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怨家宜解不宜结

2025-09-29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原来群雄来用意果是并不一致，其中半数以上是武林中比较微弱的帮派，且对血手令主的虚实认识较为模糊之人。
　　这些人在江湖中一向屈居于强大的帮派之下，抬不起头来。
　　虽然血手令主的大名曾使江湖上闻名丧胆，但这些人因十三年前并未接触到过血手令主，认为他即使再厉害些，也不过是一个武技较高的人而已，绝不是颈生三头，身长六臂的鬼神。
　　同时，他们相信，传闻之言，定皆渲染过甚，夸大其辞，以如许众多的武林高手，必可置那血手令主黄天民于死地。
　　为了振他们的声誉，所以联袂而来，要在这红叶岭上先期截杀血手令主黄天民，免得使他落入悟因大师之手，进而使天下武林对这些素来屈于强大帮派之下的人物侧目而视，提高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
　　另一批则是金鞭神梭于振远江北道上的道义之交，于振远交游广阔，自被残杀之手，江北道上的黑白两道高手无不矢志为于振远复仇，为江糊除害，纷纷南来。
　　这些人中一部份去了大散关，一部份则加入了上述之人一起。
　　为的是要手刃血手令主，以免七月七日血手令主死于悟因大师之手，达不到为于振远复仇之愿。
　　但以上两批人主要的来此之因，却又是受了另一批人的游说、诱惑。
　　这批人大部份都是十三年前曾有或亲或友死于血手令主之手的人，同时，他们也知道了七月七日大散关前，将与血手令主约斗之人并非血手令主本人。
　　为了达到为十三年前死去的亲友复仇的目的，他们才竭尽力量说动了以上两批同来红叶岭下，截杀血手令主黄天民。
　　其次，还有一批是以一阳，玄明道长为首，受过独孤继承侮弄之人，他们的目的是追杀独孤继承，遇到血手令主黄天民则是意外。
　　至于像雪山怪叟等人，目的则更是不同，他们所知甚多，念念不忘的仍是那绛珠宝卷，此番由鹰愁谷锻羽而归，途经红风岭，正好一会血手令主黄天民，哨探一下虚实，以为再行谋取珠宝卷的参考。
　　但血手令主黄天民方才的一番话，不卑不抗，以致众人俱皆无话答复。
　　不过从那番话中，大部分不明就里之人，对他误解更深，而且认定目前江湖杀劫，必系由他所为。
　　忽然“哧”的一声，一枚暗器挟着丝丝破空之声，向血手令主黄天民迎面打到。
　　这一来似乎触动了在场群雄的灵感，相率向后退缩，但却纷以暗器出手，密如风雨般向血手令主袭来。
　　在一阵朗声大笑中，血手令主黄天民又复失去了踪迹。
　　众人再度愕然四顾。
　　有人又向那株五丈高的白杨树巅望去。
　　但到处皆无黄天民的踪影。
　　忽然如雷的笑声又起，而且那笑声盘旋震荡，岭上群雄每人都觉得发于自己身前身后，但转身四顾，却又渺无所见。
　　众人惊悸之余，对传闻中血手令主惊天地泣鬼神的武功，也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此际独孤继承仍与南海神尼等十数人的合围联攻，时间一久，也自颇为吃力。
　　血手令主黄天民踪迹一失，群雄四觅不见，于是目标齐都集中到了独孤继承一人身上。
　　这一来变成了百余位武林高手联手对付一个年轻的江湖后辈，传扬起来，又是千百年来空前绝后之事。
　　独孤继承摒息凝神，对付着身前身后四面八方的进攻，情势越来越趋紧张。
　　而且此时在场群雄目标齐都转向他来，形势益趋险恶。
　　要知高手过招，胜负生死，实皆系于毫发瞬息的疏失无备之间，独孤继承八面受敌，且进攻的都是武林一流高手，只要略一疏失，立时即有丧生这肤。
　　此时只见他身形旋转如风，已似幻成了一团黑包光影，飘飞闪烁，但却无法脱出重重围困。
　　而且，在密如风雨，群雄招式卷袭之下，除了奋力封格闪拒之外，已经失掉了反击之力，时险象环生。
　　独孤继承大为烦燥，焦灼。
　　由此也更使他分散了对敌的专心一致，一连几次都几乎伤在了进攻之人的指掌刀剑之下。
　　沉雷似的大笑之声又起，显见血手令主黄天民并未离去。
　　独孤继承顿觉心安不少，这并非希望血手令主救他，而是这笑声使他陡然增强了不少的信心与勇气。
　　这笑声依然使群雄听的来有如发自身前身后，不免大为惊凛，分神不少。
　　也由于此，才使独孤继承有了个喘息的机会。
　　此际忽听血手令主说道：“娃儿！这样打法，要打到几时？”
　　独孤继承此时因群雄戒备暗中大笑的血手令主，攻势渐缓而较为从容乘隙四外望去，并不见血手令主黄天民的踪影。
　　而四周群雄似曾根本未听到此言，心知血手令主是以传音入密的上乘大法与自己讲话，当下扬声大呼道：“不论打到几时，在下绝不会屈服就是！”
　　血手令主笑答道：“好！娃儿，当年我就是这个脾气！我走了，你慢慢打吧！”
　　“黄老前辈尽管请便！”
　　但他忽然觉得不对，他记起了悟因大师交代他的事情并没有办，连忙又大声喊道：“黄前辈！在下尚有要事相告……”
　　但已无人应声。
　　独孤继承吃了一惊，心想：他必是已经走了！
　　他更大声的喊：“黄老前辈……黄老前辈！”
　　依然无人应。
　　独孤继承大为焦急，暗骂自己糊涂，误了悟因大师交代之事，将来如何有脸再见悟因大师！
　　同时，满腹的怒气也到了围攻的群雄头上，如不是这群可憎的人物无端相扰，何至于把悟因大师交代的之事忘去。
　　心念及此。
　　对围攻的群雄更是愤怒到了极点，扫视了一下这群高矮参差，肥瘦不一的人物，一股凶性突然涌上心头。
　　他忽然觉得这帮人都该杀！
　　原来他虽被群雄围攻，但心中仍记着悟真长老对他的戒劝，不愿轻易杀人，是故招式之中并未猛施煞手。
　　此刻杀念一动，立刻再无顾忌，掌劈指点，脚踢拳打，像疯狂般的左冲右突，前劈后击。
　　果然这一来情势逐改变，独孤继承又扼回了已经失去的先机。
　　一轮猛改，竟将包围的群雄逼出了三步。
　　独孤继承心一松，立刻又探手取下背后的宝剑。
　　一片寒光闪处，数声叫突起，竟被他刺伤了三人！
　　原来他不但由于吞吃了那两条天蝤神虫，得了与血手令主同样的赤阳罡力，又由于傻和尚以开骨大法灌注给他了与傻僧同样的玄元内力，而使他兼具武林中两大奇门功力。
　　同时，他又尽学了血手令主的武技精华三十六式玄奥变化。
　　使他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武林中的天之骄子，只不过聚力运气仍不能收发随心，出招变式尚嫌生硬呆滞而已。
　　但即使是这样，已使这群江湖高手望风披靡。
　　忽听血手令主又复哈哈笑道：“娃儿！好！一年之后不难成为武林第一高手，盖过我去。”
　　独孤继承不由大喜，但他并未听清血手令主说了些什么？
　　应声喊道：“原来黄老前辈没走，在下……”
　　血手令主截断他的话道：“怎么？娃儿，你怕了么？”
　　独孤继承扬声大笑道：“在下生平尚不知道有个怕字！”
　　此时手中剑势威力大增，周身洒出朵朵剑花，突然剑光中箭射般透出三缕指风，向正在右侧进攻的南海神尼射去。
　　原来独孤继承讨厌透了这个神色凶狠的老尼姑，尤其是那个鹰钩鼻子，一看见就惹人生气。
　　南海神尼高龄已届八十，辈尊位崇，折在她手中的奇人高手不知凡几，不料今天阴沟里翻船，遇到了独孤继承。
　　围攻独孤继承的群雄原见独孤继承被迫得毫无还手之力，料想到擒下此人已成定局，殊料独孤继承潜力无穷。不独无疲累之意，而且中途突然内力大振，旋风般一阵反扑，竟又扳回了被制的先机，而自长剑出鞘后，更使群雄迫处被动地位。
　　这种大背武技常情之事，使众人不禁冷汗淋漓，莫名所以。
　　南海神尼本为在场人中的顶尖之选，故而始终站在内圈，施展着最具威势的奇门之学，着着凌厉，招招狠毒，恨不得立将独孤继承劈死掌指之下。
　　独孤继承杀念一起，神威大增，因为他恨透了这个老尼姑，故而刺伤了三个人后，立刻趁隙向南海神尼突施杀手。
　　这三缕指风系独孤继承左手而发，而此时南海神尼处于独孤继承右侧，且他右手长剑挥舞得正紧，故而南海神尼绝未料到他会有此一招，及至发觉不好，待指风袭到，则被袭之人纵有金刚不坏之体，也难逃一死。
　　原来这三缕指风是“般若金刚指”傻和尚的独门绝技。
　　独孤继承无意之中一挥而出，但他尚然不知。
　　南海神尼一声惨叫，三缕指风透胸而出，立即鲜血汩汩而出，死于非命。
　　群雄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因为南海神尼在武林中享过太大之名，如今死于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之手，这确是太不寻常之事。
　　忽听血手令主说道：“娃儿！你不应该杀死她！”
　　独孤继承应声答道：“我恨她那个鹰钩鼻子！”
　　但他杀死了南海神尼之后，却也不由有些愧悔，不论怎样，毕竟自己和她并无深仇大恨。
　　血手令主又带点警惕的说道：“娃儿！老夫十三年前所杀的都是坏人，思想起来并无丝毫悔意，但却也误杀过一二个好人，以致于使我终生负疚！”
　　独孤继承立刻想到了悟因大师柬贴上嘱托之事，并不理会血手令主的感叹之言，连忙喊道：“黄老前辈，在下受人之托，有一件要事相告！”
　　血手令主接道：“你说吧！”
　　独孤继承颇感为难的扬声答道：“这件事我要遵守那嘱托之人的意思，不能使别人听去！”
　　血手令主大笑道：“娃儿！你比我聪明！”
　　独孤继承声说道：“在下不过守信重诺而已。”
　　血手令主依然笑道：“娃儿！你虽骗我，也许你是想学学传音入密的功夫。”
　　独孤继承大感不愉，虽然血手令主对他有天高地厚之恩，但仍忍不住疾言厉色的嚷道：“在下如有些意，天诛地灭！”
　　血手令主闻声益发大笑不已，竟至山鸣谷应，林木枝叶簌簌而落。
　　原来血手令主虽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和他谈话，但笑声却是任意而发。
　　群雄俱皆被这笑声惊凛得面色大变。
　　独孤继承掌剑齐施，在百余高手中往复冲突，同时，目光四处打量，寻找那血手令主匿身所在。
　　但他往复冲突了一顿饭之久，也没发现那血手令主究竟在那里？
　　而迫困在四周群雄，自南海神尼死在独孤继承指风之下以后，虽都不敢再行硬上，但却仍如蝇之逐臭，挥之不去，逐之复来。
　　而且，他们的战法竟也大变，似乎彼此已有默契，当先的十余人一触即退，而后是第二批，第三批……
　　原来他们这是车轮战法，以百余人分批轮流出手，想使他战至心力交疲之后，再将之生擒或者击毙。
　　独孤继承搜寻血手令主无着，又复扬声喊道：“黄老前辈……”
　　血手令主应声答道：“娃儿！传音入密的功夫并不难学……”
　　不待血手令主说明，独孤继承立刻截住喊道：“黄老前辈不要误会，在下的确是受人之托，有要事转告！”
　　血手令主并不理会独孤继承之言，仍然自顾接下去说道：“传音入密要靠内功基础，只要是生死亡关已通人人可为……”
　　独孤继承不觉心动，仍然一面的挥剑拒敌，一面凝神谛听。
　　血手令主徐徐又道：“娃儿，讲话之前，先使丹田元阳之气闭住太阴经脉，使你欲讲之言由喉中暗语而发即可，娃儿！试一下看看！”独孤继承好奇心动，不由按照血手令主指示的办法向血手令主问道：“黄老前辈，我说的话你听得到么？”
　　立闻血手令主答道：“娃儿！我听到了，你说下去吧！”
　　独孤继承不由大喜，但仍有点不释的问道：“不会被别人听去么？”
　　血手令主笑道：“你既然是和我说话，别人怎能听得了去？”
　　独孤继承心知血手令主此言绝非虚言，当下略一思忖，以传音入密说道：“在下在剑阁城外曾接到少林掌门悟因大师一张柬贴，上面要在下转告黄老前辈一事！……”
　　血手令主截断他的话道：“娃儿！别说，先让我猜猜看。”
　　接着沉默了一下，似是在没思，然后徐徐说道：“可是那悟因老和尚不要我到大散关去了？”
　　独孤继承一惊，道：“老前辈可知这其中的原因？”
　　血手令主朗声笑道：“老夫十三年来隐姓埋名，无非因不愿再积太多的杀孽，并不是这世界之上之人，使老夫可怕这事与可怕之人！试问谁能恫吓得了老夫救
　　娃儿！老和尚的好意告诉他我心领了！不过，没人阻止得了我既经决定之事，七月七日大散关之事，血手令主黄天民非管不可！”
　　言辞坚决，似是毫无通融余地，而且语音之中含有令人神凛心寒的一股威力。
　　独孤继承虽受托转告此事，但他私心之中对血手令主黄天民毫不为动的气魄大为赞美。
　　因为这正对了他的脾胃，假如他是血手令主黄天民，也不会因此打消了既定的决策。
　　但他却不免有些怀疑。
　　他怀疑悟因大师柬贴说的阻止血手令主黄天民去大散关的原因。
　　他不相信这世上仍有比血手令主黄天民武功更高一筹，而曾使黄天民连败三次之人。
　　但他对悟因大师信赖极深，而这偏偏又是他那柬贴上载明之事，以致使他颇为困惑不解。
　　不过，他已暗中作了决定：
　　血手令主去否大散关，自然该由他自己决定。
　　如果血手令主并不因此改变计划，则自己既曾受了他的大恩，自应以死相报。
　　以自己眼下独战百余武林高手，指风击毙南海神尼的事实看来，似乎对血手令主黄天民还够得上算是一个有力的帮手。
　　不论他是否接受，自己将尽力而为，必要时以身相殉。
　　围攻独孤继承的群雄见他口齿不住启动，知他是以传音入密与人对话。
　　由此可以推知：
　　一、独孤继承生死玄关已通。
　　二、血手令主黄天民并未离去。
　　而这两点，正是群雄至为惧怕之事，是故众人更为小心翼翼，深恐步上南海神尼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