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月弓
作者:西门望月
月下独酌
夜已深。
灯已灭。
醉西门,望秋月。
西门望月人已醉,心还未醉。
他喜欢闲闲信步,踏莎于园囿之中;他喜欢悠悠卧舟,放浪于绿波之间;他更喜欢月下独酌,望月于西门之上。
每当夜深无人,叶落无声,他时常斜倚楼轩,邀月举杯,聆听远山的私语,呼吸草木的芬芳,抚摩月光的肌理,感觉夜幕的静谧,渐渐的,他的心仿佛也醉了。
他喜欢这种感觉。
似尘非尘,似梦非梦,朦朦胧胧,飘渺无物。
或许在这时他才真的醉了。
或许对于他来说生活的真谛就在于醉。
他无时无刻不在找醉受。
与朋友痛饮,他醉了。
看见姑娘脸上的红霞,他醉了。
欣赏公孙大娘的舞剑,他也醉了。
不过这些醉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总认为这些醉并不是真的醉。
他说:“真的醉是身、意、心俱醉。”
他又说:“买来的醉是身醉,感觉到的醉是意醉。”
“那么什么是心醉呢?”别人总会问。
“不知道。”
“不知道?”
“对,你知道人籁吗?”
“人籁则比竹是已。”
“你知道地籁吗?”
“地籁则众窍是已。”
“那么天籁呢?”
“不知道。”
“对,如果你不知道天籁,庄子知道而不说,那么我也不知道心醉。”
他认为少林寺性空禅师是高人,于是问之。
性空禅师打着禅机:“醉亦空,空亦醉;缘起性空,万事皆空。施主此问,足见施主极具慧根,若削发为僧,定能参悟其中之玄机。阿弥陀佛。”
西门望月亦学着打禅机曰:“僧亦空,尘亦空;缘起性空,万事皆空。”
他又求问于灵虚道长。
道长抚须而曰:“ 醉乎醉,不醉乎不醉。醉与不醉,相与为类。”
“愿闻其详。”
“智者不言,言者不智。言之则是言非言。”
无奈,西门望月只好常常执樽问月。
当然西门望月不是一直都醉,他和其他人一样,醉后会睡。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睡后又继续找醉。
所以朋友们又都称呼他“西门找醉”,女人们则喜欢叫他“醉猫”。
通常女人都喜欢猫。
因为很多女人很象猫。
在女人眼里,西门望月无疑是最迷人的公猫。
有的女人认为他最迷人的地方是他的眼睛。
当他看你的时候,眼睛明亮而清澈,比孩子的眼睛显得更加稚气。
但他向你微笑的时候,眼睛朦胧而迷离,似晨雾中的明珠,若即若离。
有的女人认为他最迷人的地方是鼻子。
高而略尖的鼻子,轮廓分明,有时候还能在上面找到一粒小粉刺。
总之不同的女人认为他迷人的地方都不同。
但有一点大部分女人都相同,你接近他的时候他很温柔,想他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失望的时候他又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出来,所以女人们都讨厌他的那双腿,恨不得把他那双腿绑起来。
所以对于女人来说,粘上西门望月无疑是找醉受,也是找罪受。
西门望月喜欢醉,喜欢与人同醉,也喜欢使人沉醉,却不喜欢使人受罪,更不喜欢使自己受罪。
他的一贯原则是“人若罪己,己必罪人”。
这不,一个找罪的来了。
来人黑衣蒙面,五步并作三步提刀而来,这人看西门望月似乎醉得不省人事,径直来搜他的身。
“你是劫财还是劫色”,西门望月道。
“有财劫财,有色劫色,有财有色,劫财劫色”,黑衣人道。
“那么无财无色呢?”
“无财无色,定斩不赦。”
“哦,原来是个凶恶的强盗。你搜了半天搜出什么来没有?”
“没有,你藏哪里了,快说,不然定斩不赦。”
“我既无财也无色。现在该我了。”
“你?”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他妈的管你是谁。”
“我也是个强盗。”
“不过是个醉鬼”。
“虽然同为强盗,但我和你的原则不同。”
“哦?”
“我是有财劫财,有色劫色,有财有色,劫财劫色,无财无色,全身而撤。你搜完了,就该我了,公平得很,谁也不吃亏。”
这人一听,刀一紧,向西门望月劈去。
可是刀在半空中手就停下来了,不听使唤。
一根手指已经点了他的要穴。
“刀对于远距离来说是一寸长一寸强。你的刀刀身很长,而你和我的距离这么近,你把劲道用在刀的前端,攻击远距离则力量强劲,但攻击近距离速度太慢。”
这人脸上冒出冷汗:“你想怎么样?”
西门望月搜出一叠银票,微笑着道:“不怎么样,已经劫了财,你现在无财无色,我也该全身而撤了。”
这人只见西门望月纵身一跃,便似已消失于月光之中。
西门望月并未直接回客栈。
他睡不着,因为在前几天他听说“清风剑客”柳清风死了。
他怎么也不相信。
记得几个月前他们还曾煮酒论剑于湘水之滨。
柳清风无疑是西门望月的好朋友之一。
他很欣赏柳清风的儒雅逸群、洒脱高致。
同样柳清风的轻功和剑法也颇具功力,特别是其清风十九剑,动如流云,快如疾风,江湖中能比这更快的快剑屈指可数。
他想不通短短几个月就失去了这样的一个朋友。
西门望月一直是个够朋友的人,所以他不能够让朋友死得不明不白。
在他听到柳清风的死讯后,他立刻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单骑快马从遥远的北方南下而来。
他已经连续赶了三天的路,换了八匹快马。
“这样算下来再过三天就可以到绿柳山庄了,”他心理暗暗盘算着。
想到这里,他改变了方向朝客栈走去。
不管怎么样,他必须保证充分的体力以应付明天的赶路。
即便是不想睡也得逼自己再睡一会儿。
这时候他看见附近的高墙上站着一个人。
在月光的照耀下映衬出那纤柔苗条的身影。
只见身影摇摇晃晃,然后一声“哎哟”,竟要从高墙上掉下来。
幸好一个敏捷的身形一闪,将她稳住。
“谢谢你,公子”,姑娘发现手腕被握住,脸也红了。
她穿着件绿色的薄衫,在月光下就象一屡绿色的流雾,朦胧而剔透。
“看来又要醉一回了”,西门望月低声道。
他抬头看到姑娘羞涩的目光,这才意识到一直握住人家的手腕,也不好意思道:“恕在下失礼了。不知姑娘深夜爬到高墙上干什么呢?”
姑娘道:“我来找‘醉猫’。”
“找我?”西门望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姑娘扑哧一笑:“找我们家的一只猫咪,刚才我还听到它的声音。你也叫‘醉猫’?”
“许多人都这样叫我。”
“为什么呀?”
“因为我经常醉,比方说现在我就醉了。”
“哦?”
“看到你我怎能不醉?”
姑娘的脸更红了:“我叫月儿,我可以叫你‘醉猫’吗?”
“当然可以,对了,你家在哪,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醉猫’还没找到呢?”
“‘醉猫’不就在你面前吗?”
“讨厌,没个正经。你是个侠客吧。”
“不是。”
“可是刚才我看到你飞起来了。我从小就幻想飞起来的感觉。”
“看来你想当侠女啊!”
“不是,我从小就在院子长大,长大后也没出过城。要是我能飞的话,就可以与蝴蝶齐飞,与彩云共舞,甚至可以去看看月亮里有没有嫦娥。你见过嫦娥吗?”
“不知道,我经常望月,可到现在还没有见过。”
“难道真的见不到?”
“我相信你能见到。”
“什么时候能见到呢?”
“只要明月还在,迟早能见到。”
“一定能见到?”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