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5-04-09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红线走的时候，露了一手超乎平常人极限的轻功。
她不是个浅薄的人，她不会这么想炫耀自己。
但是她是这么做了。
有原因吗？除了红线自己心里有数，没有人能在此刻知道:
他越过断壑之后，照着双鹰僧的话，朝着指定的方向走过去。
她走得很快，几乎是脚不沾尘。
而且她不休息，一个劲的走下去，周围的景色，她都没有留意。
其实，四周的景色也没什么可值得留意的。
因为红线走的是直线，没有路，没有行人，穿山越岭，跨涧过溪，她走的是一段极其荒凉的山地。
一直走到天黑，红线没有停下来。
她非但没有停下来，连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她忘了饥饿，忘了疲劳。
应该说，她根本没有饥饿，没有疲劳，从她神色庄严的脸色看起来，她是在做一件极其神圣而又庄严的事。
夜色深了！红线还是奔跑在一遍荒山峻岭之中。
刚刚越过一丛松林，看到一座十分破败的山神庙。
红线当时眼睛一亮，她的脚步立即停了下来？
她的眼睛看到的不是那座山神庙，而是山神庙前，那一块青石板的祭台。
那是一块极为普通的青石板，只有两尺见方，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可是在红线的眼里，那是一块非常神圣的东西，因为她看到的青石板，一层灰土上，有人用手指画了一个“卐”字符号。
红线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对着青石栀，叩了三个头。
然后，她面向着山神庙，盘足跌坐，五心朝天，闭目敛神。
下弦月起山较晚，山中是一片迷蒙。
山风不停在呼啸，在呼啸的山风中，还夹杂着狼噑、虎啸、猿啼，令人闻声起凛。
红线木然若无所闻，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对身外的一切，根本置若罔闻。
时间慢慢地过去，下弦月渐渐起于东山，山中一片清光，照见山林，也照见山神庙，以及山神庙前跌坐的红线姑娘。
更照到了山神庙前一个人影。
这条人影渐渐地走近红线，他的步法很轻，虽然是在夜里，一点也听不出脚步声来。
这条人影来到红线的身前，俯下身来，他的身影正好象噬人的野兽，将红线整个包吞下去。
突然，他一伸双手，正好掐住红线的脖子两侧，仿佛是要将红线的脖子捏断似的。
红线似乎浑身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就浑然不觉，没有任何反应，大约过了一盏热茶的光景，来人忽又松开双手，退回到青石拜台之后。
他站在那里，透过月光，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光亮的头，长长的胡须，光着两条小腿，宽松的衣裳。
他就是双鹰僧，只不过他那标志。那一双老鹰，没有在肩上。
双鹰僧站在那里没有移动，他注视着面前的红线。
红线坐在那里仍然是一动不动。只是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头上，正冒着汗珠。
不止是冒汗珠，而且是渐渐地冒着热气。
沿着头发，沿着脸颊。一直流下来。
终于，红线悠悠醒来，她长长地吁了口气，睁开眼睛一看，立即跪拜在地上，口称：“弟子红线，叩见师伯。”
双鹰僧哼了一声，说道：“现在才认得师伯了？”
红线叩头说道：“弟子早就认出师伯。”
双鹰僧哈了一声说道：“是真的吗？”
红线说道：“师伯过壑的身法，飞天凌云蹑空术，除了师伯没有人能有这种能耐，弟子虽然从没有见过，但是，当年恩师夤夜授艺的时候，曾经说到，师伯的飞天凌云缀空术，不是法术，而是武功的最高境界，弟子记得清楚。”
双鹰僧点点头说道：“你果然很聪明。”
红线说道：“其实还是多亏师伯特意暗示了弟子。”
双鹰僧不解地说道：“暗示？你是说我有暗示吗？”
红线说道：“师伯终于在腰际露出龙纹匕首，没有比这柄兵刃更能代表师伯的身份。”
双鹰僧呵呵大笑道：“果然不错！龙纹匕首只有两柄，你师父传给了你，剩下我这柄至今无人可传。看到龙纹匕首，果然就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不愧是我们万道教人中的传人，方才我送给你那一份见面礼，总算没有送错人。”
红线大惊问道：“师伯是说……”
她忽然伸手一摸自己的脖项，不觉怔住了。
蓦地扑在地上叩头说道：“弟子离开师门十余年，虽然从来不敢逾越师门清规，原以为积完一项重要功德之后，便径返师门覆命受戒，但是田于受师兄龙涛……”
双鹰僧摇手说道：“关于那一段事我都知道了，龙涛的事，命中注定，只是牵涉到老娘与龙飞，那是冤孽。”
红线说道：“弟子虽不杀伯仁，但是伯仁之死难辞其咎，终生不安，因此……”
双鹰僧立即说道：“你的债，会有机会让你还清，这也是我所以要助你一箍之功的原因。”
红线谢道：“师伯不以叛逆相视，反而赏赐神功，大恩大德，弟子何时得报。”
双鹰僧说道：“我不承认这是对你的恩情，我倒认为这是对我的一种帮助？”
红线说道：“弟子不懂师伯的意思。”
双鹰僧说道：“没有关系，你坐起来，我们还有一段时间，慢慢地谈话，到了明天一早，你就要忙一阵子的了！”
红线不懂双鹰僧说的是什么？明天早上有什么可忙的呢？
好吧！既然明天早上才有得忙的，在就听听双鹰师伯要说些什么？现她依言坐起来，但是她还是规规矩矩盘坐在双鹰僧的对面，恭聆他的说话。
双鹰僧说道：“你还记得你师父将你送到潞州的时候，你是几岁？”
红线想了想说道：“确实年龄记不清楚，我只知道年龄很小……
双鹰僧说道：“你当时记得你师父跟你说些什么了”
红线说道：“万道教的人，一生当中要做一件功德。当时我真不明白是什么？”
双鹰僧说道：“万道教介乎佛道之间，徒众不多，可以从戒皈依，也可以还俗自由。但是，每个人最好要做一件大功德。功德，就是做一件救人济世的好事。至少是一件，当然愈多愈大愈好。”
红线点头说道：“当然，后来我是知道了。不过，我当时还不晓得师父将我送到潞州，与做功德何干？”
双鹰僧说道：“现在当然也知道了。”
红线说道：“上一代欠了薛家的债，让我以十九年的时光还债，更重要的，要等待一次机会，积下一次重大的功德。”
双鹰僧说道：“你师父整整在连续十年的夜间，传授你的法术和武功，发觉你武功精进，法术却是成就可数，几乎断定你￡与道无缘的人。直到你……”
双鹰僧顿住了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红线说道：“直到我的债还清了！直到我开始有机会建了一件大功德。师父才相信我可以回到师门，甚至可从戒皈依。但是我晚了一些，师父他老人家却坐化了。”
双鹰僧说道：“这个消息你虽然知道了，但是，却知道得不真切。”
红线急问道：“师伯！这话怎么说？”
双鹰僧说道：“你师父是功德圆满的坐化，不是心有遗憾的逝去。因为你帮他做了那件功德……”
红线说道：“师伯是指魏州盗盒之事。”
双鹰僧说道：“化除一次干戈，甚至可以说是化解了持续数年的刀兵之灾，使得千万生命免于涂炭，使得多少家人免于流离失所，功德之大，可以说是惊天动地。”
红线说道：“多谢师伯的夸奖！”
双鹰僧说道：“不是夸奖，是告诉你这项事实。这件庞大的功德，你师父得而功德圆满，因而坐化，那是万道教掌门教主最期盼的结果，红线！是你帮助你师父达到了。”
这是红线所没有想到的事。
她的心里有一份安慰，但是也有一份遗憾，因为他没有能够回到师门，亲送恩师羽化昇天。
红线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连忙问道：“师伯！我师父坐化了，可道教不可一日无掌门教主。如今是……”
她突然心里一亮，立即又说道：“哦！我明白了！师伯如今倦鸟知返……对不起！”
她顿时有些惶恐，怯懦地说道：“师伯！弟子放肆了！弟子说话顺口不留神，冒犯了师伯，弟子愿意领罚。”
双鹰僧微微笑道：“你这倦鸟知返四个字，说得非常的恰当。我是一只离巢太久的鸟，实在是早就应该返巢，可是我却没有，最后还是你师父派人到处找我，一直等着我回来。”
红线怯怯地说道：“师伯！弟子……”
双鹰僧笑笑说道：“你并没有说错，何必要自责？再说，今天在此地细说前因，并不是在戒律堂中，什么事都可以推开来说的。”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问道：“你还想知道什么？你心里还有什么疑虑之处？不妨趁此机会尽量地问出来。”
红线应了一声“是”，稍停她便问道：“弟子还是有一事不明，要在师伯面前请示。请问师伯，当年万道教传位时……”
双鹰僧说道：“你师祖应该传给我？是不是？对！按规律确是如此。但是，从小我就是一个不受戒律的人，师父说我聪明，但是我却没有耐心守在师门，艺成之后，我就浪迹江湖。万道教的大徒弟，大弟子，变成了江湖上善恶难分的双鹰僧，这个底细，是没有人知道的。”
红线说道：“弟子为万道教高兴，因为师伯重返师门！”
双鹰僧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倦鸟知返’吧！主要也还是你师父寻找我的一片赤忱，使我不顾一切，返回师门。”
他没有再说下去，突然有一种黯然的神情，使他仰望着夜空，半晌无语。
红线不敢多说话，静静地坐在一旁。
良久，双鹰僧才缓缓而幽幽地说道：“红线！你知道师伯的年龄吗？我今年已经九十九岁了，明年就是百岁的人了！”
红线立即说道：“师伯的身体健康一如壮年，万道教在师伯的主持之下，将来一定可以光大。”
双鹰僧摇摇头说道：“百岁的老人，随时可以随风而逝。只是在万道教来说，一个掌门教主，如果不能做一件大功德，那是不能愿恕的罪恶！”
他突然对红线说道：“你知道吗？我现在急于要做的一件大功德！让我无愧无憾，去见历代祖师。”
红线说道：“弟子明白了。”
双鹰僧说道：“衮冀二州大旱，饥民何止万千，能得一大批粮食，赈济灾民，功德无量。”
红线说道：“因此师伯想利用邓通的这笔财富！”
双鹰僧说道：“红线！你不会怀疑我是来与你们争功的吧？”
红线说道：“弟子不敢！”
双鹰僧说道：“藏宝图对你们来说，可以说毫无用处……”
他笑笑说道：“你一定不服我的这种说法，其实，以你的聪明，就不难想到其中的道理。”
红线很坦诚地说道：“说真实的，弟子初时确有疑虑，不过，后来稍一思考：这一大笔财宝，如何挖掘？如何运到湖广？如何能防得住江湖上的人觊觎？问题太多！”
双鹰僧说道：“其实真正说来，最值得尤虑的问题，还是藏宝图是否真假的问题……”
红线急忙辩道：“师伯……”
双鹰僧摆手说道：“我们知道，从上官如雪那位狷介耿直的父亲手里，传下来的藏宝图，当然不会有假。可是在这以前呢，谁能知道在这以前不是一个有计划的骗局？”
他说时，神情严肃。
“万一藏宝图的结果，只是一场空，你们的功德落空了，可是引来的江湖上的麻烦，却永无止日。”
红线说道：“既然证明挖宝是假的，江湖上还会有麻烦吗？”
双鹰僧说道：“挖宝落空，只是让你们失望，却不能让江湖上的人相信藏宝图是假的。非但不能使江湖上的人相信藏宝图是假的，可能因而引起更多的猜忌，引发彼此之间，更多的勾心斗角，也就是我说的，江湖上永无宁日。”
红线急着说道：“如此说来，我应该立即……”
双鹰僧接口说道：“立即回去阻止田无水他们挖宝，是吗？用不着了。”
红线惊道：“用不着了了为什么？”
双鹰僧从一黄色僧衣里面，摸索了一阵，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拆开油纸包，里面是一方摺叠得四四方方的一张纸。
他小心翼翼地抖开，原来是一张约有一尺见方的薄得如同纸一样的羊皮，上面绘着许多奇怪的符号。
红线大惊说道：“这是……？”
双飕僧说道：“不错！这就是藏在上官如雪姑娘琵琶里面的藏宝图！”
红线急着说道：“师伯！你是……”
双鹰僧没有等她说出来，便拦住说道：“是我骗了他们。”
红线不安地说道：“师伯！你实在用不着这样做，因为，只要你对他们说明白利害，他们会将藏宝图交给你的。”
双鹰僧呵呵笑道：“红线！你把人性估计得太高了！”
他收起笑容，点点头说道：“这幅图，在他们来说，关系的不止是千万财宝，而且关系着千万灾民的性命，绝不会让我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且是名誉不十分好的人，三言两语地就拿过来。何况还有千毒和万宝两位高手在场，那里能善罢干休呢？”
红线不安地说道：“如今师伯拿了这个图……”
双鹰僧笑笑说道：“当然他们会骂我，会用天下最恶毒的言语来骂我。但是，我也留下两着棋。”
红线说道：“两着棋？”
双鹰僧笑笑说道：“第一着棋，我请笑老头，去替我说明。”
红线惊道：“你老人家是指的笑师伯吗？”
双鹰僧说道：“笑老头是第三者，又是田无水的师父，他的武功不比千毒万宝二人为差，他的说明，值得他们相信。最主要的是，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短时的挨骂，算不了什么，这就是我做人的态度。”
红线低声应了一声：“弟子知道了！”
双鹰僧笑道：“你何曾知道？你又何曾明白？尽管口头如此说，内心仍然是疑惑不解。比仿说，既然藏宝图是假的，我又何必拿来？既然藏宝图是个惹祸的根，我又何必据为已有？”
红线说道：“师伯自然是有高见的了！”
双鹰僧笑道：“如何？说中了你的心里吧！告诉你，我不但要拿来藏宝图，而且……”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小心地摺叠着藏宝图，再将油纸包奸，贴身藏起。
他拾起头来说道：“而且，我还要将这张藏宝图，交给田承嗣。”
红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问道：“师伯！你是说把这张藏宝图交给谁？”
双鹰僧说道：“田承嗣！巍州节度使田大人！”
红线惊道：“为什么呢？师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藏宝图虽然说是真假未辨，但是，无论是真是假，也不应该落到他的手里。除非……”
双鹰僧笑道：“除非我也是田承嗣高金礼聘前来夺取藏曳图的人，是不是？”
红线说道：“请恕弟子实在找不出理由。”
双鹰僧说道：“当然有理由，你师伯能做没有理由的事吗？”
她不是个浅薄的人，她不会这么想炫耀自己。
但是她是这么做了。
有原因吗？除了红线自己心里有数，没有人能在此刻知道:
他越过断壑之后，照着双鹰僧的话，朝着指定的方向走过去。
她走得很快，几乎是脚不沾尘。
而且她不休息，一个劲的走下去，周围的景色，她都没有留意。
其实，四周的景色也没什么可值得留意的。
因为红线走的是直线，没有路，没有行人，穿山越岭，跨涧过溪，她走的是一段极其荒凉的山地。
一直走到天黑，红线没有停下来。
她非但没有停下来，连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她忘了饥饿，忘了疲劳。
应该说，她根本没有饥饿，没有疲劳，从她神色庄严的脸色看起来，她是在做一件极其神圣而又庄严的事。
夜色深了！红线还是奔跑在一遍荒山峻岭之中。
刚刚越过一丛松林，看到一座十分破败的山神庙。
红线当时眼睛一亮，她的脚步立即停了下来？
她的眼睛看到的不是那座山神庙，而是山神庙前，那一块青石板的祭台。
那是一块极为普通的青石板，只有两尺见方，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可是在红线的眼里，那是一块非常神圣的东西，因为她看到的青石板，一层灰土上，有人用手指画了一个“卐”字符号。
红线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对着青石栀，叩了三个头。
然后，她面向着山神庙，盘足跌坐，五心朝天，闭目敛神。
下弦月起山较晚，山中是一片迷蒙。
山风不停在呼啸，在呼啸的山风中，还夹杂着狼噑、虎啸、猿啼，令人闻声起凛。
红线木然若无所闻，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对身外的一切，根本置若罔闻。
时间慢慢地过去，下弦月渐渐起于东山，山中一片清光，照见山林，也照见山神庙，以及山神庙前跌坐的红线姑娘。
更照到了山神庙前一个人影。
这条人影渐渐地走近红线，他的步法很轻，虽然是在夜里，一点也听不出脚步声来。
这条人影来到红线的身前，俯下身来，他的身影正好象噬人的野兽，将红线整个包吞下去。
突然，他一伸双手，正好掐住红线的脖子两侧，仿佛是要将红线的脖子捏断似的。
红线似乎浑身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就浑然不觉，没有任何反应，大约过了一盏热茶的光景，来人忽又松开双手，退回到青石拜台之后。
他站在那里，透过月光，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光亮的头，长长的胡须，光着两条小腿，宽松的衣裳。
他就是双鹰僧，只不过他那标志。那一双老鹰，没有在肩上。
双鹰僧站在那里没有移动，他注视着面前的红线。
红线坐在那里仍然是一动不动。只是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头上，正冒着汗珠。
不止是冒汗珠，而且是渐渐地冒着热气。
沿着头发，沿着脸颊。一直流下来。
终于，红线悠悠醒来，她长长地吁了口气，睁开眼睛一看，立即跪拜在地上，口称：“弟子红线，叩见师伯。”
双鹰僧哼了一声，说道：“现在才认得师伯了？”
红线叩头说道：“弟子早就认出师伯。”
双鹰僧哈了一声说道：“是真的吗？”
红线说道：“师伯过壑的身法，飞天凌云蹑空术，除了师伯没有人能有这种能耐，弟子虽然从没有见过，但是，当年恩师夤夜授艺的时候，曾经说到，师伯的飞天凌云缀空术，不是法术，而是武功的最高境界，弟子记得清楚。”
双鹰僧点点头说道：“你果然很聪明。”
红线说道：“其实还是多亏师伯特意暗示了弟子。”
双鹰僧不解地说道：“暗示？你是说我有暗示吗？”
红线说道：“师伯终于在腰际露出龙纹匕首，没有比这柄兵刃更能代表师伯的身份。”
双鹰僧呵呵大笑道：“果然不错！龙纹匕首只有两柄，你师父传给了你，剩下我这柄至今无人可传。看到龙纹匕首，果然就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不愧是我们万道教人中的传人，方才我送给你那一份见面礼，总算没有送错人。”
红线大惊问道：“师伯是说……”
她忽然伸手一摸自己的脖项，不觉怔住了。
蓦地扑在地上叩头说道：“弟子离开师门十余年，虽然从来不敢逾越师门清规，原以为积完一项重要功德之后，便径返师门覆命受戒，但是田于受师兄龙涛……”
双鹰僧摇手说道：“关于那一段事我都知道了，龙涛的事，命中注定，只是牵涉到老娘与龙飞，那是冤孽。”
红线说道：“弟子虽不杀伯仁，但是伯仁之死难辞其咎，终生不安，因此……”
双鹰僧立即说道：“你的债，会有机会让你还清，这也是我所以要助你一箍之功的原因。”
红线谢道：“师伯不以叛逆相视，反而赏赐神功，大恩大德，弟子何时得报。”
双鹰僧说道：“我不承认这是对你的恩情，我倒认为这是对我的一种帮助？”
红线说道：“弟子不懂师伯的意思。”
双鹰僧说道：“没有关系，你坐起来，我们还有一段时间，慢慢地谈话，到了明天一早，你就要忙一阵子的了！”
红线不懂双鹰僧说的是什么？明天早上有什么可忙的呢？
好吧！既然明天早上才有得忙的，在就听听双鹰师伯要说些什么？现她依言坐起来，但是她还是规规矩矩盘坐在双鹰僧的对面，恭聆他的说话。
双鹰僧说道：“你还记得你师父将你送到潞州的时候，你是几岁？”
红线想了想说道：“确实年龄记不清楚，我只知道年龄很小……
双鹰僧说道：“你当时记得你师父跟你说些什么了”
红线说道：“万道教的人，一生当中要做一件功德。当时我真不明白是什么？”
双鹰僧说道：“万道教介乎佛道之间，徒众不多，可以从戒皈依，也可以还俗自由。但是，每个人最好要做一件大功德。功德，就是做一件救人济世的好事。至少是一件，当然愈多愈大愈好。”
红线点头说道：“当然，后来我是知道了。不过，我当时还不晓得师父将我送到潞州，与做功德何干？”
双鹰僧说道：“现在当然也知道了。”
红线说道：“上一代欠了薛家的债，让我以十九年的时光还债，更重要的，要等待一次机会，积下一次重大的功德。”
双鹰僧说道：“你师父整整在连续十年的夜间，传授你的法术和武功，发觉你武功精进，法术却是成就可数，几乎断定你￡与道无缘的人。直到你……”
双鹰僧顿住了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红线说道：“直到我的债还清了！直到我开始有机会建了一件大功德。师父才相信我可以回到师门，甚至可从戒皈依。但是我晚了一些，师父他老人家却坐化了。”
双鹰僧说道：“这个消息你虽然知道了，但是，却知道得不真切。”
红线急问道：“师伯！这话怎么说？”
双鹰僧说道：“你师父是功德圆满的坐化，不是心有遗憾的逝去。因为你帮他做了那件功德……”
红线说道：“师伯是指魏州盗盒之事。”
双鹰僧说道：“化除一次干戈，甚至可以说是化解了持续数年的刀兵之灾，使得千万生命免于涂炭，使得多少家人免于流离失所，功德之大，可以说是惊天动地。”
红线说道：“多谢师伯的夸奖！”
双鹰僧说道：“不是夸奖，是告诉你这项事实。这件庞大的功德，你师父得而功德圆满，因而坐化，那是万道教掌门教主最期盼的结果，红线！是你帮助你师父达到了。”
这是红线所没有想到的事。
她的心里有一份安慰，但是也有一份遗憾，因为他没有能够回到师门，亲送恩师羽化昇天。
红线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连忙问道：“师伯！我师父坐化了，可道教不可一日无掌门教主。如今是……”
她突然心里一亮，立即又说道：“哦！我明白了！师伯如今倦鸟知返……对不起！”
她顿时有些惶恐，怯懦地说道：“师伯！弟子放肆了！弟子说话顺口不留神，冒犯了师伯，弟子愿意领罚。”
双鹰僧微微笑道：“你这倦鸟知返四个字，说得非常的恰当。我是一只离巢太久的鸟，实在是早就应该返巢，可是我却没有，最后还是你师父派人到处找我，一直等着我回来。”
红线怯怯地说道：“师伯！弟子……”
双鹰僧笑笑说道：“你并没有说错，何必要自责？再说，今天在此地细说前因，并不是在戒律堂中，什么事都可以推开来说的。”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问道：“你还想知道什么？你心里还有什么疑虑之处？不妨趁此机会尽量地问出来。”
红线应了一声“是”，稍停她便问道：“弟子还是有一事不明，要在师伯面前请示。请问师伯，当年万道教传位时……”
双鹰僧说道：“你师祖应该传给我？是不是？对！按规律确是如此。但是，从小我就是一个不受戒律的人，师父说我聪明，但是我却没有耐心守在师门，艺成之后，我就浪迹江湖。万道教的大徒弟，大弟子，变成了江湖上善恶难分的双鹰僧，这个底细，是没有人知道的。”
红线说道：“弟子为万道教高兴，因为师伯重返师门！”
双鹰僧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倦鸟知返’吧！主要也还是你师父寻找我的一片赤忱，使我不顾一切，返回师门。”
他没有再说下去，突然有一种黯然的神情，使他仰望着夜空，半晌无语。
红线不敢多说话，静静地坐在一旁。
良久，双鹰僧才缓缓而幽幽地说道：“红线！你知道师伯的年龄吗？我今年已经九十九岁了，明年就是百岁的人了！”
红线立即说道：“师伯的身体健康一如壮年，万道教在师伯的主持之下，将来一定可以光大。”
双鹰僧摇摇头说道：“百岁的老人，随时可以随风而逝。只是在万道教来说，一个掌门教主，如果不能做一件大功德，那是不能愿恕的罪恶！”
他突然对红线说道：“你知道吗？我现在急于要做的一件大功德！让我无愧无憾，去见历代祖师。”
红线说道：“弟子明白了。”
双鹰僧说道：“衮冀二州大旱，饥民何止万千，能得一大批粮食，赈济灾民，功德无量。”
红线说道：“因此师伯想利用邓通的这笔财富！”
双鹰僧说道：“红线！你不会怀疑我是来与你们争功的吧？”
红线说道：“弟子不敢！”
双鹰僧说道：“藏宝图对你们来说，可以说毫无用处……”
他笑笑说道：“你一定不服我的这种说法，其实，以你的聪明，就不难想到其中的道理。”
红线很坦诚地说道：“说真实的，弟子初时确有疑虑，不过，后来稍一思考：这一大笔财宝，如何挖掘？如何运到湖广？如何能防得住江湖上的人觊觎？问题太多！”
双鹰僧说道：“其实真正说来，最值得尤虑的问题，还是藏宝图是否真假的问题……”
红线急忙辩道：“师伯……”
双鹰僧摆手说道：“我们知道，从上官如雪那位狷介耿直的父亲手里，传下来的藏宝图，当然不会有假。可是在这以前呢，谁能知道在这以前不是一个有计划的骗局？”
他说时，神情严肃。
“万一藏宝图的结果，只是一场空，你们的功德落空了，可是引来的江湖上的麻烦，却永无止日。”
红线说道：“既然证明挖宝是假的，江湖上还会有麻烦吗？”
双鹰僧说道：“挖宝落空，只是让你们失望，却不能让江湖上的人相信藏宝图是假的。非但不能使江湖上的人相信藏宝图是假的，可能因而引起更多的猜忌，引发彼此之间，更多的勾心斗角，也就是我说的，江湖上永无宁日。”
红线急着说道：“如此说来，我应该立即……”
双鹰僧接口说道：“立即回去阻止田无水他们挖宝，是吗？用不着了。”
红线惊道：“用不着了了为什么？”
双鹰僧从一黄色僧衣里面，摸索了一阵，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拆开油纸包，里面是一方摺叠得四四方方的一张纸。
他小心翼翼地抖开，原来是一张约有一尺见方的薄得如同纸一样的羊皮，上面绘着许多奇怪的符号。
红线大惊说道：“这是……？”
双飕僧说道：“不错！这就是藏在上官如雪姑娘琵琶里面的藏宝图！”
红线急着说道：“师伯！你是……”
双鹰僧没有等她说出来，便拦住说道：“是我骗了他们。”
红线不安地说道：“师伯！你实在用不着这样做，因为，只要你对他们说明白利害，他们会将藏宝图交给你的。”
双鹰僧呵呵笑道：“红线！你把人性估计得太高了！”
他收起笑容，点点头说道：“这幅图，在他们来说，关系的不止是千万财宝，而且关系着千万灾民的性命，绝不会让我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且是名誉不十分好的人，三言两语地就拿过来。何况还有千毒和万宝两位高手在场，那里能善罢干休呢？”
红线不安地说道：“如今师伯拿了这个图……”
双鹰僧笑笑说道：“当然他们会骂我，会用天下最恶毒的言语来骂我。但是，我也留下两着棋。”
红线说道：“两着棋？”
双鹰僧笑笑说道：“第一着棋，我请笑老头，去替我说明。”
红线惊道：“你老人家是指的笑师伯吗？”
双鹰僧说道：“笑老头是第三者，又是田无水的师父，他的武功不比千毒万宝二人为差，他的说明，值得他们相信。最主要的是，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短时的挨骂，算不了什么，这就是我做人的态度。”
红线低声应了一声：“弟子知道了！”
双鹰僧笑道：“你何曾知道？你又何曾明白？尽管口头如此说，内心仍然是疑惑不解。比仿说，既然藏宝图是假的，我又何必拿来？既然藏宝图是个惹祸的根，我又何必据为已有？”
红线说道：“师伯自然是有高见的了！”
双鹰僧笑道：“如何？说中了你的心里吧！告诉你，我不但要拿来藏宝图，而且……”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小心地摺叠着藏宝图，再将油纸包奸，贴身藏起。
他拾起头来说道：“而且，我还要将这张藏宝图，交给田承嗣。”
红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问道：“师伯！你是说把这张藏宝图交给谁？”
双鹰僧说道：“田承嗣！巍州节度使田大人！”
红线惊道：“为什么呢？师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藏宝图虽然说是真假未辨，但是，无论是真是假，也不应该落到他的手里。除非……”
双鹰僧笑道：“除非我也是田承嗣高金礼聘前来夺取藏曳图的人，是不是？”
红线说道：“请恕弟子实在找不出理由。”
双鹰僧说道：“当然有理由，你师伯能做没有理由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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