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4-08-06  作者：朱羽  来源：朱羽作品集  点击：

　　夜，深沉的夜。
　　毛开源还在书斋里把玩着那个装有机关的小盒子，他一方面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另一方面也是在反复试验盒子里面的机关。
　　有人敲门，很轻，是一种试探性的轻敲。毛开源立刻扬声喝问：“是阿禄？”
　　“是。”门外传来小童的声音。
　　“怎么还没睡？”
　　“回禀老爷，有客。”
　　“谁？”
　　“关外刀客莫俊风。”
　　意外，非常大的意外，毛开源的脸形都在这一瞬间走了样。不过，很快地他又恢复了原样。缓慢镇定地说：“阿禄！将客人请到书斋里来。”
　　“是。”
　　毛开源的动作很快，他收起了那个宝盒子，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推开通往内间的那扇小门。
　　云翔已睡，睡得很熟。
　　“云翔！醒醒……”
　　云翔立刻翻身坐起，。从他那两道精光毕露的眼神看来，他根本就没有睡。
　　“这里是一千块现大洋。”毛开源将沉甸甸的钱袋扔在床上。
　　云翔向钱袋瞥了一眼，又望着毛开源，一句话也没有说。
　　毛开源没有太多时间，是以说起话来非常急迫：“一个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人，那一千块钱赚来非常轻松……”
　　“什么时候？”云翔终于开口了。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敲门声，毛开源立刻作最后的交代：“也许用不到，不管如何，那一千块大洋都是你的，听我的号令行事……”
　　他急急地出去，虽然匆忙，却很小心，小门关好，还看了又看，才去开书斋的门。
　　毛开源从来没有见过莫俊风，却无数次听过此人的大名。他首先接触到的就是莫俊风那两道锋利如刀的目光，不过他心里却在暗笑：目光虽然利如刀，却不能代替刀来杀人。
　　“刀客莫俊风？”毛开源非常客气，开过赌场的人自然在待客方面有独到之处。
　　“深夜打扰，卤莽！卤莽！”莫俊风回复也很客气。
　　“阿禄！献茶……”
　　“免！”莫俊风直截了当地说：“如今这偏僻小镇已成卧虎藏龙之地，不便久留，说几句话就走。”
　　“请！”毛开源摆手肃客，待客人进了门，他很谨慎地落锁下槛，心头再次冷笑。
　　莫俊风一落座，就提出了正题：“听说明晚府上有贵客？”
　　“消息传得真快！”毛开源作了侧面答复。
　　“阁下静息多年不动，一动就是一笔大买卖，真是可喜可贺。”
　　“大买卖？哈哈！”毛开源干笑了一声。“这可比不得当年开赌场抽头啦！几个老朋友，随意玩玩，我还要贴酒菜钱哩！”
　　莫俊风却懒得跟他打哈哈，冷冷地说：“用几块大洋的酒菜，换一块价值连城的飞龙璧，这不算大买卖算什么？”
　　毛开源的脸色变了，他站了起来，气咻咻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莫俊风一个字一个字很用力地说：“我从关外跑到这里，也是为了那块飞龙璧，你不能一个人独吞。”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狮子山。”
　　“你知道我是谁？”
　　“金毛狮子毛开源。”
　　毛开源冷笑了一声：“哼！原来你的神智还很清楚，如果你打算收回你方才说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莫俊风以同样的口吻说：“如果你肯屈驾跟我打打商量，现在也来得及。”
　　“狮子山是一块干净的地方，我不希望沾上一滴邪恶的血……”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冷静地想想。”
　　“我想过了，你是刀客莫俊风，凭‘刀客’两个字想唬住金毛狮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知道你为什么敢说这种狠话。”
　　“你知道？”
　　“当然，不外乎两个原因。”
　　“哦？”
　　“一、外界传闻我已失刀，无刀的刀客就像一只待宰的鸡，如果你也相信，我并不觉得你愚蠢，因为你是赌王，赌，本来就是碰运气的玩艺儿。”
　　“二呢？”
　　“因为你手下也有一位刀客。”
　　“你的耳朵真尖。”
　　“我的眼睛也很尖，我已见过那个孩子，不错，是块好材料，将来大有前途。如果你真爱惜他，就不该让他平白牺牲。”
　　毛开源气馁了，他自以为非常秘密的布置，别人却了若指掌，怎不气馁。
　　莫俊风善于察言观色，立即把握机会说：(“赌王！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一条路——赶快跟我打商量。”
　　“如果真想达到你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办法让我看看你的刀。”
　　“对不住，我没有让人看刀的习惯。”
　　“对不住！我也没有跟人打商量的习惯。”小蔷说得不错，毛开源真有孤注一掷的特性。
　　“如果你真不肯改改你的习惯，明天晚上的局面一定很糟。”
　　“这就是你深夜来访最主要的一句话？”
　　“我原本有许多令人听来愉快的话，可惜你不让我说，我只有说这句最难听的话。”
　　“那么……”接着，似乎是“我也要做一件令你最难过的事”但是，毛开源却突然停口，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毛开源盯着莫俊风，看他的目光，看他的脸色，看他隐约在嘴角流露出来的笑意，许久，许久……心里头突然打了一个冷颤。最后轻缓地说了一句：“夜太深了。”
　　“我该走了。”莫俊风站起，表露辞别之意，并说出刻薄的祝福：“希望你明晚顺利。”
　　毛开源咬着牙，拳头捏得很紧，莫俊风等待着他的怒火发作，却料不到毛开源却开颜笑了。
　　莫俊风走了，走得很轻松，也很懊恼。
　　当书斋的门关上后，那扇小门打开，云翔靠在门框上，懒散地问：“为什么让我白赚一千块大洋？”
　　“我救了你一条命。”
　　“哦？”
　　“我看出来，他深夜来访的目的不是找我，而是找你。”
　　“一个完全没有抵抗的人又能把我怎么样？”
　　“我突然发觉我的估计错误。”
　　“哦？”
　　“莫俊风并没有失刀。”
　　莫俊风孤独地在冷寂的长街上走着，突然，人影变成了两个，他身旁又多了一个人。
　　“怎么样？”
　　“毛开源非常冷静，我用尽了方法，都撩不起他的怒火。”
　　“他没有动用云翔？”
　　“他很想动用，到最后却忍住了。”
　　“为什么呢？”
　　“他不是一个平凡的赌徒，所以不做碰运气的事。”
　　“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双双！别懊恼，毛开源！云翔！哼！他们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云翔未除，我心头总是不安。”
　　“走，我陪你回四喜栈……”
　　“不，俊风！”她偎倚到他的怀里，轻柔地说：“忍着点！你还是回到小蔷身边去。”
　　“你对我真好！”话是甜蜜的，不过，他在黑暗中却皱紧了眉头。
　　“你知道就好，我对你一直是死心塌地的。”
　　“我当然知道。”莫俊风搂紧了她。“明天我们还得碰碰头。”
　　“一大早你就到四喜栈来。”
　　“好！我一大早就来。”
　　彭双双走了，步履很轻快。当一个女人认为已经得到了一颗男人的心时，总是很愉快的。她们甚至不去理会那是不是一颗含有毒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