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秋水的秘密

2024-08-11  作者：周郎  来源：周郎作品集  点击：

　　殷朝歌忽然指了指屋顶上的洞口。
　　一柱清冷的月光正自洞口射进屋来。
　　司马乔纵身而起，整个人平平地横在两根梁柱之间，恰恰堵住了洞口。
　　屋里又恢复了原先的黑暗。
　　殷朝歌略一运气，迫出一些酒水，顿时满屋酒气熏人。
　　风声飒然。
　　伊王已扑到门外，叩门道：“郭先生？？郭先生！”
　　殷朝歌含含糊糊地哼了两声，便一跃而起，拉开房门,道:“王爷,？？出了什么事？”
　　伊王眼中，精光隐现，低声道：“适才府内忽然有刺客出现，本王担心郭先生大醉之后，或有闪失，特地来看看。”
　　殷朝歌一怔，方道：“有刺客？”
　　他举步就要往外奔，一面道：“在下去看看！”
　　伊王忙伸手拦住，微笑道：“卫士们这一闹，刺客只怕早已不知去向了，即是先生无事，本王就放心了。郭先生请安歇罢。”
　　他微一拱手，退出门外，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司马乔轻轻溜下地，道：“趁这个机会，赶紧走吧。我看这伊王已经认定刚才在寝宫外的人就是你了。”
　　殷朝歌坐在床沿上，抱着左膝，摇晃了半天，方道：“你先走吧，等天亮了，我再找借口脱身。”
　　司马乔急道：“那怎么行！伊王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谁知道他还会有什么毒计使出来。”
　　殷朝歌淡淡道：“说到底是咱们对不起秋老爷子，我要是今夜这么一走，伊王还不急疯了？秋老只怕也会着急，担心自己的身分会在江湖上暴露。再说，伊王能把我怎么样？如果他认定寝宫外的人是我，刚才拟的几条计策是肯定不会用了吧？”
　　司马乔急得直打转：“殷兄，不是我说你，你这婆婆妈妈的脾气不改，日后肯定是要吃大亏的！秋老面前，咱们以后可以去解释嘛！”
　　殷朝歌看看窗外，道：“天快亮了，你再不走，可就要走不成了。”
　　司马乔愣住。
　　愣了半晌，才叹了口气，摇摇头，自屋顶上窜了出去。
　　他知道要想劝殷朝歌一起离开已是绝不可能了，而他如果留在这里，只会让事情更糟，局面更不好收拾。
　　殷朝歌看着屋顶上的瓦片一片片重又盖好，接着又听见司马乔掠起之时轻微的衣袂带风声，才放心地吁了口气。
　　他想，如果天亮后找不到借口，干脆在伊王面前挑明身分。
　　伊王应该知道秋水和殷朝歌的关系吧？
　　这就是殷朝歌的如意算盘。
　　他和衣倒在床上，闭目调息，且等天亮。
　　天很快就亮了。
　　门外响起清脆带笑的声音：“郭先生起来了吗？”
　　殷朝歌忙跳了起来。
　　他知道来人一定是奉命前来伺候他梳洗的丫鬟婢女。
　　端着汤盆走进门的是一个清秀的小丫头。
　　丫头微笑道：“郭先生，婢子是夫人打发来侍候先生的。”
　　殷朝歌忙伸手去接盆，道：“不敢劳动小姐，在下自己来罢。”
　　婢女似是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仍然微笑道：“先生，‘小姐’二字，婢子可不敢当。”她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退了一步，单膝跪下，将汤盆双手托在殷朝歌面前，道:“先生请。”
　　殷朝歌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道：“你要是这样，我就不洗了。”
　　婢女的声音忽然有些发抖，颤声道：“先生，王爷要是知道婢子伺候不周，婢子可是要？？要？？”
　　殷朝歌犯难了。
　　他脸上戴着人皮面具，这一洗，可不就得露馅了！
　　再一转念，真面目不是迟早都得露么，迟一刻早一刻又有多大分别呢，便微笑道：“好吧，你先起来吧。”
　　那婢女果然站了起来，但仍然将汤盆端在手中。
　　看来这是王府的规矩了。
　　殷朝歌伸手去拿搭在婢女臂弯上的毛巾，一面道：“等会儿请你们王爷过来一趟，在下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先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哪？”伊王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殷朝歌一怔，抬头往门外看去。
　　尚未抬头，便觉得小腹上一凉，眼前一黑，整个汤盆已向他脸上扣来。
　　整整一盆热水都结结实实泼在他脸上，一阵钻心的疼
　　痛差一点将他痛昏过去。
　　殷朝歌猛提气，纵身往屋顶上撞去。
　　甫一纵身，便觉得足踝上一紧。
　　那婢女已和身扑上，抱住了他双脚。
　　门外是伊王意气风发的叫声：“快，杀了他！”
　　殷朝歌一横心，右掌全力拍下。
　　随着一声惨叫，他已倒跃而起，后背撞碎一扇窗户，滚落在屋后庭院之中。院中也有人。
　　数十件兵刃带起尖锐的呼啸声，团团向他周身直击过来。
　　殷朝歌双目红肿，一阵接一阵的剧痛刺得他眼泪长流，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着闻风辨器之术，在刀山棍影剑网之中左冲右突。
　　躲过两刀一棍，击倒闯到他身边的两个人，他全力跃起，横掠数丈。
　　落脚处还是有数十件兵刃等着他。
　　自胸前的森森冷气他就知道了，有两柄长剑的剑尖离他的心口已不过数寸。
　　心神稍一乱，左腿弯上又挨了一棍。
　　他不由自主向正疾刺过来的长剑上撞去。
　　“完了！”
　　他在心里大呼道。
　　再怎么他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伊王府里。
　　“快。跟我来！”
　　逼人的剑气忽然消散，两股热血几乎同时喷在殷朝歌脸上。
　　他顿时松了口气。
　　但只往前冲出了两步，他的两腿却已开始发麻发软，再也走不动了。
　　麻木感是自小腹上漫延开的。
　　刺中他小腹的，竟是一件毒器！
　　司马乔一口气劈翻四人，却没听见身后殷朝歌的回答，顺手一刀逼退攻上来的一名王府护卫，一回头，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殷朝歌已两眼翻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司马乔伸手抓住殷朝歌的腰带，左臂将他托在自己肩头，右腕连抖，刀光大盛，将围攻的十来名护卫逼在一丈开外。
　　他忽地刀交左手，右手在怀中一探，一扬。
　　一阵浅粉色的烟雾在晨风中飘散开来。
　　“小心,有毒！”
　　“是迷香！”
　　“‘秋风客’的迷香！”一个嘶哑的声音尖叫道。
　　“什么？那人是司马乔？”
　　伊王一下怔住，脸色忽然就咋了.顺手扯过一名护卫，道：“你们刚才说什么？”
　　那护卫惊慌地道：“王爷，快避一避，这是‘秋风客’的独门烈性迷香。”
　　伊王拉着他滑开数丈，沉声道：“这么说，刚才那人
　　是司马乔？”
　　那卫士道：“绝不会错。”
　　烟雾消散，司马乔和殷朝歌已不知去向，但场中却有七八名护卫神色十分古怪，两眼通红，呼吸急促。
　　伊王叹了口气，道：“去，叫几个丫头来，让这几个人解决一下。”
　　那卫士转身飞快跑去，一面叫道：“谢王爷！”
　　伊王伸指凌空数点，已封了好几名显然已经急不可耐的护卫的穴道，苦笑着摇了摇头。
　　“秋风客”的名头他早就听说过了，“秋风客”的迷香到底有多厉害，他也早有耳闻。
　　虽然他已让人找几个丫头来，但他知道，中了迷香的护卫们即使能保得住性命，一身武功只怕也剩不下一二成。
　　如果他早知道来人是司马乔，他就绝不会下将花子和突然现身的这个人“一齐格杀”的命令了。
　　他绝不是怕司马乔的“迷香”。他怕的是秋水，他的老子。
　　既然来人是司马乔，那“花子”铁定就是殷朝歌！
　　伊王后悔得直跺脚。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殷朝歌和秋水的关系他当然很清楚。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闯了大祸了。
　　那名丧在殷朝歌掌下的婢女，实际上是伊王的一名贴身护卫。
　　她不仅武功高，而且精擅用毒。
　　刺中殷朝歌小腹的那柄小刀上，就涂有她的独门毒药。
　　伊王知道，这种毒药对于殷朝歌这种真正的高手来说，还不足以致命，所以他在那盆热水中，亲手下了一种极为霸道的毒药。
　　清如水。清如水是一种毒药的名字。
　　这名字是秋水取的，这种毒药也是秋水亲自配制的。
　　清如水无色无味，清亮如水，毒性霸道绝伦，所以秋水曾严令不许使用。
　　最最要命的事情是，这种毒药根本没有解药。
　　也就是说，殷朝歌是死定了。
　　“那人这回是死定了，王爷还想什么呢？”莲儿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伊王的身后。
　　伊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大骂道：“都是你这个贱人！看老子不杀了你！”
　　“王爷这是怎么了？”
　　所有的人都这样想，但谁都没想明白。
　　能除掉一个心腹之患，应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嘛，但伊王显然不高兴。
　　他丢了魂似地呆呆站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嘴里喃喃地也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终于，伊王的脸色恢复正常了，轻轻拍了拍在一旁伤心落泪、低声抽泣的莲儿，举步往正殿走去。
　　正殿当然是王爷处理公事的地方。
　　伊王现在就是要去处理“公事”了。
　　刚进门，他就发出了第一道命令：“通知河南府指挥使司冯将军，调集人马，严守城门，全城搜捕，捉拿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