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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涛横祸 剑剑穿心
2025-09-29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众人听他又有几件事要说,俱都非常注意,不由又被他这阵长长的咳嗽感到无限的焦急。
  良久良久,方才停下咳声,慢吞吞的说道:“那少林寺的和尚暂且不去管他,先听听老朽现在想到的几件事。
  据外间之传,十三年前血手令主纵横江湖之际,独来独往,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对他所知甚少。
  但归隐之后,却有人在此地谷口发现过一个年方数龄的女孩,一般猜测,那是他的爱女。由于不知谁是他的夫人,于是江湖间传出了他之归隐,是由于一个‘情’字,至于内容,传说纷纭,莫衷一是,无人知其真正底蕴。”
  雪山怪叟说至此处,又激烈的咳嗽了一阵,方才又接下去道:“江湖间的传闻,大致止于如此,但是,对他有进一步了解之人,也可说是误解之人,江湖间仍有不少,像这密林之内……”
  说着用手指点着杂乱的垒垒荒冢,又道:“这些死去的江湖能手,就是死在这个原因之下,没人知道血手令主的武功究有多高,神秘的程度有如鬼神,但却人人都知道血手令主黄天民的一身精绝武功并非出自任何一位江湖奇人的门下,也就是……说黄天民根本没有师父,至于他的武功如何学来,根本绝少人知。”
  但他随即环顾了诸人一眼接道:“自然,诸位之中每人都知道,黄天民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武功,是得之那部为诸位垂涎已久的绝世奇书——绛珠宝卷。
  同时,诸位又听传言,黄天民的夫人是天魔女仇冰心,是一个当年走江湖卖艺的流浪女子。
  仇冰心极得血手令主宠爱,并且教她学习绛珠宝卷上记载的武功,但这不过是血手令主隐居后的一种消遣。
  因为那绛珠宝卷博杂精深,限于天赋,非一般常人所能修习,以血手令主那种天资聪颖之人,也不过学了那上面的六成武功。
  但仇冰心学之不倦,不管成就如何,她并没放弃学习,而且,由于深得血手令主宠爱,已将绛珠宝卷视为私有之物。
  其次,诸位知道血手令主复出江湖,根据十三年前血手令主的作风,屠杀之事必系连续而为,一时不会回返谷中,照此情形推断,天魔女仇冰心必然仍在谷中学习那绛珠宝卷。
  但她一个平庸之人,能有多大成就,所以诸位此次而来,自信必能获得那使自己可以成为和血手令主具有同样武功的奇书。”
  雪山怪叟之怪似乎就在这里,方才那样死气沉沉,此刻却精神大振,滔滔不绝,嘎哑的喉咙也骤然变得响亮起来。
  他此刻清理了一下嗓子,更提高了声音,道:“诸位应该注意,血手令主神秘得有如鬼神,江湖间的传闻扑朔迷离,那天魔女仇冰心得不得血手令主宠爱,以及那绛珠宝卷在不在仇冰心身边,这些事诸位怎能知晓?
  现在我要向诸位提出一个疑问,这些消息从何而来?”
  众人俱各变色,但无一人开口。
  雪山怪叟冷冷一笑,又道:“诸位的消息来源大概都和老朽一样,第一、听那个自称受仇冰心虐待的女仆所言。第二、受了她献上那幅鹰愁谷地图所骗。而这两点,诸位却认为是独得之秘。”
  众人俱各大惊,连隐匿在坟前的八指仙猿季空明与毛一鸣无不惊凛失色,果然众人的独得之秘俱皆相同。
  灵空道长首先惊呼出声,此际似已忘记了方才的尴尬事件,向雪山怪叟倪一瓢急急的问道:“依倪老前辈说来,咱们岂非俱皆坠入了血手令主的圈套之中?”
  雪山怪叟瞪了灵空道长一眼,冷冷的说道:“这还用再问么,那树上的木牌,那十三个挖好的墓穴,否则怎会有如此尽善尽美的布置······”
  接着自嘲般的一笑,又转向合黎仙翁道:“那个一丈多长的墓穴,老朽一见就知道是为我预备的。”
  言下却无丝毫怖意。
  合黎仙翁本是极端狂傲之人,但对雪山怪叟的见解不由大为激赏赞佩,当下干咳一声,道:“一瓢兄所见极是,但今天来此的诸位,虽均被那自称仇冰心的女仆之人所骗,但据老朽一再调查结果,并非全属虚语,是以方才也来到这鹰愁谷中······”
  雪山怪叟笑着打断他的话道:“自然,其中并非全属虚语,有真有假,而且其中错综曲折颇多,若果诸位有兴,老朽倒愿逐一推断一下,好使诸位入那墓穴之后,做个明白之鬼。”
  虽然最后的话不大中听,但无人出言顶撞,齐都呆呆的注目静听。
  雪山怪叟眼皮翻动了一下,缓缓说道:“首先,咱们把血手令主黄天民和他夫人天魔女仇冰心之间的关系,先作个大致的推断,依老朽观之:
  第一、夫妻之间不但并不相亲相爱,可能已如仇雠,早已决裂。
  第二、仇冰心并非血手令主的原配。
  第三、仇冰心的‘绛珠宝卷’上的武功早已练成,成就高出血手令主之上。
  第四、血手令主未死,散发讣文,系出于他本人所为。
  第五、复出江湖的血手令主,以及设计诱诸位来此者,为天魔女仇冰心。”
  众人俱各愕然失色,但却俱有惶惑之色。
  合黎仙翁首先说道:“一瓢兄的论断自必有相当之依据,确是耸人听闻之言,但不知一瓢兄究系何所据而云此,而且是否……是否过于武断一点?”
  雪山怪叟冷冷一笑道:“自然,乍听起来,的确有武断之嫌,但老朽自认有相当可靠之证物,不过,却不能按上述次序分析,咱们不妨以剥茧抽丝的办法来看:
  首先咱们先证实复出江湖与诱骗诸位来此的是天魔女仇冰心:
  第一、十三年前血手令主血洗江湖之际,手段虽然凶狠毒辣,但所杀的却都是贪狠不仁,危害人间之辈,从未妄杀一个好人。
  而此次血手令主复现于江湖,第一个受害的是金鞭神梭于振远,于振远是江湖道上知名的侠义之士,血手令主必不会为此不义之事。
  第二、十三年前血手令主血洗江湖之际,老朽曾见过血手令主不止一次,那个流血的手掌之内,有一朵五瓣的梅花。
  方才诸位所见到的那个木牌上的血手令,虽然掌心之中也有一朵梅花,但却只有四个花瓣,绝非血手令主的标帜。
  第三、血手令主十三年前把江湖上弄得腥风血雨,但却始终与少林派和平相处,何况曾与悟因大师订有盟约。
  但以老朽方才所说四个红衣高僧进入谷中之事看来,四人既非来抢夺绛珠宝卷,也绝非前来吊唁,而是哨探虚实而来。显然的,这个冒牌的血手令主已经对少林派采取了行动。
  要知十三年前除少林派外,其余八大门派,三教七帮,俱已败于血手令主之手。
  冒牌的血手令主自认功力不低于真的血手令主黄天民,对八大门派,三教七帮并未放在眼内,但却要试试被誉为领袖天下武学的少林派。
  同样的理由之下,咱们这几个被目为世外奇人的老怪物,也就跟着倒了楣,他要试试咱们的实力,一网打尽。
  那么,根据以上理由,可知血手令主成了两人,此人是谁,自然是血手令主的夫人天魔女仇冰心无疑,因为除了她,没人能得到血手令主的绛珠宝卷。”
  众人似均已晃然大悟。
  合黎仙翁点头微笑,表示钦服,但又问道:“一瓢兄曾说散发讣文系血手令主天民本人所为,但紧接着天魔女仇冰心冒血手令主之名行凶江湖,如此相互矛盾,其意何在?”
  雪山怪叟翻翻眼珠道:“仇冰心行凶江湖,黄天民散发讣文,有何矛盾?”
  合黎仙翁接道:“如此说来,他们根本互不为谋?”
  雪山怪叟冷哼一声,道:“可以说,由此证明他们夫妻感早已决裂。”
  合黎仙翁摇摇头,仍然不解的问道:“那么,血手令主黄天民何以要散发讣文?”
  雪山怪叟叹道:“他是想借此找回一人,也许就是那个他在‘情’字上起过波动之人……”
  但接着眼皮一翻,又重重的叹息一声道:“这其中的详情,自非你我所能得知,若侥幸今天不死,也许将来会弄得更明白一点,不过,大致上的情形,可能就是如此。”
  合黎仙翁沉思一下,笑道:“那么,一瓢兄就是由此证实那仇冰心不是血手令主的元配了?”
  雪山怪叟笑道:“你很聪明。”
  说毕,瞑目俯首,不再开口。
  沉寂了半天的灵空道长见雪山怪叟不再言语,忍不住又迟迟疑疑的问道:“倪老前辈何以知道血手令主散发讣文是为了找人?”
  雪山怪叟翻眼一瞪,接口叱道:“我见过那人。”
  灵空道长深感不快,但对这位怪人却又无可奈何,但仍不服的说道:“倪老前辈莫非见过那天魔女仇冰心,否则怎会知道她已练成了那绛珠宝卷上的武功,而高过血手令主?”
  雪山怪叟呸了一声冷峻的说道:“你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十三年前想必你也见过那出现江湖的血手令,你总该记得那只以内家罡力与赤阳金煞神功所拍出的血淋淋的手掌。
  试把那时见到,和现在木牌上比较一下,如果你仍难辨别出功力高低的话,那冒牌的抚花令主骗你来送死,也得算是瞎了眼了!”
  灵空道长虽又被雪山怪叟冷嘲热讽了一顿,但他毕竟是涵养深厚之人,而且对雪山怪叟驳斥自己的理由颇为佩服,故不便发作。
  此际忽也慨叹一声道:“想血手令主一世英名,如今岂非被一个女人全部葬送?而他竟寂寂无闻,仿佛与他无关,也未免太有点怯懦了。”
  雪山怪叟忽然双目神光暴射,瞪了灵空道长一眼道:“你这几句话说的还有点意思,不过,那个血手令主并非懦怯之人,目前,那天魔女仇冰心大启武林劫运。而且已经挑动了少林派。
  这事血手令主黄天民决然无法坐视不顾,只要咱们不死,将来必有一场热闹好看,不过……”
  说着环顾了众人一眼,又道:“诸位欲得那绛珠宝卷之心,如今却必须收起来了,如今咱们处身危境,应该先尽速离开此地为上。”
  诸人听雪山怪叟推断那血手令主与仇冰心之事,似已忘记了此来目的,与置身何地,此时方才恍如梦醒,不约而同的立起身来。
  正当众人起身欲行之际,忽然遥遥传来一声清啸。
  啸声初似极远,估计少说也在半里之外。
  但众人立刻大惊。
  那啸声来的速度太快,眨眼之间,一条黑色人形疾逾流星,在众人头上一晃而过,落于附近一座巨冢之上。
  在场之人,均系被誉为世外奇人的绝顶高手,武功各有登峰造极之处,但对来人的这种出神入化的提纵身法,不能不说是初睹乍见,惊凛不已。
  众人惊凛之下,不及细忖,同时出手向来人攻去。
  要知几人的武功成就,绝非江湖之间称霸争雄的高手可比。
  不但招式又奇又快,而且强猛的内家罡力,均有裂碑碎石之能。
  当下除灵空道长系以拂尘攻敌外,俱皆各自挥出一掌。
  合六人之力,联手齐攻,这威势自非小可。
  但来人冷冷一笑,双掌盘旋推出,一股绵软之力,分别迎向六人。
  众人同时攻出的威猛掌力,居然未能伤及对方,虽然他也在巨冢之上被震得晃了两晃,但六人的掌力却俱被化解于无形之中。
  独孤继承在暗中看得不由冷汗直流。
  只见来人一身黑绸长衫,衣袂飘飘,由雪白的胡子看来,年纪约在六旬左右,站在巨冢之上,神威凛凛。
  众人合力攻出的一招被此人化解之后,一时就无人出手,俱各无限讶异的望着来人发怔。
  来人扫视了众人一眼,因站在巨冢之上,目光可及于季空明、独孤继承等匿身之处,不由微笑着,似乎细数了一遍。
  来人最后奇怪的“咦!”了一声道:“怎么还有四个人没来?”
  众人瞠目不知所答。
  来人又再微笑一下,目光扫视着众人,徐徐说道:“算你们命长,最少可以再多活一个时辰了。”
  说毕,双肩微晃,身形立如巨鸟腾升,凌空而起。
  独孤继承心中一动,不由失声大喊道:“嗨!等一等!”
  说毕,身形疾跃而起,随后追去。
  这意外的举动,使在场之人,不免又大为悚动。
  身穿黑绸长衫老人的提纵身法,实在快得出奇,独孤继承奋竭全部功力随后疾追,但相距越来越远。
  他不由大为焦急。
  他已认定来人必是血手令主。
  他受悟因大师之托,必须将信送到,同时,时已逾午,即使此时赶至岷江之畔,是否能见到那两个悟因大师约定见的长老不能,已然大有问题。
  当下一面疾奔,一面又大声喊道:“血手令主……黄天民,黄老前辈,请等在下……”
  黑衣老人闻声,果真停下身来,待独孤继承赶至近前,冷冷问道:“你说什么?”
  独孤继承问道:“尊驾难道不是血手令主黄老前辈么?”
  黑衣老人哈哈笑道:“血手令主也是你能见得到的吗?”
  独孤继承一怔,又问道:“那么尊驾不是血手令主了?”
  黑衣老人仍是答非所问的说道:“如果我是血手令主,恐怕你早已死去多时了。”
  独孤继承不由颇有愠意,但他极力忍耐不发作出来。
  在密林荒冢之前,雪山怪叟的一番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因而使他联想到以下几点:
  一、悟因大师确有先见之明,风凌渡酒楼上,行凶留令之人定是假的血手令主,可能即是雪山怪叟所说的天魔女仇冰心。
  二、真的血手令主黄天民在谷中无疑。
  三、悟因大师将信交付与他之时,说得那般严重,此信自是重要无比,必须送到。
  四、书信最好交血手令主黄天民。
  五、黑衣老人功力极高,为求达到送信目的,此人不能得罪。
  思念及此,勉强装出一副虚怀若谷的神情,恳求道:“在下已知血手令主必在谷中无疑,而在下有一件极端机密之事,必须亲见血手令主面告,还求老前辈指引。”
  黑衣老人闻言似是颇为动容,略一沉思,冷冷说道:“要是你不怕死,尽管跟我来好了。”
  独孤继承大喜过望,连忙道谢不迭。
  黑衣老人不再多言,转身又走。
  但他步履显然已慢了许多。
  独孤继承亦步亦趋,紧随在老人身后,不多时就转过了一道山壑,面前立刻开朗起来。
  独孤继承心头轻松了不少,自以为得计。
  但是,他却疏忽了一事——
  那黑衣老人曾在荒冢之前查点人数,口出恶言,而独孤继承竟没想到他可能会是那假血手令主驭用之人。
  不一时,黑衣老人已带他走到了一座似庙非庙的院落之前。
  独孤继承注目看时,只见四面巨树围观,黑漆大门,正中大门之上,悬着一幅巨匾,写着三个斗大的金字:“风雷庐”。
  方在徘徊观望,忽然发觉黑衣老人业已失去踪迹。
  同时,骤感“风府穴”一麻,未见人影,已被点了穴道。
  独孤继承心头一惊,方欲运力抗拒,立即摔倒在地。
  不久,黑漆巨门绥绥拉开,两个青衣小婢姗姗而出。
  两人表情木然,一言不发,分由两侧拉起独孤继承的衣角,像拖死狗一般的拖进了“风雷庐”。
  独孤继承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一任两人拖至门内,丢弃在一间阴暗的空屋之中,空自怒视着两人姗姗而去。
  他心中既恨且悔,
  他生死均不足惧,但他觉得对不起那个少林派的掌门老和尚。
  那悟因大师曾一再嘱托他慎重,并也曾一再提及到信的重要,并告诉他,那是关连着江湖上数万生灵的生死。
  而在自己盲目愚昧之下,两封信却一封都没能送到。
  他懊丧、愧悔、自责,但毫无补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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