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淫徒肆暴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范大兴从房头上扑下来，手下的党羽们在招呼着：“庄主，人已经擒住了。”范大兴形如凶神一般，扑到近前，一把把青姑包头跟头发抓住，说声：“你这小娼妇，好大的胆量，敢入大兴庄，镖伤我娄老师，我把你刮了。”这时更有几个匪徒，全把火把引着围过来。房头上伏守的人，其实并不是什么有本领的人物，不过一般亡命徒，连高来高去的本领全没有，扑通扑通的一阵乱响，全转到一片矮墙头跳下来。青姑到此时，厉声向范大兴喝骂道：“范大兴，你姑娘落在你手中，死后做厉鬼也不会饶你！姓范的，我们爷俩落在你手中，这算命里该当，给你姑娘个痛快吧。”青姑虽则被他抓住头发，尚自努力地一挣扎，把脸仰起，把脖项一伸，往范大兴举着的刀口上凑。这个范大兴在这支火把环照之下，青姑把脸这一仰起来，又是被他抓着，离得很近。这青姑生得妩媚中带着一股子英气，在一个乡下，像这样的面貌，就很少见。这范大兴更是横行不法好色之徒，他那种凶神附体的情形，本是赶到了，青姑就得废命，此时青姑这一张俏脸，呈现在他面前，这小子竟起了淫心。他左手依旧不松开，用力向青姑的面门上一恍，青姑一闭眼，这恶徒竟自哈哈一笑道：“姑娘，你已经落在你范大爷的手中，尚敢这么卖狂，你不怕死，你会卖命，你想得那么容易。刀下去把你了账，没有那么便宜，我得先看看我娄老师伤势如何，等着范大爷一刀一刀地割你。我可告诉你，你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我先赏你三刀，叫你死不了活受；顺情顺理，范大爷叫你死个痛快。”
青姑此时二目圆睁，厉声说道：“范大兴，我们父女和你何冤何仇？你竟这么无法无天，形同盗匪。你姑娘此来是报仇，更为这一带除你这个恶霸，落在你手中，你不赶紧杀我等什么？”范大兴此时把手一松，哈哈一笑道：“姑娘，说痛快话，你们来了多少人？”青姑道：“你姑娘一人就要了你的命，还用得着别人么？姓范的，你也是出了名的土豪恶霸，你要自认为是一个独霸一方的匪棍，你可要做人事，现在想对付你，只有我父女二人，河东所有各村庄，全是老实头乡下人。范大兴，你若欺天灭理再对付他们，你可真不如禽兽了。”范大兴把手一松，哈哈一笑道：“我也用不着再问你，河东这几个村庄出头露脸的人物，你范大爷早查明了，范大爷自会打发他们。”说到这，他回身向旁站立的匪党们，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这大兴庄一带，全是你范大爷势力之地，她只要敢随便地喊叫挣扎，只管用刀剁她，留她一口气在就成。把她推出去。”
青姑此时身落强徒之手，还有什么力量挣扎？被这匪徒们抓住，推着往前走，更听得范大兴在喝令一般匪党：“点亮子，搜索全庄，看看还有奸细们潜伏没有？你们照着我的话去办！我看看娄老师的伤势，跟着就到。”匪党们把青姑推得出了这一段跨院，跟随的匪徒们，立时把火把撤去，可是防卫得越发严。三口刀，一支花枪，刀枪尖子全紧挨着青姑，从这两边，一连走过两道跨院，向东转过来，眼中已然看到，已经到了庄口附近的这片大敞院中。这般匪党径自把青姑推到了一辆轿车前，两人用力猛往起把青姑一搭，掷进车中，青姑到此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倒绑着二臂，想寻死全不成了。把自己抛到轿车里，更不知他们是何用意，自己知道此时辱骂喊叫，这群亡命徒，什么事不敢做？恐怕自己不过是多受些凌辱，耳中更听得马蹄声响，有人牵过一匹牲口来，很快地把这辆车驾好，车帘更放下来，匪徒们跨坐在车两旁，还有跟着车走的，这辆轿车竟自一直地冲出庄院，这群匪党，全在互相低声说笑，他们在说什么，青姑也不明白。这辆车，似乎走了没有多远，很短的时候，车辆竟自停住，立刻听得一片开门的声音，匪党们立刻把车帘往起一撩，说声：“姑娘，你好大的福气，范大爷竟怕委屈了你，把你送到这个好地方，老老实实地待着，有你的好处。下来吧！”竟把青姑从车里拖出来。青姑再往车外一探身出来，猛力地挣扎，往轿框子上撞去，可是这壮汉们似乎早已提防到，力量又大，用力往外一带，竟把青姑抡下车来，口中在骂着：“不识抬举的东西，我们若不是怕范大兴吃醋，先给你这小娼妇一顿乐子。”青姑一挺身，厉声呵斥：“匪棍们，你敢侮辱你姑娘？”用足了力气，向这匪棍身上撞去，砰地一下，竟撞在他的胸口上，这匪徒哎呀一声，身躯往后一晃，仗着轿车子把他挡住。这一下把他撞得很重，他往起一挺身，一边哎呀着，一边说道：“好小娘们，我宰了你。”抡起刀来，用刀背向青姑肩头上便砸。这时旁边有一个壮汉，一把把这人的腕子托住，却大声说道：“崔四，你真是寻死！你这一刀若是把她砸坏了，庄主回头来了，你替她！你躲开吧。”用力一推，把这个壮汉推开。青姑此时已经气得要发昏，他们说的话也没听清楚。此时门里出来一共三个人，两个庄稼汉子，全提着灯笼，灯笼上全有红字，是铁牛湾，后面一个有年岁的人，年纪也就是六旬以下，生得很健壮，赤红的一张脸，唇上留着黑髭，穿着一身短衫裤，来到近前，忙地招呼：“崔头、李头，这是怎么回事？”内中一个凑到这老者近前，附耳低声说了一阵，这老者竟自倒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把头低下，倒背着手，不言不语。这时那个姓李的壮汉却又说：“我说沈庄头，你愿意看，到里边慢慢地去看。我说的话，你听明白没有？咱们全是挺好的交情，事情得严密些，你尽自在这里怔着，你是打算怎么样？我们原车拉回？沈庄头，就这么办了。”
这时这个老者，连着哦了两声，立刻换起一副笑脸道：“李头，你别误会，我可没有那些闲心看她，我是在想把这个姑娘放在哪里好。”此时另外两名壮汉尚在抓住青姑的肩头，恐怕她挣扎。青姑虽则把那个姓崔的撞倒，但是她自己因为力量用得猛了，头也发昏，此时昏昏沉沉地抬不起头来。这个出来答话的，正是这铁牛湾的庄头，也就是范大兴手下的佃户。铁牛湾这一个庄子，所有的农民，全归这老头子沈瑞林领带，此时忽然送来这么个姑娘，并且一到门口就险些出了事，这沈瑞林绝不是低着头来看青姑，这简直是给他送来的杀身大祸。此时这个说软硬话的，非常的刻薄，沈瑞林哪里惹得起他？这崔四、李三全是大兴庄的打手，沈瑞林赶忙地赔着笑脸，说道：“赶紧地把她架到里面去。”那李三哼了一声，很带着不高兴，这两名壮汉把青姑架起，由沈佃户家中的长工，用灯笼引领着，来到里面。这沈瑞林家中，可没有什么客屋大厅，房屋不过比较着一般农户们整齐些，房屋不多，院子倒是很宽大，只是一座四合房，前面用一段屏门隔开，三间南房作为接待客人之处，后面就是他家眷住着，两名长工在过道里一间小房内住。此时沈瑞林招呼着家中的长工，赶紧把前面的门开了，把里面的油灯点起。两名壮汉立刻把青姑推进屋中，把青姑按着坐到迎面的椅子上。那恶奴李三，却把沈瑞林招呼着到了门外，低声说道：“沈庄头，现在大兴庄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到现在事情可没见出下落来，这个家伙她是一个年轻姑娘，手底下十分辣。她暗入庄主家中，安心是要刺杀庄主，幸而被那位娄老师发觉得早。可是动手之下，娄老师那么大本领，竟遭到暗算，大约娄老师非落成残废不可了，只有一只右眼，又被她打瞎。庄主原本是想把她宰了，替娄老师报仇，哪知道他忽然变了心，似乎看中了这家伙，安心把她收房。可是此时尚在动着手，对付河东的各村庄，并且还得提防着有别的羽党，暗入河西来扰乱。庄主所以悄悄地把这个姑娘送到你这里，来的时候又十分严密！这铁牛湾又不为人注意，把她放到这里，庄主也好放手地搜索敌人。好在这个姑娘已经上着绑绳，你这里也有长工，随时也可以召集本庄的人，并且庄主少时也许来，还要问她的口供，你要好好地照顾着，跑，她是跑不了，千万地提防着，别叫她寻了自尽。我们还得赶紧回去，往河东去的人，已经全出发了，这里情形是很紧，你们这里被派的人，可全到了河口一带，千万可别稍微地松懈，谁的地界上出了毛病，你想范庄主能容不能容？现在大家只求无过，不求有功。沈庄头，咱们是这么有交情，我这么详细告诉你，若遇到旁人，我才犯不上废这个话呢。”这李三向庄头沈瑞林说完这番话，立刻招呼着屋中的两名壮汉道：“人交给沈庄头，不用管了，我们赶紧走，庄主那里还等着我们呢。”这个庄头沈瑞林，一句话不答。只听他一个人说，自己真是忧急万分，这种事，无故地放在自己身上，这范大兴大约是死催鬼，怎的他又想起做这种不是人的事来？这是什么时候？他还有这种闲心！这两天大兴庄一带，情形十分不好，风言风语。河东一带，已经预备十几个村庄联合起来要斗一斗姓范的，他有钱有势，人家有穷命，这么大水还不知道怎样结果，东西两岸又引起这场大是非来，今夜他要霸占这个姑娘，还不是成心找事么？自己真是倒运，挂着一个空头的庄头名衔，任什么权柄也没有，照样地和长工们一样，被他呼来喝去，由着他调动，怎的竟想到把这件事照顾到我家中？这沈瑞林是一片心思。李三所说的话，他虽是哼唔地答应着，简直是没听清，这恶奴呼应着来人一同往外走，沈瑞林嗐了声，只得招呼自己长工，赶紧看着屋中那个女子，他跟着把这恶奴们送到门外，李三尚回头嘱咐着：“沈庄头，我的话，你可别当儿戏，千万你可要小心着一点。”沈瑞林只好答应着，那个崔四口中还不住地骂着，连车辆带人是蜂拥而去。
这沈瑞林把大门关好，转身回来，走进道座内，进了门，见两名长工站在那个姑娘左右。此时青姑倚在椅子背上，脑袋歪着，精神还不清楚。此时青姑紧守着油灯，灯光正照在她脸上。这个庄头沈瑞林站在门口，仔细地往青姑的脸上一看，青姑此时虽则满面灰尘，但是依然掩不住她那秀丽的容貌。
这个沈瑞林怔柯柯望了半晌，自己不禁摇了摇头，他此时好生难过。其实对于青姑，素不相识，连姓名全不知道，可是青姑这种面貌，自和自己的女儿巧姑羞不多，这沈瑞林他虽则在范大兴手下当佃户，当庄头，可是他是一个善良人，只知道终年操作。现在虽则有几十亩地，用不着再拿租，可是他依然是忘不了自己的出身，仍然是每天到田地里操作着，谋一家人的衣食温饱。自己的女儿巧姑已经十七岁，平时个人在这种地方，倚靠在范大兴的手下，无可奈何。可是他们这般人品行不端，所以沈瑞林十分谨慎，轻易不肯叫女儿出去，只叫她在家中帮着母亲纺线织布，给自己家中和长工们煮饭烧菜，好避免是非。不过女儿的终身，是个人的一块大病，附近一带全是范大兴势力所及之处，不是和他一鼻孔出气的强梁霸道，就是终年在愁苦中生活的一般贫户，脑满肠肥，趾高气扬，全是大兴庄得意的人物，这般人沈瑞林实看不上眼，哪敢把女儿嫁给他们，断送她一生。今夜无故地，范大兴把这个姑娘送到自己家中，更听那恶奴李三说出范大兴的心意，尤其叫沈瑞林愤怒。自己只是在他势力下讨生活，除了低头忍受之外，别无他法，只是肚子已经要气破，此时看到这个姑娘，面貌颇像女儿，越发地叫这沈庄头惊心了。
沈瑞林这时往前走了两步，青姑忽然醒转，往起一抬头，睁眼看着的两名长工，忙地叱着道：“你可不许乱动。”青姑此时精神才恢复，抬起头来，往两旁看了看这两个长工，再看见面前不远站定这个老头子，青姑哼了声道：“我还活着，我没死，你们趁早滚开，做什么威吓我。范大兴那个万恶的禽兽在哪里？把我送到这里是何用意？”沈瑞林往前凑了一步，和缓着声音说道：“姑娘，你不要和我们这么恶言恶语，我们和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连我们全不知怎么回事，范庄主把你送到这里，交给我看管。姑娘，你放明白些，你只要没有别的举动，我姓沈的绝不敢和你为冤结仇，我也是生儿养女的人，在这里吃这碗饭是万般无奈。你一个姑娘人家，究竟为什么来到这里，被获遭擒？”
恽青姑冷笑一声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装这种假慈悲，你们这河西一带简直是没有好人，全是范大兴一流，可惜我人单势孤，力量太弱，我恨不得把你们这群作恶的东西，斩尽杀绝，免得给人世上留祸害。我是恽家庄的恽庄主之女，你青姑娘来明去白，我们至死也对得起乡里的一般人，你姑娘虽则是为报父仇而来，可是终归是为我河东十余村而死，死得光明正大。你们趁早避远些，少在我面前弄这种虚情假意，有胆量拿刀把你姑娘一刀了结，姓恽的女儿绝不皱一皱眉头。”这个沈瑞林往后倒退了一步，嗐了一声道：“姑娘，任凭你骂吧，我现在也无须向你分辩，我说我是好人又有什么用？眼见你落在恶霸手中无力救你，姑娘，咱们把话交代明白，听不听由你，我姓沈的在他势力之下，只有低头忍受，别无办法。姑娘，你若是在这时有别的举动，我沈瑞林可担不了，讲不起，只好和你为难了。冤有头，债有主，范庄主大约不久就会前来，你和他谁死谁活，我是个庄稼汉子，绝不多管。姑娘，他们把你送到这里，我姓沈的可绝没动你一个手指头，准对得起你吧？”
青姑哼了一声，自己也因为看到这两个长工，和这个老头子，全没有恶意，说话也十分庄重，自己也不好再过分地骂他们，遂向沈瑞林道：“那么范大兴那个禽兽，把我搁在这，他打算怎么样？”沈瑞林道：“我不知道他是何心意。”刚说到这，风门那错开一线，有人在招呼：“爸爸。”沈瑞林哼了一声，斜着身子向外呵斥道：“巧姑，你在这里看什么？快进去，这里的事不许你管，不许你看。范庄主还要来呢，走，快到后面去。”刚说到这，一个长工说道：“庄头你听，外面脚步声很疾，别是庄主来了吧？”沈瑞林的面色一变，跟着大门那里叭叭的一阵响，有人在叫门，沈瑞林向他们说声：“你们不用管，我出去看看是谁。”这沈瑞林赶紧转身推门出来，更低声在呵斥着：“你还不进去？难道不知道他们不办好事么？”只听一个女子的口音道：“爹，这是咱的家，凭什么！”这个沈瑞林很着急地跺着脚道：“糊涂丫头，外面的命全是人家的，管得了么？”跟着门外又有人招呼着：“沈庄头开门。”沈瑞林连声答应着，紧跑到大门口，把大门开了。门外站着一堆人，两个带着火把，后面跟随个，正是庄主范大兴，另外还带着四个打手，各提着刀枪，他们似乎在走了很多的路，一个个吁吁地喘着，沈瑞林赶忙地招呼了声：“庄主，你来了。里面请吧。”范大兴却在喝问着：“那个姑娘怎么样？”沈瑞林道：“好好地在倒座里坐着，没有什么事。”范大兴哼了一声，带领着一般人全闯进门口，头里两名壮汉，用火把引着路，到了前面倒座门口，把风门拉开。范大兴此吋刀已交给身边的打手，却换了一条皮鞭子，走到屋中，跟进两名匪棍来。青姑看得清清楚楚，无奈两臂被绑得十分紧。眼中虽是看到不两立的仇人，只是无法施展，只有咬着牙，看着恶霸范大兴有什么举动。
青姑此时二目圆睁，厉声说道：“范大兴，我们父女和你何冤何仇？你竟这么无法无天，形同盗匪。你姑娘此来是报仇，更为这一带除你这个恶霸，落在你手中，你不赶紧杀我等什么？”范大兴此时把手一松，哈哈一笑道：“姑娘，说痛快话，你们来了多少人？”青姑道：“你姑娘一人就要了你的命，还用得着别人么？姓范的，你也是出了名的土豪恶霸，你要自认为是一个独霸一方的匪棍，你可要做人事，现在想对付你，只有我父女二人，河东所有各村庄，全是老实头乡下人。范大兴，你若欺天灭理再对付他们，你可真不如禽兽了。”范大兴把手一松，哈哈一笑道：“我也用不着再问你，河东这几个村庄出头露脸的人物，你范大爷早查明了，范大爷自会打发他们。”说到这，他回身向旁站立的匪党们，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这大兴庄一带，全是你范大爷势力之地，她只要敢随便地喊叫挣扎，只管用刀剁她，留她一口气在就成。把她推出去。”
青姑此时身落强徒之手，还有什么力量挣扎？被这匪徒们抓住，推着往前走，更听得范大兴在喝令一般匪党：“点亮子，搜索全庄，看看还有奸细们潜伏没有？你们照着我的话去办！我看看娄老师的伤势，跟着就到。”匪党们把青姑推得出了这一段跨院，跟随的匪徒们，立时把火把撤去，可是防卫得越发严。三口刀，一支花枪，刀枪尖子全紧挨着青姑，从这两边，一连走过两道跨院，向东转过来，眼中已然看到，已经到了庄口附近的这片大敞院中。这般匪党径自把青姑推到了一辆轿车前，两人用力猛往起把青姑一搭，掷进车中，青姑到此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倒绑着二臂，想寻死全不成了。把自己抛到轿车里，更不知他们是何用意，自己知道此时辱骂喊叫，这群亡命徒，什么事不敢做？恐怕自己不过是多受些凌辱，耳中更听得马蹄声响，有人牵过一匹牲口来，很快地把这辆车驾好，车帘更放下来，匪徒们跨坐在车两旁，还有跟着车走的，这辆轿车竟自一直地冲出庄院，这群匪党，全在互相低声说笑，他们在说什么，青姑也不明白。这辆车，似乎走了没有多远，很短的时候，车辆竟自停住，立刻听得一片开门的声音，匪党们立刻把车帘往起一撩，说声：“姑娘，你好大的福气，范大爷竟怕委屈了你，把你送到这个好地方，老老实实地待着，有你的好处。下来吧！”竟把青姑从车里拖出来。青姑再往车外一探身出来，猛力地挣扎，往轿框子上撞去，可是这壮汉们似乎早已提防到，力量又大，用力往外一带，竟把青姑抡下车来，口中在骂着：“不识抬举的东西，我们若不是怕范大兴吃醋，先给你这小娼妇一顿乐子。”青姑一挺身，厉声呵斥：“匪棍们，你敢侮辱你姑娘？”用足了力气，向这匪棍身上撞去，砰地一下，竟撞在他的胸口上，这匪徒哎呀一声，身躯往后一晃，仗着轿车子把他挡住。这一下把他撞得很重，他往起一挺身，一边哎呀着，一边说道：“好小娘们，我宰了你。”抡起刀来，用刀背向青姑肩头上便砸。这时旁边有一个壮汉，一把把这人的腕子托住，却大声说道：“崔四，你真是寻死！你这一刀若是把她砸坏了，庄主回头来了，你替她！你躲开吧。”用力一推，把这个壮汉推开。青姑此时已经气得要发昏，他们说的话也没听清楚。此时门里出来一共三个人，两个庄稼汉子，全提着灯笼，灯笼上全有红字，是铁牛湾，后面一个有年岁的人，年纪也就是六旬以下，生得很健壮，赤红的一张脸，唇上留着黑髭，穿着一身短衫裤，来到近前，忙地招呼：“崔头、李头，这是怎么回事？”内中一个凑到这老者近前，附耳低声说了一阵，这老者竟自倒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把头低下，倒背着手，不言不语。这时那个姓李的壮汉却又说：“我说沈庄头，你愿意看，到里边慢慢地去看。我说的话，你听明白没有？咱们全是挺好的交情，事情得严密些，你尽自在这里怔着，你是打算怎么样？我们原车拉回？沈庄头，就这么办了。”
这时这个老者，连着哦了两声，立刻换起一副笑脸道：“李头，你别误会，我可没有那些闲心看她，我是在想把这个姑娘放在哪里好。”此时另外两名壮汉尚在抓住青姑的肩头，恐怕她挣扎。青姑虽则把那个姓崔的撞倒，但是她自己因为力量用得猛了，头也发昏，此时昏昏沉沉地抬不起头来。这个出来答话的，正是这铁牛湾的庄头，也就是范大兴手下的佃户。铁牛湾这一个庄子，所有的农民，全归这老头子沈瑞林领带，此时忽然送来这么个姑娘，并且一到门口就险些出了事，这沈瑞林绝不是低着头来看青姑，这简直是给他送来的杀身大祸。此时这个说软硬话的，非常的刻薄，沈瑞林哪里惹得起他？这崔四、李三全是大兴庄的打手，沈瑞林赶忙地赔着笑脸，说道：“赶紧地把她架到里面去。”那李三哼了一声，很带着不高兴，这两名壮汉把青姑架起，由沈佃户家中的长工，用灯笼引领着，来到里面。这沈瑞林家中，可没有什么客屋大厅，房屋不过比较着一般农户们整齐些，房屋不多，院子倒是很宽大，只是一座四合房，前面用一段屏门隔开，三间南房作为接待客人之处，后面就是他家眷住着，两名长工在过道里一间小房内住。此时沈瑞林招呼着家中的长工，赶紧把前面的门开了，把里面的油灯点起。两名壮汉立刻把青姑推进屋中，把青姑按着坐到迎面的椅子上。那恶奴李三，却把沈瑞林招呼着到了门外，低声说道：“沈庄头，现在大兴庄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到现在事情可没见出下落来，这个家伙她是一个年轻姑娘，手底下十分辣。她暗入庄主家中，安心是要刺杀庄主，幸而被那位娄老师发觉得早。可是动手之下，娄老师那么大本领，竟遭到暗算，大约娄老师非落成残废不可了，只有一只右眼，又被她打瞎。庄主原本是想把她宰了，替娄老师报仇，哪知道他忽然变了心，似乎看中了这家伙，安心把她收房。可是此时尚在动着手，对付河东的各村庄，并且还得提防着有别的羽党，暗入河西来扰乱。庄主所以悄悄地把这个姑娘送到你这里，来的时候又十分严密！这铁牛湾又不为人注意，把她放到这里，庄主也好放手地搜索敌人。好在这个姑娘已经上着绑绳，你这里也有长工，随时也可以召集本庄的人，并且庄主少时也许来，还要问她的口供，你要好好地照顾着，跑，她是跑不了，千万地提防着，别叫她寻了自尽。我们还得赶紧回去，往河东去的人，已经全出发了，这里情形是很紧，你们这里被派的人，可全到了河口一带，千万可别稍微地松懈，谁的地界上出了毛病，你想范庄主能容不能容？现在大家只求无过，不求有功。沈庄头，咱们是这么有交情，我这么详细告诉你，若遇到旁人，我才犯不上废这个话呢。”这李三向庄头沈瑞林说完这番话，立刻招呼着屋中的两名壮汉道：“人交给沈庄头，不用管了，我们赶紧走，庄主那里还等着我们呢。”这个庄头沈瑞林，一句话不答。只听他一个人说，自己真是忧急万分，这种事，无故地放在自己身上，这范大兴大约是死催鬼，怎的他又想起做这种不是人的事来？这是什么时候？他还有这种闲心！这两天大兴庄一带，情形十分不好，风言风语。河东一带，已经预备十几个村庄联合起来要斗一斗姓范的，他有钱有势，人家有穷命，这么大水还不知道怎样结果，东西两岸又引起这场大是非来，今夜他要霸占这个姑娘，还不是成心找事么？自己真是倒运，挂着一个空头的庄头名衔，任什么权柄也没有，照样地和长工们一样，被他呼来喝去，由着他调动，怎的竟想到把这件事照顾到我家中？这沈瑞林是一片心思。李三所说的话，他虽是哼唔地答应着，简直是没听清，这恶奴呼应着来人一同往外走，沈瑞林嗐了声，只得招呼自己长工，赶紧看着屋中那个女子，他跟着把这恶奴们送到门外，李三尚回头嘱咐着：“沈庄头，我的话，你可别当儿戏，千万你可要小心着一点。”沈瑞林只好答应着，那个崔四口中还不住地骂着，连车辆带人是蜂拥而去。
这沈瑞林把大门关好，转身回来，走进道座内，进了门，见两名长工站在那个姑娘左右。此时青姑倚在椅子背上，脑袋歪着，精神还不清楚。此时青姑紧守着油灯，灯光正照在她脸上。这个庄头沈瑞林站在门口，仔细地往青姑的脸上一看，青姑此时虽则满面灰尘，但是依然掩不住她那秀丽的容貌。
这个沈瑞林怔柯柯望了半晌，自己不禁摇了摇头，他此时好生难过。其实对于青姑，素不相识，连姓名全不知道，可是青姑这种面貌，自和自己的女儿巧姑羞不多，这沈瑞林他虽则在范大兴手下当佃户，当庄头，可是他是一个善良人，只知道终年操作。现在虽则有几十亩地，用不着再拿租，可是他依然是忘不了自己的出身，仍然是每天到田地里操作着，谋一家人的衣食温饱。自己的女儿巧姑已经十七岁，平时个人在这种地方，倚靠在范大兴的手下，无可奈何。可是他们这般人品行不端，所以沈瑞林十分谨慎，轻易不肯叫女儿出去，只叫她在家中帮着母亲纺线织布，给自己家中和长工们煮饭烧菜，好避免是非。不过女儿的终身，是个人的一块大病，附近一带全是范大兴势力所及之处，不是和他一鼻孔出气的强梁霸道，就是终年在愁苦中生活的一般贫户，脑满肠肥，趾高气扬，全是大兴庄得意的人物，这般人沈瑞林实看不上眼，哪敢把女儿嫁给他们，断送她一生。今夜无故地，范大兴把这个姑娘送到自己家中，更听那恶奴李三说出范大兴的心意，尤其叫沈瑞林愤怒。自己只是在他势力下讨生活，除了低头忍受之外，别无他法，只是肚子已经要气破，此时看到这个姑娘，面貌颇像女儿，越发地叫这沈庄头惊心了。
沈瑞林这时往前走了两步，青姑忽然醒转，往起一抬头，睁眼看着的两名长工，忙地叱着道：“你可不许乱动。”青姑此时精神才恢复，抬起头来，往两旁看了看这两个长工，再看见面前不远站定这个老头子，青姑哼了声道：“我还活着，我没死，你们趁早滚开，做什么威吓我。范大兴那个万恶的禽兽在哪里？把我送到这里是何用意？”沈瑞林往前凑了一步，和缓着声音说道：“姑娘，你不要和我们这么恶言恶语，我们和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连我们全不知怎么回事，范庄主把你送到这里，交给我看管。姑娘，你放明白些，你只要没有别的举动，我姓沈的绝不敢和你为冤结仇，我也是生儿养女的人，在这里吃这碗饭是万般无奈。你一个姑娘人家，究竟为什么来到这里，被获遭擒？”
恽青姑冷笑一声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装这种假慈悲，你们这河西一带简直是没有好人，全是范大兴一流，可惜我人单势孤，力量太弱，我恨不得把你们这群作恶的东西，斩尽杀绝，免得给人世上留祸害。我是恽家庄的恽庄主之女，你青姑娘来明去白，我们至死也对得起乡里的一般人，你姑娘虽则是为报父仇而来，可是终归是为我河东十余村而死，死得光明正大。你们趁早避远些，少在我面前弄这种虚情假意，有胆量拿刀把你姑娘一刀了结，姓恽的女儿绝不皱一皱眉头。”这个沈瑞林往后倒退了一步，嗐了一声道：“姑娘，任凭你骂吧，我现在也无须向你分辩，我说我是好人又有什么用？眼见你落在恶霸手中无力救你，姑娘，咱们把话交代明白，听不听由你，我姓沈的在他势力之下，只有低头忍受，别无办法。姑娘，你若是在这时有别的举动，我沈瑞林可担不了，讲不起，只好和你为难了。冤有头，债有主，范庄主大约不久就会前来，你和他谁死谁活，我是个庄稼汉子，绝不多管。姑娘，他们把你送到这里，我姓沈的可绝没动你一个手指头，准对得起你吧？”
青姑哼了一声，自己也因为看到这两个长工，和这个老头子，全没有恶意，说话也十分庄重，自己也不好再过分地骂他们，遂向沈瑞林道：“那么范大兴那个禽兽，把我搁在这，他打算怎么样？”沈瑞林道：“我不知道他是何心意。”刚说到这，风门那错开一线，有人在招呼：“爸爸。”沈瑞林哼了一声，斜着身子向外呵斥道：“巧姑，你在这里看什么？快进去，这里的事不许你管，不许你看。范庄主还要来呢，走，快到后面去。”刚说到这，一个长工说道：“庄头你听，外面脚步声很疾，别是庄主来了吧？”沈瑞林的面色一变，跟着大门那里叭叭的一阵响，有人在叫门，沈瑞林向他们说声：“你们不用管，我出去看看是谁。”这沈瑞林赶紧转身推门出来，更低声在呵斥着：“你还不进去？难道不知道他们不办好事么？”只听一个女子的口音道：“爹，这是咱的家，凭什么！”这个沈瑞林很着急地跺着脚道：“糊涂丫头，外面的命全是人家的，管得了么？”跟着门外又有人招呼着：“沈庄头开门。”沈瑞林连声答应着，紧跑到大门口，把大门开了。门外站着一堆人，两个带着火把，后面跟随个，正是庄主范大兴，另外还带着四个打手，各提着刀枪，他们似乎在走了很多的路，一个个吁吁地喘着，沈瑞林赶忙地招呼了声：“庄主，你来了。里面请吧。”范大兴却在喝问着：“那个姑娘怎么样？”沈瑞林道：“好好地在倒座里坐着，没有什么事。”范大兴哼了一声，带领着一般人全闯进门口，头里两名壮汉，用火把引着路，到了前面倒座门口，把风门拉开。范大兴此吋刀已交给身边的打手，却换了一条皮鞭子，走到屋中，跟进两名匪棍来。青姑看得清清楚楚，无奈两臂被绑得十分紧。眼中虽是看到不两立的仇人，只是无法施展，只有咬着牙，看着恶霸范大兴有什么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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