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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古庙喋血 我佛慈悲
2025-09-29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此际不过三更左右,独孤继承茫然信步而行,竟不知是在走向何处?
  路旁田畦齐整,其中间或散漫的有不少坟茔,在夜色中颇有凄清之感。
  独孤继承忽然一拍额头,像突然记起了一件重大之事一般,呆呆的怔在路间停步不行。
  他是记起一件重大之事——那断崖一侧的高岗之上,那座巍然矗立的“血手令主黄天民之墓!”
  依据雪山怪叟的推断,血手令主黄天民散发讣文,其目的在于找回一人,那么何需要郑重其事的来建这座颇为堂皇的巨坟?
  独孤继承不由骤然一惊!
  但他立刻推翻了自己的这一玄想,他又记起了悟因大师所说,已经在鹰愁谷见了血手令主黄天民事实,悟因大师绝不致对自己扯谎,那是无可怀疑的。
  他不觉茫然又往前走。
  但那座巨坟的影子却盘旋不去,他有理由相信,血手令主伤死散发讣文,和建那座假坟,必是更有深意,由于此,他几乎要推翻了以前所有对于血手令主的推断。
  一阵夜风迎面扑来,使他不觉打了一个寒噤,忽然他又怔住了,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又走向剑阁城中而来。
  虽然名之曰城,其实不过是一道残破的土筑矮墙,高约两丈,显然年久失修,只剩了一点若干年前的残迹。
  独孤继承一时如梦初醒,竭力思索与黄冷芳进入破庙之前的经过。
  终于,他慢慢的模模糊糊的记起了一切。
  忽然,城边一片密树丛中,似是飘出了一条人影,但却一闪即逝。独孤继承遥望身后,一群人仍然跟随在五六丈外,绝不可能有人跃越到了前面。
  一时他不由疑念大炽。
  当下略一忖度,立即一式“飞鸟投林”,身形贴地平飞而入。
  林中果是匿藏着一人,见独孤继承飞身追来,也展开轻功提纵身法,忘命狂奔。
  独孤继承大怒,猛提一股丹田罡力,疾如流星,两个起落之间,已横拦在那人面前。
  但他不由又是一怔,迟迟疑疑的问道:“你不是毛兄吧?为何见了兄弟竟然······”
  那人果是毛一鸣,见独孤继承已然拦在自己面前,似是惊恐万状,连忙又后退数步。独孤继承下面的话未曾说出,却忽而卟嗤一笑,道:“毛兄难道认不出兄弟了么?”
  原来他想到自己虽已有暗中视物之能,毛一鸣却不见得就有此功力,暗夜之中被人追逐,自是难免要大为惊愕。
  毛一鸣原是颇富机智之人,见那黑衣女并未相随而来,察言观色,独孤继承定是并不知自己曾企图下手谋害他的性命,心中立觉安定下来。
  当下又故意的逼近独孤继承看了一下,方才故做失笑的道:“原来果是独孤兄,兄弟还以为······”
  说着却忽而大笑起来,藉以掩饰了一下惊悸之余的不安神色,下面的话也就住口不讲。
  独孤继承忽而轻轻吁叹了一声,问道:“毛兄何以尚未觅地安歇?”
  毛一鸣笑道:“露水太重,睡不着!”
  但接着又神色凝重的说道:“虽然兄弟半夜未睡,却发现了几件颇为值得注意之事!”
  独孤继承立即应声问道:“什么事?”
  毛一鸣神秘的一笑道:“雪山怪叟等十一人今夜也住在这剑阁城中,不过他们比咱幸运,居然找到了一家客栈。”
  独孤继承鄙夷的一笑,并未答言,同时也表示这事根本不值得重视。
  毛一鸣微微一笑,又道:“剑阁城中黄昏之后一连发生了三起血案,死去了一十二人,俱是路过的江湖人物,而且其中有两位是大名鼎鼎之辈。
  一位是陆尾帮总瓢把子三手神判齐星火。
  一位是旧灵帮总瓢把子独臂人猿诸葛明。”
  独孤继承又复重重叹息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怒意,但仍未闻言。
  毛一鸣又继续说道:“但这次行凶留令,不是留下的木牌,而是将血手令直接拍击在房中墙壁之上,显然是血手令主亲手所为。”
  独孤继承略觉动容,应声徐徐说道:“如此说来,是那行凶之人不论是否血手令主,必定在此城中了?”
  毛一鸣点点头,道:“兄弟的判断也是如此。”
  独孤继承不由豪气顿发,顺手一拉毛一鸣,大声说道:“如果毛兄有兴,现在就去找出那行凶留令之人的藏身之所,既使不能取了他的性命,也先挫一挫他的锐气,不知毛兄可愿同行?”
  毛一鸣一惊,连连罢着手,道:“且慢,兄弟尚有一件更重要的消息。”
  独孤继承闻言催促着问道:“毛兄还有什么消息?”
  毛一鸣郑重的答道:“悟因大师和那几位少林高僧,也已经一并来到了此地!”
  独孤继承闻言大喜,问道:“可是真的?”
  毛一鸣笑道:“难道兄弟还会欺骗独孤兄么?”
  独孤继承又急急问道:“毛兄可知道悟因大师住在那里?”
  毛一鸣反问道:“莫非独孤兄是要去见悟因大师么?”
  独孤继承点头应道:“正是!”
  毛一鸣又问道:“就在这深夜之中?”
  独孤继承道:“事情急迫,越快越好,而且以兄弟判断,悟因大师必不会拒绝见我。”
  毛一鸣颔首应道:“如此兄弟领路就是!”
  说毕当先欲行,忽而似是发觉了身后跟踪的那群华山派的道上,立即讶异的轻轻低呼了一声,停下身来。
  独孤继承鄙夷的向后瞥了一眼,笑道:“这些人已经搅了半夜,别理他们就是了!”
  毛一鸣不解的看了独孤继承一眼,但并未继续追问,仿佛他已有成竹在胸,当下不再犹豫,立即当先领路而行。
  独孤继承紧随毛一鸣之后,沿着城墙边沿走出二里远近,又继续转入一条曲折的小道,再往前走却穿入了一道茂密的树林。
  但就在树丛掩映之中隐隐现出一座建筑巍峨的寺庙来。
  独孤继承目力极强,虽仍在数十丈之外,但已看出山门之上的三个斗大金字“元通寺”。
  他转身低声问道:“悟因大师今夜就是住在此处么?”
  毛一鸣点点头,方欲答言,忽闻林木之中蓦然响起了一串阴阴的笑声。
  不独毛一鸣愕然四顾,独孤继承也不免大吃一惊,那笑声虽然低很低轻,但却充溢着无边的内力,令人不自觉的心尖发颤。
  那笑声微顿又起,而且声音也较前转大,更令人悚然失色。
  独孤继承运足目力转头四顾,深信数十丈内如匿有人踪,必会为自己发现,但他却一无所见。
  而且那笑声似近似远,并且无法判别究由何方而来?
  他恍然悟到,对方是一位武林奇人,如非“千里扬声”,则必是“震气传声”。
  独孤继承大感困惑,方自呆呆忖思,忽闻身后追踪的群道齐声发出一串惊呼。
  从那惨烈的呼声中,独孤继承判断必是发生了至足惊人之事,否则以华派的众高手,绝不致发出如此狂呼大叫。
  疾忙转身看时,果见群道已各四散奔逃,而地上却似是横七竖八的躺下了五六名道人。
  奇怪的是并未看到出手攻击之人?
  这是多么令人不可思议之事?
  回顾毛一鸣,只他脸色惨白,似是比自己更为惊诧。
  独孤继承微一示意,立即当先一跃而起,赶至群道惊呼之处查看。
  只见地上躺了六名道人,俱是同时被一击致死,尸体犹温,自是转瞬之前所生之事。
  其他道人大惊之余,俱已星散。
  独孤继承自忖动作,目力不算太慢,何以在闻声转身之间,意没能看出这六个道人,究系被何人所杀?
  毛一鸣是时亦已赶到独孤继承身侧,四外细心查看。
  立刻,他就又发出了一声低微的惊呼,带着颤抖的语调说道:“你看!”
  独孤继承依言看去,只见块巨石之上,赫然印着那个鲜血欲滴,令人见之落胆,以内家罡力与赤阳金煞神功所拍出的血手令。
  独孤继承并未如何惊怪,近日以来,江湖间所发生的每件血案,似乎都是此人包办!已为顺理成章之事。
  但他惊讶的是此人武功之高,确然已达登峰造极之境,竟在那样快捷的情形隐去身形。
  而且一掌震毙了六名道人,除了道人的惊呼外,并未闻到任何声息,这算是何种掌力?
  独孤继承方在疑虑之间,忽闻身畔的毛一鸣忽然一声闷哼,“叭哒”一声,似是摔倒在地。
  独孤继承大惊,疾忙转身看时,却蓦然眼前一黑,胸前后背数处要穴同时一麻,未见丝毫人影,已被点中了穴道,像毛一鸣一样的“叭哒”一声,摔倒在地,相继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独孤继承悠然醒来。
  只见烛光如炬,耀眼生花。
  他首先想到之事,是先行运功一匝,在他以为,已被人擒捕,自无给他解开穴道之理。
  不料颇出意外,但觉气血周流,丝毫无摇。
  独孤继承心头一松,立即一跃而起。
  但他立刻一惊,只见侧一张花花梨木椅上,正坐着那粉脸含愠,双目生威,身材苗条,艳如桃李的血手令主之女玉面嫦娥黄冷芳。
  独孤继承不由后退三步。
  黄冷芳端坐不动,冷冷笑道:“你逃吧!我早就说过你逃不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独孤继承怒目不语。
  但他立即趁机打量了一下这处身之地。
  只见似是一间庙中的偏殿,他立即想到了林中的元通寺,难道是已在寺中。
  但他又觉得不对,毛一鸣分明说悟因大师留宿在这座庙内,那么黄冷芳怎能将自己擒到这庙中来?
  一时再无别人,他怀疑的是黄冷芳绝不能那样容易的擒住了自己,何况那未见人影已被点中穴道的神奇绝技,已有神鬼莫测之能,是则擒捉住自己之人,绝非玉面嫦娥黄冷芳。
  忽然他又想到毛一鸣,忍不住也冷冷问道:“你把我的朋友弄到那儿去了?”
  黄冷芳忽而扬声大笑,半晌方始收笑说道:“他是你的朋友?真是个好朋友,真是什么人交什么朋友!”
  独孤继承再度试着运力一匝,依然百脉畅通,毫无阻碍,心头大感安定,又复扫视了四围一周。
  只见门窗大开,院中不远处即是庙墙,只要在院中略一借力,立即可一跃而出。
  黄冷芳似已窥破了他的企图,冷凛的说道:“你最好别动歪脑筋,自讨苦吃,你跑不了的!”
  独孤继承也冷哼一声,笑道:“难道姑娘能留得下我?”
  黄冷芳气吼吼的接道:“我留不下你,但有能留得下你之人,不信你就试试看!”
  独孤继承又复冷哼了一声,举步向外就走。
  他原本想趁势一跃而出,疾奔而走,但被黄冷芳拿话一激,反而故意从容,故而缓缓向门外而走。
  黄冷芳冷冷而笑,并不拦阻。
  岂料刚走至门前,忽闻一声怒叱:“回来!”
  立即股一股无法形容的强劲暗力,像一柄铁钩般,把独孤继承硬拉回到偏殿之内。
  黄冷芳冷冷而笑,坐在椅上根本未动,而且似乎手也未抬过。
  独孤继承大感讶异,芳才明明听得有人厉叱了一声“回来”,才一股大力将自己了回来,何以空荡荡的殿房之内除了黄冷芳之外再无一个影。
  但他清楚的知道,那绝非黄冷芳所为,不仅是因为她没有这种凌空吸物的深厚功力,而且那一声“回来!”内力精纯达化境,也绝非出自黄冷芳口中。
  独孤继承一连旋了三个身,将每一个角落,任何一个可以藏人之处都检视过了,但除了黄冷芳之外还是不见一个人影。
  黄冷芳仍冷笑着说道:“不用找,你什么也找不到。”
  独孤继承不由怒从心起,大声喝叱道:“在下向来恩怨分明,但这事关系太大,在下必须仔细的想出个妥当的办法来,然后才能决定该如何解决,像姑娘这样弄神弄鬼,故做玄虚,对在下苦苦相逼,不知究是何意?”
  黄冷芳满是怒意的脸上。
  忽而又显得神色凄然,竟吁叹了一声,并未开口,
  忽闻方才那个声调低沉冰冷,震人心弦的声音又叱喝道:“你说什么弄神弄鬼,故作玄虚。”
  独孤继承应声接道:“如是正大光明之人,即请出来当面谈,像这等蛇鼠行藏,委实令人难耐!”
  那个冰冷的声音厉叱道:“可恶的东西,该打!”
  声音刚落。
  独孤继承骤感眼前一花,立即劈劈拍拍被人左右开弓打了五六记耳光。
  这一着既过于突然,又太过玄妙,独孤继承不要说连躲闪抗拒之力没有,连对方人影也没看清。
  同时,独孤继承提聚的内力也被几掌一连打得散了开去,以致两腮立刻肿涨起来,一缕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涔涔而下。
  他既惊又怒,心想:难道今夜是遇到鬼了。
  一时倒不由呆呆的发起怔来。
  黄冷芳见状似是大为快意,格格的娇笑不止。
  良久之后。
  忽然撒娇似的说道:“妈!你把他打得太重了!”
  暗中那个冷凛的声音,此时却似乎变得柔和起来,仿佛无限慈祥的说道:“孩子,你心痛了么?”
  但那声音听起来仍然别扭得很,使人脊梁骨发麻,浑身忍不住要起鸡皮疙瘩。
  黄冷芳仍然娇笑着说道:“倒不是心痛,我是忽然觉得他犯了错该由我自己来打?”
  暗中的声音仍然非常“慈祥”的说道:“怎么,做妈的就打不得么?傻孩子,怨不得这小子会欺负你,妈就知道你的心肠实在太软了!”
  独孤继承早已忍无可忍,此时忽然探手取下背剑,闪电般挥舞出一围护身光影,疾如兔鹘,迳向院中疾跃而去。
  黄冷芳依然格格笑道:“不怕吃苦头,你就试吧!”
  但他却仍旧端坐椅上,动也不动。
  独孤继承忖似这样风雨不透的剑光护身,即使暗中之人本领再大,也不见得能将自己硬拉回去。
  殊料这只是他的妄想,刚跃至门边,像第一次一样,那如若钢钩的劲力,并未因他挥舞如风的宝剑有所不同,依然硬把他拉了回来,而且狠狠的使他摔了一跤。
  独孤继承恨怒已极,一言不发,像疯狂了一般,爬起身来,又复向院中冲去。
  每次的遭遇相同,那股劲力似是愈来愈足,也每次都摔得更重。
  但独孤继承并不气妥,一连冲了十余次,也摔了十余个跟头。
  直到他被摔得头昏眼花,骨酸筋痛,无力再爬起来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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