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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失风陷敌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此人也是一身轻打扮,可是他这种神情,简直是地痞一样,一身灰布短裤褂,下面打着花缠腿,脚下穿着一双靸鞋,鞋头上还挂着两缕线穗,在左腿的腿蓬上插着一把手叉子,匪气十足。走着路,凸着胸脯,扬扬得意,向里面走去。外面守卫庄门的四个壮汉,带出那种不服气的神色,望着他的背影,在低声骂着。青姑知道这定是恶奴一流。听到了他们口中所讲范大兴这就回来,自己来得这算凑巧,打量打量附近的形势,转奔东墙这边,从附近的民房上翻上了庄院的大墙,面前是极大的一片敞院,院里边还停着两辆轿车,隐隐地更听得马嘶之声。这个范大兴真够一个庄稼土财主的势派。青姑一飘身落在墙下,沿着墙边全有槐树,在树荫下隐住身躯,静静地等候。

  工夫不大,听得街上一片脚步之声,庄门口这里守卫的兄弟,更在低声说:“庄主来了。”跟着一片灯光闪动,一阵脚步之声,渐走渐近。转进庄门,两名提刀的壮汉,在头里走,后面有两个提着灯笼的引路。当中两人,青姑在暗影中一望,就知是范大兴和杀父的仇人娄瞎子。这范大兴挺胸凸肚,得意扬扬,一边走着一边和那个一只眼的娄瞎子在说着话,身后还跟随着五六名彪形大汉,全是身形粗壮,分明是范大兴手下所养的一般打手。青姑此时眼中冒火,若是此时闯过去动手,人多势众,自己未必得手,并且走在这种地方,他们必然有防备。青姑早已打算好了,此次为父亲报仇,为地方除恶霸,自己可称得起是孤掌难鸣,但是也要干一下子了。事情的成败绝不放在心头,不过对付他们不择手段,要尽量地下毒手,明攻暗算,看事做事。刹那间,这一拨人已经向里走去。青姑容他们走得略远些,贴着墙边,暗中跟缀过来。这般人一直地够奔迎面一座二道门,进了二道门后,迎面就是一座客屋。范大兴和那娄瞎子,还有两名壮汉全走进去。其余的人,有的退回来,有的从这座客屋旁,向别的院中散去。

  此时客屋前十分清静,青姑略微张望一下,纵身蹿向厅房前,自己先看好了伏身之处,进退之地。因为这种地方四通八达,时时得提防着有人过来,在门边静静听屋中的情形。青姑的打算,只要是这两人一分开,即行动手。这两个全是劲敌,范大兴虽则练的是硬功,手底下可也不软弱。这娄瞎子,虽则没和他会过,听到父亲受伤的情形,此人实是一个江湖中能手。两人合在一处,自己对付他们,恐怕非毁在他们手中不可。伏身在门边,从风门旁的门缝中只可以望到屋中的迎面,此时听到那范大兴粗声暴气地说道:“师父,往后你无须再和这般人客气了,没有姓范的,他们只好讨饭去,丰衣足食养活老婆孩子,还不是徒弟成全他们么?咱们既把他们喂饱了,任什么事,和他们没有商量,给他们一句话,算赏他们脸。师父,这次你这么捧我,叫我仍然在大兴庄立足,往后的天下,就是咱爷两个的。这些个村庄,全是咱们手下的佃户,我已经和他们交代过,往后的事,娄老师和我是一样做得了主。这次我也打算好了,慈悲生后患的事,绝不再那么干了,只要听到了确实的信息,有师父你挡在头里,咱们非把它办成了不可。还是那句话,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瞒得了别人,瞒不了师父,徒弟也是一个穷光蛋出身,弄到现在,全像白拾来的一样。咱们爷们有什么不敢干?早晚这一带,还能数到别人么?全是咱们爷两个的天下了。师父,你哪也不用去了,这儿准比城里好。去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这群小子们只要误了事,回头我非把他们腿敲折了不可。”

  这时忽听得那娄瞎子却在正颜厉色地向那范大兴道:“大兴,你沉住了气。固然我没把这般人放在眼内,可是据他那说的经过情形,恽家庄一带不止于那个老小子一人,这件事恐怕绝不能这么善罢甘休,总要提防一点,恐怕往后还有是非。今天我把恽寿民收拾了,总要提防着他蛊惑一般村民,来和咱们拼命。怎的你竟不知道除了恽寿民以外,还有什么人是扎手的人物?”范大兴声音略微低了些,他却迟疑了半晌道:“究竟在七星塘、铁牛湾出事时,始终这伙冤家没露面,是否还有别人,是不敢断定。今天才听到弟兄们探听出,恽寿民有个女儿,自幼生长关外,大约练了一身功夫,可是也不过传闻,一个姑娘究竟有多大本事,我这没把她放在心上。”那娄瞎子却哼了一声道:“围子外边难道一点信息没有么?我可认为绝不会没有一点举动。大兴,我对于你这大兴庄一带的情形不大熟悉,你手底下这般人会不会有三心二意的?这其中可容易误事。”

  范大兴很着急地道:“师父,你只管放心,我从来不养狼崽子,我性情也急,在我手底下不是好汉子活不下去。”青姑听到这,忽然听到二道门外有脚步之声,自己赶忙往旁一撤身,蹿到客厅的墙角暗影中。幸亏自己躲得快,来人脚底下很轻很快,自己身形才撤下来,这人已经到了客厅门口,他径自轻轻咳嗽一声,一拉风门,走进屋中。

  青姑对于这人十分疑心,自己赶紧纵身又蹿回来,仍然隐身在风门边,这时想往屋中看,他们已经躲开门口一带,走向里面,并且来人说话的声音很低,跟着听得那范大兴哈哈一阵狂笑,竟向娄瞎子道:“师父,我说什么了?恽寿民这个老匹夫一除掉,再没有出头和我们作对之人,放手去做,我准保手到成功。这一般吃饭的家伙还不好收拾么?依我看,不过四更,咱们立时动手,明着暗着全算着,索性把他们全打发了,先弄个头清眼亮再说。师父,你也累了一天,就在这里歇一歇,我到后面换件衣服。”他跟又招呼:“张旺,你去告诉厨房里,给预备酒饭,我们今夜依然不能睡,还有事呢。”青姑听到里面的情形,心说:好万恶的东西!我父亲已死,他们虽然不知道,可是那娄瞎子分明是已经认定了我父亲再不会活下去,这范大兴口口声声还要下毒手,这是安心要把河东一带的村庄,全毁在他的毒谋恶念之下。我恽青鸾看着他再活下去,我就枉学一身本领了。此时知道屋中快要出来,赶紧撤身闪避,退到墙角这里,一耸身,从山墙这边蹿上房头。果然屋中两名壮汉,已经跟着走出来,他们从西边一段夹道内转出去,风门跟着开处,那范大兴独自一人,从客厅中走出来,顺着窗下往东走,进了一道角门。

  青姑此时因为屋中那娄瞎子没出来,并且尚有一人,范大兴孤身一人够奔内宅,这正是下手的机会,罪魁祸首就是他,先把这个万恶东西除了,回头再找那娄瞎子。此时那范大兴沉重的脚步,顺着东边一道角门向后走去。青姑在屋顶上暗地跟随,后面的房屋很多,大约有三四层院落。青姑才转过客厅的后坡,见那范大兴,已经走进第二道院内。可是这道院落黑沉沉的,各屋中全没有灯光。范大兴的情形,并不在这里停留,直奔东北角,那里也有一道小门,他住的地方,大约还在后面。青姑赶紧地一飘身,从客厅的后坡,落到墙下,一伸手,把背后的剑撤下来,脚尖点地,轻着脚步,顺着东房下黑影中猱身而进,离着范大兴还有四五尺,他似乎毫没有觉察,青姑一咬牙,把掌中剑往胸前一端,正是想猱身进步,这一剑扎他个透心。

  哪知青姑身形一矮,右脚才往前一迈,突然听得后面屋顶上有人在哈哈一笑。青姑惊得一身冷汗,再想往前扑时,范大兴已然转过脸来,怒叱一声道:“你好大胆,范庄主已经等候你多时了。”这个范大兴,此时他虽则赤手空拳,竟自大胆地往回扑来。青姑情知中计,此时哪还顾得腹背受敌?仍然是用剑往前刺去。可是那范大兴在这种情形下,哪会被青姑刺中?他身子往前一冲,脚底下已经斜往左一滑,避开青姑的剑尖,左脚已经斜滑出去,身躯随着向左一晃,双掌一错,一个“大鹏展翅”式,右掌反向青姑的右臂上劈,竟在同时背后一股子劲风到,有人在喝喊着:“丫头,算了吧。”青姑一剑刺空,范大兴这一掌劈出来,带着劲风,青姑左手的剑诀,赶忙向左一领,身形用力地向左一晃,左脚随着在地上一滑,一个“黄龙转身”式,身形由左翻过来,这口剑反向身后来人劈去。背后这人正是那娄瞎子,这一剑砍过来,娄瞎子已经往后一缩身,把青姑的剑锋让过,他以“云龙探爪”式,往青姑的右腕上打来。此时范大兴更猱身进掌,往上猛扑。此时靠着两边房头上,已经有人在吱吱地连响起两声呼哨来。青姑此时是痛愤交加,仗着这两个人全没亮兵刃,赤手空拳,前后夹攻,青姑此时情知绝望,掌中这口剑,已经舞动开,拼命地进攻。

  可是那娄瞎子在一边动着手,一边不住呵斥着:“丫头,你不过是网中之鱼,趁早把剑抛下,老师傅是堂堂男子汉,绝不杀害你这女流。再不放手,我可要毁你了。”青姑此时和这两人一动上手,这才知道这师徒二人果然厉害,手底下全是有真功夫的人,尤其是这娄瞎子,虽只是一只眼,但是他身形轻快,所施展的招术是岳家手,身形起落进退,蹿高纵矮,搂、打、腾、封、踢、弹、扫、挂,虽是空手进兵刃,可是青姑和他一动上手,已经知道自己恐怕不是他敌手了,何况又有范大兴猛力进攻,此时在呼哨声起之下,立刻由这二道院的后院门内,以及客厅房两旁的便门,闯进十几名匪党,一个个一手提着兵刃,一手举着火把,在这院子的四周一站,更有一个人从墙头上纵身下来,却向范大兴招呼了声:“庄主,你还不抄家伙,把她收拾下来么?”范大兴一边动着手,口中答了声:“对,这丫头不识抬举。”他一纵身蹿出去,来人已经递过一口鬼头刀来,这范大兴刀接到手,在暴喊着:“娄老师,请你后退,我料理这丫头。”他立刻抡刀猛扑回来。

  这两人就是空手递招,青姑虽则用剑术来战他师徒二人,可也不容易取胜。此时范大兴这一抡刀,猛扑过来,青姑知道,非落在他们师徒二人手中不可了,自己想到仇未报成,落在他们手中,反遭凌辱,还不如先逃一下子。囊中现有暗器,倒要试试自己燕尾镖法如何。范大兴这一猛扑过来,青姑掌中剑一个“玉女投梭”式,猛向娄瞎子的胸前刺来,人和剑势一块往前冲,娄瞎子身形往旁一晃,已经纵出三四尺去,范大兴这口鬼头刀已经猛砍下来。青姑一剑刺空之下,右手的剑诀往右一领,身形随着往下一矮,一个“平沙落雁”式,身子缩下去,猛然向左一个盘旋,这口剑带过来,范大兴这一刀已经劈空。青姑这口剑却擦着地面向左横扫,秋风扫落叶,向范大兴双足上斩来,范大兴一个旱地拔葱,腾身纵起,青姑趁势一耸身,口中喊声:“恶霸们以多为胜,你姑娘不陪了。”身形纵起,向东边一段矮墙头上扑去。

  那娄瞎子一声狂笑,口中在喊着:“丫头,你还想走么?娄老师手底下没让人逃出去过。”此时青姑因为离着东墙头稍远,身形就往墙根附近一落。这时竟有一名壮汉,猛然把手中的火把往地上一掷,一抖花枪,从斜刺里向青姑的左肋上刺来。青姑的身形正要往墙头上纵,这一枪刺过来,枪尖子已经到了身边,青姑赶紧向右一甩肩头,身形微往右一闪,左手噗地一把,竟把花枪头抓住,掌中剑趁势往这壮汉的枪杆底下一搭,往外一送,这名壮汉哎呀一声,花枪已经撒了手,左手竟被青姑削断了三个手指头。此时青姑眼角中已然看到,那范大兴压刀纵身,青姑左臂运足了力,把这杆花枪猛向范大兴砸去,枪出了手,一拧身,已经纵上墙头,可是花枪已被范大兴用刀磕去,青姑就仗着这么一挡,才能够翻上墙来,剑交左手,已经把燕尾镖握到掌中。

  那个娄瞎子,他也是艺高人胆大,简直他就没把青姑放在眼中,动手十余招,居然没把青姑捉获,脱身逃走之下,反伤了一名弟兄。这娄瞎子此时认为不把青姑捉获,自己太栽跟头了,他双掌一错,身形往下一矮,以“龙形一式”,猛往墙头上扑。他这种式子,也很毒辣,只要他身形扑上来,青姑不死也得带重伤,使用的是“乌鸦夺巢”的式子,他竟全照准了青姑落脚处扑上来,只要人纵上来,双掌把青姑打下去,这么高打下去,哪还能活?练武的所说的“骄敌者必败”是金科玉律的话,这个娄瞎子他的确是个很厉害的江湖人物,手底下黑,动手时毒辣异常,他在恽家庄以掌力伤了恽寿民,恽寿民就是一身功夫,丝毫并未施展。这娄瞎子更认为恽寿民不过虚有其名,范大兴更没亲自和这姓恽的当面拼斗,铁牛湾、七星塘,受伤的,被打在水中的,那完全是被人暗算。此次青姑夜入大兴庄,可是行迹早败露了,这完全出于娄瞎子的一手布置。他因为恽家庄的人,以暗算的手段,把范大兴挤碌得几乎不能立足,现在恽寿民被自己打伤,这娄瞎子认定了恽家庄还有人来报复。他故意把一个要路口,防守松懈,给恽家庄一带的人以极大的便宜,叫他们很容易就能来到河西。赶到青姑入范大兴的庄院,已经有人报进来,此时现身动手之下,他终认为这个青姑容易收拾。身形纵起,猛往墙头上扑击。也是这个娄瞎子作恶太多,青姑身形在墙头一停之下,微一斜身,青姑此时不管什么叫打暗器的规矩了。他们先是师徒双战一人,欺侮自己一个女流,此时青姑这支镖打出去,既没发声,身形也没现出发暗器的式子来,只有往前微一矮身,看着好像往墙下纵,这支燕尾镖竟从自己的右胯旁,以阴手发镖,飕的一股子风声,倒打出去。娄瞎子再有天大的本领,他也无法躲闪了,这一镖正正地打到娄瞎子的右眼上。青姑发镖之下跟着往前一纵,可是那娄瞎子怪叫一声,他的身形可是已经扑到墙头了,这支镖到了他的右眼上,他努着力一甩头,无奈他身形悬空,只有左脚尖才点到墙头,借不上力,这支镖到,他上半身离着墙边还有三四尺,镖尖子被他恍头闪开,但是镖身是擦着他眼眶子旁穿过去,镖的燕尾子尖,整整地把他右眼珠扫了一下,娄瞎子身形倒翻下去。范大兴一见师父从墙头倒栽下来,急得他赶紧地把手中刀往地下一掷,身形往前一纵,用力往旁一推,算是把从上面往下摔倒势子卸了一下,可是娄瞎子在身躯往地上一滚,连声怪叫下,已经疼死过去。范大兴此时急得咬牙切齿,向院中所站的壮汉们喊声:“把娄老师赶紧搭进去,我要叫丫头逃出手去,我就枉活在世上了。”跟着把地上刀抓起,左手向嘴唇上一按,吱吱吱的连吹出三声呼哨,一声比一声紧,一声比一声尖锐。范大兴此时身形纵起,斜往南边的墙头一扑,更在高声喝喊:“谁放走了来人,我可要他的命!”

  青姑一燕尾镖打伤娄瞎亍,自己的胆量壮了几分,翻上墙头,略一辨别,前面仍然是一段院落。自己想出他院落,得奔西大墙。可是在范大兴这三声呼哨之下,围着这庄院四周连续不断的呼哨接应,一声比一声紧。可是眼前并没有人阻挡,青姑翻上前面一段矮墙头,已听见范大兴在喝声中已然追过来,青姑嗖嗖地一连两个纵身,正跃上了一片西房的屋顶。范大兴远远地已经望到青姑的身形,在高声喝骂着:“丫头,你还往哪里走?”青姑此时急于脱身,往起一纵身,向这座屋顶的后坡跃过来,可是哪知道那身形耸起,竟自有人暴喊声:“下去吧。”哗啦的好几片屋瓦,迎面打到,青姑是正从房脊头上一落,往后一闪,掌中剑往起撩,倒是把几片瓦磕开,身形往后一晃,终归是在江湖上没历练过,遇到这种大阵势,气已经浮起来,脚底下就没准了,往后一倒。这种斜坡的房屋,是极不容易走,脚底下嘎巴叭乱响,屋瓦蹬碎,身躯倒退,赶忙抡手中剑倒着往房坡上一扎,把身形略得停住。这一来哗啦一声,从屋脊后又打过两片瓦来,靠南边房山那里,更有人喝声:“打!”嗖的一支钢镖,面向青姑的左肋打到,青姑赶紧往前一拧身,手底下更往起提这口剑,为是拨打飞瓦,可是往起一扬右臂,叭啦啦一下,一片瓦正打在青姑的腕子上,哎哟一声,当啷啷,将剑甩在房坡上,身形再也停不住,脚底下用力一踹,向下耸去。可是这房头上,已经有四个人潜伏,在身躯往下耸,叭的一声,青姑的后背上又中了一下,身躯往地上落,哪还站得住?踉跄往前撞,倒在地上。此时这两房内竟有人大喊声:“下来了。”砰的一声,门开处,从里面冲出三名壮汉,一齐扑过来。青姑右手被伤,身躯这一倒地,再想挣扎站起,竟自被一名匪徒,一脚踹中肩头,在地上又是一溜滚,屋中的火把也全亮出来,范大兴提刀也正从东边屋顶上蹿下来。此时青姑已被两名壮汉抓住,双臂倒拢,给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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