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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夺船逃命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这个沈瑞林他急得不住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时间竟答不出话来。那巧姑还不住地扯着他衣裳,连着招呼爹爹,沈瑞林急地说道:“巧姑,你还不是要我命么!”恽青姑听到巧姑这番话,真是意想不到,一个乡下女儿,她竟有这么大胆量,这么大见识,可是她这个爹爹,实在是优柔寡断的老实头。青姑此时自己活动一下,身上的伤够重的,疼得一阵阵出汗,自己若想脱身逃走,恐怕未必有这种力量。并且这巧姑的情形,令人可感,这种人不是出于她情愿,实不愿害她,遂忙招呼道:“沈妹妹,你不要叫老伯为难了,也情实这河西一带,全是恶霸势力所及之地,我落在他手中,算是命该如此。妹妹,你深明大义,只要你看得出邪正善恶来,就是我恽青姑死在他手中,你们往后要赶紧想法,脱离开这恶魔之手。妹妹,你长得这么份好容貌,在这种恶霸的势力下,将来怕逃不出他手去。你就是事情做不到,你这份心叫我至死不忘。我才敢说这种不好听的话,妹妹,你别逼迫老伯了。”

  这个沈瑞林,忽然被青姑这两句话,打动了心,自己今夜是亲眼看到,这万恶的范大兴暴打恽青姑之下,若不是有人前来招呼他,这个姑娘此时的情形,就不堪设想了,一个被获遭擒的姑娘,还不会任他凌虐,自己不禁跺脚说道:“巧姑,你起来,你的话很对,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已经六十岁的人了,还能活六十岁么?不过爹爹是个无能的人,你既打算做这件事,你可有个打算,只怕咱们不容易脱身逃出去吧。”巧姑此时忙地站了起来,向沈瑞林道:“爹爹,这件事要做,可得别迟疑,赶紧下手。你好歹是这铁牛湾的庄头,咱们这里贴近七星塘一带,有不少的船只,你只要设法弄到一只船,咱们就可逃出去了。”沈瑞林哼了一声道:“事情可不大容易。好姑娘,我这条老命不要了。不错,早晚在这里住下去,没有好,等着那万恶的范大兴,再到这里来,我老头子也没法子活下去,他那种禽兽的行为,什么伤天害理的手段全有,逃不出去,咱们干脆,投河一死,我绝不再吃大兴庄的这碗饭了。”此时青姑见他父女二人的情形,是甘心就死,也是因为自己的事,逼得他父女二人,不这么办不成了。恽青姑此时精神一振,何尝不愿意死里逃生,再图设法复仇?向巧姑道:“妹妹,我知道你是真心想救我这条命,你把我绑绳松开,我活动活动手脚试试看。”沈瑞林忙着拦着道:“你们先等一等,无论如何,家中这两个长工,我实在不大放心,我得想法子先把他打发走。”巧姑道:“爹爹,你只管给我这恽姐姐松绑绳,我去打发他们,你脸上的神色不对,容易给他们看出来。”这个沈瑞林点点头,巧姑赶紧去到前面,打发两名长工,到铁牛湾的河口一带,察看今夜的水势如何,告诉他们所有铁牛湾护堤的弟兄,今夜奉范庄主之命,不论是谁,也不准换班歇息,天亮时,才准分班撤下来,庄主那里传来的信息很紧,连不能出来的沈庄头,今夜全得到堤上。巧姑把这两个长工全打发出去,往这铁牛湾的小村庄中张望了一下,冷清清静悄悄,只有靠河堤那边,不住地发出零乱的声音,往河堤一带,不时地还有灯光移动。巧姑赶紧把门关好,撤身回来。沈瑞林此时把恽青姑的绑绳已经解开,正在活动着手脚。青姑此时真是强自挣扎,胳膊腿稍一动作,痛彻肺腑,可是在这种虎口脱身之下,咬牙忍受,试了试,还可以走。

  巧姑此时已经来到屋中,恽青姑竟自扑到巧姑近前,往她面前一跪,叩头说道:“妹妹,你不能这么不计一家人的危险,想救我这条命,这真是再造之恩。你只管放心,只要我能脱身逃出了这大兴庄一带,伯父伯母的生养死葬,我恽青姑绝不能含糊了。伯母现在后面,还有何人?”巧姑道:“家中没有别人了,我爹娘只生我一人。”青姑此时把左腿的裤管解开,把里面那支匕首撤出来,向巧姑道:“妹妹,现在是千钧一发之时,你要赶紧把伯母请出来一同走。我们离铁牛湾可顾不得许多,要扰乱他一下,必须要放起一把火来,不管那万恶的范大兴,在大兴庄不在,这里只要火起,他还不甘心我,必要拼命地救火抢人,用这把火把他请到铁牛湾这里,我们反倒容易脱身。”巧姑点点头道:“可惜姐姐,你有一身本领,现在受伤;我空有胆量,是笨手笨脚。”青姑道:“妹妹,你这就很难得了,也是我命不该绝,竟会遇上你这么个有胆量有见识的妹妹。你快快去,身上带的越轻便越好,告诉伯母,无须舍不得这点家业,只要把这场事闯过去,我家中尚有数十亩薄田,也是够我们几口人吃的了,何况我们还能投奔关外我表叔家中!妹妹,你赶快去。”恽青姑说着话,不住用眼角看着这位沈庄头。他口中虽说着下了决心,破出老命不要的话,但是现在依然是眉峰紧锁。这父女二人,竟会这么不同!巧姑此时看出爹爹有些迟疑,她生怕变了卦,赶紧地招呼着:“爹爹,你别怔着,咱们离开这里时,要立刻地放一把火,你趁这时把马棚里所存的干草,全搬到过道内,我们最后也把门口点着,免得有人扑救。只要我们行迹不被他们发觉,还许疑心我们全烧死在这里了。”这沈庄头答应着赶紧出去。

  青姑趁这时在屋中赶紧活动一下,自己觉得此时力气也壮些,疼痛也减些,把身上衣服略微整理一下,来到院中,见那沈庄头真个把柴草全堆到大门附近。巧姑已从后面领着一个老妇人,提着一个包裹,从里面走出来,口中还不住说着:“妈,你不要害怕,你不是最疼你的女儿么?我们若不逃出去,女儿也得落在恶霸的手中,爹娘也休想活下去。妈,你把胆量放大些,死里逃生,活了算咱一家人的便宜,死了也落个干净。”青姑赶忙向前招呼伯母。这个老妇人,惊慌失色地问:“你是谁?”巧姑道:“妈,你不用问了,反正全是苦命人,一块逃出去。”更向恽青姑道:“恽姐姐,现在可没有说话的时候,少叙话,逃了性命,有什么话不好讲?”青姑此时真是感激得落泪,知道这个巧姑是完全把她的妈骗出来,说她自身将遭劫难,只是恐怕她妈不肯走;自己也知道在这种时候,最难办的是这种人,现在还不知道准走得脱走不脱,只有依照着巧姑的话,不向这老妇人多说什么。青姑此时再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更为的叫沈庄头夫妇壮壮胆量,好在这种庄乡的房屋极矮,青姑说了声:“我先看看街上有人没人。”往下一矮身,脚底下用力一点,腾身而起,蹿上屋顶,吓得这位老妇人呀了一声,往后倒退。那个巧姑,还想不到恽青姑会有这种本领,惊喜交加,这一来她胆量更壮了三分。沈瑞林也把柴草堆好,也看到这个浑身带伤的恽姑娘,竟自有这么好的功夫,惊喜得怔在那。巧姑赶紧把包裹递过来道:“爹爹,你背在身上,这是咱们一点要紧的东西。”

  那沈瑞林是十分痛心地把包裹接过来,本来他在这里住了多年,辛辛苦苦立起这个家来,一旦间抛下一走,实有些舍不得,但是老夫妇二人,只有这么个爱女,女儿的性情素所深知,她是说了就做,比平常男人有决断,只好是忍痛把包裹背在身上。此时青姑已从房头下来,可是青姑此时也真够咬牙忍受的,只这么一动作,疼得浑身冒汗,自己暗地拭了拭泪,现在最好的是遇到这个意外救星,把自己放开,至于逃得活命,实在是有些妄想,青姑也是丝毫把握没有。这么勉强地挣扎,若是遇到范大兴等,或是他一般党羽,自己依然是不能,绝不能动手了,最后的盼望,就是这把锋利匕首握在掌中,随时可以自杀毙命,临咽这口气,总落个清白之身,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爹娘,此时赶紧走到巧姑面前,低声说道:“街上十分冷清,河边一带可乱得厉害,听着乱处的情形,好像是出了事。”巧姑道:“咱们赶紧走,从哪里下手放火?我去动手。”青姑忙地拉住巧姑道:“妹妹,你不用管了,你没有这种胆子,连我也不是杀人放火的人,一来我有一身功夫,再说我爹爹的尸身尚躺在家中,我没有怕的事了。你们门外等候,我可以从房上翻出去,火点起来,害不了街邻们,这种时候,谁还敢睡?你照顾这伯父伯母快些出去。”巧姑答应了声,架着自己的母亲,催促着父亲,走向大门外。青姑更探着身子,告诉巧姑,提防着两个长工回来撞上,躲避着点,青姑跟着把大门关闭,翻身再奔里面。

  到了二道门里,见上房门口和厢房门口,堆着许多引火之物,知道这是沈瑞林办的,赶紧闯进上房堂屋中,把油灯取出来,这种容易燃烧的东西,立刻间把正房门口的火全点起。青姑更抓了一把引火之物,赶到前面过道里,把那堆干草完全引着了,趁势抓了带火的干草,把倒座的门窗也全点着,后院的烟火,已然把三面的房屋全引着了。青姑赶紧翻上房头,好在这时铁牛湾村内毫无动静,飘身落在大门外,招呼着巧姑,折转回来,从铁牛湾的后街口绕过来,仗着青姑已然到过这一带,方向容易辨别,巧姑扶着她母亲,一路紧走。那沈瑞林走出村口,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住宅,烟火已然过了房,更听得邻居人家有人在喊着,沈庄头不住地用衣袖拭泪。青姑忙地说道:“沈老伯,快着点走吧,我们好歹得躲避开村庄附近。老伯,我们现在是生死的关头,一切事情老人家看开些,我不会叫你落在空地上。”沈瑞林到此时也叫无奈,家宅火起,事已造成,后悔也没用了,现在只有想法子能逃出河西,那才是一家人死里逃生的时候,一路紧走够奔七星塘附近。

  到了七星塘边上,仗着到处是庄稼地,前文已经说过,庄稼全没下来,青姑招呼着巧姑道:“你守住伯母别动。”更向沈瑞林道:“老伯,你想一想,哪里有船好找?”沈瑞林道:“姑娘,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船全开出去没有,好在我一家人全想开了,这是我们死的关头到了,恽姑娘,就是找到船,这么大水走得了么?”

  恽姑娘咬牙切齿道:“老伯,走得了走不了,也得试试看,难道就这么先行投河寻死不成?好歹也挣扎一下。”沈瑞林答了声:“好,就这么办!”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七星塘口一带,呛啷啷一片锣声,响得紧急异常,更有一片喊声,这里可听不出喊的是什么来,这个半圆的河堤一带,许多的灯笼火把,顺着堤边飞跑,更有人往这边跑着,不住地高喊:“船头高老大,快着点叫弟兄们,把船全放出来,河东可有人闯过来了。”青姑抓住了沈瑞林的胳膊,说声:“老伯,你总是男人,咱们现在死活可拴在一条线上。你听,这可正是我们逃命的时候,快着点走。”沈瑞林也听出喊声,惊呼道:“姑娘,我们可要快些,河东只要闯过来,一定是扒堤埝放水了。”这老头子,到此时也知道生死不过一刹之间,他也拼着命地和青姑手拉手地如飞跑到七星塘的水湾子边上。这时有十几只船,已经冲出去,青姑忙招呼:“老伯,你别出声,矮着点身子。”说话间,青姑拉着沈瑞林,顺着堤岸紧跑,这时竟看到一只船从里边荡出来,这只船很小,是平常的划子船,前后只有两人,青姑把身形隐在沈瑞林的身后,低声说:“老伯,你快喊,把这只船无论如何招呼住了,叫他往边上贴。”沈瑞林惊慌失色地道:“他们不肯听我的话,怎么办?”青姑此时真是又急又恨,这个人真是废物了,忙低声道:“你不会假传圣旨么?”一句话才提醒了沈庄头,沈瑞林这时才鼓了鼓勇气,高声招呼道:“喂,船上的是谁?快把船靠过来,我是铁牛湾的沈瑞林,范庄主有令,哥们快着点,可别误事,要命!”船上的人果然答应着道;“你是沈庄头?咱们庄主在哪儿?到了没有?”他们说话间,船头已经往岸边摇过来。

  青姑推着沈瑞林,从这堤上顺着土坡往下走,沈瑞林吓得竟自不敢往前再迈步了,好在水面高,这只船离着堤边还有五六尺,青姑低声向沈瑞林招呼:“别动。”一纵身蹿上船头,这一个猛劲,船头上这名壮汉,正拿着一根篙竿子往堤边上摆船,青姑突然地往船头上一落,这壮汉喊了声:“谁?”可是话并没喊出,青姑已然用力往这壮汉的身上一推,扑通一声,倒翻下船去。因为后艄的水手,看到船头上黑影恍惚,人已落水,他往起一长身,口中在问着:“这是谁?”青姑此时说了声:“要命鬼。”脚蹬着舱板,腾腾地已经到了船尾,匕首刀向这水手的面门上一恍,这时水手往后一闪身,哎呀一声,他是吓得喊出来,青姑没有用刀扎他,趁势一抬腿,把这个水手也踹了下去。此时附近并没有船只,也没有村民,青姑赶忙招呼:“沈老伯,快着招呼巧姑,娘两个上船。”青姑此时把匕首刀插在衣带上。那巧姑早已暗地察看着堤边的情形,听得喊声,已经赶紧答应着,架着母亲到了堤边。青姑把这只船掳住,沈瑞林也在招呼着这娘两个上船。可怜这位老妇人,简直吓得几乎瘫痪,浑身发抖,哪还迈得开步?巧姑母女同心,虽是着急,也只有破死命的,半抱半架地把母亲架到船边,沈瑞林更帮着把老妻拉上船来。青姑赶紧地跳到船后艄,自己伸手把木桨抄起。此时巧姑却向沈瑞林招呼道:“爹爹,咱们死活可在这一时了,你也能弄船,还不拼一下子,等什么?”巧姑说话间,跳到后艄,知道青姑浑身带伤,力气不足,忙地说道:“姐姐,我大约也摇得动,咱两个人来。”说话间,两人每人一支木桨,在船后拨动。沈瑞林这时在船头这边,也抄起一支木桨来,尽力地摇着,可是回头不住地招呼着道:“姑娘你看,七星塘口一带,这么乱,人声呐喊,灯火很多,我们往外闯可太险了。”巧姑道:“爹爹,我们趁着这边的水势不急,是死水,把船往对面荡,贴近了水塘的南边,那里黑暗,可以冲出河口。”这沈瑞林看到这种情形,也只有这么办了,现在一家人的性命,全交与这条船上,拼命地摇着木桨,径自穿过七星塘。这段极宽的水塘面,刚贴近了南边的堤埝,只听得塘口一带,暴喊声起,一片呼叫的声音,这种声音真是震动天地,沈瑞林惊呼道:“这是怎么回事?哎呀,不好,你们听,水声怎么这么快?”话没落声,船已不能前进,跟着一片哭喊叫骂之声,立刻眼前这片水塘,波涛汹涌,倒灌进来,这只船不止于不能前进,反往后退下来,幸而青姑这只船是贴近了水塘的南边,这种水势是偏着正北一带的力量大,船在往后倒退着。青姑不禁眼中落泪,向巧姑招呼道:“这种情形看起来是堤埝决口,河西全这样,河东一带更完了。”说话间,这只船被水冲得往后退出几十丈来,只这刹那间,水长起有三四尺,跟着听得水塘里边,靠正西,像弓背形的那片堤埝,轰隆一声,也被水冲塌,这大水一直地往七星塘一带灌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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