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幽香轻漾 妙目含荡戏庸少 月黑风高 义正辞严震野狼
2025-07-31  作者:冯家文  来源:冯家文作品集  点击:

  经过几次互相问答,屋里那女人早穿好衣服,拉开两扇小门,推了贺坤一把,埋怨道:“你也真是一块木头,愣没看出这位大爷根本没想伤害你。否则,还能容你闲言碎语一大堆!”
  对那位女人的这番话,野狼贺坤置若罔闻,反而催促道:“阁下快出手吧!”
  齐六道:“齐六说过,不杀你!”
  贺坤道:“死在你齐六剑下我情愿,不会让贺二活受罪!”
  那女人嘟哝一句:“真没有见过你这么死心眼的大老爷儿。”
  齐六的这一突然举动,促使野狼那张沾满血迹的怪脸连连闪变。
  就在齐六伸手想去拉开院门的前一刹,野狼贺坤抖手抛出一团白影,砸向六指金环脑后的玉枕穴。
  齐六心中蕃地一动,拧身一招天网罗雀入手,方知是一纸团。
  举目在看,野狼贺坤早掩上房门。
  齐六自知出来的时间太长,所获消息又不多,回去非挨师姐一顿狠骂不可。
  出乎齐六意外的,是小师姐取开那个纸团,只瞄了一眼,先是花容大变,随后又绽开笑颜,一把扯过齐六,低声悄语道:“恭喜师弟,凭这纸团,不愁义父不肯饶恕你!”
  听得齐六如入五里迷雾。
  吴菊站起娇躯,岔声道:“愚姐光顾替你高兴,险些误了贺坤性命!我限你在半炷香之内,速将野狼移往到最最安全的地方去。”
  没等吴菊把话说完,齐六人早到了窗外,抬腿就用上新学会的一气凌波浑元步,疾似鹰隼,迅如闪电,扑向那女人的住处。
  幸亏吴菊机警善断,就在六指金环头顶晴空弯月,脚踏匝地银光,赶到那座小院时,正来得及瞥见一条人影,遥遥驰来,映着月光,宛如一缕淡烟。
  江湖上有句俗话:光棍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齐六当即就被来人的超绝轻功所震慑,同时也自愧弗如,决定暂时隐入附近暗处。
  来人对这一带,似乎极为熟悉,止步正好停身在那座小院门前。
  齐六隐身望去,只看了一眼,全身上下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原来现身那座小院门前的,是一个年过半百,长相奇丑的褐衣老者。齐六敢跟所有的人打赌,任何人只要看这位奇丑老人一眼,保管终生都不会忘怀,夜里想起都得做恶梦。
  只见他上边斜眼,中间塌鼻,下面歪嘴,五官没有一处不走样。
  这还不说,最吓人的,是那个又长又大的紫红肉瘤,从额角一直垂贴到腮下,再加上胡须像一蓬枯草,两边耳朵几乎卷在一起。
  抢在那位奇丑老者推开门户前,六指金环弹升到与墙相齐,滚身入内。
  奇丑老者昂然推门入内,直逼上房门前,怒喝一声:“劣徒给我滚出来!”
  齐六做梦都想不到,眼前这位奇丑老者,会是疯虎、野娘之师,也是长城内外近十年人人畏之如虎、避之唯恐不及的黑道煞魁蓝费,绰号黑心,连在一起被人喊成谐音为黑心烂肺。
  野狼哪敢不听师父的,应声开门闪出,口尊:“恩师!”跪地上。
  蓝费低声喝道:“该死的畜生你长几个脑袋,胆敢出卖密!”
  野狼贺坤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强自辩白道:“此事从何论起!”
  黑心烂肺沉下脸来道:“还敢狡辩?”
  野狼贺坤连连叩头道:“恩师明镜高悬,此事纯属空穴来风!”
  黑心蓝费恨声道:“畜生!实话实招,或许还能留下半条命!”
  贺坤死不改口道:“徒儿不敢欺师!”
  又有两条人影,先后行云流水般飘进院内,为首那人娇笑道:“蓝老爷子,干吗发这么大的火气呀?提防气大伤肝脏,让我来问他。”
  不须看清长相,光凭那声娇笑,齐六早知她是妩媚少妇和甩掉自己的那位女婢了。
  再看野狼贺坤,脸色变成了灰土。
  艳光照人的妩媚少妇,扭腰摆臀靠近贺坤道:“贺二哥!蓝老爷子火气大,让你多受委屈了。别人诬你出卖机密,我不管,你只要把上头传下来的那纸密令拿出来,岂不真相大白,一了百了!”
  此时的贺坤,业已图尽匕现,除了张口结舌,邱还能说出一句话来。
  妩媚少妇娥眉一竖,俏脸转寒,冷哼道:“说!那张密令在哪里?”
  齐六弹地蹿出,傲立当场道:“何必张牙舞爪,密令在我身上!”
  齐六的突然出现,全场无人不惊。黑心烂肺目芒一闪,道:“你是谁?”
  妩媚少妇那双美眸一瞬之后,就扫遍了齐六的全身,娇躯一震,连带声音都有些发倾,嗫嘴道:“你……你……你是六指金环?”
  齐六声音更冷道:“算你有眼力。”
  黑心烂肺抢先开口道:“齐六,老夫相信你向不说谎,请当众说出究竟。”
  齐六正色道:“事情很简单。令徒因一心演好苦肉计,失血脱力昏倒,在下虽从来不打落水狗,这次却乘机洗了洗他的全身。”
  那位女婢尖叫一声:“你在瞎说!”
  妩媚少妇早瞪了他一眼,笑笑说:“蓝老爷子,你看这事怎么办?”
  势逼处此,黑心烂肺想不出头都不行,前跨两步沉声说:“齐六,交出密令!”
  齐六笑了笑,未置可否。
  妩媚少妇叹气道:“蓝老爷子,你也真是的,人家会等闲交出吗?”
  尽管黑心烂肺闯荡一生,不肯做蚀本的买卖,值此骑虎难下之际,也促使他仓的一声亮出肩后的利剑,怒目指向六指金环。
  齐六故意大咧咧地说出一句:“蓝老当家的是想用剑来解决?”
  蓝费点头道:“不错。”
  齐六又刺他一句:“有把握吗?”
  蓝费傲然道:“这点自信,老夫还有!”齐六刚绽唇叱出:“那也好!”
  黑心烂肺早气势汹汹地抢占有利方位,步眼一错,横起手中利剑。
  齐六口头上再狂,那是企图激怒对方,又知蓝费的黑心绰号,是他出招黑狠歹毒得来的。因而脸色沉凝,占位拔剑,以逸待劳。
  两位拔尖高手的拼搏,果然不同一般,场上的空气骤然停滞。
  仓!仓!仓!寒芒三现,连拆三剑,各自后退,凝神对望,场上静得落针可闻。
  深吸一口真气,黑心烂肺首先欺身抢攻,剑身映月,厉芒火炽。
  齐六嘿嘿冷笑,龙舌剑像打了一道立闪,气势功架,无懈可击。
  两声怒吼,剑芒连闪,金铁震鸣,寒芒炽盛,双方一齐后退五步。
  棋逢对手,实力相当,胜负难卜。
  如果把齐六和黑心烂肺第一轮交手看成是互探深浅,第二轮说成是短兵相接,第三轮应该是激烈、狠厉、残酷的血拼了。
  每一个在场人的心,都随着双方的进退而掀心,而惊心动魄。
  齐六跟黑心的这次拼搏,确属江湖上极为罕见的殊死决斗,在迅疾交炽的厉芒中,不时迸出金铁交鸣的大震,一招一式,皆具有迅雷之威。每一次进退,稍有不慎,都会坠入阴曹地府。
  由于双方用的都是真力,所以内力的耗损极大,百合之后,逐渐衰竭。
  最为明显的是、双方师承不同,年龄也太悬殊,黑心烂肺由鼓到衰到竭,而六指金环却是凌厉攻势虽减,凶狠辛辣如旧。
  瞅准时机,齐六撮口一声长啸,宛如龙吟,剑化地微天翻!
  场上一声闷哼,人影雀地分开,剑芒骤然收敛,血拼场面静止。
  此时的齐六,仍能横剑峙立。
  反观黑心烂肺,肩头冒红,狂喘不止。
  妩媚少妇美眸一转,撇开黑心烂肺,奔向六指金环,连说:“误会!”
  齐六收剑冷笑道:“美人儿,齐六可是臭名在外,好色离了谱的人!”
  妩媚少妇趋前献上一副雪白的罗帕,娇嗔道:“瞧你说得多邪乎!”
  齐六嬉皮笑脸道:“你不怕我霸王硬上弓?”
  妩媚少妇脸都不红,腻声道:“真正丢甲卸盔的,还不是你齐六。”
  可叹齐六本身并不好色,但却阴差阳错地接连跟三个俏丽少女结过合体缘,从而落下了好色如命的丑名,尽管他历经风月,也让妩媚少妇的淫声浪语吓了一大跳,事实又让他不能退却。
  齐六麻着胆子试了句:“大话人人都会说,除非你学过颤声娇!”
  有道是人有失手,马有漏蹄。齐六不仅看过那纸密令,也领过师姐吴菊的密嘱。没想到轻而易举地就诳出妩媚少妇的老底。
  妩媚少妇猩唇一撇,更正说:“你别外行充内行,那套功夫名叫万声娇!”
  黑心烂肺老脸一寒,阻止道:“请问阮五姑,此行到底以淮为主?”
  阮五姑哪肯留下空隙让蓝费钻,嫣然娇笑和声说:“蓝老爷子跟我们晚生小辈较什么真,千万别当驮儿媳妇上泰山的老公公。”
  这句话还真管用,噎得黑心烂肺一声没敢吭,把野狼贺坤带走了。
  齐六进过三次温柔乡,哪会瞧不出妩媚少妇确实被自己雄伟粗犷的躯体所勾引,有心拔腿就走,又怕误了大事,只好硬撑硬挺下去。
  果然不出六指金环之所料,妩媚少妇目送黑心、野狼师徒离开,将她那殷红如血的樱口附在齐六的耳边悄声说:“奴家把掏心窝子的话告诉你,靠上我算冤家你烧了八辈子的好香,不光能享尽艳福,还能发大财!”
  齐六激出一句:“说得太玄乎!”
  妩媚少妇一面催促齐六跟她快走,一面悄声道:“不信你就睁大眼睛瞧,光我手中这一票,就能分到白银三万两,够咱十年花费的!”
  齐六投石问路道:“别看你我站得很近,可离那个‘咱’字还远得很,你就不怕我玩你?”
  妩媚少妇挽紧齐六,一面脚上加快,一面说:“你再吓唬奴家也不怕,奴家知道你至今不肯拜见江剑臣,加上你半年三次换女人,也绝对难容于先天无极派。因此,摄政王爷才亲自传谕笼络你,这件大功奴家立定了。”
  前面来到齐六刚才经过的庙宇,六指金环开始攻击说:“你就那么有把握?”
  妩媚少妇竟不踌躇地折入庙宇,沿着野草侵道的小径,踏着砌阶的鲜苔,把齐六扯入一座空寂的废殿,低呼:“桂花,拿酒来!”
  桂花像变戏法似的燃亮烛火,先从佛像背后掏出一具行凝。取开铺在地上,让齐六跟妩媚少妇并肩坐下,然后塌肩卸下背上的包裹,取出两只烧鸡、一大包油炸花生米和一皮装烧酒。
  黎明之前更黑暗,烛影闪闪在摇红。
  酒意染红了妩媚少妇的柔嫩面颊,烛光更衬出妩媚少妇的妖艳迷人。
  酒味已够醇厚,加上面对娇娃,就让六指金环是钢铁硬汉,也忘情呆望。
  妩媚少妇芳心暗喜,故意语带魅音颤声说:“别……别这样看我!”
  齐六表面像毫不在乎地回了她一句:“怕看离我远一点。”其实内心在狂跳。
  妩媚少妇梨涡浅现,嫣然娇笑,笑得更甜,笑得更美,也笑得更迷人。
  如果把古人常说的梨涡浅现百媚生,铁石心肠也动情的说法、看成至理名言,那么,妩媚少妇的这次迷人浅笑,正好适得其反。原因是齐六陡从她的梨涡浅上,猛地忆及自己的小师姐,欲火顿时全消,头脑立即清醒,并且灵光一闪,悟出妩媚少妇乃绝代浪女淫娃阮如绵的幼妹阮五姑,绰号人称软无骨。
  说来也真可笑,看错火候的阮五姑,反把齐六的思考对策,当成欲火难禁,无心调笑,忙将娇躯一歪,投入六指金环的怀抱。
  软无骨大概该着吃瘪,无须齐六筹思对策,殿外早有人冷哼一声。
  常言道:装得不像,不如不唱。齐六活像被蝎子螯了一口似的,推开阮五姑,扑了出去。
  此时东方曙光渐现,出声冷哼的是个一袭蓝衣、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五陵年少的佳公子。
  阮五姑跟齐六不一样,她确被齐六引逗得欲火如焚,难抓难烧,冷古丁地被来人搅黄了,满口玉齿,怒错如磨,开口就叱出一句:“东方廊,姑奶奶没下令,谁叫你小子到处乱显魂!”
  名叫东方廊的少年指着齐六说:“此次行动,何等重要,你阮五姑还有闲心轧头,小心碰上缺德十八手,砸断你那两条大腿。”
  抓住这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机会,齐六决心把稀饭搅成一锅粥,弹步上前,看似随便站立,实则真力内蓄,暗挥一道剑芒,宛如划空闪电,暴袭东方廊的神台、幽门两大穴。
  饶让东方廊功臻一流,应变神速,侧身横滚,避开前胸要害,终让六指金环扫伤小腹,划裂了右胯,半边身躯,喷满鲜血。
  阮五姑怎么也没料到齐六为了她,会像恶狗一样偷咬人,情知祸闯得不小,索性把心一横,岔声喝出:“东方廊乃司徒秀的心腹,万万不能留活口!”身随声起,操刀夹攻东方廊。
  齐六暗忖:想让玄阴教徒窝里反,势非放走东方廊不可。故意旋出一招断手残腕,明攻受伤不轻的东方廊,实则暗阻阮五姑。
  须知,近年崛起江湖的东方廊和西门贝,所以能被人呼殁谐音东狼、西狈,自都狡诈凶顽、贼滑无比,有此机会,拼命闯出逸走。
  阮五姑欲追不及,吓得一下子真的变成为软无骨,跌在殿前台阶下。
  六指金环再次投石问路,试探道:“看把你吓的,那小子连一次袭击都躲不开,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吗?反正天塌下来我顶着。”
  阮五姑瞪了他一眼,嗷嘴说:“你那不叫袭击,叫偷袭,反正这祸闯得够大的。”
  齐六故意瞪眼表示不相信。
  阮五姑长叹一声,丧气道:“事已至今,说什么也都白搭了。”
  齐六揽住软无骨的楚腰道:“我真不信天会塌下来,干脆让我带你走!”
  阮五姑起初绽出笑容,随即又愁容满面道:“除非江剑臣、武凤楼重新出现江湖,我敢说任何人,包括缺德十八手李鸣在内,都抗拒不了今非昔比的玄阴教,你更一木难以支大度。”
  为防齐六不信,又压低声音接口说:“据我所知,司徒秀跟三位势倾朝野的显赫亲王有勾结,成为真正的东倒啃羊头、西歪吃猪头的不倒翁,其他的爪牙不去说,光心腹煞星就有一大批。”
  齐六道:“说出来听听。”
  阮五姑迟疑了半晌:挡不住齐六搂她的手臂紧了紧,终于咬牙透露道:“司徒秀为报全家亲丁血仇,苦心经营了十三年,利用黄金和美女,笼络一大批年轻男女杀手,结为一拜同盟自居总舵,其他人分居东西南北,四面方位,大力替他扩展地盘。”
  齐六埋怨道:“说了半天,还是没唠叨出这几个家伙的姓名来。”
  阮五姑这才附耳密告齐六,东方掌舵是东方廊,西方掌舵是西门贝,共称狼狈为奸;南方分舵叫童流,北方分舵名何屋,合称同流合污。另外几个人……
  说到这里,略现迟疑。齐六笑问何故。
  阮五姑仍在迟疑不语。齐六再次追问。
  阮五姑这才注视着齐六,字斟句酌地说:“不是你再三追问,我实在不愿长他们的威风。别看你则才一剑伤了东方廊,在他是骄狂大意,在你是冷古丁偷袭,倘若叫明了一对一地干……”
  叙说至此,又吞吐起来。
  齐六正色道:“请你别听江湖上的传言好不好?我可不象你想象中那么骄狂。再说,我难道连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都不懂?”
  经齐六这么一解说,阮五姑方敢畅所欲言道:“好!拼着惹你打喷嚏,我也实砸实地告诉你,咱们话接前言,如果叫明了一对一地干,光狼狈为奸和同流合污四人,最低都能和你扯平手。”
  可惜的是:谁都深知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谁也都记得满遭损、谦受益这两句古训,可江湖上偏偏无人不“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炉香”,六指金环又哪能例外?别看他说得大方。
  阮五姑知趣,连忙加以解释道:“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同流合污奸诈,狼狈为奸狡滑,另外几个人更诡诈多端,自然先占三成便宜。”
  齐六话里有话说:“司徒秀跟我同岁,功力自不会高到里去。”
  机警聪明的阮五姑,哪能听不出齐六话中带气,索性沉默不语。
  齐六自悔失言,拍了拍对方的肩胛道:“对不起,我的话太冲!”
  阮五姑神情凄楚道:“谁都有自知之明,我何尝不知自己的声誉太差!但对你我敢说够一百二,特别是你为我剑伤东方狼(廊的谐音),避不住很快就和西门狈(贝的谐音)、同流合污等许多人,甚至司徒秀本人遭遇。因此,我在恶战之前提醒你,想不到……”
  言下之意,是埋怨齐六忠言逆耳。
  齐六双手合十大笑道:“你别隔着门缝看人,愣把人给瞧成扁的。六指金环再不配称从谏如流,也还知道一点好歹,齐六向你道歉了。”
  从来都是一句好话三冬暖,恶言冷语六月寒。以六指金环目前的身份,和在武林中的声望,再三正儿巴经给阮五姑道歉,真像有一股暖流,注入她的周身血脉,眼眶顿时泛红。
  齐六语出真诚道:“五姑,玄阴教淫秽邪恶,司徒秀凶杀歹毒,借机脱离,未尝非福。至于你的安危,齐六不惜溅血拼命。
  滴滴清泪,晶莹如珠,阮五姑纤足一顿说:“易得无价宝难觅有情郎。阮五姑败柳残花,虽不配再事君子,但愿作贴身侍婢,也甘冒残身裂骨凶险,泄露玄阴教的一切机密。”
  要说六指金环开始和阮五姑的热切,是领受师姐吴菊的所嘱,经过这一段相处,确对她渐生好感。反正天已大亮,外面又有桂花那根暗桩,索性一边吃喝,一边询问她来此目的。
  阮五姑话刚开头,齐六就全身一紧,越往下听越震颤,至到惊心动魄。
  原来闯王进京,崇祯自缢煤山,秉笔太监王承恩尽忠殉节,编修学士贾佛西弃家出走。最不幸的是,崇祯皇帝的姑丈老驸马冉兴,城破之初,他首先被执,辗转落入李自成的首辅牛金星之手,老驸马冉兴,历经四朝(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帝),备受殊宠,异珍奇玩、金银珠宝何止千万,宫娥才女、俊婢侍妾多达数百,冉兴示意牛金星,只求把他交给京城油子刘二孬,他愿将全部财产中的七成匿留献给牛金星。
  贪婪好色的牛金星,心中一连打了几遍小九九。他当然知道处死老驸马冉兴容易,想让冉兴在亲笔开列的财务清单上作弊,特别是作七成左右的大弊,如不答应冉兴的条件,绝对办不到,因为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老驸马的手,长在他自己身上,他要宁死不写,阎王爷都拿他没办法。
  后来,整整掂量了三天的牛大丞相,终于被巨大财富和众多佳丽所吸引,又轻视刘二孬这个城狐礼鼠,全部依允了老驸马的条件。
  有道是,鸟伴良禽身价高。京城油子刘二好,自从结识了缺德十八手李鸣,由孬变好,由软变硬,直到骨硬如铁。连小神童曹玉、人人躲秦杰见了他,都亲亲热热地喊他一声“刘大伯”,乐的老小子狗屁狂颠。
  老驸马深更半夜溜进他的窝。刘二歪这老小子,不光有种,还真有办法,硬逼着老附马和他互换衣服。说来也真巧,年过花甲的老驸马,跟五十多岁的刘二孬,硬是有几分相像。反正有钱能买鬼推磨,刘二孬连夜找来一批知心的城狐礼鼠,重金买通关卡,带老驸马逃出了京城。
  刘二孬也真有股狠劲,天亮前来到一座小镇,毅然敲开一家剃头铺,先给老驸马冉兴、后给自己落了发。又花五十两银子买了两身破袈裟,亲自护送冉兴出了山海关,藏入辽东金县城东大赫山,人不知、鬼不觉地双双出家在号称榆林一洞天的胜水寺。
  按说,这件事、刘二孬办得是够干净利落的,谁也想不到一位堂堂正正的老驸马,一个吊儿郎当的京城油子,会一下子变成两个出家老和尚。
  世上的事往往变化无常。如今先是以世子殿下阿尼达为首的一批人,密奉其父武英郡王之命,到山海关跟一批黑道人物接洽,出足白银十万两,转押老驸马冉兴入京,再开价三十万转给摄政王爷多尔衮。
  让人惊奇的是,玄阴教又派绰号软无骨的阮五姑为首,偕同黑心烂肺、野狼贺坤、狼狈为奸之一的东方廊,埋伏在此,相机劫夺老驸马,以便将价钱抬高到白银五十万两,敲多尔衮的竹杠。
  从实力上来看,玄阴教是以压倒一切的优势人马,进行这场黑吃黑。何况胸隐玄机、极富心计的玄阴教主司徒秀,早预先在武英郡王府内安插疯虎贺乾这条内线,自然百无一失。
  可笑的是,尽管司徒秀机关算尽,偏偏平地爆出来吴菊、齐六这两支火箭,变成了人算不如天算,还给六指金环带来将功赎罪,得报先天无极派和江剑臣门下的莫大良机。
  别的不说,单凭老驸马冉兴当年对整个先天无极派的恩惠,冒天大的风险,死伤的门下再多,先天无极派和江剑臣都得咬牙认可了。
  激动得齐六猛地张臂搂住阮五姑,开口许愿道:“五姑姐,只要你能帮助我救出老驸马,公开娶你我不敢,但我绝不忍心让你守空房。”
  正在走投无路,而又一见钟情于齐六的阮五姑,芳心虽然喜得乱跳,口头上还是情不自禁地嘟哝出一句:“就怕你不敢真当这个家!”
  忽有一人接口道:“他不敢当家我敢当!”喜得齐六狂喊一声:“小师姐!”

相关热词搜索:六指金环

下一章:第十二回 纤足勾魂 武英郡王绝后嗣 呼天唤地 苗女银花悟前非

上一章:第一〇回 怪卜寻仇 怒施锁喉三残扎 菊英护短 笑挥素手破弩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