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游戏风尘一傻僧

2025-09-29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一阵剧烈的酸麻刺痛，使独孤继承不由呼叫了一声。傻和尚手臂一松，问道：“娃娃，再说一遍。”
　　独孤继承果真又说道：“你认错了人，她不是你那个妞儿！”
　　傻和尚扭着头似是仔细的端详了黄冷芳一下，像自语般的说道：“果然不是，果然不是！······”
　　下面似乎仍然喃喃了一阵什么，独孤继承已无法听清，但由和尚的语调之中，可以听出他心里起着一阵急剧的变化。
　　傻和尚忽然一掀独孤继承、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长下巴上下摆动着大声说道：“算了，已经够你用的啦！”
　　接着却双目如电，精光暴射，逼视着黄冷芳，厉声喝道：“你是谁？”
　　这一声宛如沉雷暴响，不但黄冷芳不由自主的抖索着退后了数步，连独孤继承也骤感心头一惊。
　　此时忽然又听得暗中的声音说道：“孩子！你还不出来么？”
　　黄冷芳突然被傻和尚威势所慑，本来站在那里发呆，及闻暗中呼喝之言，方始如梦初醒，但仍然恨恨的瞥了独孤继承一眼，仍由后窗一跃而出。
　　傻和尚面色虽然神光威猛，但仍朦着一层迷惘不解之色，怔怔的望着后窗问道：“娃娃，她是谁？”
　　独孤继承顺口答道：“妖怪！”
　　殊料这一来傻和尚大怒不已。
　　只听石破天惊的大声喝道：“娃娃，你怎么不早说。”
　　跟着就是一掌劈去。
　　立时激起一声暴响，后窗之上一片五尺见方的墙壁，应声又被震得塌下来。
　　独孤继承心头倒不由为之一松。
　　他知道那天魔女仇冰心到底还是并无真要杀死傻和尚之心，黄冷芳慑于傻和尚的威势，必是已随仇冰心离此而去。
　　但他又想到江湖之上的处处血腥。
　　天魔女离此之后不知又要有多少人遭殃。
　　独孤继承忽而豪气又发，虽然这次所遇之人如幽谷樵子、雪婆婆、傻和尚，以至于天魔女仇冰心，这些人物的武功似乎都已到了不可思议之境，但他并无因此气馁，他觉得彷佛挽救江湖血劫的责任，都在他一个人的肩头之上。
　　傻和尚呆愣了一会，忽又转向独孤继承道：“娃娃，来！咱们拆庙！”
　　独孤继承一惊，记起了傻和尚是专与道士为敌之人。
　　他不知雪婆婆为何要将这个傻和尚推给自己，和这样一个疯傻之人为伍，岂不随时都要大伤脑筋。
　　但既已如此，他必须想法制服他。
　　于是他面向傻和尚无限严肃的说道：“你不要收妞儿当徒弟？”
　　傻和尚一怔，道：“谁说的？”
　　独孤继承哼一声，道：“你再拆庙她就不跟你了。”
　　傻和尚长下巴一撅，道：“妞儿没说不喜欢拆庙。”
　　独孤继承大声说道：“我不喜欢。”
　　傻和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喜欢没用！”
　　独孤继承奋力怒吼道：“有用！”
　　傻和尚呆了一下，但仍摇摇头道：“没用！”
　　接着就挥出了一掌。
　　一股强猛伦的掌风，立刻又将另一面墙壁上击穿了一块尺见方的巨洞。
　　这一来这间大殿已经弄得破碎支离，残破不堪。
　　傻和尚左掌一招，又要劈出。
　　独孤继承陡然大喝道：“住手！”
　　但她知道和尚无敌的功力，绝非自己凭武功所能制得住他，是故他只能动口，并未动手。
　　和尚又瞅了独孤继承一眼，抬起的左掌并未挥出。
　　独孤继承厉声问道：“你知道妞儿最听谁的话？”
　　傻和尚说道：“听雪婆婆的，以后会最听我的。”
　　独孤继承傲然大声说道：“她最听我的！我是她将来的丈夫。”
　　傻和尚似是吃了一惊，双目中又再射出两道逼人的光辉，但却搬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最后有点嗒然若丧的说道：“不错，妞儿最听你的话。”
　　独孤继承见傻和尚果是极易训服之人，而且妙在他一心要收谈素月为徒，正可以此做为驾驭他的武器，当下脸色板得紧紧的，冷冷说道：“要想收妞儿当徒弟，第一、你不能再拆庙，第二、……”
　　说着瞥了傻和尚一眼，见他神色相当平静，方才接着说道：“你得听我的话。”
　　傻和尚目光凝注着独孤继承呆了半响，并未做答。
　　独孤继承逼进一步，又问道：“快说，你愿不愿意？”
　　傻和尚长下巴摆动了几下，道：“好吧！我愿意！”
　　独孤继承大喜，立即摆出了一副凛然的神色，朗声说道：“傻和尚，咱们也该走！”
　　说毕当先出殿而去。
　　此际已是更残漏尽，曙色渐透，凉凉的晨风迎面吹来，使他又清醒了不少。
　　院中有不少松柏，枝干交错，斑驳参差。
　　独孤继承收住脚步，细忖目前急于要办的该是那几件事？
　　他必须七月七日赶到大散关，但尚有四天时间，依照脚程计算，一天的时间足以抵达，时间上仍然非常充裕。
　　另外，要办的事似乎很多，但一时却又想不出该先办那件？终于，他想起两件急于要办之事。
　　第一、找到毛一鸣，追查黄冷芳是否确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第二、找到幽谷樵子，追查出他是否即是血手令主黄天民？
　　心意既决，转身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傻和尚，一招手，自己当先向大殿之后转去。
　　独孤继承记得黄冷芳说过并没杀了毛一鸣，同时，她曾要去把弄来让自己追问真相，是则毛一鸣和自己同时被点之后，自必是也被弄到了这座庙中。
　　大殿之后是两列厢房，正面则又是两座更形巍峨的大殿。
　　独孤继承忽然心中一动，这座庙宇规模不小，但何以在这里闹了半夜，却没见到一个道士。
　　正面大殿门窗紧闭，独孤继承一跃而起，一式“孤雁掠去”立即扑落在殿门之外。
　　由门缝中望去，呈现眼前的又是一片惨象。
　　独孤继承估计得不错，庙中四五十个道士，全部七歪八倒的死在了大殿之内，正面墙壁上高悬着鲜血欲滴的血手令。
　　毫无疑问的，这是天魔女仇冰亲手所为。
　　但在厢房的一端，他却找到了毛一鸣。
　　毛一鸣被点了晕穴，人事不醒。
　　独孤继承抬手拍开了他的穴道，立即问道：“毛一鸣，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你想在暗中害我？”
　　在他认为，假如毛一鸣果曾欲图暗中下谋害自己，则经自己声色俱厉的突然一问，即使他不承认，但也能从他神色之中看得出来。
　　但毛一鸣被点了半夜晕穴，此际刚被拍醒，仍在半晕半醒的状态之中，根本就没听见独孤继承说些什么？是故茫然瞪视了独孤继承半响，方才答非所问的说道：“独孤兄，咱们莫非是在梦中么？”
　　神色极是平静。
　　独孤继承暗忖，看来必是黄冷芳故弄玄虚了。
　　但他仍然不释的问道：“兄弟和毛兄有仇吗？”
　　“没仇呀！”
　　独孤继承又问道：“是兄弟有得罪了毛兄的地方么？”
　　毛一鸣一惊，但仍不露声色的答道：“独孤兄为何要说这些？实使兄弟不解。”
　　独孤继承笑道：“那么你为什么想在暗中杀我？”
　　毛一鸣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毕竟是极端狡猾之人，见独孤继承神色之中，显然是在试探于他，并非肯定的要找他算帐，而且不论怎样，这事也绝承认不得，即使瞒哄不了他，也必须试上一试，于是当下毫不迟疑的应声吼道：“在下与独孤兄素无恩怨，为何要暗中谋害于你？而且毛某也是堂堂七尺之躯，即使真要杀害独孤兄，也不会在暗中动手，独孤兄……”
　　说着突然一顿停了下来，重重的摇着头叹了口气，并不再说下去，仿佛对两人的友谊受到污染感到无限的扼腕。
　　但这几句堂皇的狡猾之言，却句句打进了独孤继承的心坎里，他本不相信此事，毛一鸣的堂皇之言，又正对他的口味，不由疑念尽释，同时，对毛一鸣的人品，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信赖、了解，甚至多少还对他有了一点敬佩，引为知己。
　　当下连忙向毛一鸣抱拳一揖道：“兄弟因与毛兄相交不久，又因受了他人离间挑拔，不得不彼此相试一下，得罪之处，还望毛兄见谅。
　　毛一鸣心神大定，但他肚里有数，故意放声大笑道：“独孤兄所说不错，江湖道上，人心险恶，自是应该处处小心，兄弟与独孤兄相处未久，了解不清，难免使独孤兄生疑，但假以时日，独孤兄定必会了解到兄弟的为人，并不是心胸狭窄，行为阴恶之人！”
　　说罢眼珠一转，又问道：“但不知独孤兄是受了谁的欺骗？”
　　独孤继承怅然说道：“实不相瞒，此人就是那血手令主之女玉面嫦娥黄冷芳。”
　　毛一鸣脑海中立刻闪过那个黑衣俏丽的人影。
　　同时，他心中不由一寒，但仍保持住平静的神色说道：“最毒妇人心！此女助纣为虐，危害江湖，以石？？行侠仗义之心，下次遇到之时，必须将之翦除为是。”
　　独孤继承微微吁叹一声，道：“兄弟早有此心，可惜一时糊涂，不幸做错了一事，反而因之不能杀她，不过······”
　　说着又摇头叹息了一声，神色甚是沮丧，竟没再接着说下去。
　　毛一鸣一怔，他猜不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却又不便追问，当下也微微一叹而罢。
　　但他忽然发觉了独孤继承身后的傻和尚，那魁梧的身材，极老的面容，奇异的装束，长长的下巴，使他不觉吃了一惊，连忙一挺身站了起来。
　　独孤继承微微一笑，指指傻和尚道：“这位傻大师，是位塞外高僧。”
　　毛一鸣含首致意，但傻和尚似有一股逼人之气，使了不由一连退后了两步。
　　独孤继承心中一面仍自默默思索，一面招呼傻和尚和毛一鸣徐徐向庙外走来。
　　走出庙外，方才看到了门上的三个字“碧霞宫。”
　　独孤继承向毛一鸣问道：“毛兄可知道元通寺距此多远么？”
　　毛一鸣四面打量了一番，忽然用手一指道：“那边不就是么？”
　　独孤继承随着毛一鸣所指之处看去，果见约在数十丈外，巍然高踞着一座寺院。
　　当下毫不迟疑，当先迳向寺院奔去。
　　元通寺山门紧，独孤继承敲了半天，方才有一个小沙弥出来开门。
　　独孤继承急不及待的问道：“请问小师父，昨夜可有几位少林高僧来过此处没有？”
　　小沙弥并未立即回答，却不住的打量着二人，过了一会方才问道：“那位施主姓独孤？”
　　独孤继承闻言一怔，连忙走前一步，道：“在下就姓独孤。”
　　小沙弥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黄色素柬，递给独孤继承道：“这就是昨夜来的老和尚留给你的。”
　　独孤继承且不去看那柬贴，又急匆匆的问道：“他已经走了？”
　　小沙弥笑着点点道：“他根本就没住下。”
　　说毕，并不理会三人，立刻退到门闪将山门又紧紧的关了起来。
　　独孤继承大为愕然，何以悟因大师会知道自己必会来此？而留下这张柬贴。
　　何以他如此急急的连夜而走？
　　柬帖果是悟因大师所留，独孤继承打开看时，却不由又吃惊。
　　毛一鸣惶惑不解的看着他，但并没发问。
　　独孤继承看完柬帖，也没说什么，但却谨慎的放在怀里贴身藏好，而且眉目间流露着吃惊，怀疑的神色。
　　他暗忖：悟因大师果然料事如神，果如柬帖上所说，则这场江湖杀劫，自己倒的确是不能置身事外之人，但他奇怪悟因大师既已在鹰愁谷先后会见了真的血手令主，与假的血手令主，而且与假血手令主对拼三掌，破了他的五行风雷阵，为何不就藉那时候将之铲除，却一定要等到七月七日的大散关之约？
　　何况这约斗并非他的本意，而是那天魔女仇冰心与黄冷芳在江湖上故布流言，弄的玄虚。
　　但那柬帖上所嘱告之事，自必有其道理，他必须遵照那上面的指示，那上面有三件事要他去做。
　　首先，他要去等那幽谷樵子，不独因为这是悟因大师要他去做的事情的第一件，而且他自己原本也要去找他。
　　现在他和谈素月、黄冷芳、以及幽谷樵子本人与这个又疯又傻的和尚，都扯上了无法摆脱的纠结，而这些人都和幽谷樵子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他必须先证实幽谷樵子就是血手令主黄天民，再把他和这些人的关系弄清，然后了结自己和他们之间的恩怨。
　　想着想着却不由低吁了一声，因为那些人差不多都对他有恩，但却无怨，而且那些恩又岂是一时可以报得了的？
　　他想：悟因大师料事如神，必定也是知道了这些，所以他才叫自己首先去幽谷樵子，告诉他那件重大之事。
　　但那岂不使自己和幽谷樵子的关系越扯越深了。
　　当下转向毛一鸣道：“毛兄可知道红枫岭是在何处么？”
　　毛一鸣一思忖答道：“就在川边路上，正好是赴大散关必经之路，距大散关仅有二百里左右。”
　　独孤继承连忙说道：“那么我们快走，中午以前要赶到红枫岭。”
　　毛一鸣试探着问道：“独孤兄是有什么急事要办么？”
　　独孤继承仅只点了点头，并未答言，转身向傻和尚招招手道：“傻和尚，我们走！”
　　说毕当先大步而行。
　　毛一鸣不免觉得踌躇，假如一旦他发觉了自己确曾想杀害过他，以他的武功，自己绝非其敌，但如与之分手而去，却又舍不下心头盘算之事，那绛珠宝卷必是已被他得去无疑。
　　但他觉得安心的是，独孤继承是个毫无阅历经验之人，三言两语就可以使他完全相信自己。
　　则以自己的经验，机智，对付此人，岂非如对小儿，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找个适当的机会，夺那绛珠宝卷，仍是易如反掌。
　　独孤继承、傻和尚两人，是时已走出十丈之外，毛一鸣心念既决，立即紧赶两步，追了上去。
　　傻和尚撅着长长的下巴，一言不发，似乎是赌气，又似乎是无可奈何，一直跟着独孤继承走来走去，仿佛无比的随和。
　　毛一鸣此刻方才真正的注意到傻和尚，只见他行走之势，既怪且奇，似是腿不曲膝，脚不点地，竟连迈动脚步也无法看出，但他确是在不停的前进。
　　毛一鸣不免一惊，他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个长下巴的老和尚，但仅凭这行走的身法，已足以惊世骇俗，他的武功，定然又是至足惊人。
　　独孤继承心急赶路，走得极快，傻和尚若无其事的跟在他旁边，但却苦了毛一鸣，既不愿显出自己功力太差，又不能就此停下不走，只有拼力勉强追随，但禁不住已是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