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25-04-09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上官如雪病了，是病在她返回浏阳故里名居集的途中，田无水陪伴在侧。
上官如雪本是一位无忧无虑，快乐的姑娘，但是，回乡的途中，她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终于倒在客居。
这一病来势汹汹，几乎不起。
田无水慌了手脚，幸好停留的地方，是个不小的市镇，有一位年老的儒医，细心地为上官如雪诊治，一连吃了三帖，才把病情稳下来。
这天老人家又来替上官如雪把脉，高兴地说道：“恭喜姑娘，总算是渡过了危机，一切都在复元之中。
只要再奸好地静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了！”
他安慰过了上官如雪之后，回到客栈外面，凝重地对田无水说道：“姑娘的病是好了，但是，病根并没有断……”
田无水忧虑地问道：“老先生！这话这么说？”
老人家说道：“记得第一次我来替姑娘看病的时候，我就说过，姑娘长期积郁在心，忧闷伤人最烈……”
田无水连忙说道：“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因为上官姑娘是一位十分快乐的姑娘，没有任何忧愁苦闷的模样！”
老人家拈着胡子，摇头晃脑地说道：“非也！如果你以为面带笑容的人，就是没有忧愁苦闷的人，那说不定就是大谬不然！那些面带笑容的人，也可能就是内心有极端苦痛的人，只不过他没有形之表面罢了！倒是越有这种情形的人，越是真正的苦闷。”
田无水不觉喃喃自语说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老人家说道：“也许是老朽饶舌了。不过，上官如雪如果积郁成疾，一旦再发，将就是不可收拾，到那时候药石也就无效了！切记！切记！”
老人家还是留下一帖药方，安神益气。
他最后还是叮咛田无水：“药能治病，但是，心病就不是药石所能治得了的！如能保持一份快乐的心境，一切的病痛，都会远离。”
田无水谨谢恭送，再到药铺子里抓了药，回到客店，煎好了药，端到房里。
上官如雪正好小睡醒来，一见田无水捧着药碗进得房来，不觉就翘起小嘴，说道：“田哥哥！怎么又要喝药了，苦死了！”
田无水笑道：“如雪！你不是最怕人家说你是小孩子吗？看你那份怕吃药的表情，你真是一个小孩……”
上官如雪翘着小嘴说道：“好嘛！好嘛！人家喝就是了！田哥哥！最会用这种方法让人家喝苦药。”
田无水坐在床前，双手端着药，凑到上官如雪嘴边，上官如雪只有乖乖地将药喝下去。
她又翘着嘴说道：“田哥哥！人家病真的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吃药！”
田无水微笑说道：“医生说的，你还要休养。我知道你急着要回家，急着去看你母亲！但是，身体的健康，还是比什么都重要。一定要等到你真正一切都复元了。我们再启程。”
上官如雪双手攀着田无水的手臂说道：“我这次生病，把你给拖累坏了！”
田无水反握住她的手说道：“如雪！你说这话就该罚，你怎么可以说出拖累二字，那不是把我们之间的感情说得太生分了？”
上官如雪深情地望着田无水，缓缓地说道：“田哥哥！你这几天瘦多了……”
田无水“哈”了一声说道：“瘦了吗？我倒盼望着身上赘肉多去掉一些，那才是得其所哉！”
他忽然又正色对上官如雪说道：“如雪！不要想得太多，人生虽然是严肃的，但是，人生也是快乐的，天下的事，虽然未尽然是都美好，但是，丑恶的毕竟是少数。”
上官如雪笑笑说道：“田哥哥如何也会这样说教起来！”
田无水说道：“如雪！你本来是一位无忧无虑的快乐天仙，可是最近我发觉你经常是不快乐的。如雪！忧闷是能够伤人的，你这次生病何尝不是与忧闷有关？”
上官如雪微笑说道：“田哥哥！我倒是觉得这次我生病，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
田无水说道：“这话是怎么说呢？”
上官如雪说道：“我在病中忽然发觉自己真正地长大了，我不再是稚嫩的小女儿家。”
田无水没有等她说完，便拦住说道：“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长大了，明白了世事的兴衰交替，就不会为眼前的事情，而忧怨、而能成为真正快乐的人！”
上官如雪望了一眼说道：“田哥哥！你真的是那样关心我的忧闷与快乐吗？”
田无水正色说道：“当然！如雪！我一直希望你真正的快乐，因为我希望你能傲我的快乐小妻子！”
上官如雪乍听一怔，随即脸上飞红。
“如雪！原谅我的唐突！我是真正的，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份福气！”
上官如雪眼睛里噙着泪水，嘴角上却挂着笑容，她的内心突然间让一种飞来的快乐塞满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她只是伸着双手让田无水紧紧地握着，接受着田无水那温柔、多情而又炽热的眼神。
终于她扑进田无水的怀里，喃喃地说道：“田哥哥！你应该是知道的！从一开始，我就是如此地喜欢你！”
田无水用一双有力的臂，紧紧地拥抱着上官如雪娇小的身体，两个人都浸在幸福的暖流里！
忽然，上官如雪从田无水的怀里抬起头来，幽幽地问道：“田哥哥！你不是在故意地安慰我吧？你是看我生病在可怜我？”
田无水正色说道：“如雪！你说这样的话，不怕伤了我的心吗？”
上官如雪又扑进田无水的怀里，说道：“田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在想着红线姐，因为我知道你对红线姐有一分真挚的惑情。一时间你是没有办法忘记的！”
这“红线姐”三个字一出口，田无水不由地浑身一震。
对于红线，他的确是没有办法忘记的，他可以忘记任何人、任何事，他忘不了和他相处长久时日的红线那一点一漓的往事。
但是，对于上官如雪，这样善良，柔顺的姑娘，自从和红线分手那一刻起，对上官如雪有一种无以形容的责任感！
他原把上官如雪当作妹妹照护，但是，这一场病暴露了上官如雪对他的情感，再加上老医生的话，深深嵌在他的心里。他才真正认识到，除非接受红线的安排，上官如雪的生命，终将趋于消失！
记得在青河镇以后的一个夜晚，田无水在百般无奈之下。他把一份难以处理的感情，归之于“天意！”如今，他只能说是接受天意的安排。而上官如雪这个时候说出红线，田无水几乎要叫出来：“红线！我是在接受你的安排！因为，我无法改变我的情感！”
同时，他也要高叫：“如雪！田哥哥没有骗你，我的确是要娶你，但是，请你不要提起红线，好吗？过去让它尘封了吧！”
但是，在真实里，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紧紧拥住怀里的上官如雪，轻轻地说着：“如雪！不要想那些与你无关的事，让我们回家去，名居集的故里，还有一位倚门而望的老母亲，难道你不愿意我们回去让她老人家看到而高兴吗？”
上官如雪感觉到自己从没有像此刻这样，跟田无水这样的接近，一种心灵的满足，使她泊泊地流出快乐的眼泪，她就这样伏在田无水的怀里睡着了。”
为了让上官如雪能有充足的体力，从事长途跋涉，田无水又在客店整整多停留了十天。
终于，两匹马轻快地踏上旅途。
正是秋深的季节，气爽天高，老圃黄花，秋山红叶，是旅行的好日子。上官如雪一路上的轻声笑语，说明她的心情是十分快乐的。
因为田无水不愿意赶路，他怕累了上官如雪，一直走到初冬霜降，才回到浏阳名居集。
近乡情怯，上官如雪突然有一种不安，她望着田无水说道：“田哥哥！很久没有看见娘她老人家了！我这样远离膝下，把她老人家一个人留在家里，这是不是算是不孝！”
田无水说道：“亲在，是不宜于远游的！但是，先贤又有一句话说：游必有方。你这次离开故乡，是为了救北方万千饥民，这是一件大功德！如今，功德已了，重回家园，这正是你的孝行！如雪！为什么如此自责呢？”
上官如雪说道：“田哥哥！不是我自责，而是我想到母亲一个人独自留在家中，忍受那份孤寂，是做女儿的责任末尽，心里就有一种罪恶感！”
田无水点点头说道：“如雪！我说过，你离开夫人，那是因为你是奉夫人之命，去拯救万千黎民，是德行也是孝行。现在你回来了。从此以后，承欢膝下，享乐天伦。”
上官如雪红着脸说道：“这里面也包括着你吗？田哥哥！”
她马上羞低了头，双膝一磕，催动坐骑，跑了一段路。
田无水随后催马赶了上来，两人并辔，田无水伸手拉住上官如雪的缰绳，深深地望着她说道：“如雪！就怕我不能如夫人的意或者根本不能如你的意，因为我的年龄比你大出许多……”
上官如雪娇嗔地说道：“田哥哥！你是明知道母亲和我的心意的……其实说起来，是我自己在耽着心。”
她面向着前面，眺望着远处，幽幽地说道s“你是一条龙，一条纵横江湖的游龙，把你留在乡间，守住山林，过平凡的日子，那是困住你！田哥哥！”
她收回眼光，转过身子，望着田无水：“我这样困住你，是出于我的自私，我是出于一点私心，让壮志不得酬！”
田无水说道：“如雪！不瞒你说，离开师门之后，我也确实有一番抱负。可是，首先遇到的是我堂叔田承嗣，让我看到藩镇跋扈横行为害的一面，幸而我陷足不深，及时回头……”
上官如雪说道：“那是由于红线姐的出现！
田无水点点头说道：“这一段时期让我了解到，乱世为人不易，我早就有了退心，因此，我曾经有了海门之约……”
上官如雪诧异地说道：“海门之约？”
田无水说道：“江湖上的奇人张大哥，约我和红线同往海门，隐约之中，就有泛海出洋之意。当然如今自作罢论。如雪！我跟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是让你明白，田无水不是一条游龙，能够伴你厮守山林，恐怕要算是我这半生江湖最好的归宿，这该是上天待我不薄！”
田无水这几句说得十分认真，事实上，目前的境遇，在乱世来说，的确是最好的归宿！
倦鸟山林，也许正是田无水目前心情的写照！
上官如雪很是感动，她伸手过来，紧紧地握住田无水的手，良久，她说了一句：“田哥哥！有你这句话，对我来说，已经是足够了！”
两匹马如此并辔而行，初冬的朝阳，也显得份外的温暖。
名居集是一个很小的市集。
上官夫人居住的地方是离市集又有一段路。
穿越过阡陌纵横的田梗，一圈树木围着几间房屋，真正是竹篱茅舍，隐居的田舍生涯。
上官如雪是早有心计的，在名居集和田无水将马卖掉，然后步行走向故居。
可是当他们快要走近那一圈树木的时候，上官如雪忽然停下脚步说道：“田哥哥！我觉得有些不对。”
田无水说道：“有什么不对吗？”
上官如雪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心神不定，而且眼跳耳鸣，会不会家里出了什么事？”
田无水想了一下笑着说道：“那是因为你想念你母亲的原故，俗话说：母女连心，所以才让你心神不安，待一会见到了夫人，相信一切都自然地没有事了！”
上官如雪摇摇头说道：“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形发生过，会不会是……？”
田无水牵住上官如雪的手，安慰着说道：“我说过，那是你太关心母亲了，所以才有这种不安的现象，其实，你完全是多余的。你想，夫人回到故里，与世无争，她有什么麻烦呢？……”
他的话没有说完，把话顿住。因为他看到一个不寻常的现象。
在那一圈树木之中，突然冒起了烟，那不是炊烟，是浓烟。而且烟中还抽起了火苗。
上官如雪大叫一声，立即飞身奔过去。
田无水心也向下一落，那里还敢怠慢，展开身形，赶上上官如雪，紧紧地跟在她的身旁。
只一会工夫，赶到了那一圈树木边缘，再进去，只见门口空地上站着五六个人，正在那里看着房子被火烧。
上官如雪人已疯狂，窜身而起，也顾不得那些人，就直扑火窟，口中嚎叫着：“娘！”
田无水心存警觉，早防了这一着，上前一把抱住，说道：“如雪！你冷静一点听我说话。”
上官如雪只是声嘶力竭地叫着：“娘！”
田无水正抱紧上官如雪，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攻击，他立即抱着上官如雪拚命落地一滚，滚开五尺。
他再度起身时，厉声喝道：“如雪！你为什么要不听我的话？”
这一声厉喝，果然将上官如雪慑住了！
田无水将上官如雪的身体转过来，捧着她的脸说道：“如雪！你听我说，此刻我的心情，跟你一道的难过。
但是，在事情没有弄明白以前，我们需要的是冷静，如雪！如果我们现在不冷静，我们就会后悔一辈子。”
有人接口说道：“你们两人已经是要后悔一辈子了。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田无水看了看前有六个人，各自持着兵刃，围成一个半圆，虎视眈眈，人有一触即发的拚命之势。
田无水盯着上官如雪的眼睛说道：“如雪！我说的话你听懂了吗了现在我们需要冷静沉着，把一切事情真象先弄清楚。”
身后的茅舍哗哗剥剥，火势逼人，将上官如雪的脸照映得通红。
她乖驯地对田无水点点头。可以看出她眼眶里已含满了泪水。她咬着嘴唇说道：“田哥哥！我听你的话。”
田无水又紧握住她的手，很诚恳地说道：“如雪！任何事，是你的也就是我的，让我们共同来对付，天大的难灾，凭我们两人合力就可以去解决。”
上官如雪点点头。
田无水这才放心地放开上官如雪，他挺身上前两步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按说，你们，这种放火烧屋的下流勾当，我就要你们拿命来抵偿！但是，我要问明白，让你们死而无怨！”
对面的人哈哈大笑说道：“本来没想到你们来，这回是双份买卖，是送上门来的。也好！说明白，让你们死得不致糊涂。我们本来是取藏宝图的，后来听说藏宝图献给了田承嗣，白跑一趟的事，我们不能做的，只好放火杀人以泄愤了！”
田无水回手一把扶住上官如雪说道：“如雪！快稳住！事情决不是那么简单，现在我要抓住这个人再说。”
他从身上拔出宝剑。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剑了。这把剑曾经交给红线，那曾经代表的意义是什么呢？
宝剑出鞘了！斩断以往的记忆吧！
踏着沉稳的步子，走过来说道：“你所说的原因是不够的，必须要说得更明白些，我可以让你死得快一些，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苦！”
他的剑一顺，寒光一闪，突然厉声喝道：“说吧！而且要老实地说！”
那人又是一阵呵呵冷笑，他的手里握的是一柄利刀，随手耍了几个刀花，唰唰连声，颇有一点功力。
他抱刀在怀说道：“你叫什么名字，说实话，如果不是你们赶来，我也就放一马算了！”
田无水知道再说下去也得不到结果，可能他说的全是真的，就是这么一批劫宝之徒，没有劫到宝藏，把冤气出在上官夫人身上！
也可能这人说的全是假话，是在胡诌瞎说，乱编的故事，而真正的内情并不是像他所说的。
田无水估计周围只有六个人，而这领头的人约有三十多岁，就凭他方才拔刀摆出的架式，是个会家，但是，要是跟田无水的功力相比，那还是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
田无水并不在意这几个人，他在意的是上官如雪，这位伤心至极的姑娘。她的安全，她的健康，容易使田无水分心。
田无水向对方看了一眼之后，他很快地退后两步，站在上官如雪的身旁。
他很郑重地对上官如雪说道：“我要你明白一件事，如雪！如果你不在这个世界上，我是绝不活下去的！”
上官如雪噙着泪水低声叫道：“田哥哥！”
田无水又说道：“如雪！你们的房屋是烧掉了，夫人她——我是说伯母她老人家并未遇难！”
上官如雪急急问道：“田哥哥！你是说……？”
田无水说道：“道理是推论出来的，这几个人不管他们是受人指使，或者是自己前来是，如果他真的伤害了伯母，这会儿他们早离开了。”
上官如雪急急地又问道：“田哥哥！这话怎么说？”
田无水还没有说话，他感觉到一阵金刃破风，直劈后脑。他拾手一拔剑，身体一旋。
宝剑向上一掠，呛啷一阵金铁交鸣，下落的刀势，在如此一硬接，立即停住。
田无水却在这一顿的瞬间，倏地向右一抽剑，宝剑向右一层，立即快如闪电地一翻腕啤宝剑回戈。而过。
从拔剑上掠，架住偷袭的一刀，到宝剑外撤、下回拖刃快削，只是一瞬间的事。
哎哟一声苦嚎，偷袭的人站在那里苦着脸，嘴角流着血，握刀的手一松，当地一声，利刀落到地上，身子一个晃动，向前一栽，伏倒地上，鲜血从身子底下流到土里。
田无水顺手纳剑入鞘，连正眼都没有瞧上一眼。
他回过身来，对上官如雪说道：“如雪！杀人不放火，放火未杀人！这不是规律，只是习惯，除了他们受命来时另有交代。否则正因为他们没有伤到人，因此，才放火泄愤！”
上官如雪问道：“田哥哥！是真的吗？”
一阵哈哈大笑来自田无水的身后，说道：“小妞儿！你相信他的话，最好先到火场里看看有没有烧焦的尸首！”
田无水再度回身，沉声说道：“就凭你这句话，今天你已经死定了！”
对面的人居然笑呵呵地说道：“今天是谁死，现在还不知道：你知道吗？我们五个人一人啐你一口痰，也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田无水哦丁一声，回头四下里看了看，突然一阵仰天大笑。
他笑停了以后，正色说道：“方才你的同伴，趁我说话，对我展开偷袭，所以我才要了他的命！说实在的，我不是嗜杀的人。如今……”
他又回头四周看了一下。
“他说话的意思，就是要仗人多来取胜！”
他忽又脸色一变。骂道：“没出息的东西！留你们在世，徒然祸害！”
他的话刚一说完，突然向前一个跨步，宝剑出鞘，闪电向前一伸。
人快、步快、拔剑侠、出剑更快。
对方一失机先，立即利刀向上一架。
呛啷一声响，田无水宝剑一滑向右，几乎与方才是同一个方式，宝剑以快得无法看清的速度，翻腕，寒光闪出一个快弧。
哎哟一声嚎叫，腰际出血，连人带刀，倒了下去。
田无水连头都不回，宝剑顺着佘势，从左胁向后一挥。
又是一声嚎叫！
只见田无水一矮身，宝剑向前向上一抽一掠，铮然有声，一柄利刀硬被卸开。
他一个及时垫步，宝剑直点向前，连哎哟的声音都没有，因为，宝剑穿心而过。
只不过是一刹那间的时光，三个执刀攻击的人，都在血泊里。
剩下两个各取左右犄角之势，持刀在手。
田无水冷冷地说道：“我不愿意杀人，尤其不愿意杀…些无名之辈。他们咎由自取。怪不得我剑下无情。”
他一声厉叱。
“说！你们是什么人派来的！因为你们这种不入流的脚色，还不够格来为寻宝图惹事生非、杀人寻仇！”
那两个人一声不响，持刀站在那里，眼神盯住田无水，流露出一股凶焰！
突然，正面那人冲过来呼、呼劈出两刀。
田无水丝毫没有闪让，宝剑右遮左挡，倏地一个转身，宝剑斜抗在自己的左肩，借着这一转之势，剑光旋转出一道大弧！
对面持刀的人，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呛啷刀落，那人摇晃了几下，倒栽在地下。
田无水收回马步，站起身来，突然他大叫：“你敢！……”
他下面的话说不下去了，人呆在那里。
上官如雪人是靠着一棵老树，盘腿坐在那里，琵琶还抱在手里，可是在她的身旁，站着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柄雪亮的刀，刀刃正搁在上官如雪的脖子上_，田无水一回过神来，便迈步过来。
他刚迈步，就被人喝住：“你给我站住！只要你再动一步，我的利刀就要割断你女人的脖子！”
田无水喝道：“你这个卑鄙的东西！你这样做也不觉得丢脸吗？你还算不算一个男人？”
那人冷笑说道：“少拿话来挤我。告诉你！你如果想要你的女人活命，就得乖乖地听话。”
田无水按奈住火气与激动，平静下语气说道：“你不要糊涂！只要你伤了上官姑娘一根汗毛，你就死定了！”
那人冷笑呵呵地说道：“那你就不妨不听话试试！等我把你的女人杀了，看你能怎么样！就算你把我杀了，可是你的女人已经死了！怎样？要试试吗？”
田无水还没有答话，那人的刀刃已经贴紧上官如雪的咽喉，真的只要一用刀，上官如雪的咽喉就会被割断！
田无水一时情急大叫：“你住手！”
那人冷冷地笑了一笑说道：“要我住手可以，你也将手中的宝剑扔在地上。”
田无水顿了一下。
“不要动歪心思，快把宝剑扔掉，而且要扔远些！听到没有？快扔！”
田无水淡淡地说道：“你不要糊涂！像你这种脚色，凭我一双肉掌，照样可以要你的命！现在你把刀放下，我可以留你一条活命。”
那人冷笑说道：“现在是你要听我的话，不是我听你的话！”
突然厉声叱道：“扔剑！”
田无水点点头说道：“没说的！你现在是赢家，我扔！”
上官如雪突然叫道：“田哥哥！不可以！你不可以扔剑！”
田无水说道：“如雪！刀架在你脖子上，我只有听他的吩咐。”
上官如雪叫道：“田哥哥！你怎么这么糊涂！你扔了剑，我死了你也完了！你不扔剑，我虽然死了，你还可以替我报仇！”
田无水摇摇头说道：“不！如雪！我们可以同时死，却不能让你单独死！如雪！我说过，没有你，我活下去没有意义。”
上官如雪哭着叫道：“田哥哥！……”
那人冷呵呵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多情的人！难得呀！多情的人，既然如此，你就扔剑吧！”
田无水说道：“好！我扔掉宝剑，你必须要放开上官姑娘！你不能够食言！”
那人说道：“你先扔掉宝剑再说，你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田无水果然一弯腰，将宝剑放在地上。
那人喝道：“叫你扔远些！不是叫你放在脚跟前。”
田无水二次弯腰，伸手拾起宝剑。
突然，他一抬身，拾剑的手一抖，一阵飞砂，闪电飞向那人。
这个情形太突然了，那人哎呀出声，抬手揉眼睛，利刀已经离开了上官如雪的脖子。
就在这同时，田无水飞身前扑，那人根本还没有看清楚，宝剑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
也许他眼睛里的灰砂还没有来得及揉开，他根本没有看清楚宝剑是怎么刺进来的，就这样一声不吭，送了性命。
田无水拔出宝剑，随手一扔，赶紧伸手抱住上官如雪叫道：“如雪！你没事吧！”
上官如雪睁开眼睛，只叫了一声：“田哥哥！……”人便昏倒在田无水的怀里。
田无水立即将上官如雪放平在地上，伸开手掌，运引功力，在上官如雪的背上缓缓地推拿两次，上官如雪哇地一声，吐出一口痰，人立即清醒过来。
田无水叫道：“如雪！一切都没事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是谁说的没事了！”
说话的声音是生硬冰冷的。田无水大吃一惊。正待转回头，又听到那冰冷的声音说道：“你最好是不要回头！你应该知道有什么东西正顶在你后心上！”
果然，田无水感觉得到有一个又尖又硬的东西，顶在他的后心。不用说他也知道：那是一柄兵刃。
田无水心里有些不安了。
虽然他在忙着替上官如雪推拿，但是，有人来到他的身后，他不会不知道：那只有一种情形，来人的功力太高，根本使他无法发觉！
这样的高人用兵刃顶住他的背后，那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这时候伏身在地上的上官如雪刚刚要仰起头来，就听有人喝道：“那个女娃儿也不许动！只要你动一动，两个一齐都会死！”
田无水平静下心来，问道：“请问尊驾是他们一伙吗？”
背后的人说道：“你以为呢？”
田无水说道：“我以为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背后的人说道：“有理由吗？”
田无水说道：“有！至少有三个理由：第一、尊驾的武功比方才那些人高出太多，决不是同类。第二、如果尊驾是他们一伙的，决不会这样跟我说话，早就一剑穿胸，我也早就死于非命了！第三、听尊驾说话的声音，是一位年长的婆婆，虽然你已经故意改变了腔调，我还是可以听得出。一位年长的婆婆。怎么会跟那些人为伍？”
背后的人说道：“你倒是很从容的！”
田无水说道：“有什么可怕的呢？勇者死一次，懦夫死十回！你最多是一剑贯心，一死而已，值得我害怕的吗？何况，你根本不是我的敌人！你没有理由平白无故要我的命！”
背后的人笑笑说道：“你倒是很有自信的！”
田无水说道：“一个人闯荡江湖，难免刀头舐血，仇人总是有的。但是在下自问所杀的人，都是可诛之辈，尊驾不是那种人，与我何仇之有？”
背后的人又笑了笑说道：“这回你说错了！你杀的这些人，都是我的属下，我要替属下报仇！”
田无水叹口气说道：“天下事真是难以预料！”
背后的人说道：“害怕了是吗？”
田无水说道：“只是感到意外，象你这样的人，居然是与这些下三滥的人为伍！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杀吧！”
背后的人似乎思考了一下说道：“你似乎有些不服气！这样吧！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在你们两个人之间，你们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让你们选择。”
田无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背后的人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今天的事，杀你们一个人也就够了，我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你们自己决定吧！”
上官如雪此时突然大叫：“杀我！因为一切事情都是由我而起！”
田无水说道：“如雪！这不是笑话吗？在场的人一个一个都是死在我的剑下，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应该杀我以偿命！与你有什么关系？”
背后的人突然说道：“这倒是奇怪的事！好生恶死，是人知常情，你们两个为什么都要争着要死呢？”
田无水说道：“你懂得什么？如果你懂得道理，你也就不致于跟那些杀人放火的坏人在一起了！”
背后的人笑道：“我是不懂，你不妨说说看。”
接着她又警告说道：“你们两个人最好就是现在这样，不要乱动，想打歪主意。我说过，现在你们两个人之中，还有，一个可以活命！只要你们之中，有任何一个想移动一下，两个人全没有命！这一点要记清楚。”
他又用刀顶了田无水一下。
“说吧！你为什么要抢着死！”
田无水说道：“这就是人的最可贵的情感！我们彼此都认为。生不是必须的，死也不是可怕的，而人与人的情感，则是最可贵的！”
背后的人说道：“说得更明白些！”
田无水说道：“杀就杀吧！你还罗嗦些什么？”
背后的人说道：“如果你把道理说清楚了，说不定我一个人都不杀！”
田无水说道：“现在你的剑在我身上，杀不杀在你，不过，道理我倒是愿意说清楚的。”
背后的人说道：“那你就说吧！”
田无水说道：“刚才我说过。人与人之间，有一种尊贵的情感，比方说臣对君，可以效命致死，而且毫无怨言，这叫做忠；子对父，可以顺从到无违，而且从无一事可以例外，这叫做孝！……”
背后的人说道：“好了！现在地上的上官如雪，既不是君，又不是父，你为什么要代她一死？这也有道理吗？”
田无水说道：“上官如雪虽然不是君父，她却是我田无水来过门的妻子，我有责任保护她不受伤害。另一方面上官如雪的令堂将如雪托付给我，更不容有丝毫疏忽！因此，我可以死，如雪不可受到伤害！”
上官如雪伏在地上大哭说道：“田哥哥！如果你被杀死了，我一定不会独活！”
田无水说道：“如雪！如果你这样，我会死不瞑目！你太辜负我了！你也是太对不起你母亲了！”
上官如雪哭道：“可是，你这样为我而死，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田无水说道：“不是这样！如雪！你一定要想到，当我们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能活，那个人一定是你，而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必须死，这个人应该是我。”
上官如雪哭道：“为什么呢？”
田无水说道：“道理很简单，令尊为官一生公正清廉，只得一女，如
果遭此横死，天理何在？尤其令堂生死不明，上官家只有你这样一支嫩苗，无论如何要勇敢地活下去！那不只是生的权利，而且是一种生的责任。”
上官如雪哭道：“田哥哥！难道你不是一样么？”
田无水说道：“你知道那完全不一样的！我堂叔田承嗣作恶多端，祸延子孙，我田无水任何灾难，都是罪有应得。何况，如雪！我对你绝对是有替死之心……”
他说到这里，忽然有个感觉，感觉到他的后背，没有了那种尖硬东西顶住。
他停下说话，留心细察，他的身后也没有了声音。
他在一阵仔细思考默察之后，突然一个翻身，宝剑护住自己，撒步停身，留神一看，他的身后，果然没有了人踪。
可是在前面约有五丈开外，站着一位老尼和一位中年妇人。
田无水一怔之后，大叫：“夫人！恭喜你无恙！”
他立刻拉起上官如雪说道：“如雪！快起来看伯母他老人家……”
上官如雪伏在地上哭得泪水涟涟，听到说“伯母老人家”几个字，一时头昏脑胀，刚被田无水拉起来，定神一看，一瞬间的傻愣，立刻大叫。
“娘！恩师！”
她疯狂地撇下琵琶，张开双手，扑上前去，一头裁进母亲的怀里。又哭又笑地说道：“娘！你没有事么？我们相逢是在梦里吗？”
上官夫人搂住女儿说道：“如雪！我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多亏你恩师搭救，否则，我们母女是不能见面了！”
上官如雪这才想到自己恩师还在旁边，立即从母亲怀里起来，转身跪在恩师跟前，口称：“弟子叩见恩师！恩师天高地厚之德，弟子粉身碎骨难以报答！”
老尼微笑说道：“你起来吧！站起来说话。”
上官如雪站起来，又向恩师致谢，说道：“若不是恩师法驾云踪，停留在此，我母亲的性命就早完了！”
老尼微笑说道：“你这一阵子吃了不少苦，历经了不少灾难，你在苦难中，渐渐长大了。尤其是在德行方面，你没有让我失望，我很高兴！”
原来上官如雪离开师门之后，一言一行，都在师父的了解之中，幸好没有差错，否则，以何面目来见师尊！
老尼又说道：“你母亲和你都有眼光，看人看得很真切，这是十分难得的事。虽然说，姻缘是前定，但是，福泽则是后来修养来的！心地好的人，总是会得到天的眷顾！”
田无水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才知道拿剑顶住他的人，正是上官如雪的恩师，那是对他的一种试炼与考验！老尼是太乙神府的当代高人，幸亏自己没有冒犯，否则可惹不起！
正好这时候老尼的眼光看到田无水的身上。
田无水立即大步向前，一走到近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口称：“晚辈田无水，叩见前辈，拜见夫人！”
上官夫人说道：“无水少礼！谢谢你对如雪的照顾！”
田无水脸上一红说道：“回夫人的话，田无水无能，让如雪受了不少委屈，深感惭愧！”
老尼笑道：“此处不可久留，你们有话快说，我们要很快离开这里！”
上官如雪说道：“恩师！你老人家还要到那里去？”
老尼说道：“自然是回到我住的地方，不过这回我是要带着你母亲一同回去，所以今天算是让你跟母亲道别。”
上官如雪大惊，连忙转过身来，问道：“娘，你要随恩师去天籁玄府吗？”
上富夫人携着女儿的手，轻柔的说道：“孩子！你长大了，而且最让娘安心的，是你有了一个很好的归宿。一个女人还有什么比一个良好的归宿，更能让人欣慰呢？娘今天亲眼看到，一生的心事，一了无撼！娘可以很宽心地随神尼去天籁玄府……”
上官如雪大哭说道：“娘！为什么不让女儿侍奉你老人家天年……”
上官夫人微笑地为女儿拭着泪水，一面说道：“孩子！你有你的前途，你有你的天地，为什么要将你拘束在山林之间。这次家居被焚，说明我没有一处真正可以静居的地方！我恳求神君带我到天籁玄府，蒙神尼答应。是我的幸运！”
上官如雪哭着说道：“为什么不让我也随着一齐去呢？”
上官夫人微笑拍着女儿的手背，说道：“我不是说过吗？你有你的前途。”
她牵着上官如雪的手，交给了田无水。
田无水双手接过，单膝晓在地上。
上官夫人认真地说道：“无水！我把如雪交给你了！”
田无水立即双膝落地，顿首说道：“夫人但请放心！……”
老尼呵呵说道：“岂有此礼！到现在连伯母都不适合了，还称作夫人，该当何罪！”
田无水一时为之赧然，伏地拜道：“谨遵岳母大人训示，小婿敢不尽心！”
老尼一阵呵呵大笑。笑声寂时，田无水和上官如雪抬起头来看时，已经没有了老尼和上官夫人的踪影。
田无水大惊而起，上官如雪却于此时大哭失声。
田无水拥着上官如雪说道：“如雪！不要伤心！娘随着神尼而去，过着平安宁静的日子，那是我们所不能给与她老人家的！神尼有这份心，我们应该感激！”
上官如雪听到田无水改口称呼“娘”，那份自然而生的安慰与感激，使她噙着泪水，依偎在田无水的身上低低地叫道：“无水！”
田无水更拥紧着她说道：“其实有一天当我们在江湖上闯荡得累了，我们一起去天籁玄府拜见神尼，叩见母亲，不是很好么？”
上官如雪摇摇头说道：“没有人能知道天籁玄府地址？”
田无水不解地说道：“你是刚离开不久啊！你自然会记得的！”
上官如雪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因为我是怎么进入天籁玄府的，以及我是如何离开天籁玄府的，我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田无水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方才也不过一低头，一阵笑声的时间，神尼和娘都不见了。这绝不是武功，这是……”
上官如雪立即用手掩住田无水的口，说道：“不知道的事情，无水！请不要猜测，就拿我来说，对天籁玄府有极深的记忆，但是，当我不知道真正的住处，我不能乱说是蓬莱仙岛！”
田无水点点头说道：“如雪！你说的是极！不知道的事，我们不要去猜测。但是。有一点我们应该承认的，娘跟神尼静居在天籁玄府，我们是最放心不过的。我们也应该说，娘和神尼所以要这样，未尝不是让我们从容于江湖之上，多积功德，而无后顾之忧！”
上官如雪仰起头来，泪眼却含有笑容，对田无水说道：“还是你说得好！”
用无水扶正上官如雪的身子说道：“还有一点是我们应该想到的。”
上官如雪眼睛睁得圆圆的问道：“还有那一点？”
田无水说道：“恩师神尼想必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当她想到我们应该和娘相见的时候，她自然会告诉我们，还有什么可怨的呢？”
这几句话果然引起上官如雪极大的兴致，想想事实就是如此，自己的行踪，那一点不是在恩师的意料之中？
心情开朗，笑容自然绽开。
可是当她一回身，看到故居断壁余烬，不觉又是一阵凄凉，大有今宵何处去的哀伤！
她望了望田无水说道：“无水！我们现在要到那里去呢？”
田无水笑道：“天地之大，任我们邀游，如何说没处可去呢？”
他忽然想起来，兴奋地说道：“我们去海门！”
他这样突然冒出一句“海门”，上官如雪为之瞠然。
田无水笑道：“不要这样惊讶！海门是南边靠海的一处城镇，我们和张大哥有约……”
上官如雪问道：“那个张大哥？”
田无水说道：“是我和红线一同认识的好友，血性汉子，豪迈过人。
听他说话的口气，他在海门，极有声望。我们本来约好是在明年夏至，在海门相聚……”
上官如雪说道：“去到海门找张大哥？”
田无水说道：“真正说来，他是不是姓张，不敢确定。”
上官如雪说道：“好奇怪！既然是至交，那有不能确定他的姓名的道理？这其中有一段故事吗？”
田无水说道：“被你说中了。我和红线跟他相识之前，彼此的立场是敌对的。一场狠拚之后，成了好友，那时候他的名字叫勾名！当然不是真的姓名，我可以看出他是游侠人间的。”
上官如雪问道：“你又如何相信他姓张？”
田无水说道：“他在临行之前，跟我们做了夏至之约，他说到海门顺风客栈去找一位张姓客人，就可以找到他。”
上官如雪“哦”了一声，随又点点头。
田无水说道：“现在离夏至还早，趁着这秋冬雨季，我们慢慢找向海门，让那无际无边的海洋，宽阔一下我们的胸襟。”
上官如雪刚说得一声“好啊！”随又摇摇头说道：“无水！你不觉得有件事情欠妥么？”
田无水一怔，问道：“欠妥？没有啊！”
上官如雪说道：“当初你和勾大哥也好，张大哥也好，相约的三个人是有红线姐，可是如今变成我了，张大哥不会奇怪吗？”
田无水道：“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们原是要让张大哥为我们恭喜的啊！”
上官如雪脸上一红，低头说道：“无水！你……”
田无水携着上官如雪的手，认真地说道：“如雪！你不是很想念红线姐吗？我想，如果没有特殊的意外，红线对海门之约，她一定会如期而至的。”
上官如雪兴奋地说道：“好！无水！我们就前往海门！”
田无水正要笑着说“好”，忽然他又摇摇头说道：“此去万水千山，我们的马匹在名居集卖掉了，恐怕，我们要等有人送给我们马匹时，才能启程。”
上官如雪不解地说道：“谁会送马匹给我们呢？”
田无水回过头来，对着来路看了一眼，笑道：“送马的已经来了！”
上官如雪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一行四匹马，正缓缓地朝着这边过来。
上官如雪觉得有些不对，悄声问道：“无水！他们是……？”
田无水笑道：“等一会你就会自然知道的。现在你静静地坐在你原来的位子，让我去会会他们。”
他提起宝剑，在手上巅倒看了一下，笑笑说道：“如雪！好让你知道：我这柄剑，本来是无鞘的。后来曾经一度交给红线使用，不知如何她总觉得无鞘之剑有些不便，还给我的时候，竟配了剑鞘。这样也好，宝剑出鞘本来就是一种气势，只是……”
他一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把下面的话顿住，宝剑交给左手，大踏步地迎上去。
四骑刚一穿过小树林，便勒缰停住了。
马上的四个人都是一式的紫红色长袍，镶着云勾黑边，头上戴着抹额软巾，身后各背着一柄剑。
这个服饰，田无水是太熟悉了。那是魏博节度使田承嗣所养的“外室男”，高极杀手的专门服饰。
说实话，田无水对于这四个“外室男”的出现，是十分意外的。
魏州到这里，是不近的路程，田承嗣不会让他的“外室男”离开魏州这么远。因为，田承嗣训练豢养“外室男”，主要的用意是在保护他的安全。
是什么原因让这些贴身护卫离开魏州？
四个人坐在高高的马上，朝下一看，随又将眼光盯到田
无水的身上，这才慢慢地下马，走将过来。
田无水站在那里不动，眼神里却带有一丝嘲弄的笑意。
这四个人来到近处，为首的人发话，“田少爷！先让我说几句话。”
田无水微微一笑说道：“这一辈子没有听过这么荒谬的称呼，我看你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不过，你还是说吧！”
那人冷冷地没有理会田无水的嘲弄，继续说道：“你目前最好的方法，便是随我们一同回魏州，在路上你可以获得照护，到了魏州，你是节度使的亲侄儿，有什么都可以解说。”
田无水含笑如故，只是说话的语气更形尖锐了。
“这真是天下的奇闻，我目前正携着我的妻子遨游江湖，我为什么要随着你跑那么远的路程？更奇怪的我为什么要你们照护？我又为什么要向我的堂叔解说？我看你说话颠倒三四，语无论次，你这个人有毛病！”
那人摇摇头，带着几分叹息的意味说道：“田公子！我为你的愚昧不值！”
田无水用剑一指说道：“这里离魏州很远，少拿你们外室男那一套口气说话。”
那人似乎深沉得很，彷佛一切早是胸有成竹。他回头向四下看了一下，竟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其余的三个人，也都在附近席地而坐。
那人望着田无水说道：“田公子！你要跟我们耗时间，我们多的是时间，可以跟你慢慢耗下去。如你要我们动武。我们一个一个跟你奉陪。你应该知道：节度使对我们的要求，只有一点。把事情办妥，老实说吧！除死方休。”
他淡淡地继续说下去。
“田公子！你看我们是愿意死在异乡的人吗？”
田无水“哈”了一声说道：“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你们要想不做异乡孤魂，已经是不大可能的了！”
那人说道：“人总这样的固执。常言道得好，不到黄河不死心。其实，你是个聪明人，今天你让我们四个碰上了，除了跟我们走，没有第二条路。你也应该为你的妻子想想。”
田无水笑笑说道：“没想到，如今的外室男除了武功之外，还要练耍嘴皮子。”
他的右手一搭宝剑握把，只听得“唰”地一声，寒光耀眼，秋水一泓，田无水的宝剑从没有像此刻这样的闪耀着光芒。
上官如雪本是一位无忧无虑，快乐的姑娘，但是，回乡的途中，她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终于倒在客居。
这一病来势汹汹，几乎不起。
田无水慌了手脚，幸好停留的地方，是个不小的市镇，有一位年老的儒医，细心地为上官如雪诊治，一连吃了三帖，才把病情稳下来。
这天老人家又来替上官如雪把脉，高兴地说道：“恭喜姑娘，总算是渡过了危机，一切都在复元之中。
只要再奸好地静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了！”
他安慰过了上官如雪之后，回到客栈外面，凝重地对田无水说道：“姑娘的病是好了，但是，病根并没有断……”
田无水忧虑地问道：“老先生！这话这么说？”
老人家说道：“记得第一次我来替姑娘看病的时候，我就说过，姑娘长期积郁在心，忧闷伤人最烈……”
田无水连忙说道：“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因为上官姑娘是一位十分快乐的姑娘，没有任何忧愁苦闷的模样！”
老人家拈着胡子，摇头晃脑地说道：“非也！如果你以为面带笑容的人，就是没有忧愁苦闷的人，那说不定就是大谬不然！那些面带笑容的人，也可能就是内心有极端苦痛的人，只不过他没有形之表面罢了！倒是越有这种情形的人，越是真正的苦闷。”
田无水不觉喃喃自语说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老人家说道：“也许是老朽饶舌了。不过，上官如雪如果积郁成疾，一旦再发，将就是不可收拾，到那时候药石也就无效了！切记！切记！”
老人家还是留下一帖药方，安神益气。
他最后还是叮咛田无水：“药能治病，但是，心病就不是药石所能治得了的！如能保持一份快乐的心境，一切的病痛，都会远离。”
田无水谨谢恭送，再到药铺子里抓了药，回到客店，煎好了药，端到房里。
上官如雪正好小睡醒来，一见田无水捧着药碗进得房来，不觉就翘起小嘴，说道：“田哥哥！怎么又要喝药了，苦死了！”
田无水笑道：“如雪！你不是最怕人家说你是小孩子吗？看你那份怕吃药的表情，你真是一个小孩……”
上官如雪翘着小嘴说道：“好嘛！好嘛！人家喝就是了！田哥哥！最会用这种方法让人家喝苦药。”
田无水坐在床前，双手端着药，凑到上官如雪嘴边，上官如雪只有乖乖地将药喝下去。
她又翘着嘴说道：“田哥哥！人家病真的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吃药！”
田无水微笑说道：“医生说的，你还要休养。我知道你急着要回家，急着去看你母亲！但是，身体的健康，还是比什么都重要。一定要等到你真正一切都复元了。我们再启程。”
上官如雪双手攀着田无水的手臂说道：“我这次生病，把你给拖累坏了！”
田无水反握住她的手说道：“如雪！你说这话就该罚，你怎么可以说出拖累二字，那不是把我们之间的感情说得太生分了？”
上官如雪深情地望着田无水，缓缓地说道：“田哥哥！你这几天瘦多了……”
田无水“哈”了一声说道：“瘦了吗？我倒盼望着身上赘肉多去掉一些，那才是得其所哉！”
他忽然又正色对上官如雪说道：“如雪！不要想得太多，人生虽然是严肃的，但是，人生也是快乐的，天下的事，虽然未尽然是都美好，但是，丑恶的毕竟是少数。”
上官如雪笑笑说道：“田哥哥如何也会这样说教起来！”
田无水说道：“如雪！你本来是一位无忧无虑的快乐天仙，可是最近我发觉你经常是不快乐的。如雪！忧闷是能够伤人的，你这次生病何尝不是与忧闷有关？”
上官如雪微笑说道：“田哥哥！我倒是觉得这次我生病，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
田无水说道：“这话是怎么说呢？”
上官如雪说道：“我在病中忽然发觉自己真正地长大了，我不再是稚嫩的小女儿家。”
田无水没有等她说完，便拦住说道：“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长大了，明白了世事的兴衰交替，就不会为眼前的事情，而忧怨、而能成为真正快乐的人！”
上官如雪望了一眼说道：“田哥哥！你真的是那样关心我的忧闷与快乐吗？”
田无水正色说道：“当然！如雪！我一直希望你真正的快乐，因为我希望你能傲我的快乐小妻子！”
上官如雪乍听一怔，随即脸上飞红。
“如雪！原谅我的唐突！我是真正的，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份福气！”
上官如雪眼睛里噙着泪水，嘴角上却挂着笑容，她的内心突然间让一种飞来的快乐塞满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她只是伸着双手让田无水紧紧地握着，接受着田无水那温柔、多情而又炽热的眼神。
终于她扑进田无水的怀里，喃喃地说道：“田哥哥！你应该是知道的！从一开始，我就是如此地喜欢你！”
田无水用一双有力的臂，紧紧地拥抱着上官如雪娇小的身体，两个人都浸在幸福的暖流里！
忽然，上官如雪从田无水的怀里抬起头来，幽幽地问道：“田哥哥！你不是在故意地安慰我吧？你是看我生病在可怜我？”
田无水正色说道：“如雪！你说这样的话，不怕伤了我的心吗？”
上官如雪又扑进田无水的怀里，说道：“田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在想着红线姐，因为我知道你对红线姐有一分真挚的惑情。一时间你是没有办法忘记的！”
这“红线姐”三个字一出口，田无水不由地浑身一震。
对于红线，他的确是没有办法忘记的，他可以忘记任何人、任何事，他忘不了和他相处长久时日的红线那一点一漓的往事。
但是，对于上官如雪，这样善良，柔顺的姑娘，自从和红线分手那一刻起，对上官如雪有一种无以形容的责任感！
他原把上官如雪当作妹妹照护，但是，这一场病暴露了上官如雪对他的情感，再加上老医生的话，深深嵌在他的心里。他才真正认识到，除非接受红线的安排，上官如雪的生命，终将趋于消失！
记得在青河镇以后的一个夜晚，田无水在百般无奈之下。他把一份难以处理的感情，归之于“天意！”如今，他只能说是接受天意的安排。而上官如雪这个时候说出红线，田无水几乎要叫出来：“红线！我是在接受你的安排！因为，我无法改变我的情感！”
同时，他也要高叫：“如雪！田哥哥没有骗你，我的确是要娶你，但是，请你不要提起红线，好吗？过去让它尘封了吧！”
但是，在真实里，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紧紧拥住怀里的上官如雪，轻轻地说着：“如雪！不要想那些与你无关的事，让我们回家去，名居集的故里，还有一位倚门而望的老母亲，难道你不愿意我们回去让她老人家看到而高兴吗？”
上官如雪感觉到自己从没有像此刻这样，跟田无水这样的接近，一种心灵的满足，使她泊泊地流出快乐的眼泪，她就这样伏在田无水的怀里睡着了。”
为了让上官如雪能有充足的体力，从事长途跋涉，田无水又在客店整整多停留了十天。
终于，两匹马轻快地踏上旅途。
正是秋深的季节，气爽天高，老圃黄花，秋山红叶，是旅行的好日子。上官如雪一路上的轻声笑语，说明她的心情是十分快乐的。
因为田无水不愿意赶路，他怕累了上官如雪，一直走到初冬霜降，才回到浏阳名居集。
近乡情怯，上官如雪突然有一种不安，她望着田无水说道：“田哥哥！很久没有看见娘她老人家了！我这样远离膝下，把她老人家一个人留在家里，这是不是算是不孝！”
田无水说道：“亲在，是不宜于远游的！但是，先贤又有一句话说：游必有方。你这次离开故乡，是为了救北方万千饥民，这是一件大功德！如今，功德已了，重回家园，这正是你的孝行！如雪！为什么如此自责呢？”
上官如雪说道：“田哥哥！不是我自责，而是我想到母亲一个人独自留在家中，忍受那份孤寂，是做女儿的责任末尽，心里就有一种罪恶感！”
田无水点点头说道：“如雪！我说过，你离开夫人，那是因为你是奉夫人之命，去拯救万千黎民，是德行也是孝行。现在你回来了。从此以后，承欢膝下，享乐天伦。”
上官如雪红着脸说道：“这里面也包括着你吗？田哥哥！”
她马上羞低了头，双膝一磕，催动坐骑，跑了一段路。
田无水随后催马赶了上来，两人并辔，田无水伸手拉住上官如雪的缰绳，深深地望着她说道：“如雪！就怕我不能如夫人的意或者根本不能如你的意，因为我的年龄比你大出许多……”
上官如雪娇嗔地说道：“田哥哥！你是明知道母亲和我的心意的……其实说起来，是我自己在耽着心。”
她面向着前面，眺望着远处，幽幽地说道s“你是一条龙，一条纵横江湖的游龙，把你留在乡间，守住山林，过平凡的日子，那是困住你！田哥哥！”
她收回眼光，转过身子，望着田无水：“我这样困住你，是出于我的自私，我是出于一点私心，让壮志不得酬！”
田无水说道：“如雪！不瞒你说，离开师门之后，我也确实有一番抱负。可是，首先遇到的是我堂叔田承嗣，让我看到藩镇跋扈横行为害的一面，幸而我陷足不深，及时回头……”
上官如雪说道：“那是由于红线姐的出现！
田无水点点头说道：“这一段时期让我了解到，乱世为人不易，我早就有了退心，因此，我曾经有了海门之约……”
上官如雪诧异地说道：“海门之约？”
田无水说道：“江湖上的奇人张大哥，约我和红线同往海门，隐约之中，就有泛海出洋之意。当然如今自作罢论。如雪！我跟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是让你明白，田无水不是一条游龙，能够伴你厮守山林，恐怕要算是我这半生江湖最好的归宿，这该是上天待我不薄！”
田无水这几句说得十分认真，事实上，目前的境遇，在乱世来说，的确是最好的归宿！
倦鸟山林，也许正是田无水目前心情的写照！
上官如雪很是感动，她伸手过来，紧紧地握住田无水的手，良久，她说了一句：“田哥哥！有你这句话，对我来说，已经是足够了！”
两匹马如此并辔而行，初冬的朝阳，也显得份外的温暖。
名居集是一个很小的市集。
上官夫人居住的地方是离市集又有一段路。
穿越过阡陌纵横的田梗，一圈树木围着几间房屋，真正是竹篱茅舍，隐居的田舍生涯。
上官如雪是早有心计的，在名居集和田无水将马卖掉，然后步行走向故居。
可是当他们快要走近那一圈树木的时候，上官如雪忽然停下脚步说道：“田哥哥！我觉得有些不对。”
田无水说道：“有什么不对吗？”
上官如雪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心神不定，而且眼跳耳鸣，会不会家里出了什么事？”
田无水想了一下笑着说道：“那是因为你想念你母亲的原故，俗话说：母女连心，所以才让你心神不安，待一会见到了夫人，相信一切都自然地没有事了！”
上官如雪摇摇头说道：“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形发生过，会不会是……？”
田无水牵住上官如雪的手，安慰着说道：“我说过，那是你太关心母亲了，所以才有这种不安的现象，其实，你完全是多余的。你想，夫人回到故里，与世无争，她有什么麻烦呢？……”
他的话没有说完，把话顿住。因为他看到一个不寻常的现象。
在那一圈树木之中，突然冒起了烟，那不是炊烟，是浓烟。而且烟中还抽起了火苗。
上官如雪大叫一声，立即飞身奔过去。
田无水心也向下一落，那里还敢怠慢，展开身形，赶上上官如雪，紧紧地跟在她的身旁。
只一会工夫，赶到了那一圈树木边缘，再进去，只见门口空地上站着五六个人，正在那里看着房子被火烧。
上官如雪人已疯狂，窜身而起，也顾不得那些人，就直扑火窟，口中嚎叫着：“娘！”
田无水心存警觉，早防了这一着，上前一把抱住，说道：“如雪！你冷静一点听我说话。”
上官如雪只是声嘶力竭地叫着：“娘！”
田无水正抱紧上官如雪，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攻击，他立即抱着上官如雪拚命落地一滚，滚开五尺。
他再度起身时，厉声喝道：“如雪！你为什么要不听我的话？”
这一声厉喝，果然将上官如雪慑住了！
田无水将上官如雪的身体转过来，捧着她的脸说道：“如雪！你听我说，此刻我的心情，跟你一道的难过。
但是，在事情没有弄明白以前，我们需要的是冷静，如雪！如果我们现在不冷静，我们就会后悔一辈子。”
有人接口说道：“你们两人已经是要后悔一辈子了。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田无水看了看前有六个人，各自持着兵刃，围成一个半圆，虎视眈眈，人有一触即发的拚命之势。
田无水盯着上官如雪的眼睛说道：“如雪！我说的话你听懂了吗了现在我们需要冷静沉着，把一切事情真象先弄清楚。”
身后的茅舍哗哗剥剥，火势逼人，将上官如雪的脸照映得通红。
她乖驯地对田无水点点头。可以看出她眼眶里已含满了泪水。她咬着嘴唇说道：“田哥哥！我听你的话。”
田无水又紧握住她的手，很诚恳地说道：“如雪！任何事，是你的也就是我的，让我们共同来对付，天大的难灾，凭我们两人合力就可以去解决。”
上官如雪点点头。
田无水这才放心地放开上官如雪，他挺身上前两步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按说，你们，这种放火烧屋的下流勾当，我就要你们拿命来抵偿！但是，我要问明白，让你们死而无怨！”
对面的人哈哈大笑说道：“本来没想到你们来，这回是双份买卖，是送上门来的。也好！说明白，让你们死得不致糊涂。我们本来是取藏宝图的，后来听说藏宝图献给了田承嗣，白跑一趟的事，我们不能做的，只好放火杀人以泄愤了！”
田无水回手一把扶住上官如雪说道：“如雪！快稳住！事情决不是那么简单，现在我要抓住这个人再说。”
他从身上拔出宝剑。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剑了。这把剑曾经交给红线，那曾经代表的意义是什么呢？
宝剑出鞘了！斩断以往的记忆吧！
踏着沉稳的步子，走过来说道：“你所说的原因是不够的，必须要说得更明白些，我可以让你死得快一些，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苦！”
他的剑一顺，寒光一闪，突然厉声喝道：“说吧！而且要老实地说！”
那人又是一阵呵呵冷笑，他的手里握的是一柄利刀，随手耍了几个刀花，唰唰连声，颇有一点功力。
他抱刀在怀说道：“你叫什么名字，说实话，如果不是你们赶来，我也就放一马算了！”
田无水知道再说下去也得不到结果，可能他说的全是真的，就是这么一批劫宝之徒，没有劫到宝藏，把冤气出在上官夫人身上！
也可能这人说的全是假话，是在胡诌瞎说，乱编的故事，而真正的内情并不是像他所说的。
田无水估计周围只有六个人，而这领头的人约有三十多岁，就凭他方才拔刀摆出的架式，是个会家，但是，要是跟田无水的功力相比，那还是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
田无水并不在意这几个人，他在意的是上官如雪，这位伤心至极的姑娘。她的安全，她的健康，容易使田无水分心。
田无水向对方看了一眼之后，他很快地退后两步，站在上官如雪的身旁。
他很郑重地对上官如雪说道：“我要你明白一件事，如雪！如果你不在这个世界上，我是绝不活下去的！”
上官如雪噙着泪水低声叫道：“田哥哥！”
田无水又说道：“如雪！你们的房屋是烧掉了，夫人她——我是说伯母她老人家并未遇难！”
上官如雪急急问道：“田哥哥！你是说……？”
田无水说道：“道理是推论出来的，这几个人不管他们是受人指使，或者是自己前来是，如果他真的伤害了伯母，这会儿他们早离开了。”
上官如雪急急地又问道：“田哥哥！这话怎么说？”
田无水还没有说话，他感觉到一阵金刃破风，直劈后脑。他拾手一拔剑，身体一旋。
宝剑向上一掠，呛啷一阵金铁交鸣，下落的刀势，在如此一硬接，立即停住。
田无水却在这一顿的瞬间，倏地向右一抽剑，宝剑向右一层，立即快如闪电地一翻腕啤宝剑回戈。而过。
从拔剑上掠，架住偷袭的一刀，到宝剑外撤、下回拖刃快削，只是一瞬间的事。
哎哟一声苦嚎，偷袭的人站在那里苦着脸，嘴角流着血，握刀的手一松，当地一声，利刀落到地上，身子一个晃动，向前一栽，伏倒地上，鲜血从身子底下流到土里。
田无水顺手纳剑入鞘，连正眼都没有瞧上一眼。
他回过身来，对上官如雪说道：“如雪！杀人不放火，放火未杀人！这不是规律，只是习惯，除了他们受命来时另有交代。否则正因为他们没有伤到人，因此，才放火泄愤！”
上官如雪问道：“田哥哥！是真的吗？”
一阵哈哈大笑来自田无水的身后，说道：“小妞儿！你相信他的话，最好先到火场里看看有没有烧焦的尸首！”
田无水再度回身，沉声说道：“就凭你这句话，今天你已经死定了！”
对面的人居然笑呵呵地说道：“今天是谁死，现在还不知道：你知道吗？我们五个人一人啐你一口痰，也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田无水哦丁一声，回头四下里看了看，突然一阵仰天大笑。
他笑停了以后，正色说道：“方才你的同伴，趁我说话，对我展开偷袭，所以我才要了他的命！说实在的，我不是嗜杀的人。如今……”
他又回头四周看了一下。
“他说话的意思，就是要仗人多来取胜！”
他忽又脸色一变。骂道：“没出息的东西！留你们在世，徒然祸害！”
他的话刚一说完，突然向前一个跨步，宝剑出鞘，闪电向前一伸。
人快、步快、拔剑侠、出剑更快。
对方一失机先，立即利刀向上一架。
呛啷一声响，田无水宝剑一滑向右，几乎与方才是同一个方式，宝剑以快得无法看清的速度，翻腕，寒光闪出一个快弧。
哎哟一声嚎叫，腰际出血，连人带刀，倒了下去。
田无水连头都不回，宝剑顺着佘势，从左胁向后一挥。
又是一声嚎叫！
只见田无水一矮身，宝剑向前向上一抽一掠，铮然有声，一柄利刀硬被卸开。
他一个及时垫步，宝剑直点向前，连哎哟的声音都没有，因为，宝剑穿心而过。
只不过是一刹那间的时光，三个执刀攻击的人，都在血泊里。
剩下两个各取左右犄角之势，持刀在手。
田无水冷冷地说道：“我不愿意杀人，尤其不愿意杀…些无名之辈。他们咎由自取。怪不得我剑下无情。”
他一声厉叱。
“说！你们是什么人派来的！因为你们这种不入流的脚色，还不够格来为寻宝图惹事生非、杀人寻仇！”
那两个人一声不响，持刀站在那里，眼神盯住田无水，流露出一股凶焰！
突然，正面那人冲过来呼、呼劈出两刀。
田无水丝毫没有闪让，宝剑右遮左挡，倏地一个转身，宝剑斜抗在自己的左肩，借着这一转之势，剑光旋转出一道大弧！
对面持刀的人，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呛啷刀落，那人摇晃了几下，倒栽在地下。
田无水收回马步，站起身来，突然他大叫：“你敢！……”
他下面的话说不下去了，人呆在那里。
上官如雪人是靠着一棵老树，盘腿坐在那里，琵琶还抱在手里，可是在她的身旁，站着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柄雪亮的刀，刀刃正搁在上官如雪的脖子上_，田无水一回过神来，便迈步过来。
他刚迈步，就被人喝住：“你给我站住！只要你再动一步，我的利刀就要割断你女人的脖子！”
田无水喝道：“你这个卑鄙的东西！你这样做也不觉得丢脸吗？你还算不算一个男人？”
那人冷笑说道：“少拿话来挤我。告诉你！你如果想要你的女人活命，就得乖乖地听话。”
田无水按奈住火气与激动，平静下语气说道：“你不要糊涂！只要你伤了上官姑娘一根汗毛，你就死定了！”
那人冷笑呵呵地说道：“那你就不妨不听话试试！等我把你的女人杀了，看你能怎么样！就算你把我杀了，可是你的女人已经死了！怎样？要试试吗？”
田无水还没有答话，那人的刀刃已经贴紧上官如雪的咽喉，真的只要一用刀，上官如雪的咽喉就会被割断！
田无水一时情急大叫：“你住手！”
那人冷冷地笑了一笑说道：“要我住手可以，你也将手中的宝剑扔在地上。”
田无水顿了一下。
“不要动歪心思，快把宝剑扔掉，而且要扔远些！听到没有？快扔！”
田无水淡淡地说道：“你不要糊涂！像你这种脚色，凭我一双肉掌，照样可以要你的命！现在你把刀放下，我可以留你一条活命。”
那人冷笑说道：“现在是你要听我的话，不是我听你的话！”
突然厉声叱道：“扔剑！”
田无水点点头说道：“没说的！你现在是赢家，我扔！”
上官如雪突然叫道：“田哥哥！不可以！你不可以扔剑！”
田无水说道：“如雪！刀架在你脖子上，我只有听他的吩咐。”
上官如雪叫道：“田哥哥！你怎么这么糊涂！你扔了剑，我死了你也完了！你不扔剑，我虽然死了，你还可以替我报仇！”
田无水摇摇头说道：“不！如雪！我们可以同时死，却不能让你单独死！如雪！我说过，没有你，我活下去没有意义。”
上官如雪哭着叫道：“田哥哥！……”
那人冷呵呵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多情的人！难得呀！多情的人，既然如此，你就扔剑吧！”
田无水说道：“好！我扔掉宝剑，你必须要放开上官姑娘！你不能够食言！”
那人说道：“你先扔掉宝剑再说，你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田无水果然一弯腰，将宝剑放在地上。
那人喝道：“叫你扔远些！不是叫你放在脚跟前。”
田无水二次弯腰，伸手拾起宝剑。
突然，他一抬身，拾剑的手一抖，一阵飞砂，闪电飞向那人。
这个情形太突然了，那人哎呀出声，抬手揉眼睛，利刀已经离开了上官如雪的脖子。
就在这同时，田无水飞身前扑，那人根本还没有看清楚，宝剑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
也许他眼睛里的灰砂还没有来得及揉开，他根本没有看清楚宝剑是怎么刺进来的，就这样一声不吭，送了性命。
田无水拔出宝剑，随手一扔，赶紧伸手抱住上官如雪叫道：“如雪！你没事吧！”
上官如雪睁开眼睛，只叫了一声：“田哥哥！……”人便昏倒在田无水的怀里。
田无水立即将上官如雪放平在地上，伸开手掌，运引功力，在上官如雪的背上缓缓地推拿两次，上官如雪哇地一声，吐出一口痰，人立即清醒过来。
田无水叫道：“如雪！一切都没事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是谁说的没事了！”
说话的声音是生硬冰冷的。田无水大吃一惊。正待转回头，又听到那冰冷的声音说道：“你最好是不要回头！你应该知道有什么东西正顶在你后心上！”
果然，田无水感觉得到有一个又尖又硬的东西，顶在他的后心。不用说他也知道：那是一柄兵刃。
田无水心里有些不安了。
虽然他在忙着替上官如雪推拿，但是，有人来到他的身后，他不会不知道：那只有一种情形，来人的功力太高，根本使他无法发觉！
这样的高人用兵刃顶住他的背后，那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这时候伏身在地上的上官如雪刚刚要仰起头来，就听有人喝道：“那个女娃儿也不许动！只要你动一动，两个一齐都会死！”
田无水平静下心来，问道：“请问尊驾是他们一伙吗？”
背后的人说道：“你以为呢？”
田无水说道：“我以为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背后的人说道：“有理由吗？”
田无水说道：“有！至少有三个理由：第一、尊驾的武功比方才那些人高出太多，决不是同类。第二、如果尊驾是他们一伙的，决不会这样跟我说话，早就一剑穿胸，我也早就死于非命了！第三、听尊驾说话的声音，是一位年长的婆婆，虽然你已经故意改变了腔调，我还是可以听得出。一位年长的婆婆。怎么会跟那些人为伍？”
背后的人说道：“你倒是很从容的！”
田无水说道：“有什么可怕的呢？勇者死一次，懦夫死十回！你最多是一剑贯心，一死而已，值得我害怕的吗？何况，你根本不是我的敌人！你没有理由平白无故要我的命！”
背后的人笑笑说道：“你倒是很有自信的！”
田无水说道：“一个人闯荡江湖，难免刀头舐血，仇人总是有的。但是在下自问所杀的人，都是可诛之辈，尊驾不是那种人，与我何仇之有？”
背后的人又笑了笑说道：“这回你说错了！你杀的这些人，都是我的属下，我要替属下报仇！”
田无水叹口气说道：“天下事真是难以预料！”
背后的人说道：“害怕了是吗？”
田无水说道：“只是感到意外，象你这样的人，居然是与这些下三滥的人为伍！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杀吧！”
背后的人似乎思考了一下说道：“你似乎有些不服气！这样吧！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在你们两个人之间，你们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让你们选择。”
田无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背后的人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今天的事，杀你们一个人也就够了，我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你们自己决定吧！”
上官如雪此时突然大叫：“杀我！因为一切事情都是由我而起！”
田无水说道：“如雪！这不是笑话吗？在场的人一个一个都是死在我的剑下，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应该杀我以偿命！与你有什么关系？”
背后的人突然说道：“这倒是奇怪的事！好生恶死，是人知常情，你们两个为什么都要争着要死呢？”
田无水说道：“你懂得什么？如果你懂得道理，你也就不致于跟那些杀人放火的坏人在一起了！”
背后的人笑道：“我是不懂，你不妨说说看。”
接着她又警告说道：“你们两个人最好就是现在这样，不要乱动，想打歪主意。我说过，现在你们两个人之中，还有，一个可以活命！只要你们之中，有任何一个想移动一下，两个人全没有命！这一点要记清楚。”
他又用刀顶了田无水一下。
“说吧！你为什么要抢着死！”
田无水说道：“这就是人的最可贵的情感！我们彼此都认为。生不是必须的，死也不是可怕的，而人与人的情感，则是最可贵的！”
背后的人说道：“说得更明白些！”
田无水说道：“杀就杀吧！你还罗嗦些什么？”
背后的人说道：“如果你把道理说清楚了，说不定我一个人都不杀！”
田无水说道：“现在你的剑在我身上，杀不杀在你，不过，道理我倒是愿意说清楚的。”
背后的人说道：“那你就说吧！”
田无水说道：“刚才我说过。人与人之间，有一种尊贵的情感，比方说臣对君，可以效命致死，而且毫无怨言，这叫做忠；子对父，可以顺从到无违，而且从无一事可以例外，这叫做孝！……”
背后的人说道：“好了！现在地上的上官如雪，既不是君，又不是父，你为什么要代她一死？这也有道理吗？”
田无水说道：“上官如雪虽然不是君父，她却是我田无水来过门的妻子，我有责任保护她不受伤害。另一方面上官如雪的令堂将如雪托付给我，更不容有丝毫疏忽！因此，我可以死，如雪不可受到伤害！”
上官如雪伏在地上大哭说道：“田哥哥！如果你被杀死了，我一定不会独活！”
田无水说道：“如雪！如果你这样，我会死不瞑目！你太辜负我了！你也是太对不起你母亲了！”
上官如雪哭道：“可是，你这样为我而死，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田无水说道：“不是这样！如雪！你一定要想到，当我们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能活，那个人一定是你，而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必须死，这个人应该是我。”
上官如雪哭道：“为什么呢？”
田无水说道：“道理很简单，令尊为官一生公正清廉，只得一女，如
果遭此横死，天理何在？尤其令堂生死不明，上官家只有你这样一支嫩苗，无论如何要勇敢地活下去！那不只是生的权利，而且是一种生的责任。”
上官如雪哭道：“田哥哥！难道你不是一样么？”
田无水说道：“你知道那完全不一样的！我堂叔田承嗣作恶多端，祸延子孙，我田无水任何灾难，都是罪有应得。何况，如雪！我对你绝对是有替死之心……”
他说到这里，忽然有个感觉，感觉到他的后背，没有了那种尖硬东西顶住。
他停下说话，留心细察，他的身后也没有了声音。
他在一阵仔细思考默察之后，突然一个翻身，宝剑护住自己，撒步停身，留神一看，他的身后，果然没有了人踪。
可是在前面约有五丈开外，站着一位老尼和一位中年妇人。
田无水一怔之后，大叫：“夫人！恭喜你无恙！”
他立刻拉起上官如雪说道：“如雪！快起来看伯母他老人家……”
上官如雪伏在地上哭得泪水涟涟，听到说“伯母老人家”几个字，一时头昏脑胀，刚被田无水拉起来，定神一看，一瞬间的傻愣，立刻大叫。
“娘！恩师！”
她疯狂地撇下琵琶，张开双手，扑上前去，一头裁进母亲的怀里。又哭又笑地说道：“娘！你没有事么？我们相逢是在梦里吗？”
上官夫人搂住女儿说道：“如雪！我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多亏你恩师搭救，否则，我们母女是不能见面了！”
上官如雪这才想到自己恩师还在旁边，立即从母亲怀里起来，转身跪在恩师跟前，口称：“弟子叩见恩师！恩师天高地厚之德，弟子粉身碎骨难以报答！”
老尼微笑说道：“你起来吧！站起来说话。”
上官如雪站起来，又向恩师致谢，说道：“若不是恩师法驾云踪，停留在此，我母亲的性命就早完了！”
老尼微笑说道：“你这一阵子吃了不少苦，历经了不少灾难，你在苦难中，渐渐长大了。尤其是在德行方面，你没有让我失望，我很高兴！”
原来上官如雪离开师门之后，一言一行，都在师父的了解之中，幸好没有差错，否则，以何面目来见师尊！
老尼又说道：“你母亲和你都有眼光，看人看得很真切，这是十分难得的事。虽然说，姻缘是前定，但是，福泽则是后来修养来的！心地好的人，总是会得到天的眷顾！”
田无水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才知道拿剑顶住他的人，正是上官如雪的恩师，那是对他的一种试炼与考验！老尼是太乙神府的当代高人，幸亏自己没有冒犯，否则可惹不起！
正好这时候老尼的眼光看到田无水的身上。
田无水立即大步向前，一走到近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口称：“晚辈田无水，叩见前辈，拜见夫人！”
上官夫人说道：“无水少礼！谢谢你对如雪的照顾！”
田无水脸上一红说道：“回夫人的话，田无水无能，让如雪受了不少委屈，深感惭愧！”
老尼笑道：“此处不可久留，你们有话快说，我们要很快离开这里！”
上官如雪说道：“恩师！你老人家还要到那里去？”
老尼说道：“自然是回到我住的地方，不过这回我是要带着你母亲一同回去，所以今天算是让你跟母亲道别。”
上官如雪大惊，连忙转过身来，问道：“娘，你要随恩师去天籁玄府吗？”
上富夫人携着女儿的手，轻柔的说道：“孩子！你长大了，而且最让娘安心的，是你有了一个很好的归宿。一个女人还有什么比一个良好的归宿，更能让人欣慰呢？娘今天亲眼看到，一生的心事，一了无撼！娘可以很宽心地随神尼去天籁玄府……”
上官如雪大哭说道：“娘！为什么不让女儿侍奉你老人家天年……”
上官夫人微笑地为女儿拭着泪水，一面说道：“孩子！你有你的前途，你有你的天地，为什么要将你拘束在山林之间。这次家居被焚，说明我没有一处真正可以静居的地方！我恳求神君带我到天籁玄府，蒙神尼答应。是我的幸运！”
上官如雪哭着说道：“为什么不让我也随着一齐去呢？”
上官夫人微笑拍着女儿的手背，说道：“我不是说过吗？你有你的前途。”
她牵着上官如雪的手，交给了田无水。
田无水双手接过，单膝晓在地上。
上官夫人认真地说道：“无水！我把如雪交给你了！”
田无水立即双膝落地，顿首说道：“夫人但请放心！……”
老尼呵呵说道：“岂有此礼！到现在连伯母都不适合了，还称作夫人，该当何罪！”
田无水一时为之赧然，伏地拜道：“谨遵岳母大人训示，小婿敢不尽心！”
老尼一阵呵呵大笑。笑声寂时，田无水和上官如雪抬起头来看时，已经没有了老尼和上官夫人的踪影。
田无水大惊而起，上官如雪却于此时大哭失声。
田无水拥着上官如雪说道：“如雪！不要伤心！娘随着神尼而去，过着平安宁静的日子，那是我们所不能给与她老人家的！神尼有这份心，我们应该感激！”
上官如雪听到田无水改口称呼“娘”，那份自然而生的安慰与感激，使她噙着泪水，依偎在田无水的身上低低地叫道：“无水！”
田无水更拥紧着她说道：“其实有一天当我们在江湖上闯荡得累了，我们一起去天籁玄府拜见神尼，叩见母亲，不是很好么？”
上官如雪摇摇头说道：“没有人能知道天籁玄府地址？”
田无水不解地说道：“你是刚离开不久啊！你自然会记得的！”
上官如雪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因为我是怎么进入天籁玄府的，以及我是如何离开天籁玄府的，我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田无水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方才也不过一低头，一阵笑声的时间，神尼和娘都不见了。这绝不是武功，这是……”
上官如雪立即用手掩住田无水的口，说道：“不知道的事情，无水！请不要猜测，就拿我来说，对天籁玄府有极深的记忆，但是，当我不知道真正的住处，我不能乱说是蓬莱仙岛！”
田无水点点头说道：“如雪！你说的是极！不知道的事，我们不要去猜测。但是。有一点我们应该承认的，娘跟神尼静居在天籁玄府，我们是最放心不过的。我们也应该说，娘和神尼所以要这样，未尝不是让我们从容于江湖之上，多积功德，而无后顾之忧！”
上官如雪仰起头来，泪眼却含有笑容，对田无水说道：“还是你说得好！”
用无水扶正上官如雪的身子说道：“还有一点是我们应该想到的。”
上官如雪眼睛睁得圆圆的问道：“还有那一点？”
田无水说道：“恩师神尼想必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当她想到我们应该和娘相见的时候，她自然会告诉我们，还有什么可怨的呢？”
这几句话果然引起上官如雪极大的兴致，想想事实就是如此，自己的行踪，那一点不是在恩师的意料之中？
心情开朗，笑容自然绽开。
可是当她一回身，看到故居断壁余烬，不觉又是一阵凄凉，大有今宵何处去的哀伤！
她望了望田无水说道：“无水！我们现在要到那里去呢？”
田无水笑道：“天地之大，任我们邀游，如何说没处可去呢？”
他忽然想起来，兴奋地说道：“我们去海门！”
他这样突然冒出一句“海门”，上官如雪为之瞠然。
田无水笑道：“不要这样惊讶！海门是南边靠海的一处城镇，我们和张大哥有约……”
上官如雪问道：“那个张大哥？”
田无水说道：“是我和红线一同认识的好友，血性汉子，豪迈过人。
听他说话的口气，他在海门，极有声望。我们本来约好是在明年夏至，在海门相聚……”
上官如雪说道：“去到海门找张大哥？”
田无水说道：“真正说来，他是不是姓张，不敢确定。”
上官如雪说道：“好奇怪！既然是至交，那有不能确定他的姓名的道理？这其中有一段故事吗？”
田无水说道：“被你说中了。我和红线跟他相识之前，彼此的立场是敌对的。一场狠拚之后，成了好友，那时候他的名字叫勾名！当然不是真的姓名，我可以看出他是游侠人间的。”
上官如雪问道：“你又如何相信他姓张？”
田无水说道：“他在临行之前，跟我们做了夏至之约，他说到海门顺风客栈去找一位张姓客人，就可以找到他。”
上官如雪“哦”了一声，随又点点头。
田无水说道：“现在离夏至还早，趁着这秋冬雨季，我们慢慢找向海门，让那无际无边的海洋，宽阔一下我们的胸襟。”
上官如雪刚说得一声“好啊！”随又摇摇头说道：“无水！你不觉得有件事情欠妥么？”
田无水一怔，问道：“欠妥？没有啊！”
上官如雪说道：“当初你和勾大哥也好，张大哥也好，相约的三个人是有红线姐，可是如今变成我了，张大哥不会奇怪吗？”
田无水道：“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们原是要让张大哥为我们恭喜的啊！”
上官如雪脸上一红，低头说道：“无水！你……”
田无水携着上官如雪的手，认真地说道：“如雪！你不是很想念红线姐吗？我想，如果没有特殊的意外，红线对海门之约，她一定会如期而至的。”
上官如雪兴奋地说道：“好！无水！我们就前往海门！”
田无水正要笑着说“好”，忽然他又摇摇头说道：“此去万水千山，我们的马匹在名居集卖掉了，恐怕，我们要等有人送给我们马匹时，才能启程。”
上官如雪不解地说道：“谁会送马匹给我们呢？”
田无水回过头来，对着来路看了一眼，笑道：“送马的已经来了！”
上官如雪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一行四匹马，正缓缓地朝着这边过来。
上官如雪觉得有些不对，悄声问道：“无水！他们是……？”
田无水笑道：“等一会你就会自然知道的。现在你静静地坐在你原来的位子，让我去会会他们。”
他提起宝剑，在手上巅倒看了一下，笑笑说道：“如雪！好让你知道：我这柄剑，本来是无鞘的。后来曾经一度交给红线使用，不知如何她总觉得无鞘之剑有些不便，还给我的时候，竟配了剑鞘。这样也好，宝剑出鞘本来就是一种气势，只是……”
他一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把下面的话顿住，宝剑交给左手，大踏步地迎上去。
四骑刚一穿过小树林，便勒缰停住了。
马上的四个人都是一式的紫红色长袍，镶着云勾黑边，头上戴着抹额软巾，身后各背着一柄剑。
这个服饰，田无水是太熟悉了。那是魏博节度使田承嗣所养的“外室男”，高极杀手的专门服饰。
说实话，田无水对于这四个“外室男”的出现，是十分意外的。
魏州到这里，是不近的路程，田承嗣不会让他的“外室男”离开魏州这么远。因为，田承嗣训练豢养“外室男”，主要的用意是在保护他的安全。
是什么原因让这些贴身护卫离开魏州？
四个人坐在高高的马上，朝下一看，随又将眼光盯到田
无水的身上，这才慢慢地下马，走将过来。
田无水站在那里不动，眼神里却带有一丝嘲弄的笑意。
这四个人来到近处，为首的人发话，“田少爷！先让我说几句话。”
田无水微微一笑说道：“这一辈子没有听过这么荒谬的称呼，我看你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不过，你还是说吧！”
那人冷冷地没有理会田无水的嘲弄，继续说道：“你目前最好的方法，便是随我们一同回魏州，在路上你可以获得照护，到了魏州，你是节度使的亲侄儿，有什么都可以解说。”
田无水含笑如故，只是说话的语气更形尖锐了。
“这真是天下的奇闻，我目前正携着我的妻子遨游江湖，我为什么要随着你跑那么远的路程？更奇怪的我为什么要你们照护？我又为什么要向我的堂叔解说？我看你说话颠倒三四，语无论次，你这个人有毛病！”
那人摇摇头，带着几分叹息的意味说道：“田公子！我为你的愚昧不值！”
田无水用剑一指说道：“这里离魏州很远，少拿你们外室男那一套口气说话。”
那人似乎深沉得很，彷佛一切早是胸有成竹。他回头向四下看了一下，竟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其余的三个人，也都在附近席地而坐。
那人望着田无水说道：“田公子！你要跟我们耗时间，我们多的是时间，可以跟你慢慢耗下去。如你要我们动武。我们一个一个跟你奉陪。你应该知道：节度使对我们的要求，只有一点。把事情办妥，老实说吧！除死方休。”
他淡淡地继续说下去。
“田公子！你看我们是愿意死在异乡的人吗？”
田无水“哈”了一声说道：“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你们要想不做异乡孤魂，已经是不大可能的了！”
那人说道：“人总这样的固执。常言道得好，不到黄河不死心。其实，你是个聪明人，今天你让我们四个碰上了，除了跟我们走，没有第二条路。你也应该为你的妻子想想。”
田无水笑笑说道：“没想到，如今的外室男除了武功之外，还要练耍嘴皮子。”
他的右手一搭宝剑握把，只听得“唰”地一声，寒光耀眼，秋水一泓，田无水的宝剑从没有像此刻这样的闪耀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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