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24-08-06  作者：朱羽  来源：朱羽作品集  点击：

　　云翔已经等了很久，从晚霞满天等到夜色漆黑，但是，却没有等到莫俊风。他还准备等，因为他曾经从莫俊风的眼睛中看到了真挚的友情，而且他深信莫俊风是个守信重义的人，没有理由不来赴这个约会。除非……
　　云翔突然打了一个寒噤。本来他在那块青石上坐得很稳，现在，他霍地站了起来。
　　走下山丘，走进小镇，走过那间倒塌的铁匠铺。
　　“喂！”铁匠叫住了他。
　　“喊我？”云翔冷冷地问。
　　“嗯！你是不是要去找莫俊风？”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莫俊风？”
　　“我只不过随便问问。”
　　“你又怎么知道我认识莫俊风？”
　　“晌午你不是和他在朝阳楼喝酒么？”
　　“如果我现在是去找他，你又怎么样？”
　　“托你带件东西给他。”
　　“什么东西？”
　　“三把刀。”
　　“拿来。”云翔伸出了手。
　　铁匠交给他一个沉甸甸的小纸包。云翔将纸包打开，里面果然包着三把锋利的小刀。尽管天色漆黑，刀身仍然泛出闪闪的寒光。
　　云翔是用刀的人，搭眼就知道这三把刀的名贵，他轻轻地将刀包好，缓缓地说：“铁匠！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和莫俊风有来往，你该不会对别人说吧？】”
　　“我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但是，我不会相信。”
　　“那……”
　　“最好的办法是杀你灭口，不过，你的运气很好，因为你能打得出这样的好刀。所以我要留你一命。明天，我要你为我打几把好刀。”云翔说完后，掉头就走，他根本就不管铁匠是否答应。
　　铁匠凝望着他的背影，喃喃地说：“好一个可爱的年轻人。”
　　云翔在客栈门口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走了进去。店小二见他双手空空，就知道是来会客的，忙问：“找那一位？”
　　“莫俊风。”
　　“莫爷？好像不在哩。”
　　“不在？你能确定？”
　　那两道目光就像刀，店小二不禁机伶伶打个寒噤，能确定也不能确定了，忙说：“我带您去瞧瞧。”
　　房门打开，里面没有人，店小二点上灯，细看，还是没有人。但是，云翔却有感觉，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感觉。他确定房内有人，而且那个人还是莫俊风。
　　于是，他挥挥手：“你出去，我在这儿等等。”
　　店小二哪敢说不，连忙退了出去。
　　云翔关上门，首先看衣柜，没有。再看帐子后面，有了，莫俊风像一个粽子，浑身被捆得结结实实，头上血痂累累，脸上也满是血污，唯有那两只眼睛还闪动着精芒，他已从昏迷苏醒，由于嘴里塞着帐子的一角，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云翔愣住了，他绝对想不到，一个成名多年的职业刀客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飞快地用小刀割除了莫俊风身上的绳索，莫俊风恢复了自由，却没有恢复活动，他的四肢和身上每一处关节都麻木了。
　　云翔蹲下去，为他按摩、捏拿，动作是生疏的，但是却为莫俊风带来了活力，这活力不仅是在肢体上，还滋生在心田里。
　　“云翔，”莫俊风苦笑着站了起来。“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可知道我第一句话想说什么？”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你还没有学会保护自己。”
　　“我承认……”莫俊风突然精神一振：“什么时候了？”
　　“六点已过。”
　　“四豪客都到了么？”
　　“到了。”
　　“真可惜，”莫俊风惋惜地摆着头。“我又丢了刀，没有刀，就永远没有机会。”
　　“还有三把。”云翔将铁匠托他带来的短刀丢给他。
　　莫俊风的目光变得很亮、很亮，精神也变得格外旺盛，浑身的伤痛都像突然消失了。
　　他手中的刀突然变得有生命了，就像是他的子女，他用手抚摸，用眼睛睇视，口里喃喃，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真是好刀！”云翔又是脱口一赞。
　　“好刀，”莫俊风目光凝视着摇曳的灯光，那里似乎有铁匠的影子。“仇子玉，我该怎么感谢你？”我该怎么感谢你啊？”
　　“嗯！仇子玉，世界上最好的刀匠。”莫俊风神采飞扬地说：“云翔，有了这三把刀，我又有了勇气，我们这就走。”
　　“先洗洗脸，然后我们详细聊聊，你还得吃点东西。别忙，时间还早得很……”
　　“他们几点钟入局？”
　　“别关心他们几时入局，只要关心飞龙璧落在谁的手里。听我的话，先洗脸，后吃饭，然后咱们详谈。”云翔真沉得住气，他在靠椅上躺下，闭上了眼睛。
　　“云翔，我突然有一个感觉。”
　　“什么感觉？”云翔眯着眼问。
　　“与你同在，我好像年轻了十岁。”
　　“嗯！”云翔的反应很冷漠，似乎在专心一致地养精蓄锐。
　　莫俊风不再去打扰他，拿起一条面巾，用茶壶里的水浸湿，在镜子前面坐下，开始擦拭脸上的血污。
　　铁匠仍然坐在那里。火炉早已熄灭，这代表他的工作已经完毕。
　　一个人来到他的面前，是燕子飞。
　　“你很守时。”铁匠的声音很平静。
　　“我是一个守信的人……”燕子飞似乎觉得他说这句话有愧于心，于是又加以解释：“那次的事希望你不要耿耿于怀，你为我打造一把利刀，我却用那把刀杀你，真是太不顾江湖道义了。其实，我是一时喜极忘形……”
　　“那件事不必再解释了，因为已成过去，不过，眼前的事我却要跟你谈一谈……”
　　“什么事？”燕子飞很感诧异。
　　“铁手已经打好，这只铁手虽非万能，却有五种不同的用途，凭这只铁手你已经可以横行江湖……”
　　“仇兄！我真是太高兴了。”
　　“现在还不要太高兴。”
　　“为什么？”
　　“因为我为你打造这只铁手是有条件的。”
　　“条件？仇兄你干吗要用这两个字？你叫我干啥就干啥。我一定唯命是从。”
　　“我不敢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你是一个不重信义的人。”
　　“啊呀！你还在为上次那件事误会我……”
　　“燕子飞！”铁匠的语气很严厉，，“我说过不要再提那件事，早已过去了。”
　　“可是……”
　　“燕子飞！”铁匠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有力：“当我将铁手装上你的手腕之后，你就要和我寸步不离。也许你将要为我做几件事，放心，有那只铁手，你会做得毫不费力。那只铁手有五种用途，但我现在不会告诉你怎么用法……其它的，我也不必说了。”
　　“为什么不现在告诉我？”
　　“因为我怕你不守信义。”
　　“好！”燕子飞的声调很平和，不过仍然表露了他全力抑压的愤怒。“我不怪你，那么，什么时候告诉我？”
　　“我会一样一样地告诉你……我方才就说过了，你今晚将要为我做许多事，说明白一点，就是你要为我去对付许多凶狠的敌人。没有你，我独力难支，你没有铁手，将来也无法在江湖上混。所以我们必须合作，希望你明白。”
　　“我明白，但是我很耽心。”
　　“耽心什么？”
　　“只怕你想要告诉我如何用法时，你已来不及。”
　　“我愿冒险。”
　　“你先告诉我用法，而我不重信义，或许会背叛你，同样是一种冒险，为什么你宁冒那种险，而不冒这种险？如果……”
　　“因为我不愿第二次寒心。”
　　“好吧！”燕子飞垂着头说：“我一切听你的安排就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句话——不管任何情况，宁愿伤害我自己，也不会伤害你。”
　　“燕子飞！我不需要你用任何言辞保证，因为我已经为自己的安全作了最大的防范。走！我们先去饱餐一顿。”铁匠很豪情地搂着他。“然后，我们要去一个地方做不速之客。”
　　在甬道中，萧韵红和彭双双面对面地碰上了，虽然她手里端着的莲子汤很烫，她也很愿意停下来和彭双双说几句话。
　　“宴席就要结束了。”彭双双轻轻地说。
　　“嗯！”萧韵红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得漫应了一声。
　　“我们就要分手……”
　　“彭姑娘，”萧韵红一面说话，一面注视甬道的两头。“我们的时间不多，希望你长话短叙。”
　　“我要强调一点，希望令尊能守信义。”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另外我要给你一个警告——当心枕留香。”
　　“虽然我已经有了这种警惕，我还是要感谢你的提醒，我希望你能够说得更详细一些。”
　　“她好像已经发现了你的身份。”
　　“也许……”萧韵红停顿了一下，又问：“你知不知道她用什么武器杀人？”
　　“心机。”
　　“心机？”
　　“是的。她从没有亲手杀过人。”
　　“你是说她惯于借刀杀人？”
　　“也可以这么说。目前她的刽子手是吴浩。”
　　“谢谢你提供了……”
　　“有人来了，”彭双双推了她一下。“我送你两个字——珍重。”
　　“你也要珍重。”
　　萧韵红以快速的步子通过甬道，以稳定的情绪进入花厅，然后以美妙的姿态将莲子汤放在桌上。
　　她很想仔细地观察一下枕留香，但她没有这样做，因为这同样也给予对方一个观察的机会。
　　但是，主动权却不操在她的手里，她想避免，对方却不容许她的避免。
　　当她将莲子汤分成许多小碗，一碗一碗送到每个人的面前，枕留香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含笑问道：“小妹妹！你几岁啦？”
　　“十九。”萧韵红尽力使自己表现得稳定。
　　“叫什么名字？”
　　“小红。”
　　“小红？这名字取得不好，你皮肤这么白，应该叫小白。”枕留香的眼光向在座的每个人都瞟了一下。“彭双双手下有这种佳丽，各位想不到吧？”
　　“嗯！不错。”金霸接上了腔：“强将手下无弱兵，那还有话说？”
　　毛并源也开了口：“留香姑娘很喜欢她么？”
　　“嗯！很喜欢，她让人瞧着顺眼。”
　　“那我就放心了，”毛开源身子向椅背上一靠，像是真的吁了一回气。“等会儿赌局进行的时候，就是小红留下侍候各位。”
　　“我头一个赞成。”枕留香笑嘻嘻地说。她一直在抚摸萧韵红的手。“而且我还有个提议，赌局完了之后，她还要留下去侍候一个人。”
　　“谁？”毛开源关心地问。
　　“喏！”枕留香向金霸呶呶嘴。“侍候咱们的金大哥、啊！金大哥最喜欢嗜鲜。小红是又鲜、又嫩，而且一定是碗清水。”
　　金霸哈哈大笑，就像被人搔着了痒处。
　　萧韵红面孔血红，心中更是恼火已极。但她知道这是不该发灭的时候。
　　毛开源适时站起来说：“各位时候不早，赌局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