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4-08-06  作者：朱羽  来源：朱羽作品集  点击：

　　他约摸三十岁，一张黑黑的脸，一身结实的肌肉，当他挥舞铁锤时，总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那双不算太漂亮的眼睛总是盯着铁砧上那块烧得通红的铁，注意它在重力的锤击下变形、扭曲。一块锈铁，在他的锻冶下，变成了崭新的器具。他的顾客无不称赞他的手艺。
　　他这间铁匠铺很小，风箱、火炉、铁砧、一堆堆未经锻冶的原铁，已占据了不少空间。后面一间黑黝黝的小屋子算是他的卧室。他早起晚睡，有时还要赶夜工。就这样昼夜辛劳地工作，有时还不能依时交出顾客的订货。
　　他到镇上来差不多有一年了，他从何处来？是哪里人氏？姓什么？叫什么？谁也不知道。也有人与他攀交，拐弯抹角地盘问，他总是以砰嘭的锤击声掩盖了别人的话声。
　　小徒弟儿是在镇上请的，这个十四、五岁的半桩小子成了镇上的热门人物，大伙儿都想在他那儿满足好奇心。小徒弟儿的回答多半是摇头。他只知道师傅待他好，从不发脾气。
　　常言道得好，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他的铁匠铺开了没多久，就远近知名。甚至同行都来向他请教。在这方面，他是很喜欢开口的。他告诉那些铁匠应该如何选料，如何控制火候，又如何退火……他毫无保留地将他的诀窍倾囊以授。那些师傅将他的话听在耳里，记在心头，但是对他们却一无用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感慨：这个铁匠太有天份。
　　不错，凡是有特别成就的人都要有天份。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先生说：这小子已经不算是铁匠，他简直就是锻师。如果在古代，他一定是冶剑名家。
　　冶剑？这一说可就提起大伙儿的兴头来了。他从来不打造利器，甚至连菜刀、镰刀都不打造，为啥呢？
　　“为啥呀？”有人问。
　　他不答，拚命地挥舞着铁锤。
　　镇东一家药铺子的少东愿意出一千块大洋请他打一把匕首，他拒绝了，镇西一家卖跌打损伤膏药的丸散铺请他打一把关老爷用的青龙刀，讲明不开锋口，只是摆在门口作作样子的，他还是拒绝了。
　　只要你一提到“刀”字，他的脸色就很难看。
　　于是，许许多多的故事就由不同的口中流传出来：
　　刀曾经给予他极大的创痛，他不愿那些赳赳武夫拿他打造出来的刀剑去逞强争胜，刀是锋芒毕露的，他为了收敛锋芒，才埋名隐姓躲到这个小镇来，所以他才不愿锻刃，……。
　　这种揣测有千百种说法，那一种说法才是正确的呢？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一个人了解他
　　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