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2025-04-09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红线趁着跟他们说话，手里可没有停。
她从身上取出一个蓝布包，从里取出一小截枯黄的树根似的东西，泡在水盂里。
只一会工夫，水皿里的水，变得深黄。
她用手扯了一块衣襟，在水盂里弄湿了，涂在田无水的手上。
大魔喝道：“你倒底是在做什么？”
红线一面不停地用那水盂里面的黄水，涂在田无水的手上，一面说道：“没有什么，我在试试我带来的药。灵与不灵。”
大魔忽然仰头哈哈笑道：“你在做梦，我弟兄炼的‘血掌流丹’是你那种药可以活得好的吗？真是没有见识！”
红线还在不断地将那黄水涂上田无水的双手，她说话的语调，一直是保持得很轻松。
“那也不见得，凡事总得试试看。有很多事都是预先想不到的。比仿说现在……”
大魔哈哈笑道：“现在？现在怎么样？就凭你那一盆黄水，就能治好‘血掌流丹’毒？那我弟兄二人苦炼这么多年，就等于白炼了。告诉你！红线！我们可没有耐心等。你要赶快回答我们的话。包括冰心那尼姑，还有那个姓上宫的姑娘在內，如果你要她活。你就乖乖地听我们的话。”
他的话一变而为寒冷如冰。
“给你数十的机会，过了十下，就是你同意，我们也不会容你。”
二魔接着说道：“你是以死要胁我们，是吗？你错了！能捉活的自然很好，如果我们带回去一具红线的尸首，一样的可以得到田承嗣对我们的诺言。”
大魔开始数：“一、二、三……”
红线忽然将田无水放平在地上，放妥那盛水的水盂，盈盈地站起来，含着微笑说道：“二位的‘血掌流丹’果然是厉害，这样火毒，是我生平所仅见。”
大魔停住数，说道：“那你还不乖乖地束手就缚！”
红线微笑说道：“二位知道吗了在这个世间上，任何事物，都有相生相克的道理。二位懂得我的意思了吗？”
大魔瞪着跟睛说道：“你说什么道理？”
红线说道：“相生相克啊！二位的‘血掌流丹’是最厉害的火毒。经过二位极深的内功，将火毒炼得蕴藏在自己掌上，只要手掌击到别人的身上，再运用内力将火毒传到对方的身上……”
二魔冷笑道：“你知道了也无碍，你能有法子破这种火毒吗？”
红线微笑说道：“二位忘记我方才说的，相生相克的道理。”
她用手拈起那一小截枯黄的树根，也不过是只有手指粗细，在手上晃了一下说道：“二位知道这是什么吗？黄莲！”
两位魔头怔了一下，突然爆出一阵大笑，说道：“原来像是这样的一个幼稚无知的女人，我真不懂田承嗣为何会怕你？”
大魔忍住笑说道：“红线！你是跟哪个江湖郎中学来韵？黄莲是凉性，就可以解除火毒，是吗？”
红线一点也不动声色，只是很平静地说道：“黄莲是凉性，可能解不了二位的火毒，但是。我这一截黄莲不同。一个偶尔的机会，一位高人送给我的一截‘雪窟黄莲’，是在极度阴寒的冰天雪地长的，少说也有千年以上……”
火焰双魔当时一愕。
红线将那一小載“雪窟黄莲”收起来，自己端起水盂，将自己的右手浸在里面，说道：“当年那位高人送给我的時候，只是说这东西性极寒，遇有火烧油烫，只要用水浸过涂抹。就自然痊愈，而且效果神速。”
她将右手反覆地浸在水盂里，很自然地说道：“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她点点头，带着微笑问道：“二位！千年的‘雪窟黄莲’，能不能解二位的‘血掌流丹’的火毒？嗯！”
火焰双魔从来就没有听过“雪窟黄莲”这名词，再别说看过这东西了'他们二人站在那里，互相看着，没有说话。
红线很自然地说道：“二位看看，这是不是天意？”她随手放下水盂，伸着右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右掌，已经被黄水泡成姜黄！
“二位的‘血掌流丹’是无药可救的火毒，偏偏遇上我身上藏有万载难逢的‘雪窟黄莲’，就算是安排，也不会有这么巧，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红线把话说得极为婉转，而且她的神情是如此的冷静而自然。
“二位应该相信，这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不是人力所能扭转过来的。”
火焰双魔看不到躺在地上的田无水的情形。他们一直是沉吟不语。
红线正色对当面的双魔说道：“我知道，凭二位数十年钻研苦修，断不是我这样的几句话，就能完全相信的。这样吧……”
她扬起自己的右掌，反复地展示。
“二位看，我这手掌已经被‘雪窟黄莲’泡的水浸过。
手的颜色已经完全变成黄色，这表示我这只手，受到黄莲水的保护，不再害怕二位‘血掌流丹’的火毒。”
她微曲手肘，缓缓地向外推出，然后翻掌收势。
“现在二位可以出手用‘血掌流丹’向我攻击，看看我是不是真话。”
火焰双魔沉吟了半晌，突然二魔跨步向前，只见他双掌连连挥动，就如同大魔一样，手掌突然间肿胀起来，颜色变得赤红。
红线忽然又说道：“还有一点我要先向二位说明，你们尽管放心攻击，集中全力对付我这只右掌，而且不必耽心我会反击，即使有一种自然反弹，也断不会伤到你们！请出手吧！”
火焰二魔突然吐气出声，上前跨出一大步，扬起右掌，一式“力拒千钧”，以一种极霸道的招式，左掌附加在右掌之后，疾雷励风的速度，攻向红线。
红线一蹲马步，沉桩落实的同时，右掌照准着来势，直迎上去。
只听得“噗”地一声，四周激起一股劲风。火焰二魔脚下留桩不住，一连退了好几步，兀自站立不稳。终于一跤跌倒在地上。
这是一般內功极深的人，在对敌之中，自然产生的反弹力量，一旦反弹就可以使得对方内腑受伤。
二魔跌坐在地之后，除了有一阵血气上涌，没有一点受伤的迹象。
可是再看对面，红线站在那里神情自若，没有一点中毒的现象。尤其她高抬着右掌，反复挥动，可以很清楚地看出，“血掌流丹”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火焰双魔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们蛰居火焰山达三十余年，苦心钻研好几种毒技，本来他们是很潇洒的人，最后毒功炼成，也把自己炼成现在这种模样！
他们一直以为‘火焰双魔’的名号，很快就可以响遍天下，震摄武林。因为，依恃他们的毒技，单凭“血掌流丹”一项，就可以无敌于天下。
没有想到今天在这万篁山慈航下院，竟被一小截“雪窟黄莲”将他们数十年的苦修，化为流水。
红线放下右手，正色对双魔说道：“我要再三说明一点，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人是不可以逆天的，今天的事，就可以作最好的说明。绝不是二位的毒功不够厉害。而是天意如此。”
她又向前走了两步，注视着他们：“二位的‘血掌流丹’本可以无敌于天下，偏偏遇到了我有一截无意中得到的‘雪窟黄莲’，使得两位数十年苦修，一旦化为无用。对于这一点，我感到很抱歉，”
火焰大魔突然暴燥地叫道：“你到底想怎样？”
红线很诚恳地说道：“我不想怎样，如果我要想怎样，令弟方才那一掌就可以反震他内腑移位，当场口喷鲜血，你应该相信我有这份能耐。”
二魔已经从地上起来，走到大魔身边，默默地没有说话。
红线接着说道：“我们并不是敌人，我并不要以死相搏，非要拚个你死我活不可。为什么我一定要伤到你们？”
她说话的态度，十分平和，而且双方相距得很近，表示她并没有存心戒备什么，很显然地消除了不少的敌意。
二魔接着说道：“你对今天的事情，有什么意见？”
红线微笑说道：“你这句话说错了！不是我有什么意见，而是你们有意见？你们二位是奉命前来追踪拿人，如今之计。究竟是继续要拿人呢？还是就此撒手回去了”
火焰双魔相互看了一眼之后。没有立即说话。
红线说道：“如果二位要继续拿人，不达目的。誓不中止。我当然只有奉陪。我知道二位除了‘血掌流丹’之外，还有其他厉害的毒技，我能趁机会领教，也是一件不错的事。不过……”
她的语气一转变而为非常的凝重。
“既然要领教二位毒技，少不得要以命相搏，慈航下院就会变成腥风血雨的地方，到那时候也可能只有二位才能离开此地，也有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能离开此地。”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继续说道：“如果二位觉得，为了旁人的事，彼此以命相搏，是不是有些傻？是不是有些值不得？即使二位胜过我，扛了我的尸首，回到魏州，至多不过是荣华富贵罢了。还能多获得些什么？”
她顿了一下。
“如果万一二位败了呢？谁能保证自己一定不败？”
火焰双魔已经有了动摇之意。
红线又说道：“其实二位如果要凭着一身本领，轻易可以获得一切的享乐，实在不必去到魏州去侍侯田承嗣。说句二位听起来不很高兴的话，二位在魏州，名为客卿，实则只是田承嗣的高等侍卫罢了，我为二位不值！”
大魔忽然说道：“如果我们离开万篁山？”
红线说道：“那是最好的结果，可以保持慈航下院的一片净土，不致溅血横尸！”
二魔说道：“只是我们对田承嗣失信了！”
红线说道：“对田承嗣这种人讲信守，那等于与虎谋皮，说穿了他今天对二位的尊敬。那是因为他要借重二位的毒技，来除掉我红线!如果把我红线除掉了，或者根除不掉，田承嗣是不是还对二位保持尊敬呢？良方秋扇，在某一个时期之后，都会捐弃的!”
大魔突然说道：“姑娘是高人!我们不能执迷不悟。”
他从地上拔起那根青竹杖，用手盘弄了几下，变成一团，塞进衣袖里，原来那根青竹杖竟是一条蛇，真是令人想象不到的事。
他们刚要迈开步伐，红线淡淡地说道：“趁着二位还没有离开之前，我还有一点点小意见，不知道二位愿不愿意听？”
大魔说道：“既然我们已经不是敌人了，有什么话还不能说？请说吧!我们愿意听。”
红线还是那么淡淡地说道：“慈航下院冰心师太和上官姑娘中的‘血掌流丹’，是你们给解药呢？还是由我来救她们？”
大魔一愕，不觉问道：“这也有分别吗？”
红线说道：“当然有别。如果是你们留下了解药，解除了她们的火毒，她们虽然不一定对你们二位存有感激的心，至少她们不会恨你们，如果是由我用‘雪窟黄莲’为她们治好了。她们只会感激我……”
大魔想了一下，立即说道：“你想的真周到，一个人能少几个人在背后咒骂，总是好事。不过，说实在话，‘血掌流丹’的火毒，是没有解药可以治愈的。”
红线心里震动了一下，但是，她仍然很平静的说道：“那也就算了！好在我这里现成的有黄莲水……”
大魔说道：“不！虽然没有解药，却也有个解方。”
他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包包，从里面取出两只癞蛤蟆，这两只癞蛤蟆不同于普通的癩蛤蟆，浑身都成白色。
大魔伸出手掌两只癞蛤蟆放在手掌当中，说道：“这两只蛤蟆虽然比不上你那截雪窟黄莲珍贵，但是，也是十分稀罕，是生长在雪地里的蛤蟆，医生管它们叫做雪蛤蟆！”
红线不觉重复了一遍。
“雪蛤蟆？”
大魔说道：“对！雪蛤蟆，它们的性子极寒。只要将中了火毒的人，爬在床上，在‘对口穴’的地方用针扎一个小孔，然后将雪蛤蟆放在上面，只要过两个时辰，受伤的人就可以安然无恙，至多休息个一两天，就完全康复。”
红线望着那两只雪蛤蟆，笑笑说道：“虽然是麻烦，毕竟是二位的意思，我一定会替二位转达的！”
沈又林紧紧跟在火焰双魔身旁，重话也不敢说一句。
红线伸手接过两只雪蛤蟆，只觉得手上有如放了一块冰，冷得澈骨。
她自然地对二魔点点头说道：“让沈又林也跟二位走吧！他也不能再回魏州了。”始望了沈又林一跟，笑笑说道：“按说对沈又林我要向他讨回一点公道的！算了吧！他已经吃了不少苦了，已经惊吓了半天了。够了，三位！不送了！”
她一直等着火焰双魔和沈又林走进了竹林，又等了半晌，她全心静下来倾听，这才对孤云师太说道：“快，我们回到庵内去！”
孤云师太回头望着田无水，说道：“还有田施主！”
红线想了一下点头说道：“对！我们合力将他抬到宝庵再说！”
两人将田无水抬到慈航下院，放在堂屋的地下。
孤云师太像道：“田施主浑身还是如火烧一般！”
红线淡淡地说道：“那是当然，他中了‘血掌流丹’的火毒，火毒袭解，自然是浑身有如火烧。”
孤苦师太愕然问道：“施主方才不是已经为他涂过了‘雪窟黄莲’的冰吗？”
红线说道：“师太！你听人说过‘雪窟黄莲’这样的东西吗？”
孤云师太睁大了眼睛，一时说不上话来。
红线说道：“就算是有这样的灵药，也不会这么巧，恰好我身上有一支？天下那里有这样的巧事？”
孤云师太有些张口结舌。她真的难以相信，她结结巴巴地问道：“施主！你是骗他们的！”
红线笑笑说道：“说谎虽然是不道德的。但是，为了救人，权宜之计还是可以原谅的。”
孤云师太不禁台掌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真是……真是冒险！”
红线笑道：“除此之外，我就只有出手伤人！流血对慈航下院这样清净之地来说，是非常不好的！”
孤云师太想起一件事。
“可是施主你分明用涂过黄莲的手，和他们对了一掌，你安然无恙，如果说不是‘雪窟黄莲’，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红线说道：“那是我运用全身的功力，护住手掌，成为百毒不侵。那也只是一下而已，要是接连三掌，可能就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何况，打死了他们，我们照样也拿不到这两只雪蛤蟆！”
她催着孤云师太：“师太！我们现在可是刻不容缓啊！”
孤云师太这才惊醒自己一时好奇，忘了庵里还有两个病人。
慌忙引导红线到里间；只见冰心师太和上官如雪，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她们是被孤云师太点了昏睡穴，可是人已经只剩下一丝气息。
孤云师太解开她们二人的穴道，将人翻过来伏在床上，用银针在她们“对口穴”上刺了一个小孔。
红线立即将雪蛤蟆放在小孔之上。
说也奇怪，那雪蛤蟆放在小孔之上，一动不动，不到一会工夫，雪蛤蟆的颜色渐渐地变成了红色，而且，身子也似乎大了起来。
再看冰心师太和上官如雪，身上的皮肤，很快就有了不同的样子。
孤云师太止不住说道：“真厉害！也真灵！”
她忽然想起田无水，不禁问道：“外面的田施主呢？”
红线说道：“不妨事的！这雪蛤蟆分明是在吸她们身上的火毒，而且，雪蛤蟆本身就可以消掉这种火毒，将她们身上的毒吸干净之后，再用来治田无水，一样的有效！”
红线叹口气说道：“好在田无水比她们中毒时间短得多，再等一下是没有危险的！”
孤云师太端过一张凳子，请红线坐下。
她望着冰心师太逐渐好转，心情变得愉快，说道：“施主！你真了不起！我还以为是真有‘雪窟黄莲’呢！看你说话的神情，没有人不相信。”
红线说道：“我也只是孤注一掷罢了。其实他们只要多注意一下田无水的样子，就会发现我说的话有假。说实话，当时我是镇静得很，现在想起来了，真有些发毛！”
孤云师太说道：“就凭施主这份镇静的功夫，普通人是没办法能做得到的。照他們说，雪蛤蟆要两个时展才能吸尽身上的毒，施主坐在这里等。也挺累人的，我去叫火工道婆替你弄些吃的，让你歇一会。”
红绕说道：“吃的东西倒是不必，能够借净室禅房让我歇一歇。”
孤云师太说道：“就到我房里去吧！外面让我来照管！”
她引导红线到房里，室小而雅。
隔窗有一张宽而长的几，上面摆了不少经典，还有文房四宝，几前有一张绣垫，另一个草蒲团。
红线合掌道谢，孤云师太就掩门出去。
两个时辰之后，冰心师太和上官如雪果然浑身毒尽，人清醒过来了。只是两个人都衰弱得很，醒了一阵又昏迷过去。
孤云师太慌了手足，跑来请教红线。
红线想了一想道：“那是因为身子太虛，不要紧的，熬有浓米场，慢慢地喂下去，只要休息一段时候，就自然复元的。
她走出来，看了看冰心师太和上官如雪。
上官如雪刚好清醒过来，一见红线不觉叫道：“红线姐!……你怎么来这里？……”
红线轻轻地拍着上官如雪的身子，安慰着说道：“你现在不宜说话，身子太虚，休息够了，我们回头慢慢谈!闭上眼睛休息!”
上官如雪果然依言闭上眼睛，眼角涌出两滴泪珠。
红线拿着雪蛤蟆，来到外面，依原来的方法，将雪蛤蟆放在田无水的“对口穴”上。
正好这时候孤云师太端着一碗粥，和一碟小菜，对红线点点头说道：“荒庵没有佳肴招待，淡粥粗菜，请不要见弃。”
红线本待说不饿，又怕孤云师太以为她嫌弃，倒是合掌致谢，就盘坐在田无水的身旁。捧起粥碗，慢慢地将一碗喝完。连同一碟小菜，再交给火工道婆。
她再仔细察看田无水的伤势，看到田无水恢复得很快，脸上颜色已经逐渐转红，
红线这才找到孤云师太，说道：“师太！我要走了！”
孤云师太倒是十分的意外，问道：“就是现在吗？”
红线点点头说道：“就是现在。”
孤云师太说道：“为什么不等他们二位醒来再走！”
红线说道：“人生最大的痛苦，便是别离，尤其是至亲好友，既然他们都已经无恙了，又何必要等到当面黯然神伤？”
孤云师太点头说道：“施主高人，决定的事当然是不会错的……
红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简，交给孤云。
孤云师太看了看封面，上面写着：“书留无水，如雪共览。”
孤云师太笑道：“还是不能免俗！”
红线说道：“我本俗人，何能免俗？只是冰心师太那边，我不去辞行。慈航下院今后定无俗务纠缠，菩萨保佑！孤云师太！后会有期！”
只见她走到佛堂，跪在观音大士佛像前，深深膜拜，俯伏良久，才站起身来，向孤云道别。
已经是夕阳西斜，万篁山一片清凉，还颇有寒意。
红线孑然一身，消失在沙沙竹林之中。
夜幕已垂，田无水跪在地下，看望着上官如雪。
只等待上官如雪睁开眼睛，慢慢地喝了几口米汤，才开口轻轻地叫道：“田哥哥！”
田无水这是许久第一次听到上官如雪叫他“田哥哥”，他的泪水不期而下。
他哽咽地叫得一声：“如雪！你还多歇着吧！不要说话，你中毒的时间太长，一时还不容易恢复。有话回头再说。”
上官如雪点点头。果然闭上眼睛，但是，没有一会，她又睁开眼睛，问道：“田哥哥！红线姐她人呢？”
田无水黯然没有说话。
上官如雪挣扎着要起来，田无水连忙扶住，叫道：“如雪！”
上官如雪硬是挣着要起来，口中直是问道：“红线姐她人在那里？”
她在田无水的扶持之下，坐了起来，还是不停地问道：“红线姐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是她救活的对吗？她人在那里？我要去向她叩谢！”
田无水缓缓地说道：“红线是我请她来的！如雪！我不能失去你！如果失去你，我这一生还有什么意思！”
上官如雪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田无水说道：“我费了千辛万苦，寻找到了红线，她听到说你的事，兼程赶来！天可见怜！让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上官如雪抬起头来，眼眶里含着泪珠，颤声问道：“红线姐呢？”
田无水从身上取出一封信简，黯然说道：“因为我也受了伤！待我醒来时，发觉到这封信！”
上官如雪惊惶地接过信简，脱口惊呼：“红线姐走了！”
田无水点点头。
上官如雪微颤的手，从信简里取出信笺，只见上面端正的楷书，写着:“内心的一点坚贞，那是夫妻情爱的基石，其他都不是重要的！记住！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我将远行，千里之途，不知所止。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红线再拜！”
(全书完，感谢古龙武侠论坛“未来”录校)
她从身上取出一个蓝布包，从里取出一小截枯黄的树根似的东西，泡在水盂里。
只一会工夫，水皿里的水，变得深黄。
她用手扯了一块衣襟，在水盂里弄湿了，涂在田无水的手上。
大魔喝道：“你倒底是在做什么？”
红线一面不停地用那水盂里面的黄水，涂在田无水的手上，一面说道：“没有什么，我在试试我带来的药。灵与不灵。”
大魔忽然仰头哈哈笑道：“你在做梦，我弟兄炼的‘血掌流丹’是你那种药可以活得好的吗？真是没有见识！”
红线还在不断地将那黄水涂上田无水的双手，她说话的语调，一直是保持得很轻松。
“那也不见得，凡事总得试试看。有很多事都是预先想不到的。比仿说现在……”
大魔哈哈笑道：“现在？现在怎么样？就凭你那一盆黄水，就能治好‘血掌流丹’毒？那我弟兄二人苦炼这么多年，就等于白炼了。告诉你！红线！我们可没有耐心等。你要赶快回答我们的话。包括冰心那尼姑，还有那个姓上宫的姑娘在內，如果你要她活。你就乖乖地听我们的话。”
他的话一变而为寒冷如冰。
“给你数十的机会，过了十下，就是你同意，我们也不会容你。”
二魔接着说道：“你是以死要胁我们，是吗？你错了！能捉活的自然很好，如果我们带回去一具红线的尸首，一样的可以得到田承嗣对我们的诺言。”
大魔开始数：“一、二、三……”
红线忽然将田无水放平在地上，放妥那盛水的水盂，盈盈地站起来，含着微笑说道：“二位的‘血掌流丹’果然是厉害，这样火毒，是我生平所仅见。”
大魔停住数，说道：“那你还不乖乖地束手就缚！”
红线微笑说道：“二位知道吗了在这个世间上，任何事物，都有相生相克的道理。二位懂得我的意思了吗？”
大魔瞪着跟睛说道：“你说什么道理？”
红线说道：“相生相克啊！二位的‘血掌流丹’是最厉害的火毒。经过二位极深的内功，将火毒炼得蕴藏在自己掌上，只要手掌击到别人的身上，再运用内力将火毒传到对方的身上……”
二魔冷笑道：“你知道了也无碍，你能有法子破这种火毒吗？”
红线微笑说道：“二位忘记我方才说的，相生相克的道理。”
她用手拈起那一小截枯黄的树根，也不过是只有手指粗细，在手上晃了一下说道：“二位知道这是什么吗？黄莲！”
两位魔头怔了一下，突然爆出一阵大笑，说道：“原来像是这样的一个幼稚无知的女人，我真不懂田承嗣为何会怕你？”
大魔忍住笑说道：“红线！你是跟哪个江湖郎中学来韵？黄莲是凉性，就可以解除火毒，是吗？”
红线一点也不动声色，只是很平静地说道：“黄莲是凉性，可能解不了二位的火毒，但是。我这一截黄莲不同。一个偶尔的机会，一位高人送给我的一截‘雪窟黄莲’，是在极度阴寒的冰天雪地长的，少说也有千年以上……”
火焰双魔当时一愕。
红线将那一小載“雪窟黄莲”收起来，自己端起水盂，将自己的右手浸在里面，说道：“当年那位高人送给我的時候，只是说这东西性极寒，遇有火烧油烫，只要用水浸过涂抹。就自然痊愈，而且效果神速。”
她将右手反覆地浸在水盂里，很自然地说道：“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她点点头，带着微笑问道：“二位！千年的‘雪窟黄莲’，能不能解二位的‘血掌流丹’的火毒？嗯！”
火焰双魔从来就没有听过“雪窟黄莲”这名词，再别说看过这东西了'他们二人站在那里，互相看着，没有说话。
红线很自然地说道：“二位看看，这是不是天意？”她随手放下水盂，伸着右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右掌，已经被黄水泡成姜黄！
“二位的‘血掌流丹’是无药可救的火毒，偏偏遇上我身上藏有万载难逢的‘雪窟黄莲’，就算是安排，也不会有这么巧，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红线把话说得极为婉转，而且她的神情是如此的冷静而自然。
“二位应该相信，这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不是人力所能扭转过来的。”
火焰双魔看不到躺在地上的田无水的情形。他们一直是沉吟不语。
红线正色对当面的双魔说道：“我知道，凭二位数十年钻研苦修，断不是我这样的几句话，就能完全相信的。这样吧……”
她扬起自己的右掌，反复地展示。
“二位看，我这手掌已经被‘雪窟黄莲’泡的水浸过。
手的颜色已经完全变成黄色，这表示我这只手，受到黄莲水的保护，不再害怕二位‘血掌流丹’的火毒。”
她微曲手肘，缓缓地向外推出，然后翻掌收势。
“现在二位可以出手用‘血掌流丹’向我攻击，看看我是不是真话。”
火焰双魔沉吟了半晌，突然二魔跨步向前，只见他双掌连连挥动，就如同大魔一样，手掌突然间肿胀起来，颜色变得赤红。
红线忽然又说道：“还有一点我要先向二位说明，你们尽管放心攻击，集中全力对付我这只右掌，而且不必耽心我会反击，即使有一种自然反弹，也断不会伤到你们！请出手吧！”
火焰二魔突然吐气出声，上前跨出一大步，扬起右掌，一式“力拒千钧”，以一种极霸道的招式，左掌附加在右掌之后，疾雷励风的速度，攻向红线。
红线一蹲马步，沉桩落实的同时，右掌照准着来势，直迎上去。
只听得“噗”地一声，四周激起一股劲风。火焰二魔脚下留桩不住，一连退了好几步，兀自站立不稳。终于一跤跌倒在地上。
这是一般內功极深的人，在对敌之中，自然产生的反弹力量，一旦反弹就可以使得对方内腑受伤。
二魔跌坐在地之后，除了有一阵血气上涌，没有一点受伤的迹象。
可是再看对面，红线站在那里神情自若，没有一点中毒的现象。尤其她高抬着右掌，反复挥动，可以很清楚地看出，“血掌流丹”对她丝毫没有影响。
火焰双魔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们蛰居火焰山达三十余年，苦心钻研好几种毒技，本来他们是很潇洒的人，最后毒功炼成，也把自己炼成现在这种模样！
他们一直以为‘火焰双魔’的名号，很快就可以响遍天下，震摄武林。因为，依恃他们的毒技，单凭“血掌流丹”一项，就可以无敌于天下。
没有想到今天在这万篁山慈航下院，竟被一小截“雪窟黄莲”将他们数十年的苦修，化为流水。
红线放下右手，正色对双魔说道：“我要再三说明一点，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人是不可以逆天的，今天的事，就可以作最好的说明。绝不是二位的毒功不够厉害。而是天意如此。”
她又向前走了两步，注视着他们：“二位的‘血掌流丹’本可以无敌于天下，偏偏遇到了我有一截无意中得到的‘雪窟黄莲’，使得两位数十年苦修，一旦化为无用。对于这一点，我感到很抱歉，”
火焰大魔突然暴燥地叫道：“你到底想怎样？”
红线很诚恳地说道：“我不想怎样，如果我要想怎样，令弟方才那一掌就可以反震他内腑移位，当场口喷鲜血，你应该相信我有这份能耐。”
二魔已经从地上起来，走到大魔身边，默默地没有说话。
红线接着说道：“我们并不是敌人，我并不要以死相搏，非要拚个你死我活不可。为什么我一定要伤到你们？”
她说话的态度，十分平和，而且双方相距得很近，表示她并没有存心戒备什么，很显然地消除了不少的敌意。
二魔接着说道：“你对今天的事情，有什么意见？”
红线微笑说道：“你这句话说错了！不是我有什么意见，而是你们有意见？你们二位是奉命前来追踪拿人，如今之计。究竟是继续要拿人呢？还是就此撒手回去了”
火焰双魔相互看了一眼之后。没有立即说话。
红线说道：“如果二位要继续拿人，不达目的。誓不中止。我当然只有奉陪。我知道二位除了‘血掌流丹’之外，还有其他厉害的毒技，我能趁机会领教，也是一件不错的事。不过……”
她的语气一转变而为非常的凝重。
“既然要领教二位毒技，少不得要以命相搏，慈航下院就会变成腥风血雨的地方，到那时候也可能只有二位才能离开此地，也有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能离开此地。”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继续说道：“如果二位觉得，为了旁人的事，彼此以命相搏，是不是有些傻？是不是有些值不得？即使二位胜过我，扛了我的尸首，回到魏州，至多不过是荣华富贵罢了。还能多获得些什么？”
她顿了一下。
“如果万一二位败了呢？谁能保证自己一定不败？”
火焰双魔已经有了动摇之意。
红线又说道：“其实二位如果要凭着一身本领，轻易可以获得一切的享乐，实在不必去到魏州去侍侯田承嗣。说句二位听起来不很高兴的话，二位在魏州，名为客卿，实则只是田承嗣的高等侍卫罢了，我为二位不值！”
大魔忽然说道：“如果我们离开万篁山？”
红线说道：“那是最好的结果，可以保持慈航下院的一片净土，不致溅血横尸！”
二魔说道：“只是我们对田承嗣失信了！”
红线说道：“对田承嗣这种人讲信守，那等于与虎谋皮，说穿了他今天对二位的尊敬。那是因为他要借重二位的毒技，来除掉我红线!如果把我红线除掉了，或者根除不掉，田承嗣是不是还对二位保持尊敬呢？良方秋扇，在某一个时期之后，都会捐弃的!”
大魔突然说道：“姑娘是高人!我们不能执迷不悟。”
他从地上拔起那根青竹杖，用手盘弄了几下，变成一团，塞进衣袖里，原来那根青竹杖竟是一条蛇，真是令人想象不到的事。
他们刚要迈开步伐，红线淡淡地说道：“趁着二位还没有离开之前，我还有一点点小意见，不知道二位愿不愿意听？”
大魔说道：“既然我们已经不是敌人了，有什么话还不能说？请说吧!我们愿意听。”
红线还是那么淡淡地说道：“慈航下院冰心师太和上官姑娘中的‘血掌流丹’，是你们给解药呢？还是由我来救她们？”
大魔一愕，不觉问道：“这也有分别吗？”
红线说道：“当然有别。如果是你们留下了解药，解除了她们的火毒，她们虽然不一定对你们二位存有感激的心，至少她们不会恨你们，如果是由我用‘雪窟黄莲’为她们治好了。她们只会感激我……”
大魔想了一下，立即说道：“你想的真周到，一个人能少几个人在背后咒骂，总是好事。不过，说实在话，‘血掌流丹’的火毒，是没有解药可以治愈的。”
红线心里震动了一下，但是，她仍然很平静的说道：“那也就算了！好在我这里现成的有黄莲水……”
大魔说道：“不！虽然没有解药，却也有个解方。”
他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包包，从里面取出两只癞蛤蟆，这两只癞蛤蟆不同于普通的癩蛤蟆，浑身都成白色。
大魔伸出手掌两只癞蛤蟆放在手掌当中，说道：“这两只蛤蟆虽然比不上你那截雪窟黄莲珍贵，但是，也是十分稀罕，是生长在雪地里的蛤蟆，医生管它们叫做雪蛤蟆！”
红线不觉重复了一遍。
“雪蛤蟆？”
大魔说道：“对！雪蛤蟆，它们的性子极寒。只要将中了火毒的人，爬在床上，在‘对口穴’的地方用针扎一个小孔，然后将雪蛤蟆放在上面，只要过两个时辰，受伤的人就可以安然无恙，至多休息个一两天，就完全康复。”
红线望着那两只雪蛤蟆，笑笑说道：“虽然是麻烦，毕竟是二位的意思，我一定会替二位转达的！”
沈又林紧紧跟在火焰双魔身旁，重话也不敢说一句。
红线伸手接过两只雪蛤蟆，只觉得手上有如放了一块冰，冷得澈骨。
她自然地对二魔点点头说道：“让沈又林也跟二位走吧！他也不能再回魏州了。”始望了沈又林一跟，笑笑说道：“按说对沈又林我要向他讨回一点公道的！算了吧！他已经吃了不少苦了，已经惊吓了半天了。够了，三位！不送了！”
她一直等着火焰双魔和沈又林走进了竹林，又等了半晌，她全心静下来倾听，这才对孤云师太说道：“快，我们回到庵内去！”
孤云师太回头望着田无水，说道：“还有田施主！”
红线想了一下点头说道：“对！我们合力将他抬到宝庵再说！”
两人将田无水抬到慈航下院，放在堂屋的地下。
孤云师太像道：“田施主浑身还是如火烧一般！”
红线淡淡地说道：“那是当然，他中了‘血掌流丹’的火毒，火毒袭解，自然是浑身有如火烧。”
孤苦师太愕然问道：“施主方才不是已经为他涂过了‘雪窟黄莲’的冰吗？”
红线说道：“师太！你听人说过‘雪窟黄莲’这样的东西吗？”
孤云师太睁大了眼睛，一时说不上话来。
红线说道：“就算是有这样的灵药，也不会这么巧，恰好我身上有一支？天下那里有这样的巧事？”
孤云师太有些张口结舌。她真的难以相信，她结结巴巴地问道：“施主！你是骗他们的！”
红线笑笑说道：“说谎虽然是不道德的。但是，为了救人，权宜之计还是可以原谅的。”
孤云师太不禁台掌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真是……真是冒险！”
红线笑道：“除此之外，我就只有出手伤人！流血对慈航下院这样清净之地来说，是非常不好的！”
孤云师太想起一件事。
“可是施主你分明用涂过黄莲的手，和他们对了一掌，你安然无恙，如果说不是‘雪窟黄莲’，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红线说道：“那是我运用全身的功力，护住手掌，成为百毒不侵。那也只是一下而已，要是接连三掌，可能就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何况，打死了他们，我们照样也拿不到这两只雪蛤蟆！”
她催着孤云师太：“师太！我们现在可是刻不容缓啊！”
孤云师太这才惊醒自己一时好奇，忘了庵里还有两个病人。
慌忙引导红线到里间；只见冰心师太和上官如雪，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她们是被孤云师太点了昏睡穴，可是人已经只剩下一丝气息。
孤云师太解开她们二人的穴道，将人翻过来伏在床上，用银针在她们“对口穴”上刺了一个小孔。
红线立即将雪蛤蟆放在小孔之上。
说也奇怪，那雪蛤蟆放在小孔之上，一动不动，不到一会工夫，雪蛤蟆的颜色渐渐地变成了红色，而且，身子也似乎大了起来。
再看冰心师太和上官如雪，身上的皮肤，很快就有了不同的样子。
孤云师太止不住说道：“真厉害！也真灵！”
她忽然想起田无水，不禁问道：“外面的田施主呢？”
红线说道：“不妨事的！这雪蛤蟆分明是在吸她们身上的火毒，而且，雪蛤蟆本身就可以消掉这种火毒，将她们身上的毒吸干净之后，再用来治田无水，一样的有效！”
红线叹口气说道：“好在田无水比她们中毒时间短得多，再等一下是没有危险的！”
孤云师太端过一张凳子，请红线坐下。
她望着冰心师太逐渐好转，心情变得愉快，说道：“施主！你真了不起！我还以为是真有‘雪窟黄莲’呢！看你说话的神情，没有人不相信。”
红线说道：“我也只是孤注一掷罢了。其实他们只要多注意一下田无水的样子，就会发现我说的话有假。说实话，当时我是镇静得很，现在想起来了，真有些发毛！”
孤云师太说道：“就凭施主这份镇静的功夫，普通人是没办法能做得到的。照他們说，雪蛤蟆要两个时展才能吸尽身上的毒，施主坐在这里等。也挺累人的，我去叫火工道婆替你弄些吃的，让你歇一会。”
红绕说道：“吃的东西倒是不必，能够借净室禅房让我歇一歇。”
孤云师太说道：“就到我房里去吧！外面让我来照管！”
她引导红线到房里，室小而雅。
隔窗有一张宽而长的几，上面摆了不少经典，还有文房四宝，几前有一张绣垫，另一个草蒲团。
红线合掌道谢，孤云师太就掩门出去。
两个时辰之后，冰心师太和上官如雪果然浑身毒尽，人清醒过来了。只是两个人都衰弱得很，醒了一阵又昏迷过去。
孤云师太慌了手足，跑来请教红线。
红线想了一想道：“那是因为身子太虛，不要紧的，熬有浓米场，慢慢地喂下去，只要休息一段时候，就自然复元的。
她走出来，看了看冰心师太和上官如雪。
上官如雪刚好清醒过来，一见红线不觉叫道：“红线姐!……你怎么来这里？……”
红线轻轻地拍着上官如雪的身子，安慰着说道：“你现在不宜说话，身子太虚，休息够了，我们回头慢慢谈!闭上眼睛休息!”
上官如雪果然依言闭上眼睛，眼角涌出两滴泪珠。
红线拿着雪蛤蟆，来到外面，依原来的方法，将雪蛤蟆放在田无水的“对口穴”上。
正好这时候孤云师太端着一碗粥，和一碟小菜，对红线点点头说道：“荒庵没有佳肴招待，淡粥粗菜，请不要见弃。”
红线本待说不饿，又怕孤云师太以为她嫌弃，倒是合掌致谢，就盘坐在田无水的身旁。捧起粥碗，慢慢地将一碗喝完。连同一碟小菜，再交给火工道婆。
她再仔细察看田无水的伤势，看到田无水恢复得很快，脸上颜色已经逐渐转红，
红线这才找到孤云师太，说道：“师太！我要走了！”
孤云师太倒是十分的意外，问道：“就是现在吗？”
红线点点头说道：“就是现在。”
孤云师太说道：“为什么不等他们二位醒来再走！”
红线说道：“人生最大的痛苦，便是别离，尤其是至亲好友，既然他们都已经无恙了，又何必要等到当面黯然神伤？”
孤云师太点头说道：“施主高人，决定的事当然是不会错的……
红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简，交给孤云。
孤云师太看了看封面，上面写着：“书留无水，如雪共览。”
孤云师太笑道：“还是不能免俗！”
红线说道：“我本俗人，何能免俗？只是冰心师太那边，我不去辞行。慈航下院今后定无俗务纠缠，菩萨保佑！孤云师太！后会有期！”
只见她走到佛堂，跪在观音大士佛像前，深深膜拜，俯伏良久，才站起身来，向孤云道别。
已经是夕阳西斜，万篁山一片清凉，还颇有寒意。
红线孑然一身，消失在沙沙竹林之中。
夜幕已垂，田无水跪在地下，看望着上官如雪。
只等待上官如雪睁开眼睛，慢慢地喝了几口米汤，才开口轻轻地叫道：“田哥哥！”
田无水这是许久第一次听到上官如雪叫他“田哥哥”，他的泪水不期而下。
他哽咽地叫得一声：“如雪！你还多歇着吧！不要说话，你中毒的时间太长，一时还不容易恢复。有话回头再说。”
上官如雪点点头。果然闭上眼睛，但是，没有一会，她又睁开眼睛，问道：“田哥哥！红线姐她人呢？”
田无水黯然没有说话。
上官如雪挣扎着要起来，田无水连忙扶住，叫道：“如雪！”
上官如雪硬是挣着要起来，口中直是问道：“红线姐她人在那里？”
她在田无水的扶持之下，坐了起来，还是不停地问道：“红线姐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是她救活的对吗？她人在那里？我要去向她叩谢！”
田无水缓缓地说道：“红线是我请她来的！如雪！我不能失去你！如果失去你，我这一生还有什么意思！”
上官如雪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田无水说道：“我费了千辛万苦，寻找到了红线，她听到说你的事，兼程赶来！天可见怜！让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上官如雪抬起头来，眼眶里含着泪珠，颤声问道：“红线姐呢？”
田无水从身上取出一封信简，黯然说道：“因为我也受了伤！待我醒来时，发觉到这封信！”
上官如雪惊惶地接过信简，脱口惊呼：“红线姐走了！”
田无水点点头。
上官如雪微颤的手，从信简里取出信笺，只见上面端正的楷书，写着:“内心的一点坚贞，那是夫妻情爱的基石，其他都不是重要的！记住！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我将远行，千里之途，不知所止。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红线再拜！”
(全书完，感谢古龙武侠论坛“未来”录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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