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波三叠浪　千虑百密疏

2024-08-04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点击：

　　最后一个“关”字还没说出口，“哗啦”一声响，房门和窗口突然落下两道铁栅，竟将出路全部阻断。
　　紧接着，一阵冷笑传了过来：“果然不愧是璇玑堡主，一眼就看出这间卧室是一座机关，可惜你们已经进来了，就别想走了。”
　　钱堃听出那说话的声音，脱口道：“崔婆婆？”
　　“一点也不错，正是老身。”
　　随着语声，床帐后一阵机钮轻响，崔婆婆手拄拐杖，缓步走了出来。
　　钱堃暗暗吸气戒备，表面却笑着道：“我就猜想秘道入口一定在这间房内，果然不出我所料……”
　　崔婆婆冷笑道：“可惜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也应该想到，既有秘道，就不会不留人看守。”
　　钱堃笑道：“我也想到这一点，所以才进来看看呀！”
　　崔婆婆脸色一沉喝道：“姓钱的，你少在老婆子面前嬉皮笑脸，你该明白，咱们对你已经一再容忍，否则，你也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如今咱们待你如贵宾，更同意王府藏珍与众共享，你为什么还不肯放松，一定要处处跟咱们作对？”
　　钱堃道：“老人家你误会了，是你们在跟我为难，并不是我想跟你们作对。”
　　崔婆婆道：“咱们什么地方跟你为难了？”
　　钱堃道：“我们已经约定合作发掘王府藏珍，彼此便是朋友，你们对林一苇下毒，使他变成哑巴，这岂是待友之道？”
　　崔婆婆道：“那是他太不老实，偷听了咱们的隐秘，咱们没有杀他，只让他暂时不能多嘴，这已是手下留情了。”
　　钱堃道：“既是朋友，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崔婆婆厉声道：“凡人皆有隐秘，这也不是什么过错。”
　　钱堃笑道：“与人无关的隐秘，当然算不得过错，如果暗设密室，把朋友禁锢在秘道内当人质，那就一定是过错了。”
　　崔婆婆叱道：“住口！你死在眼前，还敢逞口舌之利！”
　　钱堃道：“就为了我知道你们暗设密室的隐秘，你就要杀我灭口吗？”
　　崔婆婆哼了一声，道：“你身入牢笼，杀你易如反掌，难道你还想逃出这间屋子？”
　　钱堃耸耸肩，道：“我逃不出去。可是，你也要想想，白刚醉倒在前面大厅，咱们俩若是不能平平安安出去，只怕他也不能够平平安安进来……”
　　话犹未毕，门外有人接口道：“谁说的，你看看我进来了没有？”
　　白刚面带冷笑，站在铁栅外面，何尝有一点醉意。
　　钱堃暗叫不妙，却仍然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笑道：“原来你的酒量很好，是我弄错了。”
　　白刚冷嗤一声，道：“你的确错了。老夫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就凭你那几手鬼画符，还想瞒得过老夫？”
　　钱堃道：“看来我今天已经一败涂地，非死不可了，不过这件事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杨百川和萧桐他们都有份，你们也不能轻易放过他们呀！”
　　白刚道：“哼！事情都是你小子一人在捣鬼，他们只是随声附和，并非主谋，这一点，老夫还分得清楚，你休想拖人下水。”
　　钱堃总算暗中松了一口气，又故意指着蓝子钦道：“这位蓝兄是个老实人，被我逼迫着才来，你们最好不要为难他。”
　　崔婆婆道：“你放心，咱们还要借重他发掘王府藏珍，决不会为难他的。”
　　钱堃含笑长吁，道：“这样说来我也死得安心了，老人家就请动手吧。”
　　崔婆婆一顿拐杖，沉声道：“蓝子钦，闪开一边去，老身要出手了。”
　　钱堃拱手道：“老人家，你就让他躲进秘道里去吧，这儿地方小，您老的拐杖又长，说不准就砸着他，多不好。”
　　崔婆婆想了想，道：“好，蓝子钦，你过来。”
　　蓝子钦望望钱堃，犹豫着不敢举步。
　　钱堃笑着摆摆手，说道：“蓝兄，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还有令正在挂念，快请吧。”
　　蓝子钦拱手道：“多承关顾，蓝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转身，向崔婆婆立身处，奔了过去。
　　他和钱堃本来站在同一方向，这一动，势必要通过钱堃和崔婆婆之间，也必然会阻挡崔婆婆的视线，
　　就在他奔行的刹那，钱堃也闪电般发动，快如脱弦之矢，扑向崔婆婆……
　　白刚在铁栏杆外发现有变，急叫道：“婆婆当心。”
　　崔婆婆也已察觉，拐杖一横，便想挥出……
　　可是，拐杖是长兵器，宜远不宜近，等她察觉，钱堃已越过蓝子钦，直欺到近身，双掌如刀，向她握拐的右手腕砍落。
　　这一掌，劲力并不太重，却是妙绝天下的“大悲截脉手”。
　　崔婆婆闪避不及，右腕中掌，闷哼了一声，拐杖脱手落地，人也向后踉跄倒退。
　　她的背后，就是床铺。
　　钱堃一招得手，紧接着，毫不放松揉身而上，拳掌交施，霎眼发出两拳，挥出三掌。
　　这两拳三掌虽然没有击中崔婆婆，却把她逼得仰面跌倒床上。
　　钱堃五指疾落，一把扣住了老太婆的脚踝，同时，飞快地点了她的四处穴道。
　　白刚被铁栅隔在门外，空自焦急，却无法相助。
　　钱堃制住了崔婆婆，拍拍手，对蓝子钦笑道：“这替咱们省了不少时间，否则，再费上半个时辰，也还不一定能找到秘门机关呢。”
　　蓝子钦唯唯诺诺，连声应是。
　　钱堃从床上拖起崔婆婆道：“蓝兄，走吧，咱们到秘道里逛逛去，有崔婆婆陪着，大约不会有人敢再拦阻了。”
　　白刚在铁栅外，目睹两人挟着崔婆婆进入秘门，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只能隔着铁栅吼道：“姓钱的，你最好永远不要出来，让我逮住你，我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钱堃对这些恐吓的话充耳不闻，根本不予理会。
　　秘门在床帐背后一堆衣箱旁，进门后，是一列石级盘旋而下，梯间石壁，挂着油灯，视线颇为清晰。
　　蓝子钦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注意附近的机关枢纽，以防变故，钱堃则押着崔婆婆紧随在后。
　　走完石级，穿过一条笔直信道，衡度位置已在花园地底，只见两旁排列着十余间铁门，仿似监狱一样，但门内设有床榻桌椅，布置得倒很齐全。
　　蓝子钦急于寻找爱妻芸娘，逐室查看呼唤，却无人答应，整座地底密室恬无人声，好像全是空房。
　　找到右首第四间卧室，发现床上直挺挺睡着一个人，竟是三手婆婆。
　　钱堃忙将她扶坐起来，但无论怎样摇她，叫她，三手婆婆却似醒非醒，似睡非睡，身子软绵绵地，一松手就会跌倒。
　　接着，蓝子钦又在右首第七间房找到了芸娘，在左首第五间房中找到了小兰……
　　但三个女人的情形完全一样，神情萎靡，呼之不应。
　　钱堃怒视着崔婆婆，喝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在她们身上，弄了什么手脚？”
　　崔婆婆冷笑道：“告诉你，让你长长见识。她们都服食了一种用花粉配制的药物，每服一次，可以昏睡四五个时辰，这样可以使她们安安份份，彼此也不会私下交流，泄露消息。”
　　钱堃道：“有解药吗？”
　　崔婆婆道：“解药当然有，可惜不在老婆子身上。”
　　钱堃道：“在谁的身上？”
　　崔婆婆道：“只有小姐身上才有，你若有这份耐心，等她回来跟她要吧。”
　　钱堃道：“我不信。你是负责看守密室的人，身上会没有解药？”
　　崔婆婆冷冷道：“信不信由你，老身既然告诉你实话，就用不着隐瞒。”
　　蓝子钦激动地道：“钱兄，咱们搜搜她，她身上一定有解药。”
　　钱堃沉吟了一下，道：“她毕竟是个女人，动手搜身，恐怕有些不便……”
　　蓝子钦道：“救人要紧，顾不得这许多了，钱兄若感觉不便，就由兄弟来动手好了！”
　　崔婆婆沉声喝道：“篮子钦，咱们一向对你另眼看待，你要是敢动手搜老身，将来可别后悔。”
　　蓝子钦道：“可是，你们这样对待芸娘，跟别人有什么不同？这算什么另眼看待……”
　　钱堃摇手道：“蓝堡主，不必跟她争论了，她既已落在咱们手中，生死尚且由咱们决定，隐瞒解药对她毫无益处，我想她不会不说实话。”
　　蓝子钦道：“那咱们就这样眼看着她们昏睡不醒吗？”
　　钱堃道：“花粉之毒，不会致人死命，过多昏睡几个时辰就会醒过来的。”
　　蓝子钦道：“可是……”
　　钱堃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咱们得设法把人带出这座地底密室，不能等在这儿任人摆布。”
　　崔婆婆冷哂道：“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秘道只有一个出口，已经被白刚堵住，要想出去，那真比登天还难。”
　　钱堃笑笑道：“如果有你替咱们带路呢？”
　　崔婆婆一怔，道：“我……我带路也没用，你们决闯不过白刚那一关。”
　　钱堃道：“闯得过关不过，还是次要，关键在你愿不愿意替咱们带路。”
　　崔婆婆道：“秘道出口只有一处，你们已经知道了，还用我带什么路？”
　　钱堃摇头笑道：“崔婆婆，咱们对你客气，你可别拿咱们当傻瓜。所谓‘狡兔三窟’，你们天池门花费偌大工夫，修建这座机关密室，会只有一个出口？”
　　崔婆婆道：“密室是为了隐秘而建，并不是为了逃命，一个出口已经足够。”
　　钱堃道：“难道你们就不准备以防万一？”
　　崔婆婆傲然道：“天池门下，没有什么万一需要防备。”
　　钱堃耸耸肩，道：“好吧，你不肯说，咱们只有自己去找了。”
　　说完，目视蓝子钦，呶了呶嘴。
　　蓝子钦立刻会意，匆匆而去。
　　约莫盏茶工夫，一阵“隆隆”机关声音传了过来。
　　钱堃微微笑，道：“好了，咱们该出去了。”
　　飞指点了崔婆婆双肩穴道，却将她下半身穴道解开，然后，用床上被巾，把三手婆婆捆绑在崔婆婆背上。
　　崔婆婆怒道：“姓钱的，你竟敢视老身如牛马？”
　　钱堃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她们三个人昏睡不醒，自己无法行走，咱们只好一人服侍一个了。”
　　正说着，蓝子钦快步奔了回来，催促道：“另一出口在花园侧门边的假山洞里，小弟已经查看过，没有人看守，咱们快些离开这地方吧！”
　　崔婆婆冷笑道：“你们逃不掉的，先别高兴得太早。”
　　钱堃不理她，又撕开床巾，将小兰背起，蓝子钦也背起芸娘，捆扎结实，鱼贯出了密室。
　　蓝子钦当先领路，钱堃让崔婆婆居中，自己提了崔婆婆的拐杖断后。
　　这一处出口设在甬道尽头，可能因为并未使用过，里面既脏又湿，更没有灯火，而且，甬道狭窄，仿如复壁，通行十分不便。
　　蓝子钦急于脱身，顾不得好走不好走，一手反搀着芸娘，一只手扶壁而行，脚下倒很快捷。
　　崔婆婆却刚好相反，也不知是双肩穴道受制的影响，或是有意如此，举步缓慢，以致跟蓝子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这情形，钱堃并未发觉。
　　走了一会，地势渐渐升高，分明已经接近地面了。
　　钱堃低声道：“蓝堡主，停一停，当心白刚会等在出口外面……”
　　叫了两声，竟不闻蓝子钦回应。
　　钱堃突然发觉情况不对，急忙喝令崔婆婆停步。
　　崔婆婆冷笑道：“我早就说过了，你们逃不出去的。”
　　钱堃沉声道：“别忘了你还在我的掌握中，如果白刚胆敢出手拦阻，首先倒霉的就是你。”
　　崔婆婆道：“那有什么用，你就算杀了我，一样还是逃不出去。”
　　钱堃骈指疾落，将她的腿弯穴道一并点住，自己提拐越过前面，亲自探路。
　　再往前不远，就是秘道出口。
　　钱堃贴着石壁纵目外望，只见假山洞外阳光耀眼，一片宁静，竟失去了蓝子钦夫妇的踪影。
　　但，同样也没有发现白刚的影子。
　　钱堃略作沉吟，以拐护身，突然以迅如闪电般的身法，冲出了假山洞。
　　洞外百花摇曳，阳光普照，既不见人，也没有任何动静。
　　钱堃暗想，白刚必然知道这一处出口，也必然会守候在附近，如今却大出意料之外，当然不会没有原因。
　　他可能已经擒去了蓝子钦夫妇，也可能为了崔婆婆在自己手中，投鼠忌器，不敢露面……总之，这表面的平静，绝非好征兆。
　　想到这里，急急退回假山洞内，将崔婆婆腿弯的穴道解开，却顺手点了她的“哑穴”，再“押”着她走出了假山洞。
　　下了假山，就是花园侧门，此时，园门业已启开，门外小巷中，也空无人踪。
　　钱堃用拐头推着崔婆婆，急步向外走，毫无拦阻的通过了花园门。
　　转瞬间，已走过了小巷，行入大街，却发现蓝子钦正蹲在巷口，抱着芸娘频频呼唤，满脸惶急之色。
　　芸娘仍然状如昏迷，只是呼吸急促，脸色苍白，仿佛即将窒息……
　　看见钱堃赶到，蓝子钦差点要急得哭出声来，惶然道：“钱兄，这……这怎么办……芸娘一定被他们下了毒，这时候毒性突然发作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三手婆婆和小兰也相继发出粗重的喘气声音。
　　崔婆婆虽然不能开口说话，脸上却浮出得意的冷笑。
　　钱堃猛可记起林一苇中毒的情形，急忙招手道：“快些带她们回花园去！”
　　蓝子钦诧道：“回去？”
　　钱堃摇头叹道：“她们已经中毒，只有园中的花粉香气可解……走吧，先回去再说。”
　　一行人重又折回花园，却见白刚已在园门屹立而待，冷笑道：“说你们插翅也飞不出这座园子，要想活命，趁早束手受缚。”
　　钱堃从背上解下小兰，交给蓝子钦，低声叮嘱道：“你好好照顾着伤者，白刚是此地第一高手，我必须全力应付，恐怕没有余力兼顾你们。”
　　蓝子钦会意地点点头，却又气馁地道：“现在救人要紧，能够不翻脸，最好别闹得太僵了。”
　　钱堃没有再表示什么，倒提着崔婆婆那根拐杖，举步向白刚走去。
　　白刚怒目喝道：“姓钱的，你已经穷途末路，还想逞强反抗吗？”
　　钱堃站住脚步，平静地道：“不错，表面看来，你们好像处处都占了上风，但你们目的在王府藏珍，没有我钱某人合作，谁也问不出藏珍的秘密。”
　　白刚哂道：“只要三手婆婆离不开这座花园，咱们自然有办法叫她说出王府藏珍的秘密来。”
　　钱堃道：“那你得首先问问我钱某人答不答应。”
　　白刚道：“水到渠成，恐怕轮不到你来作主。”
　　钱堃一扬眉，道：“是吗？你就试试看！”
　　话落，人动，左掌微提，向白刚当胸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