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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年寒窗 一招绝活
2025-09-29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约有半盏热茶之久,方见两个白衣童子,由里院缓缓走来。
  两人大约均在十一二岁,白衣垂髫,飘然出尘,但却俱各神色冰冷,其中之一极为不耐的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另一个接口说道:“深更半夜的闯来,一定不是好人。”
  独孤继承大感不愉,但仍压住怒气说道:“我要见你们主人,问他一句话。”
  两个白衣童子失声大笑。
  良久良久,其中之一收笑说道:“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说的?”
  独孤继承已有怒意,冷冷答道:“谁跟你们开玩笑?就算我爱开玩笑,凭你们两位老弟的这副嘴脸,也引不起我独孤继承的雅兴来。”
  二童子亦各蕴怒容,其中之一叱道:“我们主人从不会客,识相的话,赶紧走开,否则……”
  独孤继承厉声接道:“否则怎样?”
  另一个童子忽然气缓和下来,抢到前面说道:“我们主人遁世已久,根本不和俗人来往,不要说你,就连我们也没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独孤继承大感为难,这件事看来简单无比,想不到竟然有如此多的困难,但如若不能问出结果,又如何去向谈素月交代?
  当下略一沉忖,又道:“其实我也不一定非要见你们主人不可,就烦你们两位代我去问他一句话也行,就说……”
  不待他说完,二个童子一齐摇手,道:“不用废话了,这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独孤继承愤怒至极,已经忍耐不得,大声喝道:“你们那主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要摆这么大的架子?今天我石某倒是非要会上他一会不可!”
  说毕,纵身就向竹篱之内跃来。
  两个童子冷哼一声,同时双掌平胸推出。
  独孤继承何曾把两个童子放在眼里?
  殊料跃起的身子,忽然遇到一股强大的暗劲,硬被弹出了五尺余远,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他不由既惊且怒。
  于是又复奋竭全力,一跃而上。
  但两个童子平平淡淡推出的双掌,却像在他面前筑起了一堵铜墙铁壁,一连三次,都被反弹而回。
  独孤继承一连被弹回三次,大为愕然,不由凝注着两个少年童子,呆呆发怔。
  两个童子冷冷而笑,其中之一道:“晓得厉害了吗?”
  独孤继承灵机一动,虎吼一声,再度纵身而起。
  两个童子又复平胸推出双掌。
  但独孤继承跃起五六尺高,却突然又迅快的落回地面,同时,身形贴地而伏,略一纵动,竟如蟒蛇出洞一般,贴地平飞,透穿竹篱而入。
  原来这一招异于武技常规的奇招,是独孤继承根据观察蟒蛇游走的身法,揣摩体会而来,绝非武林各派所有之学。
  以致两个童子看得目瞪口呆,莫名所以,竟被他透穿竹篱而入。
  独孤继承挺身而起,傲然自得的向两个童子一笑,举步向里院就闯。
  两个童子同时低叱一声。
  其中之一喝道:“那你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同时,人随声起,疾如电掣,双肩略一晃动,已拦在独孤继承面前,右掌骈指如铁,伸手向前胸就点。
  独孤继承大怒,闪身飘开三尺,一声厉吼,就向肩头拔剑。
  忽闻冷冷一声厉叱:“住手!”
  向独孤继承出手的童子,闻声立即闪身暴退,垂手而立。
  独孤继承也缓缓放下拔剑的右手。
  举目看去,只见来人仍是一个童子,不过比方才两人稍为年长,但也不过只有十三四岁,较为和悦的向独孤继承问道:“尊驾可是姓独孤么?”
  独孤继承一惊,心想这倒是怪事,何以他知道我是姓独孤?
  他当下点点头道:“不错。”
  那童子脸色平板,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的招招手,道:“随我来!”
  立即当先大步而行。
  独孤继承深感讶异,但不及细问,紧随童子之后,迳往后院走去。
  不一时,走至一座竹制的垂花拱门之前。
  童子忽然停下身来,用手向里面指指,道:“你自己去吧!”
  说毕,自顾返身而去。
  独孤继承满怀疑团,缓缓走进门内。
  只见面前是一所精致的小院,遍栽着奇花异卉,满院芬芳。
  正中是三间小巧厅房,门窗大开,灯烛辉煌。
  厅房正面壁间高悬着一幅对联,是:“过去未来,莫谓智贤能打破。
  前因后果,须知亲近不相逢。”
  一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之人,正背门负手而立,默然向着对联出神。
  独孤继承走至门首,见厅中之人恍如未觉,只好轻轻咳了一声。
  那人仍然未动。
  但却突然说道:“娃儿,是你冲破了篱门么?”
  声音低沉,震人心弦。
  独孤继承一怔,但却昂然说道:“不错,是在下……”
  那人霍然转过身来。
  他原本只见到那人的背影,约略看去,不过是个中年人的模样。
  但等他突然转过身来,却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那人竟是极老,单就面貌和那雪白的胡子看来,少说也在七旬以上。
  独孤继承惊愕之余,连要说的话也停了下来。
  同时,他看到老人的鞋袜裤脚都湿淋淋的沾满了泥浆,只有外面的长衫倒还干燥,心中更是觉得奇怪。
  老人冷冷的瞪了独孤继承一眼,两道目光像电炬般一扫而过。
  独孤继承不由又是一阵寒凛,暗忖:这老人定是个负有极高的武功之人,但不知那谈素月跟他究竟有什么关系?
  想到谈素月,忽然记起自己被那两个白衣童子耽搁了许多时间,恐怕她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如今既已见到了此地的主人,理应问完那句话就走。
  当下连忙抱拳说道:“在下深夜相扰,本是受人之托,有一位……”
  不待他说完。
  老人忽然瞪目喝道:“你这是对我说话么?”
  同时右手微摆。
  独孤继承骤感一阵无息的暗劲猝然袭来,既无法闪避,更来不及出手相拒,一时立足不稳,踉踉跄跄的后退了三步。
  独孤继承既惊且怒,勉强稳下身来,冷冷的瞥了老人一眼,昂然喝问道:“这里再无别人,我不和你说话又和谁说……”
  老人又复双目一瞪,喝道:“你好大胆,居然称你道我!”
  接着又是右掌一摆,独孤继承再被震退三步,直撞到门旁的墙壁之上。
  这一来,独孤继承不由大怒,心想:就算你有点了不起的武功,也用不着这等骄傲法,难道我就当真怕了你不成?
  当下又复走前三步,昂头挺胸的叱道:“你别以为我怕你,我不过是看你年纪老……”
  老人反怔住了,凝注了独孤继承半晌。
  他似是感叹,又像是赞美的说道:“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敢说过不怕我,你算是第一个。”
  独孤继承睨视着老人冷冷问道:“如此说来老前辈必是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了?”
  老前辈三字,是他犹豫着勉强说出来的。
  其实说过之后,他真觉着恶心,对这个性情狂傲,古里古怪的老头子,和那张又丑又老的脸,实在引不起他丝毫好感。
  老人傲岸自得,像吟诗般的捋着胡子自语着道:“摧岳撼山平四海,一怒可使天下愁……不过……”
  他说着忽然慨叹一声,又道:“现在我已非以前之我,莽莽红尘,老夫已感厌倦了。”
  接着又双目神光四射,瞪了独孤继承一眼道:“假如是十几年以前,……娃儿,你就有八条命,也早被我取来了。”
  独孤继承强捺住忿怒,冷冷问道:“那么老前辈,尊姓大名是……”
  他对这个怪老人的倨傲自负更为不满,老前辈三字,仍是勉强捏着鼻子说的。
  老人似是犹豫了一下,举手指指壁间的一幅泼墨山水画上的题款,道:“那就是老夫的名字。”
  独孤继承随着他的指点看去。
  只见那幅画既不像山水,又不像花卉,实在看不出算是什么名堂,认真说来,只能算是打翻到纸上的一滩墨水,左上角上却端端正正的写着两行楷书,是:“幽谷樵子写于丙辰荷月”。
  独孤继承忍不住失声大笑,对这幅莫名其妙的画的确不敢领教,忍不住故意嘲讽着说道:“老前辈文能挥笔作画,武可挥拳打人,可谓文武全才,着实可敬可佩,不过,依在下看来……”
  说着瞥了一眼幽谷樵子那带着讶异发怒的目光一眼,故示不屑的轻轻踱了几步,依然鄙夷的笑着说道:“老前辈这画,三岁顽童都可以从容而为,至于老前辈的武功,单凭方才那两记掌力,也不见得就能称雄武林,何况,在下虽然交游不广,但却好像从未听过老前辈这幽谷樵子的大名……”
  不待他说完,幽谷樵子震怒已极,身如岳移,目射雷光,步步逼近独孤继承,脚下所踏之处,每均陷下三寸余深。
  独孤继承心头暗惊,单凭那两道电灯般的目光,就使人不敢正视,但他一向也是生性狂傲,不肯服输之人,怎肯被他吓住?
  当下把心一横,冷哼一声,昂然迎向幽谷樵子,厉声喝道:“就算你果真是天下无人能敌的第一高手,单是你这狂傲粗暴的个性,也不过像那血手令主黄天民一样,是个凶狠嗜杀,残暴不仁,危害人间的独行大盗!”
  幽谷樵子一声断喝:“住口!”
  声如霹雳暴鸣,震得四壁摇撼,桌椅乱动。
  独孤继承与幽谷樵子对面而立,立被震得耳鸣眼花。
  他勉强收束一下心神,暗忖:凭他这声断喝,必是震怒已极,以他那种狂傲的性情,必会立即向自己逮下毒手。
  讵料奇事忽生,独孤继承迎面看去,不由大感奇异。
  只见幽谷樵子身形巍立,手中却抓着一大把胡子发怔。
  再看他那下巴之下,光秃秃的,一根俱无。
  原来幽谷樵子原本用右手不断的捋着胡子,方才暴怒之下,右手不知怎么一来,微一用力,就将那雪白的拂胸长髯,全部齐根拔掉。
  独孤继承一连后退三步,忍不住失声而笑。
  幽谷樵子这次并未生气,反而也震声长笑,这倒大出独孤继承的意料之外。
  幽谷樵子长笑移时,忽而看看手中的胡子,随手一振,独孤继承立刻又是一惊。
  原来那一大把柔如羊毛的胡子,经他抖手一振,竟然变得有如钢丝一般,根根直竖起来。
  幽谷樵子看看独孤继承,微微一笑。
  他随手一挥那一把变得有如钢丝的胡子,立刻像支支利箭,迳向对面墙壁射去,竟而直透墙壁而入。
  独孤继承看得咋舌不已,暗忖:这怪老人倒真的并不是故做惊人之语,单是这一手“罡气蚀物”的神功,就足以震悚江湖。
  但他无论如何却想不起江湖上曾否传过幽谷樵子之名。
  另外,他对这个怪老人不由疑念大炽。
  他为什么在暴怒之下拔掉了自己的胡子,而且拔得一根不剩?
  还有那张又老又丑的脸,虽然好几次被自己惹得他大发雷霆,但除了那暴怒的声音动作之外,为什么在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发怒的表情?
  再就是那声音,从面貌看来,起码他应在七旬以上,何以那声音却听不出丝毫苍老之相?
  这怪老人是多么令人不可思议!
  独孤继承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知道,怪老人是个遁世的江湖异人。
  他又记起了在等待着听他回信的谈素月,心想:我这是怎么了?来问一句话却要惹出这么多的麻烦,还是赶紧问明了就走,才是正经。
  但他已知道这人脾气难惹,当下竭力装出尊敬的神态,抱拳谄笑道:“老前辈神功盖世,晚辈至深敬服,不过,晚辈此来是受人之托,要问老前辈一句话……”
  幽谷樵子截断他的话题:“老夫平生不愿受人询问。”
  独孤继承一怔,立刻又大感不愉。
  不由想道:这人的性情的确令人不敢领教,任是和谁相处,也难处在一起,那谈素月玉洁冰清,兰质蕙心,要跟这个怪老头子住在一起,岂不是倒了大楣?
  独孤继承当下暗暗决定,干脆告诉她,这人不肯见她也就完了。
  心念既决,立即冷冷说道:“既然老前辈不肯答复在下相询之言,那么晚辈要告辞了。”
  说毕,立刻大步向门外就走。
  殊料未及走至门边,一股劲力卷处,独孤继承脚不点地的又被卷了回去。
  耳中但听幽谷樵子冷冷问道:“你想走么?”
  独孤继承大为不耐,勉强稳住身形,大声答道:“老前辈既不愿答复在下相询之言,在下自然要走,老前辈如此戏弄在下,不知其意何在?
  如果老前辈嗜杀成性,不肯放过晚辈,但请出手就是,晚辈自知绝非老前辈对手,生死之事尚没放在晚辈心上,绝不会皱上一皱眉头。
  如果老前辈并无想害在下之意,还请让在下离开此地,也好回去告诉那托在下来此之人。”
  幽谷樵子双目神光四射,似是非常满意的说道:“好!有骨气,真像老夫当年一样,娃儿,我有点喜欢你了。”
  独孤继承冷冷问道:“那么老前辈是要放我走了么?”
  幽谷樵子带点责斥的说道:“你受人之托,却不忠人之事。”
  独孤继承啼笑皆非,淡淡的答道:“老前辈执意不肯相告,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幽谷樵子忽然笑问道:“你说说你和那托你而来之人,是什么关系?”
  独孤继承应声答道:“萍水相逢,毫无关系。”
  幽谷樵子摇摇头道:“不对!依我当年的脾气,毫无关系之人,我绝对不会替他办事。”
  独孤继承奇异的答道:“老前辈是老前辈,在下是在下,岂可相比?”
  幽谷樵子又笑道:“我说过,你像当年的我。”
  独孤继承不由心头一惊,暗忖:这老怪物不但是怪,而且出奇,现在居然硬把自己拉扯到他身上去了,但却不由佩服他判断的正确。
  他只好答道:“那人对我有救命之恩。”
  幽谷樵子似是欣慰的一笑,又道:“那么,你欠那人一命,你的命是他的了?”
  独孤继承黯然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不过,只要我能有机会救她一命,就可以两相抵消了。”
  幽谷樵子并不理会独孤继承的话,忽而往返缓缓踱步,像在苦苦思索,又在做一件重大的决定。
  独孤继承等待多时,忍不住又催问道:“老前辈究竟愿不愿答复在下相询之言?”
  幽谷樵子仿佛忖思已定,停下身来。
  虽然又老又丑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但从神采四射的目光中看来,却显得似是非常兴奋。
  只听他充满笑意的答道:“回答你相询之言可以,但你却要先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独孤继承一再勉强忍耐。
  他此刻闻言,不由又大感别扭,心想问你一句话,也要答应你一个条件,这倒真是莫名其妙之事。
  独孤继承当下只好仍然忍耐着问道:“不知老前辈是什么条件?说出来先让在下斟酌。”
  幽谷樵子又变得冷冷的说道:“拔下你背上宝剑,和老夫过一百招。”
  独孤继承闻言大惊。
  他踌躇着答道:“在下······在下······”
  幽谷樵子不耐的问道:“你怕老夫了么?”
  独孤继承抗声答道:“老前辈武功虽高,但对在下来说,还用不上一个怕字,只是······这似乎未免小题大做。”
  幽谷樵子忽然走向正中靠墙的一张方桌之前,向独孤继承点点头,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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