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荡女悔悟　苦海回帆飘何处　铁汉彷徨　救人不知路哪条

2025-07-30  作者：冯家文  来源：冯家文作品集  点击：

　　在场众人愕然惊顾，方才发现失声痛哭者，乃妙手慈航赵小贞。
　　赵小贞出身风尘，后入赌国，仗着她姿容妖艳，妩媚迷人，确实颠倒过不少众生。年过花信之后，表面姘上了小赌虫，实则拿他当牌位，除有所求，自动献身外，还经常被人逼奸。
　　如今亲眼目赌南宫桂为救齐六，不光拼死斗杀了尺半追魂，并不惜承担长白一派的无情报复。反观齐六，情愿自己承担杀死朱言诛，也不忍心让南宫桂她的火焰帮众受到损害。
　　赵小贞对比自己那些记不清的野男人和姘头，别说能像齐六他们拼死相护，舍命相顾，能不同床异梦，互相利用，性欲冲动，各求所需，心潮一退，各奔东西，就算不错了。甚至“夜晚相搂睡、天明动刀子”的事情，都时有发生。触景伤情，焉得不哭。
　　南宫桂本身是女人，又是女中之雄，自能一眼看穿赵小贞的内心惆怅。连忙凑近她的旁侧，柔声道：“赵小贞，你虽罪在不赦，幸好不是主凶，如肯将功赎罪，恕可保全性命。”
　　正在低头暗泣的赵小贞，听说能保全性命，宛如溺水之入住一根漂浮横木，神情一震，嗫嗫嚅嗝说：“你……你们真肯饶我？”
　　南宫桂正色道：“饶你不难，但你总不能让我们白白地饶你。”
　　始终都在下九流打滚的赵小贞，哪能听不懂南宫桂的意思，毅然说出：“如能饶我不死，凡是我力所能及，一切唯命是从。”
　　南宫桂也真能拿得起放得下，道：“你只要告诉我九门提督满守星的智囊谋士左懋泰住在什么地方，我保证劝说大家饶了你。”
　　赵小贞做梦也没想到有这样的便宜事，毫不迟疑地说出：“左懋泰虽然住在九门提督府后门，但他在天桥横街新安了一个外家。”
　　南宫桂说到做到，挥手先放走赵小贞，然后向孙子羽等人说：“反正事有事在，孙大总管随时可找齐六，今天只好到此为止。”
　　说完，拉着六指金环，退出法源寺。
　　齐六看南宫桂所走的方向，明显是奔天桥，抬头向东方一望，天色已近黎明，贴近她的身侧悄问：“这个姓左的，恁般重要？”
　　南宫桂反手挽紧齐六，一面健步飞驰，一面凄声哭道：“前兵部右侍郎，兼右金都御史左懋第，乃妾身姨丈，曾作为江南使臣，北上会见多尔衮。正值多尔衮请准顺治，严令汉人受随辫，违者杀头，跟随我姨父的随员艾大选怕死剃发，被我父亲手处死。”
　　齐六肃然起敬道：“好一位刚正官员。”
　　南宫桂接口道：“多尔衮闻知此事，特命降臣左懋泰前去诘责。”
　　六指金环慨然叹道：“有左大人那样的节烈哥哥，偏有左懋泰这样的歪种兄弟，真是一娘生九子，良莠不齐。后来如何了？”
　　南宫桂哭道：“我姨丈一怒几乎砸死了亲弟弟，这才激怒了多尔衮，亲自抓捕了我姨丈。姨丈直立不跪说‘我乃天朝使臣，安肯屈膝清狗？’多尔衮逼问，‘你为何不肯剃发？’我姨丈怒道，‘头可断，发不可剃’。”
　　喘过一口气来，接着说：“连多尔衮都称赞我姨丈一句，‘好个倔强的钢铁男儿！’哪知突从多尔衮身后闪出一个出卖祖宗的人来。”
　　齐六问：“此人是谁？”
　　南宫桂咬牙道：“前明状元陈名夏，一个投降满清的无耻败类。”
　　齐六暴怒道：“刚才你为什么不向赵小贞追问此贼目前的下落？”
　　南宫桂停下脚步说：“凭赵小贞这等角色，不配知道他的下落。”
　　齐六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你为什么一定要事先找到左懋泰。”
　　南宫桂一面拉着齐六掩进那条横街，一面语如泣血地说：“开始多尔衮并不想杀我姨丈，是在陈名夏、左懋泰唆使之下残杀的。”

　　适巧这时，一个卖大饼油条的老人，从左侧一条小巷走出，看见二人一怔。
　　南宫桂的五两一锭官银抛入对方的篮内道：“只要你把我带到左懋泰的家门口，这锭银子就归你。否则，要你的老命！”
　　那老人虽然吓得一哆嗦，还是先把银子揣入怀内，扭头就走。
　　左懋泰的外家，名虽公馆，其实就是一户暗·娼的私窝子。至于他的小老婆，自然也是出身风尘的青楼妓女。
　　二人越墙入内。六指金环落地一长身，突见一个差役模样的汉子，从厕所出来。
　　齐六刚想扑上前去，卡住对方的咽喉，以免惊动了恶贼左懋泰。
　　比他快了一步的南宫桂，乘越墙而过之机，挖出一粒石子，纤指一弹，击中对方的太阳穴，人虽昏倒在地，绝对不致毙命。
　　齐六暗想：假如把南宫桂换成白蔷薇和胡四小姐，此人非毙命不可。
　　齐六兴此一念不大要紧，后来竟然引起无限风波。后文另叙。
　　可能是差役跌翻在地的声音过大，突从上房东间传出一声：“谁？”
　　齐六再不把一个幕僚降臣放在心上，终因天色大亮，真怕惊动外人，脚尖一点，扑到上房门前，抽出龙舌利剑，划断上下两根闩插，破门而入，剑挑起门帘，扑近卧榻之前。
　　床上那位面团团的四旬男子，当然是左懋弟的狗弟左懋泰。龟缩在被窝内的冶荡女人，自是左懋泰花钱买来的妓女老婆。
　　齐六低叱一声：“左懋泰，你要想死，只管大声喊人来救命！”
　　别看左懋泰身为九门提督府幕僚，他可连点种渣都没有，登时吓瘫了。
　　齐六进屋就看出，这对狗男女全都赤身果体，哪肯让南宫桂进来！用剑逼着左懋泰披衣下床，按自己口述，给陈名夏写了一封信，注明地址，方才出指点了他的死穴，退了出来。
　　时值岁杪，呵气成冰，上至达官显宦，下至平民百姓，无不操办过年。
　　齐六和南宫桂离开天桥左宅，冒着彻骨寒风，向西庙方向赶去。
　　清初京城最大的庙会，只有两处，当时人称之为东庙和西庙。
　　东庙指的是大市街附近的隆福寺，庙会期是每月的九、十两日。
　　西庙指的是大隆善报国寺，会期是每月的七、八两日开市。
　　南宫桂潜来京师，为时已近三月，经常提篮叫卖，出入茶馆酒肆，不仅收服了不少城狐礼鼠，足迹也踏遍全城各个角落。
　　她还深知东西两庙的庙会，极为热闹，既是京都人士最向往的地方，也是下九流人物猎食的场所，医、卜、星、象，大量云集。
　　加上今天正好是腊月二十四，家家忙着祭灶。卯时刚过，庙会早人头乱攒。
　　进入庙会，人熟地熟的女帮主，宛如游鱼入水一般，先把六指金环齐六带入一家专卖南酒、字号为醉仙居的著名酒楼。
　　更让齐六满意的，是醉仙居酒楼西隔壁，就是一家教门羊肉店，醉仙居有名的涮羊肉，全系该店供应，所切肉片，其薄如纸。
　　六指金环自小跟随师父北荒一毒，哪能不对涮食羊肉有偏爱。
　　二人进店登楼，占据靠窗的一张桌子，除要了一个火锅、四斤羊肉、三斤竹叶青，还专给南宫桂要了一壶度数不高的女儿红酒。
　　南宫桂刚替齐六斟上一杯酒，楼梯一响，上来两个身穿旗装、外罩火狐背心、头戴狐皮风帽的少女。
　　两位少女的衣著打扮相似，年纪大小不同：前面的一个，芳龄约在二十岁以上，瓜子脸庞，娇躯婀娜，身段苗条风流；后面是一个年方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清丽俊秀，眉目如画，一双宛似秋水的美眸，亮如湛湛明星，美得使人心跳，俏得让人窒息。
　　随在二女身后登上酒楼的，是一个鬓角已现银丝的暮年老妇人。但她的那双老眼，依然晶莹明亮，顾盼凌厉，煞是慑人。
　　南宫桂仗着自己是一身混世女人的打扮，故意用筷子挟起粘在一起的羊肉片，吧的朝桌子上一摔，发火道：“杨四这老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肉片切得比钱还厚，把他叫来！”
　　跑堂的还真听话，马上下楼去了。
　　工夫不大，叫上来的，竟是剑门三雄腐狐狸的二弟万事通。
　　万事通一面低头啥腰赔着笑脸，一面亲自把四斤羊肉端走去换。
　　羊肉换上来之后，趁人不注意，南宫桂从换来的羊肉中挟出一个小纸卷，先飞快地看了一遍，然后丢入炭火之中烧掉了。
　　第三杯酒干过，南宫桂借着给齐六斟酒之机，悄悄告诉六指金环：“万二叔通过城狐礼鼠，查出年长的少女，是孔有德的女儿。”
　　一顿，放低声音道：“孔有德这叛贼，不光在战场上带领部下一万三千八百七十四名兵丁投降，并协助八旗主帅扈尔汉攻陷南京，大肆烧杀掠夺，小女孩是扈尔汉的孙女扈蓉儿。”
　　齐六低声问道：“孔有德的女儿……”南宫桂答道：“名叫孔秀真。”
　　退回原座，南宫桂仰脸喝净一杯女儿红，再次压低声音道：“扈尔汉勇猛善战，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心腹爱将，官拜大将军，此贼不光功高权重，还是制造扬州十日的统帅。”
　　齐六抢过酒壶，亲手给南宫桂斟满一杯女儿红，杀心大炽道：“你故意寻衅，阻住那个老妇人，我伺机杀死孔秀真，掳走扈蓉儿，用她作人质，何愁逼不出她的祖父扈尔汉？”
　　二人刚刚议定，尚没来得及施行，楼梯再次一响，蓦地上来两位衣履鲜明、华丽阔绰的王孙公子。
　　最令齐六、南宫桂二人一怔的，是这两位年轻豪华的阔公子，一个是汉人装束，一个是旗人打扮。旗装少年威猛雄壮、盛气凌人，汉人装束的年轻人，面如桃花初绽、星目炯炯有神，身材修长挺拔、风度潇洒儒雅，难得的是潇洒儒雅之中，透着豪放昂扬，年约十八九岁。
　　事情也真怪，以六指金环齐六的生性孤僻，眼高于顶，乍见那位美如子都的年轻人，竟不自禁地滋生出一丝自渐形拙之感。
　　跑堂的一眼看见那位旗装少年，吓得脸色大变，颤声高:“郑亲王府世子爷驾到！”
　　一听眼前的旗装少年，竟是郑亲王济尔哈朗的独生儿子富尔敦，连女帮主南宫桂都芳心一颤，暗向齐六示意，暂时切勿动手。
　　齐六自然也从师父北荒一毒的口中，听说过济尔哈朗在皇太极御驾亲征时，从死神手里救出过顺治的老爹皇太极的性命，因此才被晋封为郑亲王，富尔敦是唯一钦封过的世子。
　　奇怪的是，孔有德的女儿孔秀真，扈尔汉的孙女扈蓉儿，全对显赫不可一世的富尔敦世子不加理会，反一齐扑向那位汉人少年。
　　美少年左臂一展，轻而易举地把孔秀真推入富尔敦世子的怀内。
　　堂堂的亲王世子，面对醉仙居酒楼之上这么多的人，一把搂住孔秀真的细腰，咧开大嘴向美少年称谢道：“多谢师父的成全！”
　　听得齐六和南宫桂心中一愣，暗自忖道：“狗子富尔敦，顶少也有二十三四岁，再看那位美如子都的汉人少年，最多不会超过十八九，狗子口尊师父，自称徒儿，真乃罕见怪事。
　　又见那位美少年，猿臂再探，轻揽扈蓉儿的香扇，朝正中座位上一坐。
　　贵为八旗统帅孙女的扈蓉儿，一眼看出美少年的头发蓬乱，顿即柳腰一扭，闪向美少年身后，用自己细而且长的纤指，轻轻地、柔柔地、仔仔细细地替美少年整理梳拢他的乌发。
　　南宫桂美眸一转，当即示意六指金环齐六，赶快吃饭，离开此地。
　　饭后，二人相偕进入占地极广的护国寺，意外看出，前来此庙烧香礼佛者极少，和其他庙会香火的鼎盛，截然大不相同。
　　蓦地，万事通像幽灵似地从东侧角门内一闪而至，向六指金环低声说：“自清廷入主中原后，护国寺已改成一座喇嘛庙，老百姓对喇嘛们供奉的菩萨，望而生畏，故而人少。”

　　语音一转道：“顺治和多尔衮，几乎把喇嘛捧上了九天，除去宫内的喇嘛之外，又从青、康、藏和漠外等地，请了大批的喇嘛，塞入这座护国寺，派前明状元陈名夏编辑经典。”
　　南宫桂压低声音，吩咐道：“请二叔迅速返回醉仙居，一定要摸清那位汉人少年的来历。必要时，可动用咱们买通的城狐礼鼠。”
　　万事通领命自去。
　　护国寺是一座前后十进殿堂的大庙。
　　二人悄悄掩进最后一处空旷死寂的院落，贴在一棵巨大古松之后。
　　蓦地有人在月亮门外大声报道：“礼部侍郎陈大人，拜见二位国师。”
　　随着话音，一位五旬上下、剃发梳辫、顶戴花翎的文官，躬身进入。
　　齐六注目细看这位天启六年魁名高中的状元公，面色白净，细眉朗目，直鼻方口，两耳垂轮，须发如墨，好一副文雅相貌。
　　看罢，心中暗叹：怪不得古人常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眼前这位叛贼，只要不通姓名，谁也看不出他是黑心黑肝的陈名夏。
　　殿门一启，两朵红云，暴闪而出。
　　直到对方站稳身形后，六指金环方才看出，那是两个红衣嘲嘛僧人。
　　左边那个眉粗如帚，眼大如铃，狮子巨鼻，血盆海口，长相凶恶。
　　右边这个脸如锅底，络腮短髯，手大指粗，乌墨如同铁铸。
　　可叹叛贼陈名夏，以堂堂殿试三鼎甲之首，认贼作父，屈骤事敌后，多尔衮只赏给他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面对两个粗俗不堪的喇嘛僧人，也得深打一躬：“下官有事面禀。”
　　左首喇嘛道：“请讲！”
　　陈名夏满面感恩戴德说：“下官上邀摄政睿亲王恩宠，改任文渊阁编修学士，并饬令下官立即到任，特向二位国师告别！”
　　南宫桂一听就急了，陈名夏是害死一代忠良左懋第的头号帮凶，倘若任由他入宫进了文渊阁，再想杀他，又得多费手脚。
　　假如现在下手杀他，自然不费吹灰之力，无奈报国寺的喇瘀僧人，不下四五百名之多，何况还有两个猛如狮虎的红衣喇嘛。
　　和南宫桂想法不同的六指金环，宁愿冒险行事，溅血拼命，也绝不肯失去这一刹的良机。决心既下，弹地扑出，抓住陈名夏的后领，甩手抛给南宫桂，然后虎時当场，横身阻住两个红衣喇嘛。
　　别看南宫桂是继白蔷薇和胡四小姐之后获得齐六的，目前不光没有名分，甚至连以后都不见得有名分，但数她最能理解齐六。
　　当下玉齿狠错，出指连点陈名夏的昏哑二穴，提着他飞快撤走。
　　手大指粗的红衣喇嘛，气得怒吼一声，猛地扑出，取手箕张，打算堵水捞鱼。
　　齐六不知对方深浅，犯不上跟这么个庞然大物硬碰硬，忙旋身向左闪避。
　　想不到狗熊一样的红衣喇嘛，跨一步足有五尺，并且身手矫捷，毫不拙笨，一声怪叫，双手疾探而出，上抓咽喉，下捣前阴。
　　六指金环自悔大意轻敌，事先没有亮剑摘环，只得再次拧身闪躲。
　　同一刹间，另一个眼大如铃的红衣喇嘛，乘机夹攻，掌脚齐出，力道如山。
　　齐六没料到，两个比狗熊还笨的红衣喇嘛，身手竟会如此矫捷，掌脚方面的力道，也竟这般的惊世骇俗，自己确太大意了。
　　二十招过后，两位红衣喇嘛的内心震惊，确比六指金环更甚。
　　原来，这两位狗熊似的红衣喇嘛，乃是满清开国皇帝努尔哈赤的出家替身铁骨朵的两个嫡传弟子，天生膂力惊人，比号称辽东第一勇士的铁阁达，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双战齐六，愣在二十招之内，没能摆平他，眼球都几乎气绿了。

　　眼大如铃的红衣喇嘛莽布，吼叫如雷，声出腿到，侧面进功。
　　手大指粗的红衣喇嘛塔布，含怒出抓，恨不能将齐六爪下偿命。
　　估计南宫桂早将陈名夏带出了护国寺，六指金环不想再拖延了。
　　趁两个红衣喇嘛招式走空的一刹，齐六蓦地用上了旋风腿，快得令两个红衣喇嘛目眩神移，头一腿就扫中了莽布的右退弯。
　　砰的一声大震，莽布一头跌出八尺开外，活像倒了一座小山。
　　为能迅疾离开险地，齐六强自按捺下火炽的杀机，故意作势扑向跌翻在地的莽布，实际是声东击西，骗得塔布拼死营救。
　　六指金环早中途改向，旋身蹿出了月亮门，一溜烟似地走了。
　　回到白无常赌场后面的跨院，迎接六指金环的不是女帮主南宫桂，而是一刀准裘天理、一把抓裘正义兄弟二人。
　　开始齐六尚不着急，直到索魂手石磊和白无常前来打听请况，六指金环方才觉得情况不妙，立即匆匆赶赴南宫桂的秘舵。
　　意外的走，在那座向不为人所知的秘舵内，齐六只见到裘巧云和万事通。
　　没等齐六把经过叙完，对女帮主忠心耿耿的万事通，就变色走了。
　　为感谢南宫桂和齐六的救护深恩，这位山东二荤馆的女跑堂，早知两位兄长一齐投入了烈焰帮，从六指金环阴沉可怕的脸色中，知齐六不光心急如焚，也引动了腾腾杀机。连忙柔声劝慰道：“齐爷，你老可千万沉住气，凭帮主那身功力和机警，绝对不会有闪失。”
　　六指金环悔恨道：“南宫有失，责在齐六，我不该让她掳走陈贼！”
　　又脸色转狞，切齿道：“只要有人动她一指头，我准把京城掀个底朝天！”
　　目睹六指金环对南宫桂的悬念与牵挂，裘巧云一面兴起“易得无价宝，难觅有情郎”之感，一面盯紧齐六，防止他心急乱闯。
　　未时过后，齐六面对裘巧云精心烹调的菜肴，连筷子都没心肠去动一下。
　　申正时分，万事通方才匆匆赶回。
　　一看对方的脸色，六指金环齐六就知道事情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相继失望回来的，是一刀准和一把抓。
　　这时的齐六，反倒出奇地沉稳净静，招呼众人一起入座就餐。
　　草草饭罢，齐六正色道：“由于齐六的疏忽，陷你们帮主于虎口。我决定亲自去找妙手慈航，弄清情况，再筹营救她之策。”
　　依着万事通，还想阻止。
　　裘巧云咬了一下樱唇，站起来说：“齐爷决心既下，巧云不想阻止，只求……”
　　齐六明知裘巧云想求自己带她同去，忙将脸色一正道：“巧云，我知道你想跟我去，在座的都有这种要求。但请大家别怪齐六口冷，你们只能成为累赘，丝毫帮不了我。”
　　说到这里，转向万事通，问道：“二爷是否查出那位汉人少年的来历？”
　　万事通老脸泛红道：“不怕少侠见笑，我连一点头绪都查不出。”
　　齐六怔了一下。
　　万事通迟疑了半晌，嗫嚅道：“我老觉得他有些酷似两个人！”
　　齐六忙问：“像谁？”
　　万事通吞咽一口睡液道：“我看他酷似江剑臣和侯国英二人。”
　　六指金环登时呆住了。
　　一刀准头一个反对说：“家父红毛狮子，出身先天无极派旁支，我绝不相信江三叔的儿子会跟清廷皇室宗亲搅合在一起。”
　　从来不肯多说一句话的一把抓裘正义，也接口说出：“绝不可能！”
　　齐六也觉得绝不可能，再次叮嘱他们不可妄动，然后独自离开秘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