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怨家宜解不宜结

2025-09-29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俗语说：“一心不可二用”，而独孤继承此际一面与血手令主对话，一面苦思默索，更重要的是一面在对付着百余高手的围攻。
　　如此心神大分，而仍能面面顾到，这是极为高深的一种禅门定力，并不是容易修习之事，而独孤继承无意之中竟发挥出了此种上乘禅功。
　　但他却不知此种功夫竟是由那既疯且傻的傻和尚处得来。
　　独孤继承忖恩既决，又复对血手令主黄天民以传音入密说道：“在下对老前辈至为钦佩，既然老前辈心意已决，在下等见到悟因大师时，一定代达尊意就是。”
　　血手令主笑道：“娃儿！你有点对不住老夫！”
　　独孤继承一怔，忙问道：“不知在下什么地方得罪了老前辈？”
　　血手令主仍然笑道：“记否老夫相嘱这事？”
　　独孤继承立刻想到鹰愁谷中血手令主要他照顾谈素月一辈子的事。
　　当下连忙应道：“记得！”
　　血手令主突然冷哼一声，语音变得相当严厉的问道：“你是否答应了？”
　　独孤继承应道：“答应了？”
　　血手令主更为严酷的问道：“那么你做到了没有？”
　　独孤继承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血手令主又复呵责的说道：“不过才三天，你竟然违背了老夫相嘱之言，把她丢掉不管了！”
　　独孤继承回忆到碧霞宫中雪婆婆领走谈素月时，自己正被那天魔女仇冰心点了穴道，僵卧在地，不但没力量阻止得了，而且自己反而被雪婆婆像小孩一样的交给了傻和尚保护，一时不由大感愧疚。
　　他呐呐了半天，仍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血手令主忽然又笑道：“娃儿！过去的不提了，现在老夫再问你一句话，你必须具实答复。”
　　独孤继承连忙应道：“在下绝不会有半句谎言。”
　　血手令主语音严肃的问道：“那么你到底愿不愿意遵守老夫相嘱之事？”
　　独孤继承应道：“不但老前辈对在下有天高地厚之恩，就是谈姑娘也曾救过在下之命，即使没有老前辈相嘱之言，在下也应以死相报。”
　　血手令主似是颇为满意的又道：“那么你应在七月七日之前赶到大散关，找到谈素月，至迟在七月七日凌晨之前带她离开那里。”
　　独孤继承颇感意外的问道：“老前辈既然不变更去大散关的决定，为何又不愿在那里见那谈姑娘了！”
　　同时，他心里不免对血手令主多少有些不满，他知道谈素月必定是血手令主的女儿无疑。
　　血手令主既那样关切她，先后两次要自己照顾她一辈子，为何使她万里迢迢的找到鹰愁谷去却不肯见她？
　　而现在既已约定她在大散关见面，何以现在忽然又不愿见她，并且要自己带她离开那里？
　　血手令主沉缓的答道：“娃儿！有些事情不是件件都能事先料得到的，你听我的话就是了！”
　　语调之中，似有一种无可奈何的苍凉气氛！
　　独孤继承又踌躇着问道：“那么带她离开大散关之后，再去那里？”
　　血手令主吁叹了一声，缓缓答道：“天涯海角，任凭你们自己抉择，只要你不变初衷，老夫也就懒得多问了！”
　　接着似又勉强笑道：“娃儿！你该走了，还和他们打什么？”
　　独孤继承不免烦燥，他何尝愿意再打下去，但在一百多位江湖高手团团围困，交相攻扑之下，要想从容离去，也并非轻而易举之事。
　　是故他仅只哼了一声，并未答言。
　　忽听血手令主又恢复了爽朗的大笑之声，道：“娃儿！一年之后你也许能盖得过我去，不过现在，你还比我差得多。”
　　独孤继承情绪又渐渐激动起来，右手长剑洒出团团剑花，左掌则闪电一般连劈出五掌。
　　群雄虽被逼得纷纷后退，但独孤继承攻势一缓，又复纷纷围了上来。
　　血手令主又道：“娃儿！看来你今天不容易脱得了他们的围困。”
　　独孤继承虽不愿承认，但却也不能否认。
　　血手令主大笑道：“还是看老夫助你一臂之力吧！”
　　未等独孤继承表示可否，倏然一阵霹雳之声，在群雄之间轰然暴响！
　　一时呼声迭起，纷纷大乱。
　　仿佛数万声连绵不绝的沉雷滚滚四起，尘沙为漫，天惨地愁。
　　而霹雳震击的几乎遍及岭上，百多武林高手身前后后，同时似乎都有霹雳击来。
　　但奇怪的是些声威绝强猛奇的霹雳，除了震击得风沙滚滚之外，竟然未伤一人。
　　这种神威奇绝的武功之下，独孤继承不由咋舌发呆。
　　“娃儿！此时不走，还等什么？”
　　独孤继承恍如梦醒，扫视了一下风沙迷漫中的岭中群雄，一面施展开轻功提纵术，疾跃而行，一面仍以传音入密向血手令主说道：“在下受悟因大师之嘱，仍须先赴米仓山一行，不过在下不是轻诺寡信之人，一定遵命准时将谈姑娘接离大散关就是。”
　　只听血手令主严肃认真的说道：“记住！如果你不能在七月七日黎明之前将她由大散关接走，老夫和你这笔帐是得算的。”
　　此时已申时左右。
　　独孤继承一口气奔出了五里多路，方才渐渐放慢脚步缓缓而行。
　　米仓山与红枫岭相互毗连，不过半个时辰，独孤继承就已赶到了米仓山下。
　　只见山虽不高，但却极为脸峻。
　　山间林木翁郁，目力所及，除了一片片的树林之外，似乎再无一物。
　　及至奔到半山，方才可以看出山顶果有一所建筑颇算巍峨的道观。
　　独孤继承暗忖：这大概就是崆峒派掌门天风道长七月七日邀宴各帮派掌门的白云观了。
　　独孤继承顺着起伏的山林疾悄穿行，不一时就走到了山门之上，“白云观”三个斗大的金字，在夕阳照射下，愈显得闪闪发光。
　　独孤继承却不由心中暗暗犯疑，白云观山门大开，为何却不见一个道人的踪影。
　　但他此际毕竟已算得是艺高胆大之人，略一思忖，举步向内就走。
　　一连穿越过两重大殿，仍未见一个人影。
　　但殿中香烟缭绕，到处净无纤尘，分明是清扫未久。
　　独孤继承继续向内走去，直走进第三重大殿，方才看到了一个趺坐养神的老道人。
　　老道人枯瘦如柴，坐在那里有如一堆叠在一起的骷髅，令人不自觉的生出一股恐怖之意。
　　独孤继承故意放重脚步，踏得地下格登格登乱响，但老道人依然闭目趺坐，不瞅不睬。
　　独孤继承见老道士年龄已经极老，大概总在八旬开外，但却端然正坐，纹风不动，像是一座木偶石像。
　　独孤继承心头颇不快，但仍捺住性子，先轻轻咳了一声，然后大声问道：“嗨！你就是崆峒掌门天风道长么？”
　　老道士仍然恍如未闻未见。
　　独孤继承已滋怒意，上前推了老道一把，又再问道：“嗨！你······”
　　但未及说出，一个颇出人意外的变故，使独孤继承几乎愕然呼出声来。
　　原来那老道士随着独孤继承一推之势，扑地就倒，竟是一具业已死去的尸身。
　　独孤继承错愕不已，仔细看时，只见他后颈，脚踵与肚脐三处，各有一块青紫的血痕，显然是死于天才阴煞功力，被吸尽骨髓，精血而死。
　　独孤继承方在猜测怀疑，忽听狮吼般的一声大喝道：“无量佛！善哉！善哉！”
　　随即由殿后又转出一个人来。
　　独孤继承连忙蓄势戒备。
　　只见所来之人又是一个极老的道士。
　　独孤继承迎上去问道：“道长可是崆峒派的掌门人么？”
　　老道长瞥了独孤继承一眼，淡淡说道：“贫道济慈，是那天风道人的师叔。”
　　独孤继承不由一惊，但却连忙问道：“不知那天风道长现在何处？道长可愿相告。”
　　老道士冷冷一笑，使人不由生出一股寒意，只听他声调阴沉的答道：“天风道人既是崆峒派掌门人，自是在崆峒山清虚观内，施主为何要跑到此处来找？”
　　独孤继承也冷笑答道：“天风道长七月七日在此处邀宴各帮派掌门人，正如七月七日大散关前悟因大师约计血手令主一样，是尽人皆知之事，道长何必为他隐瞒。”
　　济慈老道虽然满脸杀气，但却装作得慈眉目，含笑问道：“施主可曾接到请柬了。”
　　独孤继承一怔，但立即笑道：“在下既非任何帮派的掌门，又是武林中藉藉无名之人，天风道长怎会请我？”
　　济慈老道又问道：“那么是天风道长和你说过？”
　　独孤继承已知他意，不由干诡答道：“不曾！”
　　济慈道人又问道：“那么施主何所据而云此？”
　　独孤继承见他如此咄咄逼人，心中老大不快，同时，又为那一旁所死的道人弄得困惑异常，很想设法找出其中原因，故而仍然淡淡的答道：“江湖传闻。”
　　济慈老道大笑道：“江湖传闻也是信得的么？”
　　独孤继承大声吼道：“林中无风树不响，水上无风不扬波，即使传闻不实，但亦绝非空穴来风。”
　　然而他此来乃是受悟因大师之嘱，心知天风道长邀宴各派掌门之事绝非虚语。
　　同时悟因大师柬贴上所说，天风道长邀宴之期，在江湖上虽故意传布说是七月初七，实则却是七月初五。
　　但今已是初四，为何白云观中仍无丝毫动静。
　　更可疑的是自己连闯三重大殿，仅仅见到了一死一活的两个老道人。
　　而这个自称是天风道长师叔的济慈老道，那暧昧的态度，扑朔迷离的神色，更令人莫测高深。
　　但是显然的，这里已经出了事。
　　济慈老道依然挂着虚伪冰冷的笑意，道：“那么依施主说，又当如何？”
　　独孤继承不免一怔，这倒使他不由作难，他并不认识天风道长，也许是那死去的道人，也许是面地的这济慈老道，也许他尚未来到，也许……”
　　他想不到事情会这样棘手，依照悟因大师柬贴上的指示，天风道长必定在白云观中无疑。
　　而他需办之事就是将之引出观来，交给埋伏在山下的少林僧人，而使七月初五的邀宴各帮派掌门之事，由少林僧人出头主持。
　　他踌躇片刻之后，方始答道：“在下要搜查观内各处。”
　　济慈老道大笑道：“施主凭什么理由和什么权力要搜查敝观。”
　　独孤继承一时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老道说的不错，自己凭什么理由和权利能搜查一座崆峒派的上院？
　　但除此之外又别无他法。
　　而且那死去不久的老道士，和静得出奇的道观，显然是有一件非常隐秘离奇的事件发生。
　　他要一并探查出这件事件的真相。
　　济慈老道见独孤继承呐呐无言，反而非常和悦的说道：“既然施主对敝观滋生疑念，不妨说法与贫道一同巡视一下看看。”
　　独孤继承见济慈道人态度多变，忽倨忽恭，一时摸不清他的门路，颇有些进退两难起来。
　　济慈老道双目炯迥的瞪了独孤继承一眼，立即转身就走。
　　独孤继承不及细忖，相继跟在老道之后。
　　老道步履稳，健迳在庙中各处的殿中巡逻来往，独孤继承则保持着戒备之势，步步为营的相继而行。
　　不一时两人已把白云观搜索殆遍，除了仍不见一个道士之外，一切并无异状。
　　济慈老道忽然引导着独孤继承走入一间静室。
　　老道殷勤认坐，态度至为和蔼，独孤继承乃胸怀坦荡之人，一时疑念虽炽，但却仍然坐了下来。
　　济慈老道忽而又掠过一道奸猾的狡笑，问道：“施主小小年纪，当此江湖多事之秋，今日指明要找敝派掌门，不知究有何意？”
　　独孤继承迟迟疑疑的答道：“这个······这个······”
　　但这个了半天，依然无法说出。
　　虽然他觉得隐瞒守秘，都是近乎欺骗的行为，但此事本是悟因大师的一条秘谋，又焉能向人说出，何况此人或须可能是自己的敌人。
　　济慈老道似乎并不需要独孤继承答复，略一停顿，又继续问道：“施主是受何人之命而来？”
　　独孤继承颇感气馁，一时倒极难找出适当答复之言。
　　方在犹豫忖思，忽听济慈老道又道：“敝观之内，尚留有一位与施主关系极为密切之人，不知施主是否愿意一见？”
　　独孤继承一怔，忙问道：“此人是谁？现在那里？”
　　忽见济慈老道面色一变，跟着是一阵震耳的哈哈大笑，良久良久，方才收笑喝道：你自己去看吧！”
　　独孤继承大为愕然，方欲有所行动，忽觉所坐之处地面一动，连人带椅，急剧的向下沉落而去。
　　独孤继承大吃一惊，此时已落下丈余左右，连忙双足，一点沉落的坐椅，同时双臂“大展鹏翼”，奋力一划，身形竟而激射回升而出。
　　但甫将跃上地面，骤感一股庞大刚阳之力有如五岳压顶般当顶砸来。
　　独孤继承手足悬空，四处无地着力，立觉轰然一声，正被击个正着。
　　一阵遭遇有剧痛，随之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