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长江赌街军令状

2024-08-12  作者：鲁卫  来源：鲁卫作品集  点击：

　　便在此时，方小宝大声说道：“难得师太瞧得起我老人家，常言有‘当人不让’，既然是‘当为人者，谦让不得。’这一战，方小宝接下来便是……”
　　不凡忍不住又跳了出来，叫道：“是‘当仁不让’，不是‘当人不让’，此仁不同彼人……。”
　　忽见步浪飞冷冷地斜视着自己，立时“深悔失言”，急急住嘴又再退后。
　　石痕师太嘿嘿一笑，道：“很好！很好！你年纪轻轻，胆色倒还不错。”
　　方小宝心道：“娴娴的年纪也不比我大，轻轻对轻轻，咱们一会儿也只是这么轻轻的一挨，轻轻的一碰，便似是甚么穿花蝴蝶戏绿虫……咦？绿虫毛茸茸的，又有甚么好戏了？”
　　他心中胡思乱想，娴娴已手握长剑，脸上木无表情地站了出来。
　　她手里所握长剑，虽然比不上石痕师太那一把，却也是上好精钢铸造，锋利异常。
　　方小宝定睛一瞧，心中有点发毛：
　　“不好了，娴娴奉了老尼姑之命，要杀害他妈的小情人，我这一双穿花蝴蝶，恐怕会给长剑刺穿几个透明的窟窿……如此一来，甚么绿虫黄虫咸虫淡虫都不用戏啦。”
　　忽听娴娴清脆稚嫩，但也说不出迷人动听的声音响起，她道：“水莲派第八代传人张娴娴，领教方少侠高招！请亮兵刃吧！”
　　方小宝如梦初醒，立时呵呵一笑，道：“一别数月，呀……不对，差不多整整一年啦，你似乎长高了一点点，但我比你长得更快更高，正是快高长大。英明神武……”
　　张娴娴道：“这些说话，以后有机会再说，请亮兵刃！”
　　方小宝又是哈哈大笑，道：“兵刃嘛，总是会亮出来的，你一千一万个放心，我武功虽比你高明，但也不敢赤手空拳跟你过招，否则，连谭四爷也得比了下去！”
　　石痕师太脸罩寒霜，怒道：“少废话，你再不比武，这一阵就当作你们输了！”
　　方小宝瞪了她一眼，冷然道：“好哇！你要当我们输了，那么我们认栽便是。不但咱们认栽，也顺便对天下英雄好汉们说一声：‘水莲派剑法厉害，敌人还没出手，便已纷纷认输，所以嘛，以后遇见了水莲派的尼姑，女侠、少女、老妈子等等人物，大家都不必亮兵刃了，趁早齐齐认输，最是爽快兼愉快！’”
　　石痕师太自幼出家，生性木纳，便是一般的辩才，已比不上“长江第一赌徒”方小宝，至于信口开河，强词夺理的本事，双方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闻言之下，虽然心中恚怒，却是不知如何反驳，一时之间，竟是哑口无言。
　　步浪飞微微一笑，道：“方兄弟不必多言，这一战，就由你出阵吧！”
　　俯览大吃一惊，忙道：“帮主，这一战的重要性，非同小可，怎能给方……方少侠出战，要是他有甚么闪失，费姑娘的伤势……”
　　步浪飞叹了口气，缓缓道：“是福不是祸，费姑娘是否渡得过这一劫，也就只好看看天意了。”
　　方小宝哈哈一笑，抱拳道：“还是步大侠明白事理，一个人是死是活，老天爷早有安排，紧张又有甚么用！”
　　嘴里说得稀松写意，心中却在不断盘算，思量应对之策。
　　他不断东拉西扯胡言乱语，乃是志在拖延时候，尽量想个十全十美的法子，总之，这一仗他是非胜不可的。
　　猛然瞧见“白眉神捕”谭四，心念一动，便道：“四爷，小弟这一战，事关重大，而且是自动请‘婴’，婴者，大概是未曾断奶的小儿也……只不过，是婴也好，是老人家也好，既是自动请……请出来的，便是有如行军打仗，应该立下军令状才对。”
　　谭四微微一笑，点头道：“方兄弟之言，倒也有点道理。就像是关云长守华容道，也是先立军令状，才去拦截曹操的。”
　　方小宝不住的点头，道：“正是这样！‘军’无戏言，我自己要打这一仗，别人不明因由，多半以为姓方的不自量力，又或者以为小弟老是喜欢在自己脸上贴金，但我比谁都更清楚，凭自己的武功，要对付一个黄毛丫头，那是游甚么‘鱼’的，但为了先立军威，不妨立下军令状，要是我老人家万一输了，这便……”
　　谭四微微一笑，道：“这便如何是好？”
　　方小宝道：“也毋须怎么样，这……这样吧，要是万一输了，把脑袋砍下来，自是不必多说的，但这还不够，最好在杀头之前，先用烫油把全身的皮肤炸成金黄色，然后剜眼、割舌、把手手脚脚统统斩掉，又把肝肠都揪了出来，挂在水莲庵外面的大树下示众，等到尸首干掉之后，再拿去喂狗，喂蚯蚓、喂喂水蛭……唔，这军令状就照这个意思写吧！”
　　一面说，眼角一面悄悄瞄向张娴娴。
　　他每说一句，张娴娴的脸便苍白了一分，到后来，一张娇俏的脸简直是毫无血色，连身子也在孱孱地颤抖起来。
　　谭四冷冷一笑道：“要立这个军令状，那是不难的，只是，军令如山，你要是败阵下来，休怪四爷心狠手辣，把你如法泡制！”
　　方小宝昂然挺胸，大声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老虎难追！来人，快备文房四宝！”
　　说到文房四宝，不得不说一说“多多益善”齐非。
　　原来在他的鹿皮兵器带上，除了有七八十种武器之外，也有纸、笔、墨、砚，当真万事俱备，有如一间小小的店铺。
　　当下，由“善长呆翁”施舍运笔如飞，写下了“军令状”，再由方小宝画押。
　　他不识字，只能写上一个“小”字便算。
　　“军令状”已立，方小宝登时判若两人，神情肃穆地走到“多多益善”齐非面前，讨取兵刃。
　　齐非对方小宝也是肃然起敬，恭恭谨谨地把鹿皮兵器带摊开，方小宝道：“就借一条铁尺使用使用吧。”
　　这一条铁尺，毫不起眼，黑黝黝的，但抓在手中，却是出乎意料地沉重，方小宝心中暗骂：
　　“真是笨蛋，这么沉重的笨兵器，舞得动也不会有甚么精巧的招数。”其实，便是任他拣遍七八十种兵刃，也不会使得出甚么精巧招数，那是因为“料子有限”的缘故。
　　抓起铁尺，神气十足地走到张娴娴面前，叫道：“兵刃无眼，你不必留手，有本领的一剑把我杀了，阿弥陀佛。你是女流之辈，我让你三招，请出手！”
　　张娴娴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兵刃无眼，请小心！”说着，一剑向方小宝头顶之上直刺。
　　这一剑，来势汹涌，但再汹涌也不致命，因为剑尖最少在方小宝头顶上尺半“擦过”。
　　方小宝“呀”的叫了一声：“好险！”虽则距离甚远，仍是稳扎稳打，一个滚地葫芦，唯恐有失。
　　石痕师太脸色一寒，叱道：“攻他下盘。”
　　张娴娴点了点头，剑势一沉，向正在地上滚动的方小宝连刺两剑。
　　这两剑，一左一右，相距方小宝的腰侧最少逾尺，但见剑刃劈在石块之上，迸出灿烂星火，十分好看。
　　方小宝倏地翻身，手执铁尺，心中暗骂：“打造这兵刃的家伙他妈的活见鬼！”但事已此，总不成在这时候更换兵刃。
　　翻身站稳了身子，嘿嘿一笑：“已让了三招，我不客气啦！”
　　张娴娴叫道：“谁要你给我客客气气，有本领的一尺把我杀了，阿弥陀佛。”最后一两句说话，便和先前方小宝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方小宝“哼”的一声，脚踩七星步，但却踩得不伦不类，倒像是踩着了西瓜皮。
　　但不知如何，这种步法，配合手里的一根铁尺，居然从左边兜了半个圈子，“拍”的一声打中了张娴娴的臀部。
　　这一拍，根本就是误打误撞，但也正因为是误打误撞，铁尺拍下去的力道，也就大得“异乎寻常”。
　　张娴娴自出娘胎以来，从没给父母打过屁股，其余人等，更是难得有此“良机”，想不到今天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中招”，又痛又是羞惭，不禁“哇”的一声大哭。
　　“高手”比试，其中一人不但屁股中招，更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声大哭，也可算是一桩奇事。
　　但无论如何，这一仗，胜负已分”。
　　方小宝哈哈一笑，但却不敢笑得十分起劲，道：“承让！承让！”
　　这句说话，师承自“白眉神捕”谭四，料想不会有甚么差错。
　　张娴娴“战败”，负气地把长剑抛在地上，扭一扭腰，瞬即消失在殿堂之后。
　　这一战胜负关键，人人都是心中有数。
　　有人暗暗激赏，也自然有人暗暗痛骂，但不管怎样，胜负既成定局，多余的说话，也就不便出口。
　　谭四气定神闲，缓步上前对石痕师太说道：“救人如救火，还望师太及早引见，待神尼为费姑娘疗伤。”
　　石痕师太合什道：“既有此福缘，贫尼自当遵命。”
　　谭四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