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波三叠浪　千虑百密疏

2024-08-04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点击：

　　白刚对他也颇存忌惮，不肯硬接，身子轻轻一侧，双手向右横推，卸去他的掌势。
　　谁知钱堃这一掌竟是虚招，左掌一扬又收，一个蹲挡式，右臂疾抬，拐杖“呼”地一声直戳了过去。
　　拐杖又长又重，宜于砸，扫，不宜点，戳。钱堃这一出手，竟将长拐当作刀剑般使用，拐式轻灵迅捷，用的竟是剑招。
　　白刚吃了一惊，慌忙吸气掠退。
　　钱堃得理不饶人，大喝一声，登时将一根拐杖抡动如飞，连扫带砸，霎眼间，攻出了三招。
　　这三招，又全是拐杖的招法，每一招都是劲力雄浑，气势汹涌，较之少林降魔杵招式毫无逊色。
　　白刚是空手，被他一输抢攻，占去了主动，不得已，只有退避闪让。
　　三招使过，钱堃已冲进了花园门，立刻抢守住门口，沉声道：“蓝堡主，快些进来。”
　　蓝子钦左手抱着芸娘，右手扶着小兰，押着崔婆婆进了园门。
　　一回到花园内，花香扑鼻，三手婆婆和芸娘，小兰都呼吸顺畅，不再喘息，重又昏昏睡去。
　　蓝子钦这才松了一口气，将三手婆婆也解了下来，又点开了崔婆婆腿部的穴道，把四个女人，全放在花树丛下，自己也借机略作休息。
　　白刚和钱堃，却展开了一场恶战。
　　园门内地方宽敞，便于施展，钱堃手中虽然多了一根拐杖，已经无法使白刚受到太多掣肘，幸亏钱堃不时以拐作剑，奇招迭出，迫得白刚不敢放手施为。
　　两人在花园内拼搏恶斗，却不闻大厅内有任何反应，杨百川，萧桐夫妇，还有林一苇，都不知怎么样了。
　　钱堃明知缠斗下去对自己不利，无奈白刚功力深厚，一时不易制伏，心里一急，杀机顿起……
　　他身边未带乓刃，但瞥见蓝子钦腰间佩着一柄长剑，当下奋力两拐，迫退了白刚，却将拐杖插在地上，抬手道：“蓝堡主，借你的长剑用用。”
　　蓝子钦立刻拔剑掷了过去。
　　钱堃一翻腕肘，抄住剑柄，神色立变凝重，缓缓举剑平胸，沉声道：“白刚，我本来无意伤你，这是你逼我如此，怨不得人。”
　　白刚冷笑道：“老夫知道你在剑术上颇有几分造诣，早就想见识见识了，你尽管出手吧！”
　　钱堃点了点头，道：“很好，只要你能接得下我三剑，钱某人立刻弃剑认输，束手受缚。”
　　说完，深吸一口真气，双目神光暴射，那柄剑上，也突然光华大增。
　　白刚见他剑未出手，已呈现出凌人的威势，不敢轻敌，也连忙收敛心神，蓄势以待。
　　双方相距约有七步，人剑未动，凝聚在彼此之间的肃杀之气，似乎已经短兵相接。
　　突然，钱堃一声低喝道：“白刚，仔细了！”
　　喝声出口，长剑突化飞虹，疾射白刚的咽喉。
　　蓝子钦就在附近目不转瞬的看着，竟然没有看清楚这一剑是如何出手的，恍惚中，白光才闪起，剑锋已到了白刚面前。
　　白刚也非弱者，一侧身，左掌斜推，右脚踏步，闪避，进身，几乎在同一时间，躲开了剑锋，人也欺近钱堃左方空门，“呼”地一拳，捣了过去。
　　石火电光般攻击之下，白刚居然方寸不乱，有守有攻，果然不愧是天池门中高手。
　　钱堃却没有闪避，长剑出手之后，对那趁虚攻来的一拳好像全未放在心上，整个人随着剑势腾空射起，一个翻滚，从白刚头上掠过，也恰好避开了那一拳。
　　就在这刹那间，剑身反撩，第二剑也同时出手……
　　“嗤”地一声，白刚左后肩已被剑锋扫中，衣服被划破一道长约半尺的裂口。
　　钱堃人在空中尚未落地，第三剑又将发出……
　　突听一声娇呼道：“剑下留情！”
　　幸亏这一声呼叫来得及时，钱堃顿腕撤剑，人如飞絮般飘落地面，剑藏肘后，没有再出手。
　　白刚摸摸肩上破裂处，冷哼了一声，犹有忿忿不服之色。
　　白冰清带着丫鬟玉儿，从花丛中姗姗走了过来，先向钱堃致谢道：“乾坤一绝剑果然不愧高明，承情之处，我这儿深致感激。”
　　钱堃微微一笑，道：“在下本不愿伤人，但为情势所逼，不如此无法作个了结，还望姑娘多多包涵。”
　　白冰清转对白刚道：“我才离开了半天，你们就把朋友全给得罪了，还不赶快向钱大侠道歉！”
　　白刚颇有不豫之色，没说话，微欠了欠身子。
　　钱堃道：“既然姑娘仍拿钱某当朋友，这三手婆婆母女和蓝夫人，还有大厅里的杨帮主，萧宫主等人，都已中了毒，盼姑娘一并成全，分赐解药，大家才好共议寻觅王府藏珍的事。”
　　白冰清笑笑道：“这都容易，也完全是误会，其实，咱们如此对待三手婆婆母女和蓝夫人，只是希望她们安静，等咱们商议好决定如何进行，一粒解药，就能使她们恢复清醒过来。”
　　钱堃不愿为了这件事情，多作争论，接口说道：“依姑娘的意思，应该如何进行？”
　　白冰清说道：“此地不是商议之处，咱们且回到大厅里去再作详谈……只是，商议的经过，恐怕暂时不便让三手婆婆知道。”
　　钱堃道：“姑娘是说仍然要将她们关进地底密室里去？”
　　白冰清尴尬地笑道：“怎么会呢，我是想，暂时让她们到后面上房休息一会，如果钱大侠不放心，可以请蓝堡主夫妇陪着她们。”
　　说着，取出一瓶药丸递给蓝子钦，又接着道：“这是花毒解药，蓝堡主可以先给尊夫人服用一粒，其余的就存在堡主那儿，证明我的诚意。”
　　钱堃道：“这解药也能使人恢复说话吗？”
　　白冰清道：“当然可以。”
　　“好！”钱堃一伸手，道：“给我一粒，也让林一苇跟蓝兄同到上房去。”
　　白冰清含笑道：“钱大侠莫非连蓝堡主夫妇也不相信？”
　　钱堃道：“那倒不是，我只觉得林一苇在大厅内也有不便。”
　　白冰清道：“可是，他的相貌太像赵公玄……”
　　钱堃道：“好在三手婆婆母女并未清醒，根本见不到他的样貌，等到要给她们母女解毒时，再让他回避还来得及。”
　　白冰清沉吟了一下，道：“好吧，一切就依钱大侠的意思好了。”
　　蓝子钦立即倒出两粒药丸，一粒交给钱堃，另一粒当场喂给芸娘服下。这药丸还真灵，不过片刻，芸娘深深打个呵欠，清醒过来。
　　蓝子钦忙问：“芸娘，还觉得哪儿不舒服吗？”
　　芸娘揉揉眼睛，道：“没有啊，我好像做了一场梦，咱们怎么会在这里？”
　　白冰清笑道：“现在大家可以放心了。蓝堡主，赵家母女俩就托付你们贤伉俪照顾啦。”
　　蓝子钦连声应诺，扶起芸娘，略活动了一下手脚，夫妇俩无暇细述衷曲，先挽起了三手婆婆和小兰。
　　一行人随着白冰清进入大厅，只见杨百川和萧桐夫妇，林一苇等人，全都东倒西歪昏迷不醒。
　　钱堃用解药先救醒了林一苇，嘱其随蓝子钦夫妇同往后院上房护守三手婆婆和小兰。
　　然后，白冰清才另取解药，分别喂给杨百川和萧桐夫妇服下。
　　三人醒后相顾愕然，却好像大梦初醒，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着了人家道儿的。
　　白冰清笑容可掬，吩咐重整酒菜，自己坐了主位，举杯道：“今天的事纯属误会，但经过这场误会之后，大家反而更能坦率相处，亦未尝不是件有益之举。现在，咱们不谈既往种种恩怨，只谈今后如何进行寻觅藏珍，小妹先敬各位一杯，算是为失礼之处略致歉疚，希望各位休再心存芥蒂。”
　　众人都默然无语，跟着，饮干了一杯酒。
　　白冰清又道：“关于王府藏珍，咱们目前遭遇到一桩困扰，因为知道藏珍秘密的，只有三手婆婆一个人，而她最关心的是赵公玄的生死，这件事未证实之前，她不肯吐露秘密所在，如果告诉她实话，又恐她失望之余，更不肯合作，诸位有什么好办法，能使三手婆婆说出藏珍秘密，请各舒高见，大家商议。”
　　杨百川等人，面面相觑，又是一阵默然。
　　钱堃笑道：“办法很简单，她既非见赵公玄不肯说，咱们就让她见好了。”
　　白冰清道：“钱大侠之意，是要林一苇假冒赵公玄？”
　　钱堃道：“不错。”
　　白冰清道：“林一苇只是外貌相像，万一谈吐中露出破绽，岂不是弄巧反拙了么？”
　　钱堃道：“三手婆婆双目失明，全靠小兰代她观察，只要能瞒过小兰，就不会露出破绽。”
　　白冰清道：“三手婆婆为人十分精明，相见时，必然会盘问许多只限夫妻间知道的秘密，这办法恐怕行不通。”
　　钱堃道：“我对此事早有安排，所以才误称赵公玄仍在世上，只是伤重身弱，言语不便，这样就不难掩饰过去了，再退一步想，即使被三手婆婆当场盘问出破绽，也比直说赵公玄已死要好得多……”


　　前面大厅正在商议对策，后院上房中，却已有了行动。
　　蓝子钦夫妇和林一苇护送三手婆婆母女进入上房，白刚和崔婆婆随后亦到，并且放落铁栅，隔断了入口。
　　地底密室内，竟然已有一个人先在坐候了。
　　这人穿一件灰白色的布袍，面貌清矍，蓄着五绺长须，双目炯炯，神光暴射，年纪约在六旬上下，仪态十分威严。
　　在他身后，站着两名髻龄童子，一个捧剑，一个执拂尘，剑和拂尘都非凡物。
　　这三人，显然是从假山洞内另一端入口进来的，却不知已来了多久。
　　白刚和崔婆婆二人对长须老人显得非常恭敬，也像是早就知道他等在这儿，两人深深地一躬到地，随即默默地垂手肃立一旁。
　　这情形，自然使得蓝子钦夫妇和林一苇等人，也深感局促不安，只好将三手婆婆母女俩安置在一旁的木榻上后，静立在白刚的身边。
　　长须老人精目徐徐地环扫一匝，然后凝注林一苇，沉声问道：“你就是替钱堃假扮赵公玄的林一苇？”
　　林一苇点点头道：“是的。”
　　长须老人道：“钱堃交代你的那一套，还记得吗？”
　　“老丈之意，是——”
　　“不！叫我老爷子！”
　　“是！老爷子。”
　　“老夫的意思是说，钱堃交代你欺骗三手婆婆的那套说词，是否还记得？”
　　“都还记得。”
　　“好！现在，你立即改扮成赵公玄的样子，快！”
　　长须老人的语气，是命令式的，加上他那股不怒自威的无形威严，使得林一苇毫无考虑余地，而只有连声应是的份儿，但他那些假扮赵公玄的道具没带在身边，因而恭应一声之后，又讷讷地接着说道：“老……老爷子，还有些东西，我必须回房间去取来。”
　　“可以。”
　　长须老人目注捧剑的髫龄童子，挥挥手道：“剑儿，你陪着林一苇去，快去快回。”
　　“是……”
　　目送林一苇和剑儿二人匆匆离去之后，白刚才向长须老人谄笑道：“老爷子准备马上就向三手婆婆追问王府藏珍的下落吗？”
　　“不错，咱们已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现在万事俱备，可不能再拖了。”
　　“可是……”白刚欲语还休。
　　“白刚，有话就直截了当地说，用不着婆婆妈妈的！”
　　“是是……老爷子，属下之意是……欧阳玉娇背叛钱堃之后，已将赵公玄已死的消息告诉了三手婆婆，所以，如果咱们再用钱堃的那一套……”
　　长须老人截断他的话道：“你认为三手婆婆不会上当？”
　　白刚连连点首道：“老爷子明察。”
　　长须老人冷冷地一笑道：“三手婆婆最好是相信老夫的安排，否则——”
　　他目注三手婆婆躺在一起的小兰，阴笑着接口道：“你也该明白，赵公玄虽然死了，赵小兰可还活着。”
　　白刚满脸谄笑道：“对！对！老爷子真是天纵英明，天纵英明。”
　　长须老人忽然脸色一沉道：“白刚，听说你方才差点伤在钱堃的手中？”
　　白刚讷然点首道：“是的，幸亏冰清姑娘及时喝阻，属下才幸逃一劫。”
　　长须老人手拈长须，沉思着说道：“这些日子来，你们的表现，大致还不算坏，但是，没将钱堃笼络好，却是最大的败笔。”
　　白刚苦笑道：“老爷子，那小子比谁都精灵，武功又特别强，可说是软硬都不吃，要想笼络他，可实在不容易。”
　　长须老人哼道：“那小子不是神，也是血肉构成的凡人，懂我意思吗？”
　　白刚有点茫然地苦笑道：“请老爷子明示。”
　　“你……”长须老人瞪了他一眼，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这一顿训斥，可使得白刚，更加糊涂了。
　　长须老人居然也苦笑道：“你我虽然都老了，但也都有过年轻的时候，你想想看，昨宵，当你发现白丫头和钱堃在一起，双方的心湖中都激起一片涟漪的秘密时，事后，你对白丫头的态度，多笨！”
　　白刚有点恍然大悟地，道：“哦！我明白了……”
　　长须老人飞快地接口道：“明白就好，你要知道，女人的情丝，才是世间最犀利的兵刃。”
　　白刚没接话，只有连连点头的份儿。
　　长须老人向他招招手，道：“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