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5-04-09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红线当时心里有一阵凄凉的感觉。
  “没有想到竟会死在这里,而且死在三个不知名的人的手里。”
  她并不后悔,更没有恨意,她以为能在临死以前,了解到师门的渊源,了却一桩心事。
  只是她难免有一点点歉痪之意,因为有两件事,没有达成心愿。
  一个心愿是关于龙飞的,对于满腔恨意的龙飞,她没有能够及时地拉他一把,让一有为的青年,沉沦恨海,是她难以心安的事。尤其,她感觉到对不起龙涛,对不起龙婆婆。
  另一个心愿便是关于“海门”之约,对于这位神龙一现的张大哥,红线有一种说不出的憾意。
  如果说红线嫁人有个顺位,那位“张大哥”……此刻将要死去,说句心里的话,他应该排在第一,田无水也许将要列在第二了。至于龙涛……唉!那是另一种情感。
  现在还想这些做什么呢?
  人已渐渐麻了,麻了!一阵阵凉意从脖子向下凉过去。
  红线忽然有一种很好笑的感觉。
  “在潞州从小到太,读书、练功、盗盒……恩恩怨怨,想不到就在这里了结,这就是人生。死在这里,最后成了鸟兽的口中食,想必是前生积下的孽傧。今生要用如此的代价来偿还……”
  忽然,少妇说道:“姑娘!只要你不将藏宝图捏碎,交出来,我立即可以给你解药,你立即可以从死亡的边缘,活回来。”
  老头说道:“你何苦这样的固执?你的师伯早已撒开你走了,他遗失的藏宝图,又不是他交给你的,值得你这样以生命来维护吗?”
  少妇说道:“你捏碎得了吗?恐怕你已经捏不碎了!何苦做这样坚持。现在只要你说一个字,立即给解药。说……”
  红线的脸贴在冰凉的地上,她告诉自己。
  “我要用微笑告诉他们,我是有原则的生,有原则的死,不是威胁利诱所可以改变的。你可以让我中毒一寸一寸地死,但是,你们得不到藏宝图,你们将得到一把碎纸屑罢了……”但是,她已经开不了口,也无法表达出微笑。
  地面的冰凉,使她一度昏迷,又一度醒过来,终于她的手掌伸开了……
  这时候,一声鹰叫,两只大鹰盘旋而下,落在山神庙上。
  一阵呵呵的大笑,双鹰僧又出现庙前。
  小孩首先叫道:“你这个假和尚,我发觉你的心太狠!”
  双鹰僧呵呵笑道:“原小弟!多谢多谢!多谢你的帮忙。”
  少妇说道:“我也觉得你狠了点!这样的试炼,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了得!尤其是我,吴钩贴着她的脖子,我真想告诉她,这是你师伯设计的一种考验!”
  双鹰僧大笑说道:“虎姑!你要是一说,各位的苦心全都白费了。不过,我还要谢谢你,你也真舍得,将你珍藏多年的神功散,注入红线体内,对她的帮助太大了!”
  虎姑笑笑说道:“一方面是缘份,一方面是她那一份至死不渝的坚定,着实地感动了我。”
  老者笑道:“虎姑就是仁慈心肠!”
  双鹰僧笑道:“你也不错啊!独拐丁大先生能够利用拐杖,帮助打通经脉,这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
  快手原柯说道:“假和尚!你还没有说明,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双鹰僧叹口气说道:“不瞒各位说,我这个叛了教的人,又被找回来当上掌门的教主,真是一件惩罚。本来我在江湖上独来独往,至少我还有一二十年好活……”
  丁大先生笑道:“现在你照样有一二十年的好活,甚至可以活得更长……”
  原柯笑道:“你们这些炼法,说不定还可以长生不老呢!”
  双鹰僧苦笑说道:“说真心的话,回到教主位子上,我真是如坐针毡,一天也坐不下去。我只有一个希望,早曰求得解脱。”
  虎姑说道:“这就不对了!你是掌门教主,你只顾自求解脱,方教领头无人,岂不是从此就告断绝了吗?”
  双鹰僧说道:“这就是我寻找红线的原因!”
  他们三个人一齐“啊”一声,有了悦然之意。
  双鹰僧说道:“红线从小就离开了师门,可是她是前任掌门教主亲弟子,她应该继承。但是,我师弟却在生命最垂危的时候传给了我,那就是对红线还有一分不放心。”
  虎姑说道:“结果你就试炼她!”
  双鹰僧说道:“为了整个万道教的未来,我不能不这样做。”
  原柯说道:“结果你应该是满意了吧!”
  奴鹰僧合掌说道:“多谢三位鼎力相助,感激不尽。尤其各位又赐给红线许多好处,更是感激!”
  虎姑说道:“红线是通过了你的试炼,是不是就要回去接掌万道教呢?一个女人接掌教主,至少万道教还是第一次。”
  双鹰僧说道:“三位当然知道,万道教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男的的倒是没有关系。只是目前我还是不能将掌门教主的位子传给她。”
  丁大先生问道:“有什么特别原因吗?”
  原柯问道:“你这样急急忙忙找红线,找到了,也试炼过了,如今还有什么问题呢?”
  双鹰僧说道:“三位知道,目前我的功德未了,八万担粮食还没有运到北方,所有帮助我完成这件事的朋友,我也没有一一致谢,这条事耽搁了我。”
  丁大先生点点头说道:“千里迢迢,运粮赈灾,是不容易的。”
  双鹰僧说道:“最主要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红线的尘缘未了,许许多多的恩恩怨怨,都有待她去清理。还有,红线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功德,如果能带着功德登上教主宝座,就不会像我这样辛苦了。”
  虎姑望了望地上的红线,点点头说道:“我不懂你们万道教的教义……”
  双魔僧说道:“虎姑!谁人不知道武林三奇中的地奇虎姑,通晓一切江湖上的掌故。”
  虎姑笑笑说道:“红线将来万一与道无缘,那又将如何?”
  双鹰僧说道:“如果真是那样,那是天意,天意谁敢违背呢?”
  丁大先生拱拱手说道:“我们的话已经太多了。万宝教能传留到今天,自然有道理,岂是我们这些局外人所能了解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要告辞了!”
  双鹰僧说道:“三位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我今天能有缘邂逅到三位,并且承蒙三位不吝相助,隆情后谊,但愿有一天能有所答报!”
  原柯笑道:“俗气!俗气!双鹰僧说出这些话来,十分意外!”
  虎姑笑道:“无论如何,这份心意我们领了!我们该走了!祝福你们万道教,能光大未来,而且能效力江湖,多做功德,做个人世的大教派!”
  双鹰僧合掌说道:“多谢虎姑!”
  丁大先生、虎姑,还有红小孩原柯一齐走了。
  阳光正从山脊上升上来,为这座山神庙,洒下遍地的金黄。
  双鹰僧盘坐在山神庙,他双眼是睁着的,紧紧地盯着躺在地上的红线,一瞬不眨不转。从他的眼神里,仿佛可以看到有一般光芒,慑人心魄的光芒!
  这样约莫过了顿饭时间,太阳已经渐渐当顶。
  红线开始手脚有些蠕动、蠕动……
  突然她从地上一弹而起,站将起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双鹰僧。
  她大感惊奇,立即蹲下去说道:
  “师伯!你老人家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呢?”
  双鹰僧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地一笑。
  红线再向四周一回顾,她更是惊讶不止,说道:“他们人呢?我是说那三位前来夺取……”
  她低下头来一看,自己的右手正紧握着一个油纸包,她又抬起手来摸摸自己的脖子,没有皮破肉绽,也没有流血,她站在那里傻了。
  不觉自己喃喃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难道这是做梦不成?不对呀!我这手上的藏宝图……”
  双鹰僧一直没有说话。
  红线将手中的油纸包,双手递给双鹰僧,说道:“师伯!这是你的藏宝图。”
  双鹰僧微笑着,从身上取出同样的一个油纸包。
  红线大惑不解,仔细看看那油纸包,外型几乎完全一样。
  双鹰僧说道:“你把那个油纸包打开来看看。”
  红线迟疑了一下,在双鹰僧的眼色鼓励之下,终于打开了油纸包。
  当她一层一层解开来时,里面包的竟是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个字:“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难得!难得!”
  红线手拿着这张纸,惶恐地问道:“师伯!这是怎么回事?弟子已经糊涂了。”
  双鹰僧呵呵大笑说道:“红线,你通过了一次很严厉的试炼!”
  红线不解地问道:“试炼?什么试炼?”
  双鹰僧说道:“我一直认为你是个与道无缘酌人,而且一直也认为你的尘缘未了。可是,经过了这次试炼,我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红线惊道:‘师伯,你又要离开?要去哪里?”
  双鹰僧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说道:“这是一次无情的试炼,钱财,生命、忠诚,稍一守不住,坚持不下,就会败得一塌糊涂。红线!你很让我有面子,你是好无瑕疵地通过了试炼!万道教以你为荣!”
  红线现在有一些明白了,她想了想说道:“那三位……”
  双鹰僧说道:“武林三奇,丁大先生、虎姑、原柯小子,武林人称他们天地人三大奇侠。”
  红线不觉说道:“奇侠?”
  她实在想不出他们三个人那一点是够称侠的。
  双鹰僧说道:“碰巧我不久以前遇上他们,承蒙他们不弃,答应帮我这次忙。红线!我不是一个道貌岸然得人我应该说这次对你的试炼,是对你的一种不公平。但是,万道教未来的掌门教主,绝不能像我这样,再从半道回头的人!”
  红线大惊,正要问些什么。
  双鹰僧说道:“不过,红线!你虽然受了这次无情的试炼,也并非毫无收获,丁大先生以他精湛的内力修为,用他的寒铁拐杖,打通了你的经脉,帮助你的武功,深入了更高的境界了。”
  红线一时意外得说不上话来,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才是恰当的。
  打通经脉,一直是炼武的人追求的理想,因为经脉打通之后,可以让功行全身,毫无阴碍。可是,打通经脉不是人人都可做得到的事。那要靠自己的禀赋,努力,还要靠机缘。有的人一辈子的努力,都达不到那种境界,稍一不慎,走火八魔,遗憾终身。
  红线如今在一种偶然的机会,打通了经脉,如何叫她不喜?
  双鹰僧继续说道:“虎姑的心肠最是仁慈,她对你也特别喜爱,就利用吴钩划破你的脖子的时候,她将最好的丹药,注入你的体内‘助长了你十年以上面壁内修。”
  红线这时候才问道:“请问师伯!三位前辈现在何处?”
  双鹰僧笑道:“他们三位是云踪不定,早已经走了!”
  红线立即回身,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回身对双鹰僧说道:“多谢师伯的提掖。弟子的感激,真不是言语所能表达于万一的。”
  双鹰僧点点头说道:“如今你的武功,虽不是登峰造极,也已经是跻身一等是毫无疑问的。不过,你的尘缘未了……”
  红线叩头说道:“弟子愿意随师伯返回师门,潜心修持,永不再入尘世了。”
  双鹰僧说道:“我说过,你的尘缘未了,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你要知道,万道教不是一个出世的教派,是要以出世之身,行人世的功德。这是万道教与佛道两教不同的地方。”
  红线叩头说道:“弟子谨领师伯的训诲!”
  双鹰僧说道:“你未来要遇上的对手,不但武功高,而且还有邪术,所以,方才我已经默传了你一些自卫之道,以备不时之需吧!”
  红线不止是感激,而且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在一次不知不觉之中,竟有如此奇遇,可是如果自己稍一不慎呢?那将又是什么样的结果呢?可见得做人是一刻也不能疏忽的!时时刻刻,以临深履薄的心情,将事待人,才是为人处世之道。
  且不说红线暗自感触万千。
  双鹰僧说道:“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红线立即站起来说道:“师伯!我们是要回师门去吗?”
  双鹰僧说洹,“我的功德未成,你的尘原未了,现在都不是应该回去的时候。你随我到魏州去。”
  红线大感意外,不觉问道:“师伯是到魏州吗?”
  双鹰僧点点头说道:“不但是到魏州,而且是要去会见田承嗣。”
  红线看看双鹰僧,一点也没有说笑的意思。是要带着红线一齐去见田承嗣吗?这是多么令人难以解释的事?
  田承嗣对红线,恨之入骨,早就要得之而后甘心。如今带着红线送上门去,这岂不是令人费解吗?
  双鹰僧说道:“你是不是有些感到奇怪是吗?”
  红线说道:“弟子愚昧!请师伯指点,”
  双鹰僧说道:“八万担粮食,可能还会有更多的粮食,安全地运到北方,必须要取得田承嗣的信任。因此,仅仅凭着一张藏宝图,在份量上还是不够的……”
  红线说道:“弟子明白了!田承嗣有一个愿望,就是要拿到我,挫骨扬灰……”
  双鹰僧说道:“在田承嗣的心目中,得到你,比得到邓通的藏宝图,还要重要。因为,由于你的关系,使他的侵略野心,不得不收敛,还不得不虚以委蛇地与薛嵩交往,这对他的尊严,尽一种无比的伤害。因此,他恨你超过了任何人。在田承嗣的心中,十个邓通的藏宝图,也比不上一个红线。”
  红线立即道:“弟子明白了,师伯请放心!只要是对北方的饥民有帮助,我红线就是粉身碎骨,也毫不皱眉。”
  双鹰僧说道:“很好!你能有这份心,我很高兴!这就是万道教与佛理相通的地方。当年佛陀舍身救人,就是这种精神。不过,你也应该有个了解,你不能现在就死,你还要出任万道教的掌门教主,你还有很多承诺需要兑现,如果你现在就死在田承嗣之手,那就不是我所希望的事。”
  红线说道:“可是师伯!八万担粮食,而且还有更多的粮食要运往北方,如果不能取得田承嗣的信任,如何能做到呢?红线一人事小,北方万千灾民事大!”
  双鹰僧说道:“这件事自有安排。”
  红线不敢问是什么安排,但是你的眼神,代表她的心意。
  双鹰僧说道:“田承嗣最需要的就是取得你的性命,到时候把命给他也就是了。”
  红线点点头。
  双鹰僧说道:“但是,命交给他,却不能让你死。”
  红线愕然。
  双鹰僧说道:“就是这个根本原则,我们到魏州去,去和田承嗣打交道。最富足的魏州节度使,能提出十万担粮草,也是为他赎赎罪,因为他作的孽真是太多了。所以,就对他使一点点小花招,也是可以见谅的……”
  红线是聪明人,虽然她还没有了解双鹰僧究竟准备怎样来对付田承嗣。但是,她可以知道一点点双鹰僧绝不会让她去死。
  不过倒是红线自己,在内心深处早已经有了牺牲奉献的准备。
  如果由于牺牲她一个人的生命,能换得北方数以万千计的灾民的生命,那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呢?她的牺牲是太有价值了。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都是一个短暂韵时间岁月。人与草不同,那就是因为人的生命要活得有价值,否则,与草木同腐,人与草就没有什么分别了。
  红线此刻内心了无牵挂,连龙飞的事,都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那毕竟是个人的事。个人怎么能和万千灾民相提并论?
  不过,双鹰僧又再三强调。不会让她死,这又是代表着什么意义呢?
  红线不能了解,她便不去想这些,以一种开朗的心情对双鹰僧说道:“师伯!弟子准备好了,即刻启程吧!”
  双鹰僧很能了解红线说这几句话所代表的意思,她已经有从容赴义的决心了。
  双鹰僧以一种很欣赏,很赞许的眼光,看着红线,连连点头,说声:“很好!很好!”
  他便带着红线,展开魏州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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