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气傲王侯　威压当朝一摄政　勇冠群丑　怒挫祁连两怪魔

2025-07-30  作者：冯家文  来源：冯家文作品集  点击：

　　齐六先是炸开当顶，飞走了两魂六魄，然后火撞百会，冒出来凌厉的杀机，有心当场叫阵，又怕连累了桑元立，只好暂时隐忍。
　　在多尔衮的众多麾下中，除去祁连双怪、大漠三金，和他那贴身护卫红脸年轻人之外，数丧门剑桑元立的技艺高超，身后的大靠山又是漠北双凶，连他都输给齐六，并且输得极惨。
　　因此，多尔衮决心不再派人决斗了。
　　齐六乘机凛声道：“师恩深厚，情如父子。恳求王爷，准我叩见！”
　　多尔衮乃世之枭雄，哪肯在一个年轻江湖人面前落包涵！当即坦诚相告说：“齐六，孤不瞒你，令师确实在此，也确系九幽黑姬亲自出马请来。想见叶老先生不难，但有一件。”
　　齐六躬身道：“王爷请讲！”多尔衮道：“应聘入府！”
　　齐六说：“可以！”
　　多尔衮怎么也没料到，齐六答应得如此痛快，反倒一下子怔住了。
　　齐六道：“齐六也有一件。”多尔衮连忙道：“你也请讲！”
　　齐六说：“除去王爷，齐六不愿居于任何人之下，还请王爷见谅。”
　　这种要求，几近无理，也太狂傲。
　　别人还能吞咽，凶残狂傲如祁连双怪，哪堪忍受这等屈辱。
　　大怪段伟虎狰狞地阴笑道：“段某年老耳背，请你再复述一遍。”
　　谁都看出，大怪是在寻隙挑衅。
　　齐六故意低声骂道：“老狗操的，你找死！”大怪怒叱：“我看找死的是你免羔子！”
　　骂出之后，方才自悔失口。
　　齐六早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你狗日的不是年老耳背么？”
　　是可忍，孰不可忍。段伟虎一声没吭，二尺八寸长的蛇头棒，就幻起一蓬碧森森的绿芒，一招孽龙戏浪，风雷骤发，如山压到。
　　大怪这次的偷袭手法，虽跟桑元立如出一辙，但在快、狠、猛、准上，少说也比桑元立迅疾毒辣两三倍，神仙也难闪避。
　　大怪想不到，二怪料不到，也出乎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齐六竟能在蛇头棒业已暴袭沾身，突然借力幻化为流光，变绝不可能为可能，蓦地从棒网空隙中旋身逸走，飘落在三丈开外。
　　讲近身搏斗，溅血拼命，齐六可比段伟虎高明多了。瞅准大怪神情微怔，齐六电闪扑回，手中的龙舌剑抖出一声怕人的怪啸锐鸣。
　　随着在场众人的一片惊噫声，大怪一头扑跌出去三丈多，马步一乱，强提内力，方才稳住。
　　众人注目望去，段伟虎头上的水藏皮风帽，裂成两半，头顶沁出鲜血。
　　只要眼睛没瞎，任谁都能看出，这只短尾虎，业已死过了一次。
　　打虎还是亲兄弟。祁连双怪虽不是一母同胞，却是嫡亲师兄弟。
　　二怪常敬禄满面喷血，双目喷火，弹身扑出，横身在齐六面前。
　　齐六一眼看出二怪的兵刃，也是一根长有二尺八寸、粗约一寸八分、通体碧绿、非金非玉、首端雕成吐芯的蛇头、把柄是翘起的蛇尾、让人望而生凛的怪形短棒，猜知棒内必有隐秘。
　　齐六心念电转之下，又看出二怪把蛇头棒握在了左手，流露在外面的杀气，也比他师兄短尾虎炽烈，骠悍冷厉，霸气十足。故意激他发火道：“咱们再次一棒换一剑，尊意如何？”
　　好个二怪，竟能喜怒不形于色，蛇头棒平端，缓缓向齐六送来。
　　二怪的这一招，看来极为平常，眼神既不凌厉，身躯明显松弛，握棒的瘦骨嶙峋大手，丝毫也看不出来力道，简直就像把握递给齐六。
　　再看齐六，立即双腿分开，步罡踏斗，内聚丹田之气，外蓄鱼龙变幻之势。
　　二怪的蛇头棒，推进得越缓慢，齐六越象如临大敌。
　　一刻，两刻，半个时辰刚到，双方意动，神动，躯体不动。
　　二怪的人和棒幻合成为一体，只等齐六微露空隙，立即实施雷电袭击。
　　外行人眼中的齐六，完全放弃反抗抵拒的本能，人剑如同缩成一团。
　　只有少数人，特别是大怪段伟虎，知师弟用的是极耗真力的内家绝学，再耗片刻，找不到出击的空隙，就白白输给齐六了。
　　时光飞逝，暮色低垂，汉白玉石台阶上，弥漫着浓浓的杀气。
　　为巩自己的地位，决心除掉六指金环的大怪发狠了，左手拢指成为只有二怪才能领悟的手势，提聚全身内力，功贯棒身，宛如一道狂飚，暴卷而出，配合二怪，双袭六指金环齐六。
　　开始的一刹，人剑缩成一团的齐六，全被碧森森的厉芒淹没了。
　　祁连双怪狞笑如豺，两条蛇头毒棒，上砸、下挑、左压、右崩，雄浑的内劲透棒而出，恨不能把六指金环压榨成一团杂碎。
　　蓦地人影一花，九幽黑姬背着人已半瘫的北荒一毒出现了。
　　多尔衮脸色一变，大手还没抬起，峙立在他身后的红脸年轻人，低声说道：“王爷，千万莫失人心！”
　　多尔衮眼珠一转，改怒为喜道：“来人，快给叶老先生看座！”
　　手下侍卫应声进入中殿，端出一把椅子。
　　九幽黑姬轻轻将北荒一毒扶坐在椅子上，陪看小心地嗫嚅道：“梦枕，是我害了你们师徒。齐六如有好歹，我抵还他一条性命。”
　　北荒一毒叶梦枕对阴海棠的所有愤恨，早在这一大段时间内发泄完了，并从各方面证明，阴海棠确实是被多尔衮所利用。
　　意外瞧见叶梦枕这次没有发火，阴海棠一面让叶梦枕坐得更舒服些，一面贴近他的腮边，悄声道：“梦枕，快想个办法救齐六。”
　　叶梦枕见自己半瘫之后，阴海棠仍能本着初衷、痴爱和伺候自己，也觉得两个月以来，自己对她是狠了点，闻言轻答一句：“不必！”
　　说来也巧，就在北荒一毒叶梦枕的“不必”二字刚刚吐出唇外，陡从碧芒织成的棒网内，传来六指金环的粗犷狂笑声，紧接着剑虹暴长，旋起一阵龙卷风，撕裂碧莹莹的绿幕，怒闪而出。
　　大怪狂喊：“堵死他！”
　　二怪锐气全消道：“无能为力了！”
　　阴海棠闪目一瞥齐六，吓得眼前一黑。
　　原来，白蔷薇给齐六抢来的那件乌云豹皮袄，在祁连双怪的两根蛇头棒下，不光早已布面碎裂、皮毛翻飞，双肩、后背、右胯染满了鲜血。
　　阴海棠惊悸得几乎闭过气去。
　　叶梦枕勉强抬起尚未僵硬的右手，拍了拍她的脸颊，道：“快看祁连双怪！”
　　一句话提醒了阴海棠，扭头再瞥祁连双怪，可比齐六惨多了。
　　先说二怪，右手断去拇指，后背划开两处，左边一道剑伤，从大胯一直裂到膝上，上身的一件狐裘短皮袄，变成鹑衣百结，血迹斑斑，布满全身，张口气喘，显系失去大半功力。
　　大怪比二怪更惨，右耳被削，波及肩头，鲜血流遍半边躯体，左手五指皆无，只剩下光秃秃的掌心，前胸上起左肩井，一直裂开到右小腹，虽深不过分，也足能把人吓成神经错乱。
　　祁连双怪来此甚久，早被多尔衮视为心腹。错不是诚心想要笼络六指金环，早挥令手下人等一拥齐上血屠齐六了，强忍怒气，让人架走双怪。
　　北荒一毒知徒莫若师，早看出齐六也成为强弩之末，无力屠戮双怪，反正自己那一针之仇，现在总算报过了，示意齐六见好就收。
　　师命既不可违，搬石自忌砸脚。齐六立即顺坡而下，叩见多尔衮。
　　多尔衮熟读三国，特别佩服枭雄刘备之为人，更欣赏其摔孩子买人心的手法。曾亲笔将书中的“无由安抚忠臣意，故把亲儿掷马前”十四个字录为座右铭。
　　当下亲手扶起齐六，脱口一声：“传话下去，速请太医妥为包扎。”
　　话未落音，突从中殿右侧，飘过来一个苗条的身影，淡淡幽香，袭人欲醉，丝毫也不理会贵为摄政亲王的多尔衮，伸手来搀齐六。
　　齐六再出身于北荒一毒门下，再豁达不拘小节，再三次进入了花丛，也被突然出现的这个女人吓得往后一退，并瞪了她一眼。
　　看清这位冒失女人的长相后，齐六先是一怔，随即暗暗可惜。
　　原来，伸手想搀齐六的这个女人，最大不能超过双十，乌黑浓密的一头秀发，飞泻而下，纷披双肩，隆胸高耸，细腰丰臀，玉腿修长，曲线分明，极具成熟的女性之美，本来无可挑剔，可惜就是不能往脸上看。
　　因为她不光生有焦黄吓人的一张脸，两腮分别凸出个大疙疸，不光嘴巴变成一个“一”字，并把本来不算错的五官，挤得全部变了形。
　　她一出现，所有在场的侍卫，比听到号令还整齐，同时垂下头去。
　　丑女人结结巴巴地向齐六问：“刚……刚……刚才……是你……你……你说的……不……不……不愿屈居……任何……何人……之下？”
　　齐六无可奈何地点了一下头。
　　丑女人一下子竖起左右两根大拇指，道：“好…好……好样的！”
　　齐六暗想：我真是时运衰败鬼来欺，承蒙她这个丑老怪夸奖了一顿。
　　丑女人仔细查看过齐六的四五处伤口，说：你……你……你失血……太多……只……只……只有……龙涎……参……可……可……以收效……否……否……否则准失……四成……”
　　齐六见她说话太费劲，连忙接口道：“你说我会失去四成功力？”
　　丑女人可能自觉说话太费劲，听完点了一下头，肯定自己说得不错。
　　其实，齐六并不是不知自己重创之后拼搏，伤口几度撕裂，失血确实太多，甚至眼前直冒金星，他都丝毫不在乎，错不是听丑女人提到龙涎参，他根本不会搭理她，更别说和她对话了。
　　齐六的小妻子告诉过他，贾佛西十二年来鞠躬尽粹，身患重大隐疾，只有龙涎参、龙涎果和广西梧山不死草，方可入药调治。如今神情一震问：“小姐见过龙涎参？”
　　丑女人神情不无自豪地回答：“何……何……何止……见……过。”
　　齐六跟着问出一句：“如此说来，小姐府上一定存有此物了？”
　　有道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又说是：有欲则贪，贪则不明。齐六满心充满了龙涎参，可他也不想想，一个其丑无比的小丫头，在堂堂摄政睿亲王爷面前，指手划脚，大放厥辞，事情简单么？
　　丑女人垂放钓饵说：“喂……你……你……你知……知道……龙……龙涎参……何……何……何种……最佳？”
　　齐六情不自禁吐出“长白”二字。
　　这一次，丑女人不再接口说话了，先把齐六扯近多尔衮，然后指了指自己。
　　意思是，让多尔衮证实自己的所说。
　　一心想得到龙涎参的六指金环，刚刚把脸转向摄政亲王多尔衮，多尔衮居然肯为丑女证实道：“齐六，她府上确有长白龙涎参，并且是同根两支。”
　　这消息确实吸引人。
　　丑女把手一招，登时从台阶下架上来一副二人抬（两个人抬的小轿）。
　　齐六有些迟疑不决了，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师父，师父又惨遭暗算，总不能一句话不说就分手，何况又不清楚丑女的来历和底细。
　　阴海棠突然道：“齐六你好福气，长白龙涎参对练武人可大有稗益呀！”
　　齐六知阴海棠示意自己前去，说不定长白龙涎参对师父有更大的稗益，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脱不过。既已成为过河卒子，只有豁出去向前闯，绝不可能调头回转。
　　想到此，齐六毫无惧色地钻了进去。丑女和四名俊婢，跨马在后跟随。
　　半个时辰不到，二人抬小轿从一座极大的官邸后门，进入一处花园。
　　齐六下轿之后，方才看出，这是一处座北朝南的雕花长廊厅堂，环湖相映，假山之上，小亭翼然，楼阁四周，遍植苍松翠柏，大湖池畔，开有花圃一方，时届寒冬，花木虽然早凋，几枝腊梅争相吐芳斗艳。
　　丑女凑近齐六笑道：“安排阁下在此地养伤，不知能称尊意否？”
　　齐六应声道：“齐六一介武夫，承蒙小姐台爱，只怕唐突风雅。”
　　丑女瞪了齐六一眼，嗔道：“别当我不知道，你幼承白马金鞭家训，长出北荒一毒之门，不仅武功冠绝当代，并还熟读过诸子百家。”
　　齐六谦虚地一笑说：“在下不过粗识文字，小姐不要听信传言。”
　　丑女借对话之机，不光和齐六早走成了并肩，并还伸手搀扶住他。
　　相偕进入长廊尽头的暖阁后，六指金环突然发现，在一张长方形的桌案后，一字并排坐着三个花枝招展、娇艳无比、要多标致有多标致的大姑娘，清一色的紧抿樱唇，怒睁凤目，死死地瞪着齐六。
　　直到丑女把齐六扶坐在中间的那张太师椅上，齐六才葛地醒悟，原来结结巴巴、说话极为费劲的丑女，自打进入花园之后，她就一点也不结巴了。难道她的这张丑脸，也是故意化装的？
　　丑女像能一眼看穿齐六的肺腑，哧声娇笑之后，翩然进入内室。
　　三位花枝招展的大姑娘，数中间的那位最标致，也数她的眼光最吓人。
　　齐六心神一凛，玄净不是告诉过自己，掳走南宫桂的是三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吗？妙手慈航也提醒过自己，千万别落入长白帮的手内，因为珍珠滚玉盘朱彤弓膝下正好有三个女儿。
　　美眸像在喷灭地注视齐六，那位眼光吓人的大姑娘开口发话了。
　　她说：“齐六，知道我们是谁吗？”齐六：“知道。”
　　大姑娘道：“说说看！”
　　齐六道：“有此必要吗？”大姑娘道：“有！”
　　齐六道：“令姊妹是关外长白、号称珍珠滚玉盘朱二当家的三位千金。”
　　大姑娘道：“果然不愧北荒一毒叶梦枕的门下，确能举一反三。”
　　齐六道：“姑娘谬赞！”
　　大姑娘道：“知道为什么请你来？”齐六道：“知道。”
　　大姑娘：“再请说说看！”齐六：“没此必要了吧？”大姑娘：“我说有！”
　　齐六无可奈何道：“因为齐六挥剑杀死了半尺追魂朱言诛。”
　　干咳了一声，接口道：“从而也断绝了长白朱家的后代香烟。”
　　大姑娘阴森森地问：“齐六，说实话，我弟弟到底是谁杀的？”
　　齐六昂然说：“在下！”
　　大姑娘一针见血道：“齐六，不满你说，南宫桂早就落在了我们手内。”
　　齐六古井不波道：“在下知道。”
　　大姑娘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谎称是你杀死了我弟弟？”
　　齐六道：“事实如此！”
　　大姑娘道：“齐六，你骗不过我们，南宫桂早就承认是她杀死的。”
　　齐六不答反问：“连你们也都相信南宫桂真能杀死朱言诛？”
　　不容大姑娘插口讲话，齐六接着说：“令弟因为拥有断肠刃，加上尽得长白一尊的真传，才被江湖同道号称尺半追魂。南宫桂的武功再不弱，相信还杀不了朱言诛，信不信在你。”
　　大姑娘一撇樱唇冷嘲道：“齐六，你遗露了更为充分的一条理由。”
　　齐六虽自悔刚才失言，但他还是强词夺理道：“令弟身上的那些剑环伤痕，明眼人一眼即知，何须齐六在此饶吞，你说是不？”
　　大姑娘也不答反问：“齐六，你可知道此处是谁家的官邸？”
　　齐六摇摇头。
　　大姑娘接口问：“知道敦促大驾前来的那位小姐，姓甚名谁吗？”
　　齐六又摇摇头。
　　大姑娘笑得有些诡异说：“可想知道？”齐六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旁的二位少女刚想阻止，大姑娘早轻绽樱唇道：“此处乃内阁重臣钦封冀亲王博尔惠的官邸。”
　　听得齐六心神一震。
　　大姑娘轻抬纤手，指着丑女在内的室门说：“郡主的芳名博尔济砚。”
　　齐六暗自忖道：怪不得丑女胆敢丝毫不加理会摄政亲王多尔衮，原来她是孝庄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的娘家侄女，当今皇上顺治的嫡亲表姐。同样，也是睿亲王妃的嫡亲娘家侄女。
　　内室门轻轻一启，人还未曾现身，早有一阵袭人的香风熏人欲醉。
　　紧接着人影一闪，一位内穿紫色劲装，外罩黑缎面玄狐斗篷，足登鹿皮深勒蛮靴，蛾眉凤目，玉面桃腮，嘴色生有一颗美人痣的细高挑俏丽少女，手执马鞭，笑吟吟地出现在齐六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