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025-04-09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大家算是看了场热闹,虽然有人嘀咕计较,想想自己赶来这里,用心只有自己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到这里,也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指下活人侯万生很慷慨地邀大家在化雨庐畅饮一顿,认为这是数十年以来,武林难得的一次盛会。
  但是长鞭短剑宋远星敞着大嗓门说道:“我算看了吧!一则化雨庐没有这么大的地方,让我们这些人在胡闹。再则。化雨庐的存酒,也当不起我们这批蝗虫大嚼!再会了!能够当面看到江湖上的名医。此行已经算是不虚!告辞!告辞!”
  宋远星如此一阵哈哈,一百多人没有再留下来。
  走得最晚的是快剑如风言必行,和他同来的一批人。
  言老走过来对红线说道:“姑娘!你的武功让老朽开了眼界,而且你的狮子吼,更让我亲身体认到了佛门大法,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如果说是内修的功力,那也只能说是天赋异禀,不是常人所能为!”
  红线神情肃穆地说道:“老前辈谬奖之词,晚辈愧不敢当!”
  言老说道:“老朽练了一辈子武功,功力有限,但是自信眼力还不是太差。这些倒也不必去说它了,不过,有一点我要想多饶舌几句。”
  红线说道:“老前辈不吝赐教,是晚辈的大幸,自然是洗耳恭听!”
  言老望了望站在桥头,表情木然地龙飞,诚恳地对红线
  “老朽不知道你这回赢到的筹码,究竟要怎么用?”
  红线始而一怔,立即恍然笑笑说道:“老前辈说的是龙飞?”
  言老说道:“虽然他的行为十分鲁莽,但是,其情可悯……”
  红线立即说道:“这个当然。”
  言老接着说道:“他的人品,在本质上并不坏!”
  红线点点头说道:“老前辈宅心仁厚,令晚辈衷心敬服。关于龙飞的人,我师兄也就是他的哥哥龙涛,早已经有了介绍,不瞒老前辈说,对龙飞,我曾经对自己有过一个诺言,我打算嫁给他,侍奉老娘以终天年……”
  这倒是大出言老的意外,他长长地“啊”了一声。
  红线微有叹息之意地接着说道:“谁也没有料到落到今天这种冰炭不相容的地步。”
  言老说道:“有了姑娘这番说明,老朽思过久矣!这才使老朽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直接击败他。红线姑娘!虽然目前正如你所说的;冰炭不能相容,但是,我看将来终非仇敌。老朽方才那一番话,就十分多余的了!
  他面带着笑容,拱拱手,道声:“告辞!”很愉快地走了。
  方才还是一片杀气腾腾,腥风血雨的化雨庐前,转眼变得一片宁静,指下活人侯万生慢慢地走到桥上,对红线说道:“姑娘!此事已经告了,且请到舍下一叙。”
  红线点点头说道:“一定要叨扰!”
  她转身过去,走到龙飞身边说道:“龙飞!”
  龙飞木然应声“在”,微哈着腰,说道:“有什么事请吩咐!”
  红线微微一笑说道:“第一件事,从现在起,你不必用这种态度对我,把我当作朋友相处……”
  龙飞冷冷地说道:“朋友?”
  红线说道:“我知道这对你是一件很困难、很痛苦的事。我并不要求你内心对我如何,至少表面上你要把我当作朋友相待。”
  龙飞冷寞地说道:“遵命!”
  红线笑道:“这就不对了!那里有朋友跟朋友说遵命的话?”
  龙飞说道:“好吧!你怎么说怎么好。”
  红线说道:“这还差不多!这第二件事,你看那边……”
  顺着手看过去,刀神的尸体倒在地上。
  红线叹息地说道:“龙飞!上天有好生之德,非不得已,不要杀人。刀神这个人虽然肤浅可厌。但是,还不到该死的程度!在黄泥汊他丢掉性命,是非常可惜的事。”
  龙飞淡淡地说道:“人都已经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呢?”
  红线说道:“虽然人死了,不能复生,但是,给我们一个很好的教训。以后在动手之际,总得存一分仁心。现在……”
  她对龙飞正色说道:“你亲自到那边田埂,掘一处坟坑,把刀神好好地埋了吧!虽然这件事罪不在你,借此你也可以稍求一点心安!”
  龙飞没有说话,顺手从地上拾起那根削断了的长刺,走到河岸的对面,认真地掘着土。
  指下活人侯万生亲自送来一把锄头。
  龙飞连头都不抬,只是用力地挖掘着泥土,仿佛他除了在挖土,其他一切都不在他的心上。
  一直挖到一人深,他放下长剑,再回来背起刀神的尸体,放进坑里,再用心地将泥土堆上,堆成一个坟包。
  不知何时,他将那把分解开的马头琴,再度结合好,用手深深地插在坟前。
  这一切都看在红线的眼里,她看得非常仔细,也看得非常认真。
  当龙飞满身泥污,满头汗水,满脸的疲惫,站在红线的面前。红线对他点点头说道:“人不能没有错,如果在错误之后,能有后悔之意,就是一次最有意义的教训。龙飞!你此刻的表现,我感到很高兴!现在请你回到化雨庐,洗净身体,稍作休息。在化雨庐,你比我熟,你知道在那里洗澡,在何处吃饭!去吧!我等你吃饭!”
  龙飞没有说什么,径自走回到化雨庐去了。
  红线目送着龙飞走了以后,她向侯万生大夫说道:“侯大夫!你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侯万生迟疑了一会,缓缓地说道:“按说我是不应该多管闲事的!但是,姑娘!你是知道的……”
  红线含笑说道:“我知道你虽然是医家,可是长远以来,与江湖人士交往,耳濡目染,你也沾染了几分江湖气,心中有话,不吐不快!请说吧!我在洗耳恭听!”
  指下活人侯万生想了一下,似乎是在想:“应该怎么样说方是妥当的。”
  他想了想终于说道:“红线姑娘!你是赢家,可以决定龙飞的一切,可是,你不觉得龙飞的为人,在本质上来说,他不是坏人!”
  红线说道:“不错!方才言老也说过了!”
  侯万生说道:“你看!在化雨庐他给我带来许多的不方便,但是我仍然不会恨他,相反地我却一直在同情着他,我以为他是一条汉子!”
  红线说道:“侯大夫!你有话可以直接说,别尽在绕弯子。”
  侯万生说道:“姑娘!我总觉得,你自从赢了龙飞之后,你象指使奴婢——不对!应该说是简直把他当作一个痴呆的孩子在使唤!我总觉得……总觉得……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呢?我的意思是说,是不是过份了一些?”
  红线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她似乎在寻找什么,或者说她是在思索如何来回答侯大夫的问题。
  侯万生又说道:“我很抱歉,姑娘,不是我爱管闲事,实在是我觉得龙飞不是坏人,他是让仇恨蒙蔽了心灵,他是值得原谅的。我的意思是……”
  红线说道:“你的意思已经说得十分清楚。”
  侯万生说道:“我并没有批评姑娘的意思。”
  红线说道:“事实上你已经批评了我,你认为我待龙飞太过苛刻,你以为我是以奴仆的立场来看待龙飞。”
  侯万生说道:“当然,你已经赢了这场赌注,你有权利这么做。不过,我只是说,龙飞不是个坏人!”
  红线说道:“你已经说了三次!每一次我都听得很清楚,很深刻,也很感慨!”
  侯万生说道:“我是太噜嗦了!”
  红线诚恳地对侯万生点点头说道:“侯大夫!你的心肠很好,难怪你是一位好医生,你有比旁人更多一份的仁心。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对龙飞,我比你有更多的关心,可能有一项情形是侯大夫所没有的,我对龙飞还欠有一份债!”
  这倒是大出侯万生的意料之外,他禁不住长长地“啊”了一声,脱口说道:“债吗?”
  红线点点头说道:“不错!是债。你看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应该比侯大夫更关心龙飞,否则我就成了有心赖债的人。但是……”
  她的语气一转,变得有一分神秘,也有一分无奈。
  “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恕我现在无法说明白。”
  侯万生望着红线,若有所悟地说道:“我只是以一个爱管闲事的立场,说了些不干己的闲话,姑娘请不要在意。有一点我已经相信了,姑娘是高人,自然不会有象我这样庸俗的想法与做法。”
  红线一抱拳说道:“仁心仁术的医生,古道热肠的长者,红线衷心敬佩!”
  侯万生也拱手说道:“饶舌!饶舌!恕罪!恕罪!”
  他回头看看化雨庐,已经灯火亮起,他便说道:“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这样的邀请姑娘,也许不够恭敬,黄泥汊是村野乡间,化雨庐又是简陋不堪,但请姑娘将就着些了!”
  红线笑道:“侯大夫!我是一个恶客,不但要叨扰吃的,还要留住在化雨庐。不知道可有一席之地,让我今宵聊避冷露与风雨。”
  侯万生连声说道:“化雨庐蓬毕生辉!只怕是接待不周,请姑娘多包涵!多包涵!”
  宾主如此互相一客气,红线就决定住在化雨庐的客空里。
  晚餐之后,红线谢绝了侯万生差遣来的小使女,她叫龙飞为她掌灯,引导她到客室里去。
  所谓客室,是侯万生平日留住远道求医的病人,或者是病人家属,暂留之处,现在已经被龙飞住了。
  侯万生为了安顿红线,特地在后进内眷居住的地方,清理出一间房,让红线住歇。但是,被红线谢绝了。
  在谢绝的同时,红线提出一个惊人的要求,她要住在龙飞的客房。
  侯万生为难地说道:“龙飞一时找不到别的地方住。”
  红线说得非常的干脆。
  “不要紧!我跟他住在一起!”
  侯万生当时张大了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侯大夫!你不会认为我是淫乱之人吧!”
  侯万生这才回过神来,连声说道:“不敢!不敢!”
  红线正色说道:“现在还没有起更,侯大夫!三更以前,请你自己提着药囊,来到客房,我有重要的事情相告。”
  她最后又补充一句说道:“侯大夫!有困难吗?”
  侯万生一怔之后,立即说道:“没有!姑娘吩咐的事,我一定照办。三更以前,我自己提着药囊,前来客房,听候姑娘差遣!”
  红线大大地赞了一声:“侯大夫!你很了不起!相信别人,也能自信。高明!高明!”
  她便随着掌灯的龙飞,走向客房。
  客房是一间很清静的房间,虽然不是很宽大,却是非常的干净而幽雅。
  窗外遍植着丛竹和垂柳,房内一榻一几,一盆瓶插,一尊香炉。
  此刻有人送来一壶清茶,两只茶碗。
  红线进得房来,盘膝坐在榻上,她待龙飞将烛台放在几上后,便叫道:“龙飞!你过来!”
  龙飞迟疑了一下,红线说道:“叫你过来,你听到了没有?”
  龙飞果然依言来到榻前,叉手而立。
  红线说道:“背向着我,盘膝而坐,五心朝天。这样基本调息的功夫,你还没有丢下吧!”
  龙飞忍不住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红线说道:“照我的话去做,现在你不要问。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龙飞憋住一口气说道:“红线!我警告你……”
  红线说道:“不是你警告我,而是我警告你。如果你不听我的话去做。就是不遵守诺言。”
  龙飞忍着气,没有再讲话,依照她的吩咐,背向着榻,盘膝而坐,五心朝天。
  他这里刚一坐稳,就听到红线在身后沉声说道:“收敛心神,抱元守一,集中你的意志于一点,吐纳调息,行功运气,功行全身之后,突破十二重楼的瞬间,你要突然散去功力,竭尽全力,大喊一声。”
  她的话,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说得非常有力,充分表现出权威感,使人不得不听,不敢不从。
  红线停了一下,忽然用一种极有感情的声音说道:“龙飞!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对自己负责。你不是自食其言的小人和弱者,你说过,你要听从我的每一次吩咐,现在就看你是不是真能做到言行一致!”
  红线说到此处,便寂然无声。
  龙飞虽然不知道红线要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倒是真的按照红线的吩咐,认真的行功运气,吐纳调息,逐渐地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红线坐在榻上,合掌闭目,一丝不动。
  客房里的烛台,只剩下遍流白烛泪。偶尔从窗外吹进来的夜风,摆动竹帘,发生一阵轻微的声音,客房只有寂静。
  时间就在如此寂静中流逝。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龙飞的功行一周将了,一股气正将突破十二重楼的瞬间,他忽然醒来,他想到……
  他立即一昂头,吐气出声,一声大喝。
  “嘿!”
  几乎是与这同时,红线从他的身后,闪电伸出双手,左右各伸出中指,顶向龙飞的背后。
  龙飞浑身一震,来不及开口说话,“哇”地一声,口一张,鲜血喷出如箭。
  龙飞的身体向前一栽,红线飞身下榻,双手一把扶住龙飞的双臂。
  此刻,客房外面有了灯光,红线叫道:“侯大夫!快来!”
  外面的侯万生右手掌灯,左手提着药囊,匆匆抢进客房,一见大惊,左手的灯台,几乎脱手落地。
  红线急忙说道:“侯大夫!请帮他止血、安神,详情我再回头告诉你。要快!”
  侯万生果然很熟练地将龙飞从血泊里放平,随手灌下一把药丸,又从药囊里取出三根银针,落手飞快,连插人中、锁喉、玄机。
  他又抬起头来,对红线说道:“姑娘但请放心……”
  红线拦住他说道:“侯大夫!请你在这里看着龙飞!我到庄外去去就来。”
  侯万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红线说道:“化雨庐来了不速的恶客。”
  她说着话,便大步走出客房,出门便凌空拔起一个弹纵,落身在化雨庐前那道小桥的桥头。
  桥的那一端,相距约在二十步之外,站着一个人。
  黑衣、黑袍、黑布包头,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在这样的黑夜里,背后又是一溜浓密的树林,站着这样全身皆黑的人,不伹是看不真切,而且给人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红线叉手站在桥头,沉声说道:“怎么只有一个人来呢?你的徒众呢?这样孤单一个人前来,是不是比较没有把握?”
  对面的人冷笑了一声,一种暗哑的声音说道:“你对我知道得不少?”
  红线说道:“除了一样。”
  那人怔了一下,问道:“是那一样?”
  红线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找我的麻烦。因为我红线是江湖上一名无藉藉之名的人,没有宿怨,也没有新仇,为什么会使得你如此念念不忘地要加害于我?而且,还要假手无辜可怜的龙飞!”
  那人哼了一声,说道:“你对我知道得那么多,为什么在这一点上还要装糊涂呢?”
  红线说道:“那是你不说明原因的藉口,是吗?”
  这时候,化雨庐里出来三四个人,侯万生走在前面,两旁高挑着四盏风灯。
  那人突然厉声喝道:“把灯拿开!”
  在他说话的同时,只见他双手一抬,看不清楚是什么暗器,或者是其他手法,四盏风灯,应手而灭!
  红线把握住这一瞬间的可趁之机,腾身一跃,以闪电流星的速度,扑向桥的那端。
  人在飞掠,她的手里多了一柄闪亮的龙纹匕首,挟着一缕光,挑向那人的面门。
  那人一惊,一缩身,就地一个倒翻,冲天飞起四丈多高,这是轻功无法到达的境界,人似一只大鸟,飞掠到树林边缘。
  他的身形一落地,就听他说道:“虎无伤人之意,人倒有伤虎之心!”
  红线说道:“我只是看看尊驾是何许人。为什么要用面巾蒙住自己的面孔!”
  那人大叱。
  “混帐!你要找死!
  只见他双手一抬,两道碧绿色的火光,直飞过来。
  红线一见,立即挥动龙纹匕首,飞身迎上,挥舞出一层刀光影幕,迎向飞来的碧绿火焰。
  这两股火焰,一遇到龙纹匕首的光幕,似乎遇到了克星,一碰之下,立即化作碎火花,落得满地乱滚。
  可是,每一朵火焰落地之后,又立即再度燃起另一团火焰,只是这火焰的光芒,不似原来那样的碧绿,而是逐渐变成火红!
  只不过是一会工夫,红线的四周,燃起了一遍火焰,熊熊地火舌,逐渐噬向红线。
  一开始的时候,红线挥动的龙纹匕首,光芒四射,火焰只要一碰上匕首的光芒,就变碎、变弱!
  但是,愈来四周的火焰愈盛,而龙纹匕首的光芒,却慢慢被火焰压制下去了。
  突然,红线跌坐下来,龙纹匕首捧在胸前。
  四周包围的火焰熊熊之中,看到红线垂眉阖目的神情。
  这情形看在侯万生眼里,只觉得红线已经要葬身火焰之中,而且还会死得很惨。
  他忍不住叫道:“红线姑娘!”
  只见红线一扬头,一张嘴,从口中喷出一股血雾。
  她咬破自己的舌尖,喷出血雾,同时,长身而起,龙纹匕首再度挥起,光芒四射,火焰竟是奇迹似的消失了!
  红线一收龙纹匕首,摇开头上束发的玉环,让头发散披下来,她用匕首在自己的额上划个“卐”字,然后,她缓缓地走过来。
  她走近那人,沉声问道:“告诉我,为什么要跟我这个晚辈过不去?只要是你有理由,我一定还给你公道:甚至于用我的生命来偿还。”
  那人站在那里,如同一尊石像,不说话,也没有移动身体。
  红线继续说道:“是上一代的仇恨吗?我连我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值得你这样仇恨似海吗?”
  那人说道:“你方才破了我的法,很可以在那一瞬间,飞身过来伤了我,你却没有,为什么?”
  红线说道:“不为什么!我没有理由这么做。而且,我从不用法,因为炼任何一种法,都是违反自然的事,你如果知道:万道教是炼法而不用法的”。
  那人说道:“一昼夜你奔驰了七百余里,盗走了田承嗣的盒子,这不是用法?”
  红线说道:“为了消弭一场可能发生的战争,白骨如山,血流漂杆,我不得已。你应该知道:我没有伤田承嗣一根毫毛。”
  那人说道:“今天你用万道教的大法。”
  红线说道:“那是因为你的磷火阴烙太厉害。”
  那人说道:“就冲这一点,你可以在破法之余除掉我。”
  红线说道:“我说过,我们没有仇恨,即令真有仇恨,一则我不晓得,再则,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样总比冤冤相报好些。”
  那人叹了口气说道:“道理是人人都懂的,但是懂得道理不见得每个人都能实行践履。红线!你做到了,因此,也引发起我的惭愧!我走了!没想到几十年的一口冤气,数十年的恨意,竟然是这样轻易地解除掉了!”
  他说着话,转身就走。
  红线立即赶上两步叫道:“请前辈留步!”
  那人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说道:“还有事吗?”
  红线说道:“龙飞身上的禁制……”
  那人哈哈说道:“我知道你已经解除了。法的禁制虽然解除,暴戾之气,仇恨之心,就有待你去继续努力了。”
  红线说道:“还有一件事。”
  那人说道:“是要知道我是谁?”
  红线忽然合起手掌,虔诚地说道:“今日之会,无论如何对晚辈而言,是一件终身难忘的事。难道前辈就会如此了无牵挂么?雪泥鸿爪,难免总要留下一些痕迹。”
  那人沉吟了一会说道:“你回去问你的憨师伯去,双鹰老人他会告诉你的。”
  红线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那人又说道:“想必他也有所保留,能告诉你,想告诉你的,应该都已经说过了。剩下来的,想来即令你问他,他也不会再多说什么!这样吧!……”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红线。
  “当我给你看一件事之后,再回去问双鹰僧,他就不再有所顾忌而加以隐瞒了。”
  红线双手合十,深深一躬,口称:“多谢前辈!”
  此时双方相隔约在七八步之间,星月无光,周遭是一片黑暗。红线不知道对方要给她看的是什么,因此,她全神贯注,盯着那人。
  这时候只见对方一抬手,在揭去脸上的黑巾之后,红线几乎叫出声来。
  因为黑巾里面所遮盖的面孔,是一张极其丑陋,而且是经过大破坏之后极不完整的一张脸。
  鼻子几乎是被削平了似的,只有一小撮肉瘤,两边两个黑洞,上嘴唇是没有肉的,露出残缺不齐的牙,脸颊疤疤坑坑,没有一处是平整的。
  整个脸上唯一完好的便是那一双眼睛,灵活有神,而且黑白分明。正因为他有一双完美的眼睛,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他这张脸在当初没有受到破坏以前,一定是一张英俊的脸。
  红线在一阵惊诧之后,目视对方将黑巾遮起,她的心里忍不住想到许多问题:“他的脸是什么情况下被伤害到如此地步?为什么看到这张脸以后,双鹰师伯就会说出真象?为什么这张脸引发对我的仇恨?”
  她虽然想起了这一连串的问题,但是,却获得不了任何答案。
  对方点头说道:“我让你看我这张脸,说明我是有诚意向你解释一切,只是,你总不愿再残酷地让我自己再回忆一遍吧!”
  红线合掌依然,低头说道:“晚辈能体会得到前辈的心情。”
  那人转身走了,但是走没几步他又回来。
  红线立即迎上去说道:“前辈走而复返,想必是有事交代,红线在此恭聆。”
  那人说道:“你是聪明的!我的确有事要告诉你。关于龙飞,我有一些歉意,虽然我传授他的只是一些邪门外道之法,总算是有师徒之名。这个,你交给他,也不枉师徒一场。”
  红线伸手接过,是一个小红布包,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人又接着说道:“对你,我也应该有一点回报。”
  红线立即躬身说道:“不敢!这回报二字折煞晚辈。”
  那人说道:“你也不必推辞,你的仁心,解除了我数十年心灵桎梏,对我是件大事,不能不有所回报。”
  红线说道:“既然如此,晚辈哪里还敢推辞。”
  那人说道:“你需要知道杀死龙飞之母的真正凶手吗?”
  红线大感意外,立即说道:“太需要知道了,此事不能解决,龙飞的心情无法获得平衡。对晚辈来说,虽然我不在意旁人的冒名做事栽诬,但是,此事一日不明,枉死的龙婆婆一日地下难安。”
  那人说道:“说起来也是一些陈仇旧恨,从这些事可以使我们警觉到,吾辈做人,不可有一点疏忽,一念之差,往往就造成长远的遗憾!”
  红线倒真地认真聆听,而且十分感动地说道:“前辈的教诲,晚辈谨记在心。”
  那人笑了笑说道:“曾经是迷失的人,说不上是什么教诲,是几句痛苦的经脸之谈,倒是真情。”
  红线沉吟了一会,说道:“只是晚辈还不明白,晚辈只是一个刚出道的后生晚辈,在薛嵩薛大人府邸生活了十余年,只是一名记室,与世无争,何来的陈仇旧恨?”
  那人说道:“我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
  红线长长地“啊”了一声。
  “是上一代的仇恨!”
  那人说道:连忙说道:“在你来说,确是无辜。但是,一饮一啄,也莫非前定,能想到这层道理,你也就觉得它是十分自然。我的话太多了,一个曾经是执刀的屠夫,那里够资格谈什么慈悲因果关系呢!再见了!”
  红线急忙说道:“前辈请暂留一步……”
  那人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了。但是,声音仍然可以听得清楚,“你还想知道什么?”
  红线上前赶了两步问道:“前辈的名讳不能见告么?”
  黑暗里传来的声音有一分嘲笑的意味。
  “你已经看到我这张脸了,相信你终生难忘。凭着你的记忆,回去问问双鹰僧你的老师伯,他就会告诉你。不过方才的话,我还没有说完,算不得回报,记住,长江渡口一条船,不姓江来本姓梁。”
  声音杳然,四周寂静。
  红线站在那里良久,一时心中感慨万千。
  这位不知名的怪人,在满心仇恨之中,居然能化暴戾为祥和,这样的结局,原是她梦想不到的,如今却成为事实。
  可见人生的际遇,还都是决定于自己的一念之间。如果方才咬破舌尖,破法之后,趁胜追击,恐怕后果就不是这样的
  了。也许是泄了自己一时之愤,可是,龙婆婆的仇人恐怕就不容易这样可以获知。
  “长江渡口一条船,不姓江来本姓梁。”
  这还是一个暂时解不开的谜语,但是,只要有谜语,就不难有解开的一天。
  到那一天,龙婆婆的仇报了,剩下残废独臂的龙飞……
  她突然出了一身冷汗,甩甩头,长叹一口气。转身奔回化雨庐的客房。
  指下活人侯万生正一个人守在灯前。
  红线刚一踏进房门,侯万生轻轻嘘了一下,红线立即退回到门外,等待侯万生跟出来,悄悄问道:“大夫!龙飞的情形如何?”
  侯万生吁了一口气说道:“姑娘!我真的不明白你,既然……你是要他的性命,又何必要我来相救?”
  红线一惊,急忙问道:“龙飞有了生命危险?”
  侯万生说道:“谁让我是指下活人?”
  红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侯万生还在说着:“心脉受到重创,血不归经,只要再有一会工夫不能止住,必然是狂喷鲜血至枯竭而死。”
  红线禁不住合掌谢道:“大夫果然高明,红线感激得很!”
  侯万生怔怔地望着她,终于摇摇头说道:“姑娘!还是那句话,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今又是这样认真的在谢我。”
  红线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道:“现在我可以进去看他吗?”
  侯万生说道:“我给他扎了三根银针,然后服了一剂丸药,目前血已归经,人在熟絰,待他一觉醒来,我不敢说他是生龙活虎,至少可以行动自如。”
  红线衷心地感谢,连声说道:“妙手回春,红线感佩!总算我冒险得有价值!”
  侯万生一愕问道:“你说你是冒险?你说你是本来就不算伤害他?可是你知道你下手下得多重吗?”
  红线微笑说道:“大夫!你回去歇着吧!不明白的事情,回头会让你明白的。”
  侯万生说道:“我回去歇着,龙飞这里呢?”
  红线立即说道:“当然是我来照护他。”
  侯万生说道:“不行啊,龙飞满身血污,我已经替他准备好了换洗的衣衫,等我为他换过,让他睡得舒服些。”
  红线微笑说道:“换衣服让我来!而且。我还不会惊醒他。请回去吧!一切等到明天再说。”
  侯万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红线要替龙飞换衣服吗?包括要换去内衣裤?
  他又不能不信,红线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而且,这也不是说笑的事。
  侯万生停顿了一下,点点头说道:“那样也好,我就回去歇着了。明天早上,我让厨下准备一餐好早饭,让龙飞补一补。”
  红线又合掌谢道:“仁术仁心!我代龙飞向大夫致谢。”
  侯万生走了,红线走进旁里,但见满地血迹,龙飞平躺在榻上,浑身血污。但是,人是熟睡着的,气息均匀,而且脸色并是出血过多的那种苍白。
  在龙飞的耳根处,各扎了一根银针,另一根则扎在锁喉要穴。
  红线站在榻前,神色十分庄严,注视着龙飞,突然,她转身向着窗子,合掌低声祷祝着说道:“龙涛哥!我没有忘记我对你的承诺,尤其是龙婆婆事故之后,更加重了我心里的露负!你放心!我会尽我的力量去实现的!”
  此时,天空浮云散尽,窗外透进星光,照到红线的脸上,但见她宝相庄严,神情肃穆,俨然有如一尊石像。
  过了一会,红线回到榻前,她为龙飞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便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天明。
  此刻,红线的心情,已经趋于平静。
  对大师伯双鹰僧的期许,万道教未来的兴衰,对今年的海门之约,张大哥的期待,田无水是离开了,田无水那份无所求、无可奈的感情,以及对已逝的龙涛,她准备有太多的亏欠。
  她告诉自己,红线是人,而且是个极普通的人,红线不是神,她没有能力使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是了无憾意。
  她只能选择轻重缓急,本末先后,来尽自己的力。
  东方已经亮了,迷濛的晨曦,已经照进了客房。
  红线吹灭了烛台上残烛,来到客房外面,清秋冷露,已有一些寒意。她长长吸了一口气,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畅,她觉得唯有放开自己的心怀,面对未来的一切,才是因应之道:
  她刚一回身,准备回到客房,门口站着怒目而视的龙飞。
  红线迎上前去,刚叫得一声,“龙飞!”
  龙飞立即厉声叱道:“你就是红线?你是我的杀母仇人!我要你的命!”
  他这里刚一腾身,在他身后指下活人侯万生叫道:“龙飞!你不可鲁莽!事情的是非要弄清楚。”
  龙飞回头一看,眉头皱起,问道:“你是什么人?”
  红线微笑说道:“他是鼎鼎大名的武林名医指下活人侯万生侯大夫。他这个地方叫化雨庐,想想看,难道你是一点也记不得了么?你自己用心想想看。”
  龙飞重复地说着:“指下活人、化雨庐!侯万生侯大夫。这些都是我曾经说过的,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了”
  红线说道:“你是奉师命来的,你忘了师父要你来到黄泥汊……”
  龙飞忽然双手抱着头,似乎头痛得厉害,他陷入迷惘而且是无助。
  红线开始有些紧张,问侯万生说道:“大夫!他现在的情形……”
  侯万生说道:“原本我是一点也不知道的,现在我有些明白了。龙飞是受了法的禁制,迷了本性。如今你用截经堵脉,逼住血向逆方流,破除了禁制……”
  红线说道:“大夫果然高明,可是,如今龙飞似乎并没有生效。”
  侯万生摇摇头说道:“看来已经生效,只是效果不彰,是什么原因,就不是我所能胡说的了。”
  龙飞站在一旁怔怔地问道:“你们在谈什么?是在谈我吗?”
  红线说道:“我们在谈论你方才所问的,你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我们在想,这情形只有问你师父去。”
  龙飞若有所悟地说道:“对!我想起来了,我是想起来了,我是奉师父之命来到这里的,可为什么来到这里,我又想不起来了呢?”
  红线忽然心里一动,立即从身上掏出那人在临走之前所交给她的一个红布包。
  那人说得很清楚,他跟龙飞总是师徒一场,对龙飞,他有相当的歉意。因此,而给了这个红布包。
  想来这个红布包应该是对龙飞有益的,有帮助的。
  她将这个小小的红布包,递交给龙飞,并且告诉他。
  “这是你师父交给你的!”
  龙飞接过红布包,解开红丝线缠的结,刚一摊在手掌里,突然,只见他双眼发直,右手捧着红布包在发抖,良久,才凄厉地尖叫一声。
  “娘!”
  人双腿一软,立即倒了下来。
  红线抢上前一把扶住,侯万生上前说道:“是痰堵塞住了!”
  他替龙飞在胸前摩按了一会,红线扶起龙飞的身子,伸手在他后心一掌拍下。
  龙飞当时一伸脖子,哇地一声,吐出一口浓痰。
  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侯万生及时递上来一碗热水,这就是他做医生的长处,能给人及时的需要。
  龙飞喝下这碗热水,摇摇头,定下神来,再一回头看到红线扶住他,不禁脸上一热,人跳将起来,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侯万生当时一愕,怎么又出来这句话?
  红线微微笑说道:“好了!现在真正回复到兖州时期的龙飞了!”
  龙飞一听便问道:“兖州?难道这里不是兖州吗?这里是那里?……我……”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左手臂没有了,不觉大叫:“我的手臂是怎么不见了?”那一种震惊之后的嚎叫,真叫人掬一把同情之泪。
  红线也忍不住为之黯然,她对龙飞点点头说道:“龙飞!这中间发生的一切事情,真正是说来话长。不过,我现在要让你明白的一件事。我叫红线,是你哥哥龙涛的朋友,而且也是同门师兄妹……”
  龙飞流着眼泪说道:“听说哥哥已经被害了!”
  红线说道:“是的!龙涛哥是受害了,这件事也是说来话长。这位是武林中名医,救人济世的侯万生侯大夫,此地是黄泥汊的化雨庐。对目前的状况,你都已经明白了,其他的事,我们慢慢再说。”
  龙飞再度摊开右手,红布包里包的是一面小小的铜镜,别的没有任何东西,方才不知道龙飞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如此大恸过后,清醒过来。
  他用右手牵着自己的左边空荡荡的衣袖,大为痛心地说道: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为什么我居然也不知情?这是为什么?”
  红线说道:“现在你能记得的是什么?”
  龙飞低头思忖了一会便说道:“我现在只能记得,我娘被害的情形,我当时是昏过去了,以后我是一点也不记得。”
  红线点头说道:“那是因为你中了人家的困神大法。”
  侯万生立即问道:“姑娘!什么叫做困神大法?”
  红线说道:“我听双鹰师伯说的,又叫作摄心大法。施法的人如果法术高明,只要你的眼睛看他一眼,你就被他所控制,所掌握,听命行事,而自己全然不晓得。”
  侯万生说道:“这真是亘古未闻的奇谈!”
  红线说道:“我大师伯的说法,这种困神大法,或者叫摄心大法并不是无稽之谈,而是真实的事。真正说来,这种掌根本上不能算是一种法术,而是一种……我也说不上来应该是一种什么行为,据说习这种摄心大法的人,苦练很多年,才能达到以自已的意志,去操纵别人的心意。”
  龙飞问道:“我是被谁施了摄心大法?”
  红线说道:“你师父!”
  龙飞张口结舌几乎说不上来,红线接着又说道:“就是给你那红布包的人。”
  龙飞看看手上的红布包,满面茫然的神情。
  侯万生不解地说道:“难道连师父是谁你都不知道么?”
  龙飞说道:“我没有师父,从小我只是会一些拳脚,也从未拜过师,我哪里来的师父呢?”
  侯万生骇然。
  红线说道:“事情至此,已经完全明朗了。自从你昏过去,再度醒来时,你便中了别人的摄心大法,他传授你的武功,让你听命行事。”
  龙飞满心地说道:“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红线说道:“不久以前,他从此地走了,不过有两句话,我觉得还是有道理的。他跟你虽无师徒之名,但却有师徒之实……”
  龙飞怒叫道:“他害我这样,还算什么师徒?”
  红线说道:“龙飞!话不能这么说,他毕竟传授了你的武功。至于说他害了你,那也只是冤冤相报的循环中,所发生的一种错误,他又何尝不是受害者之一?”
  龙飞驯服地点点头说道:“红线姐!我听你的!”
  突如其来这声“红线姐”让红线怔住了。
  这代表说明什么?说明龙飞此刻真正地是恢复了本性,而他的本性是善良的。
  红线如此一怔,龙飞慌了。他嗫嚅不安地说道:“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我哥哥同门师兄妹,我应该称你一声红线姐,我以为……原谅我如此冒昧!”
  红线拭着已湿润的眼睛,摇着头说道:“不!我很高兴你这样呼我,因为,那是证明你哥哥告诉我的,你是一位善良乖顺的孩子!你已经完全恢复了本性。是我高兴的事。”
  龙飞说道:“红线姐!你说我师父……他究竟是谁?”
  红线说道:“我也不知道:因为他一直不肯留下姓名。不过,他给了我一个很具体的线索。”
  龙飞说道:“是什么线索?”
  红线不忍心说出那张经过大破坏之后的脸。他觉得应该给他保留一点印象。于是,她只说:“他告诉我,等我再见到我的大师伯,就可以知道:不过我自己倒想起一件事,将来可以做为佐证。”
  龙飞问道:“是一件什么事呢?”
  红线说道:“当然你也不记得了,你曾经使用的一把马头……”
  龙飞问道:“什么!是马头琴?”
  红线说道:“那是北方沙漠一带的牧人,他们常常在月夜所弹唱的一种乐器,在琴梁的顶端,雕刻成马头,所以叫做马头琴。用这种东西作为兵刃,在武林中,还是十分少有,奇罕的东西,就比较容易打听。”
  龙飞说道:“还要仰仗红线姐。”
  红线说道:“这倒不是急办的事,来日方长,我们总有打听到的时候。”
  龙飞说道:“那目前我们该做什么呢?回老家吗?”
  红线说道:“目前最急要的事,是寻找到谋害龙婆婆的仇人,对一位手无寸铁的老婆婆,下如此毒手,不管他是由于什么原因,都是不可原谅的。我并不主张冤怨相报,但是对于这件事,我不能放过!”
  想到自己的母亲,龙飞激动了!
  他问道:“这真正的凶手,到底是什么人?红线姐知道吗?”
  红线说道:“你师父在临行之时,说了两句话,他说:长江渡口一条船,不姓江来本姓梁!”
  龙飞不解,想了半晌,摇摇头说道:“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红线说道:“这是给我们一个线索。”
  龙飞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为什么不直接了当地告诉我们呢?要让我们猜,万一我们猜不到,或者是猜错了呢?”
  红线说道:“龙飞!你还不是一个真正的江湖客,或者说你还不是一个武林中的人,你不了解江湖上的习惯;也许只由于一句话的传播,造成不可解开的仇恨。江湖上讲究的是。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尤其牵涉到两姓的冤仇,那是大事。当然,你师父所以这样做,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尊重机缘的关系。”
  龙飞点点头。
  侯万生一直在一旁静静地听。
  这时候才插口说道:“二位!你们所说的都不是急事。当务之急,是请二位随我到屋里去吃早饭去!”
  红线说道:“龙飞!侯大夫仁心仁术,你几乎毁了他的全家……”
  侯万生连忙说道:“那是因为龙壮士的心智被别人掌握控制之下,与他毫无关系。”
  红线说道:“虽然如此,你对龙飞的照护、治疗,都已经超过了一位医家对病人的程度,这是龙飞应该感谢的。”
  侯万生说道:“这一切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希望你们能找到谋害龙婆婆的仇人,了却心愿,安慰龙婆婆在天之灵,到那时候,二位如果能够再来黄泥汊化雨庐,我们要好地庆贺一番。”
  红线郑重地说道:“侯大夫!我会记得你这句话!黄泥汊我一定来,化雨庐我一定住,也许我还要请侯大夫帮我的忙!”
  侯万生满口答应,但是,他还不明白,红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是非常严肃的。红线需要他帮助什么忙呢?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能帮助得上什么?
  没有人能知道:除了红线自己。
  一场纷争,变成这样的结果,原是所有的人所想不到的事。
  最感到安慰的是红线,她使龙飞恢复了心智清明,她获得了谋杀龙婆婆凶手的线索,当然,她也不是了无憾事,青河镇龙飞断了一条手臂,是她感到十分遗憾的,虽然那是她无法事先预防的。
  离开化雨庐,前往江南,寻找长江一渡头将会有何种情形发生,谁又能知道呢?
  世事本如棋,局局多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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