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水莲庵东月神尼

2024-08-12  作者：鲁卫  来源：鲁卫作品集  点击：

　　常州，古称延陵，位于镇江、无锡之间，是一座着名古老城市。
　　黄昏时分，一支运载刺绣货物的商旅，连挑夫总共三十余众，投宿于老常客栈。
　　从常州到无锡，路程不远，两天之内大可抵达。
　　要是单骑快马，更是只有大半天路程左右。
　　这一支商旅，并不寻常，头脑人物，不苟言笑，威严十足。
　　正是权势八老之一的老六——魁王。
　　他这一次到常州，是因为要到无锡，他要到无锡，目的只有一个。
　　杀小叶！
　　“弯刀”小叶在无锡瀚颐店绸缎庄内，杀了“赶尽杀绝鬼判官”廉清泉，对权势堂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虽然，事后探子回报，天尊门的“酩酊天尊”楚飞醉已然伏诛，但那是另一件事，杀楚飞醉的，根本不是权势堂的所为。
　　换而言之，纵使廉清泉不曾杀入无锡，楚飞醉的命运早已有人为他作出最后的安排。
　　但这一役最终结果，却是廉老八阵亡，对权势八老来说，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八老之中，魁王与廉清泉私底下的交情最深，廉清泉战死，第一个要为他复仇的人，必然是魁王。
　　所以，魁王来了，跟随着他一起出发南下的，都是他麾下最精锐的杀手、战将。
　　其中当然包括了汲水和尚与万箭道人。
　　汲水和尚天天在江边汲水，他每汲一桶水，就在江边用掌力把水烧沸。
　　他用的是铁桶，当铁桶内的水给灼热掌力烧沸之后，他就会用一把戒刀，把铁桶削成碎片。
　　每天都得耗掉十个八个这样的铁桶，而且用的铁桶一年比一年更大。
　　至于万箭道人，他整个人都像是一只刺峭。
　　他身上有几把弓，由百石大弓到最是小巧的“掌心金弦弓”都有。
　　连弓都花样多多，箭的种类，更是洋洋大观。
　　这七八年以来，魁王甚少出手杀敌，因为他身边有这一僧一道，根本没有多少敌人有本领可以欺近过来。
　　老常客栈的酒菜，别饶风味。
　　这一僧一道，不戒酒荤，甚么都喝，甚么都吃。
　　魁王却只吃熟牛肉和喝茶。
　　夜已深，店堂内除了这三人之外，只有一个已在打瞌睡的老掌柜，连小二都已休息。
　　汲水和尚道：“无锡已近在咫尺，甚么时候杀过去？”
　　万箭道人道：“五长老、七长老会不会参战？”
　　汲水和尚道：“五长老尚在皖北，应该不能赶至。七长老在徐州，有可能跟小将军邱雪夫的杀手展开火并。”
　　万箭道人冷冷一笑：“邱雪夫竟敢杀入徐州，其人之狼子野心，可想而见。”
　　汲水和尚道：“但照贫僧认为，邱雪夫只是牛刀小试，投石问路，距离大展拳脚的时候，仍是言之过早。”
　　万箭道人道：“‘火焰血池’开关之日，忽然宣布押后半载，其间蹊跷，只怕大不寻常。照贫道看，邱雪夫纵使本无角逐夺剑之意，但忽然出现这半年延期的转机，也许……”
　　汲水和尚道：“邱雪夫狡狯多疑，谁也不晓得他是否会派人夺取‘修罗血剑’，甚至是否会亲自出马……”
　　万箭道人道：“单凭个小将军邱雪夫，未必便能成为甚么大气候，但要是大将军‘骷髅元帅’联合在一起……”
　　汲水和尚道：“将帅盟分裂已久，大小将军之间的矛盾，固然极大，‘骷髅元帅’古人来更不是易与之辈，这三股势力能否在短时间之内复合，恐怕殊不乐观。”
　　万箭道人道：“但无论如何，眼前形势，总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汲水和尚道：“那倒未必。如今天下大势三分，要是其中一方能够按兵不动，保持实力，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万箭道人道：“这种如意算盘，人人都懂得打，但在三大势力之中的头脑，又有谁会让其中任何一方扮演‘渔人’的脚色？”
　　汲水和尚道：“照此推算，今后武林争霸形势，恐怕会是智者的天下。”
　　万箭道人道：“但谁会是最出色的智者？”
　　汲水和尚道：“咱们的总驼主，决不会比任何人稍逊半分。”
　　万箭道人道：“人人都是这么说，但真正的大战，并未开始。”
　　汲水和尚道：“也许，会由无锡城之战就开始起来，只要杀了小叶，也杀了武赤飙唯一的弟子女哑巴……”
　　一直只是听着，完全没说过半个字的魁王忽然在这时候插口，道：“咱们最强大的敌人，并不在无锡。”
　　一僧一道陡地呆住。
　　魁王的说话，来得十分突然，也十分重要。
　　只听见魁王的声音，一片冰冷，丝毫不带半点感情。
　　他冷冰冰的说道：“排教那个姓班的杂种，在两天之前把自己的亲妹子杀掉，把萍之的一双眼睛混和着她自己的鲜血，给白绝享用。”
　　汲水和尚、万箭道人同时失声惊呼：“‘北极幽冥客’！”
　　魁王缓缓地点点头，道：“白绝虽然阴险绝毒，但若论可怕、可耻的程度，远远不及班统之。”
　　汲水和尚道：“班小姐是……是……”
　　魁王道：“她是我生命中第三个最重要的女人。第一个是我娘亲，死了。第二个是芷萼，也死了。她是第三个……也死了。”
　　说到这里，最少有八根手指的指甲嵌入掌中，鲜血涔涔而下。
　　汲水和尚、万箭道人相顾骇然。
　　魁王瞳孔收缩眯成一线。
　　声音低沉得像是饥饿野兽的咆哮：“班统之不是个人，但我要他连鬼也做不成！我要他！永——不——超——生！”
　　魁王的意思，汲水和尚与万箭道人都已经很明白。
　　汲水和尚道：“要对付一个这样的无耻之徒，贫僧是有很多法子的。排教势力再大，终究不能跟咱们相比。”
　　魁王道：“这里也是排教势力范围，要对付班统之，必须从这客栈开始。”
　　万箭道人一言不发，倏地弯弓搭箭，“飒”的一声，一支铁箭向老掌柜的胸膛怒射过去！


　　无论是谁，都以为这老掌柜已又老又疲倦，他还逗留在店堂之中，那是逼不得已的，事实上，在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已回房中睡觉。
　　但万箭道人这一箭射过去之后，老掌柜忽然就变成了一头目光锐利，身手敏捷的？
　　苍鹰。
　　劲道惊人的铁箭，给老掌柜轻易抄接在掌中，随即身如巨鸟，向门外飞掠出去。
　　汲水和尚喝道：“原来是排教的‘九指飞鹰’上官冲天，今天教你插翅难飞！”一面喝叫，一面僧袍飘扬，直追出去。
　　上官冲天头也不回，直扑长街，反手十几件暗器向背后的和尚射去。
　　汲水和尚戒刀翻飞，叮叮当当，大大小小总共一十七件暗器悉数被击落，但上官冲天轻功上佳，又在夜色茫茫中不见了踪影。
　　汲水和尚再追一阵，毫无发现，只得气鼓鼓地回到客栈。
　　只见魁王、万箭道人仍然围坐在桌旁，魁王吃肉喝茶如故，但在汲水和尚原本坐着的椅上，却多出一团物事。
　　汲水和尚定睛一看，不禁大为惊讶。
　　放在椅上的，赫然竟是“九指飞鹰”上官冲天的脑袋。
　　魁王道：“要杀他，最少要追得上他，要是连追都追不上，武功比他再强百倍，也是枉然。”
　　汲水和尚天天在江边汲水练功，下盘功夫极是扎实，但说到轻功，既不如万箭道人，更远远不及魁王。
　　魁王后发先至，一声不响抢在汲水和尚前头，以闪电般的刀法，把上官冲天的脑袋砍下，随后返回原座，彷佛根本没动过身子，完全没有做过任何事情，只是一直都在吃肉，喝茶。
　　汲水和尚在惊讶之余，也大为叹服，魁王道：“杀了上官冲天，便是等于向太湖群豪公然宣战，你们可得要提高警惕。”
　　汲水和尚、万箭道人双双点头，表示明白。
　　常州、无锡都在杀气腾腾笼罩之中，天尊门、权势堂固然已正面发生冲突，小将军府的邱雪夫、太湖的排教教主班统之，也早已蠢蠢欲动，其形势之凶险，没有任何人能逆料将会怎样演变下去。
　　除此之外，更有冒充“酩酊天尊”楚飞醉，一举暗算“弯刀”小叶的神秘人，也在这个扑朔迷离局面中，增添上一层诡异、神秘莫测的色彩。
　　江南武林，已成为最凶险的战场。
　　在秭归城，“黄河第一狂徒”步浪飞的伤势，总算渐有起色，可是，“美梦仙子”费相思却在十天之后，仍然昏睡未醒。
　　阉婆婆天天都来，天天都为她敷药。她一直都以“筱六姑”的身份自居，鉴叔看来似乎信以为真。
　　倒是不凡等五怪，诸多质疑。
　　这一天，阉婆婆又再为费相思换了药，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看来没有半点起色，不凡咳嗽连声，对阉婆婆道：“筱六姑，你老人家贵姓？”
　　阉婆婆道：“姓阉，叫阉得快，人称阉婆婆，外号‘阉卵客’，你是不是认为自己身上多了两颗多余的东西？”
　　齐非道：“你不是给筱六姑的鬼魂附体吗？”
　　阉婆婆道：“筱六姑是甚么人，你可知道？”
　　齐非摇摇头，道：“我又不是她的老公，她的来龙去脉，我又怎会知道？”
　　阉婆婆道：“你不知道，就应该向‘长江第一赌徒’方少侠多多请益。”
　　不凡立刻把方小宝扯了过来：“少侠这边厢请，咱们有点小事要向你老人家请教请教。”
　　方小宝道：“不必转弯抹角了，让老子吿诉你吧，那个筱六姑，是一个非常着名的饭桶赌徒。”
　　齐非一呆：“何谓之饭桶赌徒？”
　　方小宝道：“天下间既有精明的赌徒，也就自然有酒囊饭袋一般不三不四不伦不类不折不扣不堪一提不值一哂不死也没有用的赌徒。”
　　不凡道：“筱六姑就是这一种？”
　　方小宝摇摇头，道：“她不是，你才是！”
　　不凡给他气得直跳起来，抡起拳头，但却不是揍向方小宝，而是把自己的拳头放在自己的嘴里用力一咬，作用是——泄愤。
　　齐非怪怪的盯住他，忽然笑道：“这种笨法子真的管用吗？”
　　不凡不住的在摇头，大声道：“完全不管用！”
　　忽然一拳撞向齐非的脸，一击即中，继而愉快地笑道：“这一拳管用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