敛起嘻笑神情，正色说道：“从田老哥方才那一‘分花拂柳’，就知道是位高人，江某今日能在剑下讨教，至感荣幸。”他说着话，将摺扇向领后一插，一掀衣襟，从衣摆下面
在这样慢慢移动的时候，场内有一种极为沉重的压力，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溅起满天血花，飞出一阵肉雨！正是一触即发的瞬间。
突然，冰心师太清越悠长的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两位请暂停动手，贫尼有一言奉告。”
田无水和江涛几乎是同时停下脚步。
田无水说道：“师太有何指教？田某洗耳恭听。”江涛说道：“虽然我是跋涉千里，远渡关山，但是，只要你说出来的话，我会虚心的聆听。”
冰心师太合掌垂眉，淡淡地说道：“两位既没有宿怨，又没有新仇，即使有宿怨新仇，尚且要化解为宜，何况是二位本非仇家，如此舍命相拚，岂非上违天和！”
江涛笑笑一收龙形月斧，单手叉腰说道：“这位田老哥和我，都比不得师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清静修持，不理尘事。我们都是江湖客，江湖客自有他一套解决争议的方式，胜者为尊，谁胜了谁是这件事情的主宰者。”
田无水抱剑入怀，淡淡地说道：“杀人并不是所愿，正如师太所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没有人愿意溅血横尸。不过佛家也说；除恶人即是行善事，而儒家也说姑息足以养奸……”
江涛沉下脸色说道：“你说谁是恶人？”
田无水正待说话，却被冰心师太一声佛号阻住。
冰心师太说道：“万篁山是个静修之地，实在不愿意见到刀光剑影。”
江涛说道：“不行！要我们不动手争个高下可以，让他走！”
田无水说道：“我有事相求于师太，这件事关系到我的一生，要走你走，我决不会走。”
江涛说道：“这样吧！我们不能开罪于师太，因为你我都有求于她，她的话我们不能驳回去，你死我活，腥风血雨的事，我们只有暂停。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式，来较量个高低。”
田无水立即应声说道：“好！只要你划下道来，我接着就是了！”
江涛道了一声“有气概！”他转向冰心师太说道：“但请师太为我们一证！”
他又向田无水说道：“我不能说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但是，你自己可以衡量！”说着话，他掉转身去，面对着竹林。
万篁山的竹子都长得很粗，大约都有饭碗粗细，约有两三丈高。
江涛两脚分立，右手握着龙形月斧，凝神以待。
突然，他一揿衣襟，左手一抬，连连振腕，只见金光闪烁、飕、飕、飕，一连三声，接着只听得咔嚓、咔嚓、咔嚓，正对面一株竹子，被江涛从手上发出的金色小斧，砍断成为三截。
说时迟，那时快，江涛突然弹身而起，身子去势有如一支劲矢，只迎向那倒下来的上半截竹子。
只见金光闪处，唰、唰、唰，一连挥动三斧，那上半截下来的竹子，就在江涛如此一跃之间，又被削成了三截，掉在地上。
几乎和竹子落地同时，江涛一个倒翻，人的双足踹向另一竿竹子，直弹而回，落到原处。
脸不红，气不喘。
虽然只是如此一瞬间的事，却显示出江涛的功力，确是不比寻常。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江涛在这一弹之际，表现了他的轻功、眼力、腕力，那就是“快”、“准”、“利”，都是一流的功力。
田无水看在眼里，抱着宝剑，说道：“江兄！你使得一手好暗器，飞斧帮果然名不虚传。而且你的龙形月斧，真是快如闪电，凌空三挥，在竹子落地之前，削成三截，衡诸当前武林，已经是不可多见。”
这一段话开头都说得很好，而且也说得很真，让江涛听得面有得色。但是一到最后，多少有些奚落的意味。
江涛脸色一沉，立即说道：“田老哥！只要你能来一手，在下转身就走！”
田无水说道：“不行！我没有江兄那么漂亮的暗器，再说，我的宝剑恐怕也比不上龙形月斧。”
江涛说道：“既然如此，田老哥！请吧！万篁山是不能待下去了。”
田无水说道：“我这个人有一点怪癖，即使明知要输，也要输在最后一刻。换句话说，如果不试试，我不会甘心的。”
江涛呵呵笑道：“早知田老哥不是那样容易认输的人！请吧！我在这里拭目以待。”
田无水不再说话，他缓缓地走向竹林。
他从地上拾起那段竹简，略略端详了一下，便挥动手中宝剑，一阵吹、削、剐、剜，只见竹屑纷纷，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江涛有些不耐，叫道：“田老哥！我们是比武功，不是在比竹工！”
他的话刚一停，田无水的手也停下来了。
等他缓缓地回过身来，江涛当时怔住了，田无水的手握了一支三尺八寸长的竹剑。
江涛惊异的并不是那支竹剑削得精巧，而是愕然不解。
田无水削成这支竹剑，用心何在？
田无水无视于江涛的惊讶脸色。他只顾走到原来的地方，从地上拾起剑鞘，纳剑入内，系在身上。
然后，他握紧了那支竹剑，回头微笑，说了一声：“献丑了！”
霍然，他一昂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的身形突然一掠悠然地飞向那竹林的前沿。
说时迟，只见他凌空一挥竹剑，一种轻微的声音，他的身形已飞掠过那竿竹子。
倏地他左手一带另一竿竹子，身形忽又掠回，这回更快了。简直看不清楚他的手法，只听得一阵嘶嘶嘶地声响，竹叶稍有簌簌。
田无水身形在真气泄尽之前落地，再次弹起一个空翻，落到原来的地方。
他刚一落地，抱着竹剑，说道：“请多包涵！”他的说话声音，突然变得很大，震得竹林又是一阵沙沙簌簌！
就在这个时刻，那棵竹子仿佛一下子瘫了下来，化成五六截，落满一地。
江涛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有些微颤。
这样的结果，已经用不着冰心师太公证，事实已经非常明白，即使是一个不谙武功的入，也可以判别胜负。
田无水运用他深厚的内力，凌空施展那一瞬间的功夫，凭着一柄竹剑，将碗样粗细的竹子，砍成五六截，就凭这份内力和这番巧心思，田无水赢了这场比武，而且赢得江涛心服口服！江涛默然。
他默默地走到竹林，找到那三柄金色小斧，掖在腰间，默默地走向来时路，连头也不回。
田无水此时心里忽然有一分不忍，而且，他突然觉得江涛还不失为是个君子。”
他不觉赶了两步，叫道：“江兄！”
江涛低头疾走，连一句话都没有，顷刻消失在一片竹林之中。
田无水站在那里，忽然觉得有一分欠疚，因为，他知道江涛也是来有求于冰心师太的，如今这样颓然离去，是空手而去，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不幸！
冰心师太这时候忽然喧了一声佛号，她缓缓地上前走了两步说道：“施主！冤家宜解不宜结。”
田无水正色说道：“师太的话固然不错，但是，比武较量高低，原是双方同意的方式，比武的人，要有取胜的信心，也要有接受失败的勇气与度量。如果这样的结果是项错误，这错误的责任并不在我。”
冰心师太点点头叹息说道：“施主！贫尼并不是责备施主，而是觉得，退一步海阔天空，人生何处不相逢！”
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转过身去，朝着慈航下院的门里走进去。
田无水忽然大叫道：“师太请留步！”
冰心师太停下来并没有转过身，只是淡淡地说道：“万篁山是处静修之地，施主已经为这里带来不少烦扰，那是罪过，施主请离开此地吧！”
田无水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立即说道：“师太！我和那位江兄，较量武功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取一次向师太请求相助的事。如今，我胜了，师太反倒要我走，道理上说不过去。”
冰心师太冷冷地说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田无水也冷峻地说道：“师太！出家人说话不要这样冷漠，你明知我要求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如此故意的刁难？如果方才比武，是江涛胜了昵？你是不是也要赶他下山？
冰心师太又开始移动她的脚步，头也不回，只是淡淡地说道：“那是我们的事！田施主！你还是请回吧！”说着话，人已经走进了慈航下院的草堂。
田无水此时已按捺不住，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他快步赶上来，站在门口，大声叱道：“一个出家人，竟是如此无情，你每天礼佛诵经，又有什么意义？现在我告诉你，快将上官姑娘请出来，她要不要出家，要她当面告诉我，我要亲耳听到她告诉我，那样我才死心！”
冰心师太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迳自走进了禅房。
田无水叫道：“师太！请你不要用这种态度来对我，请你不要逼我！我一个人情急的时候，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慈航下院一片沉寂，根本没有人回答。
田无水又大声叫道：“冰心师太！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拆散我们夫妻，那是一种罪孽。”
里面仍然是一片沉寂。
田无水此刻悲愤填膺，恨声说道：“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讲道理了！”
他一探手，拔出宝剑，刚要闯进大门，突然，人影一闪，在隔着院子里面，有一道格子门，里面站着一个人，这个人非别，乃是田无水苦苦要见的上官如雪姑娘。
看不见上官如雪的下半身，可以看得见的是她穿着灰色衣服的上身，头上戴着一顶圆形的帽子。
田无水一见，大叫：“如雪！找得我好苦啊！”他就要冲进去。
就在他刚一跨进大门，却听到上官如雪冷静地说道：“无水哥！请你留步！”她的声音不大，却给人以一种极为镇慑的力量。
田无水当时为之一愕。
立即他就抢着说道：“如雪！请听我说！”
上官如雪冷冷地说道：“无水哥！请你先听我说。如果你不能安静下来听我说，从此刻起，你就再也听不到我说任何一个字。”
田无水闻言一震，楞了一会，立即说道：“如雪！我当然听你说，你要说什么？”
上官如雪说道：“无水哥！你是一位君子，是最能讲道理的人，此地是佛门清静之地，不可以亵渎，是不是！”
田无水连忙说道：“可是如雪……”
上官如雪说道：“无水哥！你方才对师太说的话，已经逾越了你平常做人的本份。当然，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你这样真正侮慢了师太！”
田无水长长吸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我愿意向师太致谦！可是，如雪！你不能这样留在这里……”
上官如雪说道：“无水哥！关于我的事，完全是我自己下的决心，与任何人没有关系。我只有感激师太收容我，成全我！”
田无水正色说道：“如雪！你这样做，你可知道我会怎样的想？我……”
上官如雪说道：“无水哥！对于你，现在我似乎已经不应该再说这些话，但是，此刻我又不能不说。对你，我终生感激！你对我的恩情……”
田无水焦燥地说道：“如雪！如今你还说是恩情，是伤人的心啊！”
上官如雪垂目说道：“当然你对我的爱意，都是令我永记心底的，芷因为如此，我应该以相同的份量，来接受你。但是……”
她突然抬起头来，眼睛睁得大大地；“正如此，我不行啊？我不能让你受辱！因为你是一个迹近完美的人，你应该有一个完美的妻子，而我不是，我能带给你的，只有屈辱。”
田无水吼道：“如雪！你在胡说些什么？”他又颓然软弱下来说道：“对不起呀！如雪！我不是有意这样对你吼！实在是你的话，让我急了！”
上官如雪又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田无水说道：“如雪！你永远在我心目中，是一个最完美的形象，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我能娶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如雪！你不能剥削我这份得来不易的幸运！”
上官如雪一直没有说话，低头垂目。
田无水接着说道：“如果你嫌我，不要我，那是我没有这份福份，算我福薄，我不怨你，可是，如雪！恩师那里，你将如何相见？”
上官如雪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田无水隔着院子，伸伸右手说道：“如雪！我不是故意惹你伤心，我是害怕失去你。如雪！出来吧！我陪你去闯荡江湖，去找你的红线姊，还有，到海门去探望你久仰的匀大哥！”
“红线姊”这三个字一出田无水的口，上官如雪仿佛伤心得更厉害。
这时候，冰心师太出现了。
她站在上官如雪的身旁，淡淡地说道：“要做一个出家人，要把尘世恩怨情爱，抛开得干净，你的决心是有，那是基于对一种情爱的奉献……”
田无水急着说道：“师太，请你大发慈悲，劝劝我这位未过门的妻子，她的出家，是由于一个错误的认定，她不是个与佛有缘的人，这样的出家，是对菩萨的一种不敬！”
冰心师太叹息一声摇摇头，喧了一声佛号，说道：“施主！请多留口德，少添业障。”
田无水急着叫道：“师太……”
冰心师太合掌说道：“田施主！你请回吧！”
田无水叫道：“师太！你不能因为我口不择言，得罪了你，你就要报复我们，硬要拆散我夫妻！”
冰心师太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如此说话，徒为自己添业障。不过，你的心情，贫尼是不能了解的！这样吧！我为你保留三个月，三个月之内，我不会为上官如雪剃度，如果有缘，你们会重拾前情的。”
田无水大叫道：“师太！你为什么要折磨我三个月呢？为什么不在今天索性慈悲到底呢？”
冰心师太没有说话，扶着上官如雪走进去，转到西边的禅房。
田无水忍不住跨步向前，意欲冲进那格子门。
突然从院子的另一边，出现了孤云师太。
田无水叫道：“师太！请你不要拦我，我知道你是一位身藏武功的人，但是，我也要请你相信，你的武功决不足以拦住我的！师太！请你不要逼我动手！”
孤云师太缓缓地走上前，双手合掌说道：“田施主！慈航下院已经对你给与太多的容忍了，因为我们认为你的心情失常，是可以原谅的。不过，如今已经到了极限，田施主！你的行为已经到了我们忍耐的极限！你应该知道，慈航下院如果能任凭别人在此胡闹，那还能等到今天？”
田无水摇摇头说道：“师太！没有用的，你阻止不了我的，你也恐吓不了我。除非你让上官姑娘出来，否则，我田某一定要仗着手中三尺剑，闯进你们这慈航下院！”
孤云师太合掌喧了声佛号，说道：“请问施主！你提剑闯进慈航下院，除了为自己造孽之外，你还能得到什么？”
孤云师太说话的声调一直不高不低，神情也十分平静，看不出她有一点急燥。
她接着又说道：“就算你仗着手中剑，闯进了慈航下院，见到了上官姑娘，你想，在这种情形之下，她会随你离开吗？恐怕非但不会和你一起走，还会破坏她对你的形象。”
田无水怔住了！
孤云的话，说得入情入理，田无水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如果他方才有不讲理的地方，那是因为他的确是十分情急，人在情急的时候，难免会失去常规！
田无水如此仗剑硬闯，他是能杀？或者是能抢？或者是能劫持？
一切武力的方法都用不上，他持剑闯进去何为？
孤云说的一点也不错，唯一的收获，便是给上官如雪带来难堪，破坏了自己留给上官如雪心中的印象！他的气势衰退了！他低下了头，顿时显得非常的沮丧！他终于抬起头来望了孤云一眼，转身慢慢向外面走去，走进了慈航下院的大门，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向孤云说道：“多谢师太的启导迷津，但愿在下也能与佛有缘，下得万篁山，丢下宝剑，皈依三宝！”
孤云笑了，说道：“主持刚才说过，施主不要多添业障。你这样随便说活，真是一种罪过！”
“师太！在下此时万念俱灰，确是有意从此遁入空门，岂是随便说说的！”
孤云正色说道：“记得施主入山之初，我就曾经跟施主说过，出家是一件神圣的事，需要大觉悟，大决心，发下大愿的，象施主受一点挫折与打击，便要皈依三宝，遁入空门，那岂不是这个世间都变成了佛门子弟了么？”
她沉下声说道：“何况施主是个与佛无缘的人，将来前途无限，岂可随便信口说出家？”
孤云语重心长地说道：“施主！请安心去吧！主持不是说等你三个月吗？上官姑娘说不定尘缘未了，三个月之内，你可以请得她最能听得下话的人，自然坦然离开慈航下院，和你同闯江湖！”
田无水喃喃说道：“除了她母亲和恩师，还有何人？可是上官夫人和她的恩师根本不知云踪何处。”
他苦着脸，忽然想起一个人：“对！只有她！只要她能来，如雪一定会听她的话。”
孤云说道：“既然有这样的人，还不赶快去请！这个人是谁？现在何处？”
田无水又黯淡着神情，说道：“她的名字叫红线，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到那里去寻找呢？”
孤云说道：“施主如何说这种话，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施主如果能秉持一点诚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田无水忽然深深一躬，谢道：“多谢师太棒喝，使我茅塞顿开！在下就此告辞，三个月之内，我一定再来万篁山。只是一切冒犯之处，尚请师太海涵！”
孤云合掌喧了一声“阿弥陀佛！”
田无水深施一礼之后，匆匆下山。
他虽然并没有解决他的问题，可是他至少获得了希望，一个有希望的人，走路时是昂首阔步的。
走完了这一段似有路又无路的竹林之后，回到那一段小径山道。
幽篁夹道，凉风息息，是一条走起来非常舒服的路。
虽然，田无水的心里也是在想着问题：“我要到那里去找得到红线？”但是，孤云的话，给他以无比的信心，只要他决心去找，没有找不到的人，事实上，田无水在江湖上也曾经闯荡过一段时期，总有一些熟悉的朋友！他的人在想着事，心分神驰，沿着小径向前走，一个急转弯处，几乎踩到一个坐在路上的人。
田无水啊呀一声，瞬间一个弹身，掠向对面的一竿竹子上，双手一探，从竹子上溜下来，不觉口中说道：“老兄！坐在路当中，也太不象话了，万一踩到了，那究竟谁倒霉？”
他的话刚一说完，他却又忍不住叫道：“啊呀！怎么是你？”
那人本是双手抱着头，伏在膝盖头上，是假寐？还是沉思？
他一抬头，正是和田无水以最斯文的方式比过武的江涛。
江涛为什么坐在这里？他不是已经走了很有一会了吗？为什么还滞留在这？
江涛一抬头，看到了田无水，几乎是同时叫出来：“啊呀！怎么会是你？”
田无水问道：“江兄！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江涛脸色一沉说道：“我高兴坐在这里，你管得着吗？”
他倏地站起身来，将摺扇向腰间一插，取出皮囊中的龙形月斧，拉开斧柄，握在手中，说道：“姓田的！你也休要得意，你也不见处处都赢！好运气不一定都跟着你！”
田无水说道：“江兄！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比武又不是为了报仇雪恨，值不得你记得那么深……”
江涛恨声说道：“你我的比武虽然不是报仇雪恨，但是，你害惨了我，使我白跑了一趟万篁山，千山万水且倒不说，让我回去无法对飞斧帮交代。”
田无水摇摇头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任何比赛，总有胜负，只要公平，就要心服口服。否则，只能胜，而不能输，那又何必答应比武？”
江涛不再说话，左手一挥，空手在前一个晃动，右手龙形月斧泼风也似地劈来三斧。
龙形月斧份量不轻，而且斧柄很长，江涛如此单手挥动，灵巧异常，出招变式，运用自如。
圈无水此时无心应战，迎着斧势，一闪身双手一握竹子，猛然弹起，从江涛头上一掠而过。
江涛正好挥动一招“劈山救母”，斧刃向下，龙形朝上，招式落空，但却未老，手肘一缩，正待收回。
这时候田无水正好从头上掠过。
龙形上的龙嘴突然一张，喷出一股银针，少也在十几根以上。
田无水掠去的身形太快，银针喷出，身形已过，正在飘动的衣袂，一连中了五枚。
田无水身子落地，牵起衣襟，小心拈下那小小的五枚银针，点点头说道：“用暗器而不喂毒，至少说明飞斧帮不是下三滥，这是我一个很好的收获。”
江涛三斧一记暗器，全部落空之后，满腔怒火，化作一股奔腾如沸的力量。
龙形月斧挥动如飞，极力抢攻。
这处地方只是竹林中的一条小路，没有多大空隙可供江涛挥动龙形月斧，可是由于他有一股难以抑平的怒气，全都发挥在这斧头之上，一时间只听得咔嚓、咔嚓，不绝于耳，四周的竹子，被砍倒了一大遍。
田无水在闪开江涛一次凌厉的追击之后，人从一裸竹子上弹飞而起，再飘落到原地，他拔出了宝剑，说道：“江兄！我没有心情陪你在这里胡闹，我再说一遍，你我不是仇敌，用不着这样的拚得你死我活。请问你，就算你一斧头把我劈成两半，你又能获得什么？”
江涛恨恨地说道：“如果我劈掉你，至少可以泄掉我心头之愤。”
田无水说道：“我可以看得出，冰心师太是江兄的旧识，她是一位最讨厌血腥嗜杀的方外人，如果你真的在这里活劈了我，血溅万篁山，恐怕她会因此对你的印象更坏！这就是你唯一的收获。”
江涛垂下斧头，神情有些沮丧，显然是田无水的几句话，真正打动了他的心！
田无水说道：“其实我也是一个失败者，在慈航下院，我非但没有收获，而且比来以前，更令人伤心。”
他苦笑了一下。
“你看，我们两个人都是空手而回的失败者，如今却在这里拚死拚活，岂不是天下最大的傻瓜吗？”
江涛想想问道：“你到万篁山来是为了什么？”
田无水说道：“未过门的妻子在这里出家。”
江涛闻言一惊说道：“冰心收容了她？”
田无水叹了口气说道：“也不能全怪冰心师太，我那未过门的妻子起源于一种自我要求的错误，希望以出家来躲避尘缘。”
“你们没有能见到面？”
田无水说道：“见到了！也劝过了，也求过了，但是没有能动摇她的决心。”
江涛说道：“冰心应该替你说话，佛法也有人情。佛度有缘人，但是也不能拆散人家姻缘。”
田无水摇摇头说道：“冰心师太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以后，让我再来此地见面。三个月给我是一种磨练，给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是一种试验。”
江涛似乎忘记了方才的怒火，不知道是一般什么力量他对田无水的遭遇，投注了很大的注意力。
他接着问道：“三个月恐怕只是一项遁辞，三个月以后，你又能如何？还不是跟现在的情形一样？”
田无水说道：“起初我也是这样想，感到很沮丧，曾经冲动要持剑冲进去，可是，后来孤云师太用话拦住……”
江涛说道：“在那种心情之下，她用什么话能拦得住你？”
田无水说道：“和方才我对你说的一样，如果我冲进去，除了破坏自己的形象，别无所获。这种话我听得进去。最重要的孤云师太给我一个很好的启示。”
江涛说道：“告诉你，要你找一个你来过门的妻子最敬爱的人来，设法说服她。”
田无水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江涛笑道：“你且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告诉我，是不是这样的跟你说？”
田无水说道：“我不论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在我来讲，孤云师太的意见是有价值的，她使我想起一个人，这个人使我有了信心，只要能找到这个人，一定可以使我未过门的妻子回心转意。”
江涛以不信的口气问道：“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力量？”
田无水说道：“是我的朋友，也是我未婚妻子最敬爱的人。”
江涛哦了一声，笑笑说道：“听你的说法这个人很有特殊的感人能力，是男的？还是女的？”
田无水说道：“是一位女的。”
江涛突然有了兴趣，也有着一分奇特的反应。
他看着田无水，似乎是在分辨他所注视的田无水，说话是真是假？
他然后以一种探索的口气问道：“能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
田无水说道：“可以。有一度时期，她非常有名，曾经轰动江湖，但是，她不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很快地就从绚烂而归于平淡，她一度隐去失踪，如今听说又再现江湖，她叫……”
江涛冷笑说道：“红线？对不对？”
田无水闻言一怔，连忙说道：“原来江兄也认识她？”
江涛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道：“岂止是认识而已……？”
两个人本来已经消除了敌意，相对而立。
田无水的宝剑早已纳入鞘中，丝毫没有戒备之心。
江涛的龙形月斧也垂在地上，那决不是一个攻击的架势。
可是就在这个时刻，江涛突然发动攻击，龙形月斧一翻而起，闪电般贴近田无水的前胸。
江涛沉声说道：“姓田的！你不要逞能，在这种情形之下，只要你妄想动一动，你的下场就是肚破肠流！”
田无水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了无惧意，而且朗声说道：“江涛兄！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位小人，你并不希望在偷袭中获得胜利。你这样做，一定是有你某种特殊的原因。如果我猜得不错，是为了红线，是吗？”
江涛咬牙说道：“告诉我！红线跟你什么关系？”
田无水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红线是我的朋友！很知已的朋友，是可以共生死的朋友！是共患过难的朋友，够了吗？”
江涛恨声说道：“对不起！姓田的！虽然你我之间并没有多大的仇恨，但是，你是红线最好的朋友，我必须杀死你！”
田无水轻轻地哈了一声说道：“只是因为我是红线的朋友吗？这是多么奇特杀人的理由？”
江涛的脸色发青，龙形月斧似乎随时都可以用力而下，将田无水活劈在当场。
田无水继续说道：“如果你现在不动手杀我，我倒想多说几句话。”
江涛想了一下说道：“你最好不要想找理由说服我不杀你！”
田无水说道：“正好相反，我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我只是为你可惜，不明不自，挥斧偷袭一个不相干的人，毁坏了你飞斧帮少帮主的声誉。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恨红线到如此地步？”
江涛说道：“好！我说给你听，让自已听了之后，是不是觉得你身为红线的朋友，应该遭到株连。”
田无水笑笑说道：“只要你有充足的理由，我身为红线的好友，我不要你动手，我自己会自杀在你的面前，以表示代友谢罪！因为我和红线的交情，值得我这么做！”
他见江涛在犹豫，便接着说道：“这样子说话，气氛太紧张。我跟你有一个建议。
江涛说道：“你说吧！”
田无水说道：“我把龙形宝剑交给你，表示我没有乘机反击的念头。你呢？也可以将龙形月斧放下。这样吧！你坐在我身后，我如果有逃走的打算时，你可以随时挥动斧头，将我劈杀在当场。”
江涛想了想说道：“不必！宝剑你拿着，坐在那里，不过，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你不要动歪心思。你也会知道龙形月斧就在你的身边。”
田无水微笑说道：“如果你不把事情告诉我，就是让我走，我也不会走。
你知道吗？听到好友被人传来不好的话，比砍我一斧还要难过，我一定要弄清楚。”
他说着话，随手将宝剑撇在地上。
随着他就坐下，双臂抱膝，静静地坐在那里。
这情形给人很明白的了解，他是绝对没有反击，没有逃走的打算。
江涛松弛下龙形月斧，坐在田无水的身后。
他想一想，又觉得自己太没有信心，不仅对田无水的诚意没有信心，对自己的实力，也没有信心。
于是，他又挪动了坐的位置，和田无水并肩坐在一起。
他叹了一口气，似乎真的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终于他清了一下嗓子说道：“如果有一个人，仗着自己的武功，或者是武功以外的能力，无缘无故，来到你家里来找麻烦。不是小麻烦，而是大麻烦，很可能就让你家破人亡，近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对于这个人，你有什么样的看法？”
田无水说道：“在江湖上来说，无端启衅，是最不能令人忍受的事。”
他忽然警觉到：“江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涛说道：“长江渡头飞斧帮，就遭遇到这种情况，而我，就是飞斧帮的少帮主，这件事与我有切臂之痛吧？”
田无水仍然不能完全了解，忍不住问道：“这件事与红线有什么关系呢？”
江涛说道：“姓田的！你是在装糊涂呢？还是真的笨呢？”
田无水说道：“我不是装糊涂，也不是笨，我是要你亲口说出来，我不愿意对这件事乱猜测。”
江涛说道：“飞斧帮在长江渡头已经有相当的年月，我们掌握着木排、码头、船运，基业很大，沿江大小十来处城镇，都有我们的分舵。你没有认真听下去？”
田无水说道：“正好相反，我在很仔细地听着。这件事在你来说是切身利害相关，在我同样的切身利害相关，我的关心程度，决不差于你。”
江涛说道：“你最好是用心的在听，因为这一段事情不仅仅是切肤之痛，也可能与你有性命交关。”
田无水说道：“你不必吓唬我！我不是败在你手里的，是你偷袭，你实在没有理由来唬人！”
他有一种难以压抑的气，忍不住继续说道：“老实说，在我印象里，飞斧帮并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帮派，我曾经在你之前，会过两个人，粗鲁不文，言语下流，一个真正的好帮派，不应该有这样的手下，现在因为这件事，牵涉到了红线，所以，我才有耐心听下去，我要听听你们到底要把红线诬蔑到什么地步？”
江涛顿了一下，说道：“就凭你这几句话，我就可以活劈了你。”
田无水说道：“江兄！说句难听的话，你要是真劈掉我，就凭本事，不要玩诈。江少帮主！你知道你这一连串的行为，使我对飞斧帮的情形如何？可以思过半矣！”
江涛此时居然气笑了，说道：“你就如此武断全都是我们的不对？”
田无水说道：“道理很简单，我对我的朋友红线，了解得太深，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人，充满了广慈博爱之心，她宁可牺牲自已，绝不伤害别人。这种人如何能无端地去飞斧帮去寻衅？”
江涛气愤说道：“你……？”
田无水说道：“如果她是真的，那一定是错不在她！”
江涛气得脸发青，半晌没有说话。
隔了半天，江涛说道：“姓田的！说实话，依照我心里这股怒火，我会不顾一切地劈了你。但是，现在我决心不如此，我要你在明白其象之后，让你惭愧到死掉！”
田无水说道：“只要你能让我惭愧！”
江涛叹了口气说道：“田无水！你知道吗？你的固执，与你的自信，那种盲目的固执，盲目的自信，实在令人讨厌生气！但是，你有一句话，使我决心让你去长江渡头飞斧帮去……”
田无水问道：“是那句话？”
江涛说道：“你说你对红线了解太深！对于‘人’，真正地了解是何其困难？因此，我要你自己去实地看看，看看你对红线了解多少？”
田无水沉吟了一会说道：“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假的！”他立即又接着说道：“你别误会我对红线失去信心，或者是动摇了信心，那是绝对不会的事。我的意思是说，你江兄看来并不是有心捏造，因此，我开始怀疑其中一定有一种误会！”
江涛冷笑说道：“好一个转弯找台阶的话，说是误会！嗯！天下有这种误会？”
田无水说道：“江兄！既然你有意让我去飞斧帮总舵，何不趁目前这一段时间，将整个事情的经过，为我做一次说明呢？”
江涛说道：“如果你根本不信我的说词，你只相信红线的广慈博爱，我又何必浪费口舌？”
田无水说道：“如果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为什么要不相信？”
江涛仰起头来，看看天空，叹口气说道：“此行是为了请冰心助拳的？”
田无水惊讶问道：“你是说冰心师太？
江涛说道：“跟你一样，冰心曾经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田无水忍不住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心口德！”
江涛说道：“你忘了你自己也说过，我和冰心是旧识。一个江湖帮派的少帮主，跟一位佛门比丘尼，有什么旧识？你自己说这话时，口德何在？”
田无水怔了一下说道：“我们是在抬杠吗？”
江涛说道：“我说跟你一样，三个月以后，你找不到能说服你未婚妻子的人，结果是不是跟我一样？你是不是有一位未过门的妻子在慈航下院？”
田无本有些丧气，岔开话说道：“说吧！不要把话题扯远了！”
江涛说道：“飞斧帮诚如你所说的，并不是一个正经八百的帮派，靠水吃水，养活好几千人，是好不了那里去。但是，飞斧帮从很早以前，没没无闻，直到今天，在长江渡头独霸一方，还是有他的道理的！如果只是一批啃地皮的混混，遇事乱来，也成不了今天的气候。”
田无水没有表示。
江涛说道：“我的意思，人一上千，难免有良莠不齐，虽然我们有很严厉的帮规，难免还有一些不肖的徒众。甚至于有些人当着面循规蹈矩，一转过面去，又是原形毕露。这并不是我为我自己辩解，我说过，飞斧帮是靠水吃水的帮派，比不得那些隐于世外的名门大派……”
田无水说道：“你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说明飞斧帮，还不是真正的坏！是吗？我看不必了，还是说正题吧！”
江涛说道：“我不是在辩解什么，我只是说明飞斧帮或有些徒众不成材，但是，至多在当地横行乡里，成为市井一个混混，绝不致于无故杀人，更不会跑到几千里以外去杀人，因为那不是我们做的事，我们绝没有杀手！”
田无水嗯了一声说道：“有人指你们跑到千里之外，去杀人吗？”
江涛说道：“有啊！”
田无水说道：“有这种人？他是谁？”
江涛愤然说道：“她就是红线！”
田无水惊呼出声，他几乎要站起来，但是他想到他是被监视的人，避免引起江涛的误会，他把刚抬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依然双臂环抱着双膝。
江涛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田无水说道：“你可以看得出，我是非常的吃惊！也非常的意外！”
江涛说道：“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田无水说道：“如果我一点也不相信你的话，我就不会吃惊！”
江涛说道：“这么说你是相信了？”
田无水说道：“叫我怎么说呢？虽然你的话还说得不够详细，但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不是在说谎！我要全部相信你说的话，那就等于我自己用手摧毁了红线建立在我心里的偶像。你知道吗？那不祗是很难，而且很残酷！”
江涛说道：“你还要不要听下去？”
田无水说道：“不但是愈详尽愈好！而且，我还急于赶到飞斧帮总舵去。”
江涛说道：“去见红线，要她来说服你的未婚妻子？”
田无水断然说道：“如果真是红线，我要帮助你来解决难题！”
江涛问道：“你帮得了我？”
田无水说道：“我没有说帮你打架！我是说帮你解决难题。”
江涛问道：“你凭什么？你的武功并不比红线高！而且，你并不会法术！”
田无水说道：“我的武功比不过红线！我更不会法术！但是，我有红线一份真挚的友谊！以及我自己的一份愿意打抱不平的心，还有就是为朋友洗刷污名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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