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伏牛山之行

2024-08-11  作者：周郎  来源：周郎作品集  点击：

　　既然祸已闯下，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只要能杀了司马乔，远在北京的秋水哪里会知道发生在洛阳的事呢！
　　命令一道道发出，伊王的神色也越来越轻松。
　　发出“派人监视所有的药店，对所有购买解毒药物的人严加盘查”最后一道命令，伊王终于放心地长长吐了一口气。
　　他相信，司马乔就算长了翅膀，也不可能飞出他的掌握了！
　　二月十三。洛阳。
　　城北四十里。
　　黄河大堤。
　　“看看这些柳树，就应该清楚于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的请求，我能不答应吗？”
　　殷朝歌指点着宽如大道的河堤上那一排粗大的柳林，对司马乔谈起了于谦巡抚河南、山西好几年的官声政绩。
　　司马乔不答话，看着大堤下激荡回旋的浅黄浑浊的河水，神情漠然。
　　殷朝歌微微一笑，自顾接着道：“你想想，种这些树，
　　不仅可以加固大堤，使百姓免遭洪涝之灾，大热天里还可以给赶路的人遮一遮日头。”
　　司马乔还是不说话，脸色依然阴沉。
　　殷朝歌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司马乔的表情，仍然接着道：“据说，每到夏天，这大堤之上便是柳阴如盖，每隔一段路，就有人在树下摆一个小茶摊，自己又做了生意，又方便了行路之人。”
　　司马乔终于开口了，但他的话却很呛人：“我不这样看。”
　　殷朝歌笑道：“好了，总算开口了？？那你怎样看？”
　　司马乔淡淡道：“我认为秋老爷子的话很对，于谦吃得是朝廷俸禄，朝廷的钱还不是从老百姓头上刮去的，于谦做这些事，自然是理所应当。”
　　殷朝歌道：“那别的官员呢？为什么大多数官员们都做不到这个‘理所应当’呢？”
　　司马乔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屑：“所以于谦就博得了个清官的好名声呐，那些官儿们岂非都被骂成‘贪官’‘昏官’了吗？”
　　殷朝歌正色道：“话可不能这样说，于大人我虽说只见过两次，但对他的性情、为人还是比较了解的，我看他不是那种贪图名声的人。”
　　司马乔嘴角微微向上一挑，道：“殷兄，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别的我不管，可这次要不是于谦，哪里会出这档子事儿呢？”
　　殷朝歌道：“这事只怪我，好端端地窜到王府去干什么呢？当然是自找倒霉喽，怎么能怪得到于大人头上。”
　　司马乔的语气越来越冲了：“怎么没关系？要不是他请你去劝吕菩萨，咱们也不会跑到洛阳来，咱们要是不到洛阳，当然就不会出这档子事儿！”
　　殷朝歌苦笑道：“司马乔，你看问题怎么还是这样极端呢。”
　　司马乔火了：“怎么极端了？我看有时候还是极端一点好！你要是早听我的话，一拍屁股走人，又怎会吃这个亏？不错，殷兄你内力深厚，百毒不侵，但你脸上手上弄成这个鬼样子，我怎么向嫂夫人交待？怎么向教主交待？”
　　这下轮到殷朝歌不支声了。
　　默然半晌，他忽然又笑了：“这样也好，用不着再戴什么人皮面具了。我就不信这样走在路上，还有人敢看我！”
　　司马乔瞪着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可很快又皱起了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呢？毒已经逼出来了，怎么还会这样呢？”
　　殷朝歌看看自己的双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淡然一笑，道：“总会有办法的。”
　　远远地传来一阵隐隐的马蹄声。司马乔的脸色顿时变了。
　　从蹄声中可以听出，来的绝不下二十骑。
　　司马乔眼中闪出了怒火：“伊王也太过分了，事情都过去三四天了，还在派人到处查访！”他这样说是有根据的。
　　四天之前，他背着昏迷不醒的殷朝歌，就曾被伊王派出的马队追得无路可逃，不得已跳进了黄河，才得以脱身。
　　殷朝歌劝道：“咱们还是避一避吧。”
　　司马乔一跺脚，大声道：“避个穗！要避你避去，我今天可是要痛痛快快地杀他一场。”
　　殷朝歌没辙了。
　　他知道司马乔已经被逼急了。
　　被逼急了的司马乔既然一心要开杀戒，他也只好陪着。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他们已经能看见马蹄扬起的那一大片飞扬的尘土。
　　大堤上为数不多的赶路人都紧贴着柳树缩在路边，以防被奔马踩倒。
　　“喂，你们见没见过一个从河里爬上来的年轻人？”
　　暴豆般的马蹄声中，一个清朗的声音问。
　　路边的人都赶忙摇头。
　　司马乔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双手叉腰，站在大堤中央，恶狠狠地盯着那群越来越近的骑士。
　　殷朝歌忽道：“咦，好像是白袍会的人。”
　　殷朝歌一怔，也疑惑地道：“不错，刚才说话的人好像就是……就是肖无濑吧？”
　　骑士们离他们只有二十来丈远了，领先的那匹马忽然扬起前蹄，嘶叫一声，马上的白袍骑士已箭一般向他们冲
　　过来，一面高声道：“是司马乔吗？”
　　秋水！冲过来的人竟然会是秋水！
　　殷朝歌和司马乔都愣住了。
　　秋水不是在北京吗？他怎么会跑到洛阳来了呢？
　　秋水疾冲过来，两手一伸，已紧紧叩住了司马乔的双肩，大声嚷嚷道：“殷小子呢？快说，他在哪儿？他……他……”
　　殷朝歌笑道：“秋老，你眼睛可够大的。殷小子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
　　秋水一偏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他就已跳了起来。
　　“没死！嘿，你小子没死！”
　　一串老泪已顺着他满脸的皱纹，慢慢地滑落下来。
　　殷朝歌也觉得眼眶一热，笑道：“‘祸害一千年’嘛，殷小子哪里这样容易就死掉了？”
　　肖无濑等人也都围了上来。
　　虽然他们都没说话，但惊喜之情已明显地写在他们脸上了。
　　秋水紧紧地拉着殷朝歌的手，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又不见了似地，瞪着双老眼左看右看，嘴里叽哩咕噜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忽然，他又跳了起来，骇然道：“你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不仅秋水，肖无濑等人也都被吓了一大跳。
　　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殷朝歌脸上。
　　殷朝歌的脸已经变成了淡绿色，他的两只手也同样变成了淡绿色。
　　秋水跳着脚破口大骂起来：“混账东西！这小杂种竟敢用‘清如水’！”
　　殷朝歌淡然道：“没什么没什么，秋老，你看我现在这个形象，是不是更像一个大高手？”
　　秋水不跳了，叹了口气，指了指大堤下的一片柳林，哑声道：“老弟，借一步说话。”
　　虽然柳叶还未发芽，但浓密的柳枝仍能有效地阻断人的视线。
　　秋水几个起落，已窜进了柳林深处。
　　他看着殷朝歌，忽然双膝一屈，已跪倒在地上。
　　殷朝歌大惊失色，忙伸手去拉，却根本就拉不动。
　　秋水老泪纵横道：“老夫教养不严，以至老弟遭了犬子毒手……”
　　殷朝歌拉了两下没拉动他，自己干脆也跪了下来，含泪劝道：“秋老，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是在下好奇心切，想打探一下秋老的真实身分。这祸实在是在下自己招来的，怪不得伊王。”
　　一面说着，一面提起真气，双臂一使劲，托着秋水，两人一齐缓缓站了起来。
　　殷朝歌接着道：“秋老真实身分一旦泄露，必然祸及伊王府和白袍会，伊王要杀我，理所当然！”
　　秋水叹道：“老弟虽然不怪，秋水还是问心有愧的！以老弟对我的坦诚，我本该以真实身分相告，但自当年身
　　入江湖之后，实在也没有再把自己当成什么狗屁王爷……再说，我也以为令师会将此事多少透了一点给老弟，所以……”他伸出手，颤抖着摸了摸殷朝歌的脸颊，又怒道：“他……他竟敢用‘清如水’！他妈的！这不是摆明了一定要杀了老弟不可吗！”
　　殷朝歌道：“秋老千万不要再将此事放在心上，换了我是伊王，只怕更厉害的手段也使出来了。放心吧，毒药都已被逼出来了，这脸上手上的余毒么，呆会儿秋老给点解药不就行了。”
　　秋水急道：“你不晓得，没有这样简单的，这‘清如水’……这‘清如水’老子当年配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配出解药来！”
　　殷朝歌呆了呆，勉强笑道：“那也没关系，这样也挺好。”
　　秋水面上愧色更浓，又长长叹了口气，道：“先回去再说吧。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呢！”
　　殷朝歌一怔，道：“回去？回哪里去？”
　　秋水道：“当然是回王府去。那混账东西竟敢在老子面前不说实话，老子还得给他苦头吃！”听他的口气，在他找到殷朝歌和司马乔之前，伊王已经吃了不少苦头了。
　　伊王果然已经吃过苦头了，而且吃得是大苦头。
　　这从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斑就可以看出来。
　　秋水拉着殷朝歌和司马乔走进寝宫时，伊王正伏卧在床上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唤着。
　　莲儿正端着一小盏黑糊糊的药膏，细心地往他背上那一条条肿起的伤痕上涂。
　　殷朝歌忙走上一步，拱手道：“王爷，真是对不住的很。”
　　秋水气哼哼指着伊王，骂道：“你瞧瞧人家，哆，再看看你自己那没出息的样儿！老子白教了你这么多年！”
　　伊王偷眼瞄了瞄殷朝歌淡青色的脸，一个字都不敢说，连哼哼都不敢了。
　　秋水越骂越来气：“你还敢偷着用‘清如水’，你看看把人家弄成什么样子了，哎？你等着吧，老子管不住你，等到别人来找你算账，你后悔就迟了！”
　　殷朝歌和司马乔一左一右，连劝带拖，才将秋水拖了出来。
　　秋水在伊王府的公开身分是王爷的“师父”，当然喽，王府里知道有这个“师父”的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