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狂徒丧胆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恽寿民在鞭伤黑心秦二之下，知道这一下，已经足够他受的了，不死也得成残废。竟注意着高粱地外打秦二的这人，低声喝问：“外面是哪位？”可是自己身形随着纵出来，这人的踪迹已隐，这种地方，太容易隐匿行迹了，可是黑心秦二这几声呼哨，已经把七星塘前才行到达的二百名壮汉惊动了。因为眼前的情形，用不着问就明白了，情势显然。庄主范大兴和黑心秦二等一般打手，全是跟着同来的，此时忽然停在半路上。在这大队后面的弟兄，更已发觉庄稼地内有人，只是当时被催促着不敢停留。更因为分了十队，各有人率领。他们到了七星塘前，可是后面的庄主们还没到，这边动手也不过全是刹那间，没有多大时候。跟着听到呼哨狂吹，这是一种紧急的信号。这十队村民在一声招呼下，呼啦地全齐向回奔来。此时庄主范大兴和铁牛陈三贵、花刀赵永刚、大力张强，在合力搜寻敌人之下，这敌人竟利用这片高粱地的黑暗，时隐时现，那花刀赵永刚，以他的本领比较别人高，他那镖打得也有功夫，可是一出手，竟自栽在人家手内。此时在范大兴眼皮下，明知道暗中的人，手段颇高，自己恐非敌手，可是依然不能不拼命地挣扎一下，仍然率领着八名乡勇，四路搜寻，可是暗中这人忽隐忽现的，半晌工夫，黑心秦二已受重伤，二百名村民反扑回来，范大兴等既没搜索着敌人，反个个全吃了苦头。
这范大兴他在这泛水县大兴庄立住脚后，他以练这种横练的功夫，手底下也真够厉害的，数寸厚的砖头，他运足了力量，一掌击去，就能把砖石击碎。平时以这种功夫，炫弄在人前，认为多结实的人，总是血肉之躯，也禁不住他一掌。这一带的人，也真惧他这种威力，范大兴自鸣得意，认为个人手底下这点功夫，可以算得天下无敌了。哪知道今夜竟自遇见了武林中能手，安心要看他的长短。这范大兴任凭有铁砂掌的力量，无奈连着敌人的面全没见，手底下有功夫，又向哪里施展？提着刀一路乱搜寻，先着了一砖，后又被打了几土块，戏弄得他怒火万丈，此时他两眼全红了，蓦然想起，在这一带大约不易搜寻到敌人了，因为隐身之处太多。此时大队这一扑过来，范大兴向花刀赵永刚招呼道：“秦二这小子活得脂油蒙了心，我告诉他的话，竟自不肯照办，隐身暗处的小辈们，又不肯现身和范二爷一拼，咱们还是照旧办理咱们的事。”这时花刀赵永刚、铁牛陈三贵、大力张强，全因为在高粱地内搜寻敌人，手背和脸上扫伤了好几处，全退到土道当中。这时更有七星塘那边赶来一队乡勇，各持着灯笼亮子，齐往高粱地这边奔来，迎接庄主。
这大队弟兄一返回来，走在十字路口前，听得高粱地内哎哟之声，立时发现黑心秦二被打得腿折。此时虽则缓醒过来，疼得他仍然是怪叫着。有一队弟兄往高粱地内把他搭出来，但是他腿骨已打折，一动他时，几乎又把他疼死过去。他还不住地叫骂着往外搭他的村民们。这般壮汉，好心好意地想救他，反倒遭他辱骂，这伙壮汉一赌气把他放在道边，跟着远远地招呼范大兴，请庄主来察看。人聚得多了，灯笼火把也到了近前，范大兴听到黑心秦二身受重伤，恨得他咬牙切齿。只是眼前这种情形，分明有人警诫他，不叫他再逞恶念。可是像范大兴这种恶霸，他哪会回心转意？他更认为这明明是河东一带，村庄中找出来的能手，安心来算计他。范大兴这种仇视之心，再行加甚，他是越发不肯回头了。这二百名弟兄一返回来，又给他仗了胆子，立刻令这般人，一队队地全蹚进高粱地内，到处重行搜索，更通知护堤的乡勇们，也加紧防备。此时他在灯光照射下，不觉看到黑心秦二一身泥水，满脸伤痕，面色铁青，一条大腿上，血迹已满，简直如同活鬼一般。
范大兴恨声说道：“好个冤家对头们，敢把我的人毁成这样，我范大兴不把你们毁个一败涂地，我就枉在这一带叫字号了。”他分发出一小队弟兄来，把黑心秦二先行送回铁牛湾村公所，打发回大兴庄赶紧取七厘散、刀伤药给他治伤。这里所有的壮汉们在范大兴呵斥指挥下，把附近数十亩高粱地完全搜索遍了，没有敌人的踪迹。那位庄主恽寿民，在十字路口边找不到暗中打伤黑心秦二的人，因为远远地望到七星塘边，这般村民又返回来，一纵身隐向对面的庄稼地内。自己默查今夜的情形，自己不算人单势孤了。从村公所那里，已经暗中有人相助，直到这边，竟有替自己先行动手的人。黑心秦二眼看着已逃出去，竟被打回。这动手的，不知道是否和先前的就是一人？自己好在拿定主意，任凭他如何，可也不叫他们登船，开出七星塘。在暗中看着，范大兴虽则遭到这种江湖能手的戏弄，可是他那种凶暴的情形，仍然不减，狐假虎威地叫一般人，把动手的一带完全搜索到。恽寿民在暗中看着他们动作。这时那范大兴，已然把黑心秦二打发人送走，他立刻怒吼一声道：“我范大兴今夜任凭把脑袋弄掉了，也得做到底，你们仍然各领各队，到七星塘上船。”在他这喊声中，所有在高粱地内搜索的村民，立刻各归各队，仍然扑上当中的大道。恽寿民这时提着七节鞭，认定了今夜的事绝不会善罢甘休，不和范大兴等拼个死活，绝挡不住他们。这时忽然听得身后不远有人低着声音招呼道：“恽庄主，你只把恶棍们挡他一挡，叫他晚到一刻七星塘就成了。”恽寿民赶紧一转身低声喝道：“你倒是那一位？”可是高粱地内唰唰一阵轻响之声，人已走得很远。
恽寿民到此时，已经听得轻轻切切，发话的是个苍老的声音，先前还恐怕是自己那多事的女儿青姑，大胆来参与这件事，此时完全判明不是自己女儿了，越发地疑心自己河东这十几个庄子内，倒也有十个八个曾经练过武，下过场子，不过知道得清楚，没有一个有多大本领的人，他们所练的所会的，也不过是平常功夫而已，眼前这人的功夫，比自己可高得多，这是什么人，肯这么舍身相助，救恽家庄一带的百姓，此人的行为可钦可敬了。恽寿民因为这人叫自己无论如何，要挡范大兴一下，不叫他立刻就到了七星塘，这倒是正合自己的心意。
这时一队队的村民，二次返回，仍扑七星塘前。范大兴等此时可是十分戒备了，各压着手中兵刃，时时地注意两旁。不过范大兴等，仍然不肯示弱于村民之前，叫大队弟兄，只管往前面走，他和花刀赵永刚、铁牛陈三贵、大力张强四个人各自散开，在后面督队，和前面的人隔开一两丈远，为是好亮开眼前的式子。恽寿民在偏着十字路口的南面高粱地内隐住身躯，见大队村民已然冲过去，伸手从囊中探出一支镖。这时范大兴离着自己停身处，还有两丈左右，那八名乡勇，仍然分为两边紧贴着高粱地旁，内中有四盏孔明灯向前照着。
恽寿民此时已经安心要对付这个恶霸，看准了范大兴的身形，突然口中喊了个“打”字，一振腕子，镖已脱手而出，一点寒星，直向范大兴胸前打到。范大兴在十分戒备之下，他已经提防到，暗中有人算计他，此时这支镖迎头打到，哪会伤得着他？微晃一晃肩头，掌中刀向外一翻，当的一声，把镖磕飞。可是恽寿民，第二镖已经跟着打到，范大兴刀翻出去，赶忙往下一缩身，那铁牛陈三贵，一口厚背刀也运足了力量，向镖上砍来。可是恽寿民这第二镖发得劲疾，这种暗器打出来，不容迟慢，镖尖子竟擦着范大兴的肩头穿过去，他虽然明面上对外声称自己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可是像他这种人，哪能真正操练这种一力混元气的真实本事，能避刀枪不入？他不过是锻炼的平常气功而已，幸而他早在提防，身形缩得快，肩头的衣服被穿了个洞，肩头上也被镖锋扫了一下，这支镖已经落在身后，范大兴一声怒、吼，脚下一用力，往前一晃身，饿虎扑食，竟向庄稼地边猛扑过来；身形往下一落，刀往前递，那花刀赵永刚和铁牛陈三贵两人也是同时一晃身，全向发镖处猛扑过来，品字式三面夹攻。
赶到这三人兵刃，齐往恽寿民隐身处落时，恽寿民一声冷笑，身形已然旱地拔葱，往上蹿起，竟从那铁牛陈三贵的头顶上蹿过来，又落到了十字路口的道北边。范大兴等三人的刀全砍空，更望到这人身形蹿起很高，反往后面落去，齐转身追赶。那个大力张强，身形稍落后，他看到这条黑影，径自反向道北边纵过来，离着他很近，这个张强身高力大，所用的兵刃分量分外重，恽寿民往北边的庄稼地内一落，这个张强要想捡现成的，他一声不响，脚底下用足了力，猛然横着一蹿，已然扑到恽寿民的落脚处，口中还在喊着：“小子，你还哪里跑！”这口刀他运足了力量，向恽寿民的背后猛劈下来，跟踪太疾，相落太近，恽寿民身形往下一落，这口刀已经带着劲风砍到，恽寿民一个鸽子倒翻身，身形已经从左往后一拧，手中七节鞭用足了力量往上一抖，这一来迎个正着，哗哩一响，七节鞭倒卷在刀身上。以恽寿民的腕力，七节鞭往上卷，居然搪不住他刀的力量，随着刀砍下去的式子往下一沉，恽寿民的身形已然转过来，腕子上猛然一用力，大力张强手中的刀，可被带得向左一闪，这种力量越猛，七节鞭卷得越紧，两般兵刃搅在一处，完全是猛劲，恽寿民此时这猛然一夺七节鞭，那大力张强也往回一坐腕子，用力带刀柄。恽寿民在这种时候，绝不能和他拼力气，这较量力气，绝没有他力大，在他往回猛一夺刀的刹那间，恽寿民猝然把七节鞭往外一送，可是右半身随着一转，右脚提起，哗哩一声，七节鞭跟张强的刀一分，恽寿民这一个躲子脚，噗地一下，正踹在大力张强的左胯上，砰的一声，身躯倒退向庄稼地外摔去，如同倒了一堵墙似的。这就是借他的力量摔他自己，他力量越大是摔得越重。这时范大兴、陈三贵、赵永刚，反扑回来。恽寿民已经又蹿起，顺着高粱地边向北退。范大兴等慢慢发现了敌人，哪肯甘心？一路喝骂追赶。趁着十分黑暗，恽寿民竟蹿到土道当中，可是绝不发声，绝不答话。扑过一个来，动手三招两式，不能得手，立时纵身退进庄稼地。恽寿民此时可知道，这暗中相助的人，不肯现身正式照面，实在是占着十分便宜。这范大兴等手底下，还真有些功夫，刀法上也很凶猛，真要是被他们合力圈在一处，就许落在他们手中，这么暗中捉弄他们，得手时就招呼两下，就这么忽隐忽现，竟自退出半箭地来。
此时那花刀赵永刚，却向范大兴招呼道：“庄主，此人既不肯正式和我们一拼生死，这种诱人之法，瞒得谁来？他分明是不叫庄主你到七星塘，范庄主难道你就受他愚弄么？”一句话提醒了范大兴，他把身形停住，任凭恽寿民怎样现身引逗，他再不肯追赶了，和花刀张永刚、铁牛陈三贵，互相照顾着，仍然扑奔七星塘。那大力张强被摔了一下，一面好言安慰着，一齐地直奔七星塘前。恽寿民认为把他们耽搁这一刻，也可以成了。横穿着高粱地，悄悄地把身形从西边退下来，反转到范大兴等头里，赶奔七星塘口，相隔着也就是一两箭地，把这大片的庄田走尽时，前面已经望到了半圈形的一道长堤。这堤上一处处灯笼火把，那二百名村民可没走上大堤，全在堤下边一片庄稼地前停住。这里虽则离开柳条河的正河身，可是在灯火照耀下，也恐怕被东岸察看出这里有大队的人集合。范大兴带着铁牛陈三贵等来到七里塘前，花刀赵永刚和铁牛陈三贵等先行走上堤埝，吩咐上面护堤埝的乡勇们，顺着半圆形的大堤，慢慢地往南移动，灯火也全往南撤。更分出一队来，顺着堤边往北走，这可是在陈家坝的水塘一带，从正式河道将进来的半里地水路，这里早已预备下二十多只船，船上灯火尽熄，远远地绝看不出来。范大兴此时也走上大堤，他却向下面招呼了声：“所有领队的人，各领一队，二十人上一只船，不得凌乱喊嚷，按着所教派的话，好好地拼一下子，将来咱们是人人有份，绝不亏负你们。”
下面这十队领头人，齐答应了声。二百名村民分成十队，各顺着大堤边全分散开，因为下面船也是隔开一两丈远一只船，这般村民才有一半走上大堤，因为往船上去，得顺着堤边一个斜坡上船，水势虽高，可是他这里堤埝筑得特别高，比水面高着三四尺。头一队弟兄就是陈家坝的领头，他们正贴近了范大兴所站处顺着斜坡往下走。
跳板倒是早搭好了，这宿头目人，刚走上跳板没有两步，这块跳板，无故地竟自顺着土坡向下一滑，连人带板，全翻下水去。后面还有两名提花枪的壮汉，因为跟得紧，头里这个一脚也踩到跳板，身躯向下一晃，他喊了声，回手向后面一抓，没把他自己蹿上岸来，反把身后这个牵着，一块滚下河去。人还没上船，先下去三个。每只船上是六名水手，船头里本有两人，跳板这一翻下去，范大兴提着刀，咬牙切齿地痛骂：“该死的东西们，你们全是干什么的？跳板不搭稳了。”可是这里已经翻下人去。就在这时，旁边一只船，也在一片哗噪的声音跟着水声乱响，掉下去的人，比这边多。范大兴这时看到眼前情形，知道又不是村民们自己失脚落水，他赶紧一声招呼，手下的乡勇们赶紧亮灯火，他认定了河岸一带定然又有了敌人暗中捉弄。在他发话声中，可有四五只船，已经上去了人，他这一招呼，要灯火搜索，立刻先有四五盏孔明灯的灯门全拉开，可是这时当中的第六第七只的船舱中突然往外冒起火来，村民们刚到了船头，又往回扑，这一来自相拥挤，又掉下三四个去。
范大兴虽是招呼着亮灯火，但是乡勇们已经把灯火全撤开这一带，立时间哪里来得及？这时花刀赵永刚、铁牛陈三贵，两人已经纵身蹿上了面前这两只船。这种船只全不小，他们翻上船头时，当中着火的船只，忙乱扑救，撤到七星塘大堤南北的乡勇们，举着灯笼火把，又往这边跑来。这村民们只上去一半，这一出事，后面的百十名壮丁们，全迟疑着，不敢登船。范大兴此时真是气得怒火万丈，认为自己手下有这么大力量，居然屡次遭人扰乱侮弄。当中两只船舱中起火立时被扑灭。这范大兴提着刀威胁着迟疑不敢登船的壮汉，仍然照样上船。并且他自己跳上一只大船，提着刀威胁一般壮汉们，眼前任凭发生什么事不准管。那铁牛陈三贵、花刀赵永刚，也全蹿到舱顶子上，不住地呼喝着岸上弟兄。那大力张强因为被摔得很重，虽强自挣扎，他可实不敢跟着赵永刚等再往船上痛了，不过在岸上也是尽力地驱逐这般壮汉往船上走。他这十只大船，排开有十五六丈远，这时这七星塘一带的乡勇们，举着灯笼火把集合在近处，眼看着一般壮汉已经完全到了船上，落水的已经救上来，范大兴一看这刹那间安静下来没有出事，可是他也不想想眼前的情形，既然暗中有人这么一步不肯放松，焉能容你船只再冲向河东恽家庄一带？
范大兴此时他也改变了主张，原本是不想亲自跟着船走，除了这十只大船之外，尚预备了几只船接应后路，他是想大队出发之后，倘若恽家庄一带发觉得早，拼命抵挡时，他尚能调动乡勇们做后路接应。此时他倒安心要跟着这队船一同走了，他见所有两百名壮汉已经全行登船，他站在一只大船头上，招呼本船领队的人，响起一声呼哨，号令这十只船，一齐开出七星塘。他这个令才传出去，就在他停身这只大船上面，桅杆顶子上，咔嚓喳一声爆响，这个船只立刻向左一偏，跟着又向右一晃，竟把船舷上两名水手全翻了下去，范大兴也险些失脚落水，船板上哪还站得住？他赶紧一纵身蹿上岸去。
这一带所有壮汉，全是庄稼地的人，他们各村庄虽也备着些船，可是并没有多少常在水面上操作的人，这二百人中，倒有八成不能下水，船身这么晃动着，眼看着要翻，因为船才撤了跳板，还没离开，船上的壮汉们，就有拼着命地往岸上逃。范大兴已经蹿到岸上，伸手从乡勇手中夺过一只孔明灯，这只船在左右连番摇晃下，赶到范大兴用灯往上照去时，隔开两只船，第四只大船上，也是同样地船身晃动起来。
舱顶子上正是铁牛陈三贵，船身向左一歪时，这陈三贵已经发觉船桅上有人了，这陈三贵一声怒骂：“好小子，你敢弄这种手段？下来吧！”他随手抓起船头一块船板，用足了力向船桅上砸去。这一下他却砸出祸来，上面停身在桅杆的人，竟自用“大力千斤坠”这只船，桅杆咔嚓一响，齐中腰已经裂开，可是船桅虽没折断，因为力量太大，这船径自呼隆一声，向左边翻去。这一来，三四丈长的大船，船桅也有两三丈高，船只这一翻，旁边的船只虽则隔开，可也被船桅上端砸得正着。这一下子，就毁了两只船，二三十名壮汉全落水。这一来任凭怎样镇压，可是呼号叫骂，和忙着救人的声音乱成一片，那个铁牛陈三贵，也被翻下水去，幸而贴近七星塘塘边一带，水还浅些，人多势众之下，还没伤了多少人，只有被船桅砸伤五六名。
这里一出了这种变故，不料顺着这排船一直往七星塘南挨个的船只上，有船桅的船身被晃动，眼看着就要翻，人不敢在上面停留。挨个的船只，不是人被打落水，就是船身出了危险，在这种扰乱之下，所有登船的壮汉，当时全自己保命要紧，再也顾不得范大兴的厉害了，纷纷逃下船来之后，一连好几个带舱房的船，全相继地冒起烟火。就在这里凌乱异常之下，七星塘的村中喊声又起，一片民房冒起火光，跟着连续报警，七星塘的村公所也着起火来。这种情形，任凭范大兴多么有威力，可是村民们各有家小，当着他面前就跑走了一半，回村子救火。
这范大兴提刀站在堤边，看着七星塘的村中，一片浓烟笼罩，村公所那边更蹿起火焰，他却向花刀赵永刚招呼了声：“赵老师，眼前的情形，分明是有人故意和我范大兴为难，我们没有本领对付这般好朋友，姓范的认栽了，所有的弟兄仍然闯陈家坝、铁牛湾，我们的事就此一笔勾销，我范大兴连这大兴庄全不愿意待下去，容我料理料理眼前的事，我范大兴远走高飞，准离开泛水县，这里没有姓范的立足之地了，咱们还不回大兴庄等什么？难道还真等好朋友露了面，连脑袋给人家么？相好的，咱们走吧。”说罢，不住地放声狂笑。
他这一来，花刀赵永刚等也觉得今夜这个跟斗栽得太厉害了，尤其自己是一个闯江湖的朋友，被人家这么连番戏弄之下，实无面目在此立足了，不过就这么抖手一走，心不甘服，方要向范大兴开口说话时，范大兴却把花刀赵永刚的手抓住，用力握了一下，冷笑着道：“栽跟头没有大小，现世全是一样，相好的，任什么不用说了，没旁句话，回村办理自己手里的事，走。”说完了这句话，花刀赵永刚知道范大兴也不是就甘心认头，立时向这留在堤上的壮汉们说了声：“你们各回自己村中，天亮后到大兴庄听候庄主的交派。”更吩咐所有护堤的乡勇，照旧地保护堤埝。范大兴和铁牛陈三贵、花刀赵永刚、大力张强狼狈回大兴庄。而范大兴胸怀恶念，诡计丛生；恽寿民为保护乡里，险遭不测；青姑更遭掠劫，而转祸为福，由被劫反救。数千户黎民于危险中，情节悲欢离合。全在下文中交代。
这范大兴他在这泛水县大兴庄立住脚后，他以练这种横练的功夫，手底下也真够厉害的，数寸厚的砖头，他运足了力量，一掌击去，就能把砖石击碎。平时以这种功夫，炫弄在人前，认为多结实的人，总是血肉之躯，也禁不住他一掌。这一带的人，也真惧他这种威力，范大兴自鸣得意，认为个人手底下这点功夫，可以算得天下无敌了。哪知道今夜竟自遇见了武林中能手，安心要看他的长短。这范大兴任凭有铁砂掌的力量，无奈连着敌人的面全没见，手底下有功夫，又向哪里施展？提着刀一路乱搜寻，先着了一砖，后又被打了几土块，戏弄得他怒火万丈，此时他两眼全红了，蓦然想起，在这一带大约不易搜寻到敌人了，因为隐身之处太多。此时大队这一扑过来，范大兴向花刀赵永刚招呼道：“秦二这小子活得脂油蒙了心，我告诉他的话，竟自不肯照办，隐身暗处的小辈们，又不肯现身和范二爷一拼，咱们还是照旧办理咱们的事。”这时花刀赵永刚、铁牛陈三贵、大力张强，全因为在高粱地内搜寻敌人，手背和脸上扫伤了好几处，全退到土道当中。这时更有七星塘那边赶来一队乡勇，各持着灯笼亮子，齐往高粱地这边奔来，迎接庄主。
这大队弟兄一返回来，走在十字路口前，听得高粱地内哎哟之声，立时发现黑心秦二被打得腿折。此时虽则缓醒过来，疼得他仍然是怪叫着。有一队弟兄往高粱地内把他搭出来，但是他腿骨已打折，一动他时，几乎又把他疼死过去。他还不住地叫骂着往外搭他的村民们。这般壮汉，好心好意地想救他，反倒遭他辱骂，这伙壮汉一赌气把他放在道边，跟着远远地招呼范大兴，请庄主来察看。人聚得多了，灯笼火把也到了近前，范大兴听到黑心秦二身受重伤，恨得他咬牙切齿。只是眼前这种情形，分明有人警诫他，不叫他再逞恶念。可是像范大兴这种恶霸，他哪会回心转意？他更认为这明明是河东一带，村庄中找出来的能手，安心来算计他。范大兴这种仇视之心，再行加甚，他是越发不肯回头了。这二百名弟兄一返回来，又给他仗了胆子，立刻令这般人，一队队地全蹚进高粱地内，到处重行搜索，更通知护堤的乡勇们，也加紧防备。此时他在灯光照射下，不觉看到黑心秦二一身泥水，满脸伤痕，面色铁青，一条大腿上，血迹已满，简直如同活鬼一般。
范大兴恨声说道：“好个冤家对头们，敢把我的人毁成这样，我范大兴不把你们毁个一败涂地，我就枉在这一带叫字号了。”他分发出一小队弟兄来，把黑心秦二先行送回铁牛湾村公所，打发回大兴庄赶紧取七厘散、刀伤药给他治伤。这里所有的壮汉们在范大兴呵斥指挥下，把附近数十亩高粱地完全搜索遍了，没有敌人的踪迹。那位庄主恽寿民，在十字路口边找不到暗中打伤黑心秦二的人，因为远远地望到七星塘边，这般村民又返回来，一纵身隐向对面的庄稼地内。自己默查今夜的情形，自己不算人单势孤了。从村公所那里，已经暗中有人相助，直到这边，竟有替自己先行动手的人。黑心秦二眼看着已逃出去，竟被打回。这动手的，不知道是否和先前的就是一人？自己好在拿定主意，任凭他如何，可也不叫他们登船，开出七星塘。在暗中看着，范大兴虽则遭到这种江湖能手的戏弄，可是他那种凶暴的情形，仍然不减，狐假虎威地叫一般人，把动手的一带完全搜索到。恽寿民在暗中看着他们动作。这时那范大兴，已然把黑心秦二打发人送走，他立刻怒吼一声道：“我范大兴今夜任凭把脑袋弄掉了，也得做到底，你们仍然各领各队，到七星塘上船。”在他这喊声中，所有在高粱地内搜索的村民，立刻各归各队，仍然扑上当中的大道。恽寿民这时提着七节鞭，认定了今夜的事绝不会善罢甘休，不和范大兴等拼个死活，绝挡不住他们。这时忽然听得身后不远有人低着声音招呼道：“恽庄主，你只把恶棍们挡他一挡，叫他晚到一刻七星塘就成了。”恽寿民赶紧一转身低声喝道：“你倒是那一位？”可是高粱地内唰唰一阵轻响之声，人已走得很远。
恽寿民到此时，已经听得轻轻切切，发话的是个苍老的声音，先前还恐怕是自己那多事的女儿青姑，大胆来参与这件事，此时完全判明不是自己女儿了，越发地疑心自己河东这十几个庄子内，倒也有十个八个曾经练过武，下过场子，不过知道得清楚，没有一个有多大本领的人，他们所练的所会的，也不过是平常功夫而已，眼前这人的功夫，比自己可高得多，这是什么人，肯这么舍身相助，救恽家庄一带的百姓，此人的行为可钦可敬了。恽寿民因为这人叫自己无论如何，要挡范大兴一下，不叫他立刻就到了七星塘，这倒是正合自己的心意。
这时一队队的村民，二次返回，仍扑七星塘前。范大兴等此时可是十分戒备了，各压着手中兵刃，时时地注意两旁。不过范大兴等，仍然不肯示弱于村民之前，叫大队弟兄，只管往前面走，他和花刀赵永刚、铁牛陈三贵、大力张强四个人各自散开，在后面督队，和前面的人隔开一两丈远，为是好亮开眼前的式子。恽寿民在偏着十字路口的南面高粱地内隐住身躯，见大队村民已然冲过去，伸手从囊中探出一支镖。这时范大兴离着自己停身处，还有两丈左右，那八名乡勇，仍然分为两边紧贴着高粱地旁，内中有四盏孔明灯向前照着。
恽寿民此时已经安心要对付这个恶霸，看准了范大兴的身形，突然口中喊了个“打”字，一振腕子，镖已脱手而出，一点寒星，直向范大兴胸前打到。范大兴在十分戒备之下，他已经提防到，暗中有人算计他，此时这支镖迎头打到，哪会伤得着他？微晃一晃肩头，掌中刀向外一翻，当的一声，把镖磕飞。可是恽寿民，第二镖已经跟着打到，范大兴刀翻出去，赶忙往下一缩身，那铁牛陈三贵，一口厚背刀也运足了力量，向镖上砍来。可是恽寿民这第二镖发得劲疾，这种暗器打出来，不容迟慢，镖尖子竟擦着范大兴的肩头穿过去，他虽然明面上对外声称自己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可是像他这种人，哪能真正操练这种一力混元气的真实本事，能避刀枪不入？他不过是锻炼的平常气功而已，幸而他早在提防，身形缩得快，肩头的衣服被穿了个洞，肩头上也被镖锋扫了一下，这支镖已经落在身后，范大兴一声怒、吼，脚下一用力，往前一晃身，饿虎扑食，竟向庄稼地边猛扑过来；身形往下一落，刀往前递，那花刀赵永刚和铁牛陈三贵两人也是同时一晃身，全向发镖处猛扑过来，品字式三面夹攻。
赶到这三人兵刃，齐往恽寿民隐身处落时，恽寿民一声冷笑，身形已然旱地拔葱，往上蹿起，竟从那铁牛陈三贵的头顶上蹿过来，又落到了十字路口的道北边。范大兴等三人的刀全砍空，更望到这人身形蹿起很高，反往后面落去，齐转身追赶。那个大力张强，身形稍落后，他看到这条黑影，径自反向道北边纵过来，离着他很近，这个张强身高力大，所用的兵刃分量分外重，恽寿民往北边的庄稼地内一落，这个张强要想捡现成的，他一声不响，脚底下用足了力，猛然横着一蹿，已然扑到恽寿民的落脚处，口中还在喊着：“小子，你还哪里跑！”这口刀他运足了力量，向恽寿民的背后猛劈下来，跟踪太疾，相落太近，恽寿民身形往下一落，这口刀已经带着劲风砍到，恽寿民一个鸽子倒翻身，身形已经从左往后一拧，手中七节鞭用足了力量往上一抖，这一来迎个正着，哗哩一响，七节鞭倒卷在刀身上。以恽寿民的腕力，七节鞭往上卷，居然搪不住他刀的力量，随着刀砍下去的式子往下一沉，恽寿民的身形已然转过来，腕子上猛然一用力，大力张强手中的刀，可被带得向左一闪，这种力量越猛，七节鞭卷得越紧，两般兵刃搅在一处，完全是猛劲，恽寿民此时这猛然一夺七节鞭，那大力张强也往回一坐腕子，用力带刀柄。恽寿民在这种时候，绝不能和他拼力气，这较量力气，绝没有他力大，在他往回猛一夺刀的刹那间，恽寿民猝然把七节鞭往外一送，可是右半身随着一转，右脚提起，哗哩一声，七节鞭跟张强的刀一分，恽寿民这一个躲子脚，噗地一下，正踹在大力张强的左胯上，砰的一声，身躯倒退向庄稼地外摔去，如同倒了一堵墙似的。这就是借他的力量摔他自己，他力量越大是摔得越重。这时范大兴、陈三贵、赵永刚，反扑回来。恽寿民已经又蹿起，顺着高粱地边向北退。范大兴等慢慢发现了敌人，哪肯甘心？一路喝骂追赶。趁着十分黑暗，恽寿民竟蹿到土道当中，可是绝不发声，绝不答话。扑过一个来，动手三招两式，不能得手，立时纵身退进庄稼地。恽寿民此时可知道，这暗中相助的人，不肯现身正式照面，实在是占着十分便宜。这范大兴等手底下，还真有些功夫，刀法上也很凶猛，真要是被他们合力圈在一处，就许落在他们手中，这么暗中捉弄他们，得手时就招呼两下，就这么忽隐忽现，竟自退出半箭地来。
此时那花刀赵永刚，却向范大兴招呼道：“庄主，此人既不肯正式和我们一拼生死，这种诱人之法，瞒得谁来？他分明是不叫庄主你到七星塘，范庄主难道你就受他愚弄么？”一句话提醒了范大兴，他把身形停住，任凭恽寿民怎样现身引逗，他再不肯追赶了，和花刀张永刚、铁牛陈三贵，互相照顾着，仍然扑奔七星塘。那大力张强被摔了一下，一面好言安慰着，一齐地直奔七星塘前。恽寿民认为把他们耽搁这一刻，也可以成了。横穿着高粱地，悄悄地把身形从西边退下来，反转到范大兴等头里，赶奔七星塘口，相隔着也就是一两箭地，把这大片的庄田走尽时，前面已经望到了半圈形的一道长堤。这堤上一处处灯笼火把，那二百名村民可没走上大堤，全在堤下边一片庄稼地前停住。这里虽则离开柳条河的正河身，可是在灯火照耀下，也恐怕被东岸察看出这里有大队的人集合。范大兴带着铁牛陈三贵等来到七里塘前，花刀赵永刚和铁牛陈三贵等先行走上堤埝，吩咐上面护堤埝的乡勇们，顺着半圆形的大堤，慢慢地往南移动，灯火也全往南撤。更分出一队来，顺着堤边往北走，这可是在陈家坝的水塘一带，从正式河道将进来的半里地水路，这里早已预备下二十多只船，船上灯火尽熄，远远地绝看不出来。范大兴此时也走上大堤，他却向下面招呼了声：“所有领队的人，各领一队，二十人上一只船，不得凌乱喊嚷，按着所教派的话，好好地拼一下子，将来咱们是人人有份，绝不亏负你们。”
下面这十队领头人，齐答应了声。二百名村民分成十队，各顺着大堤边全分散开，因为下面船也是隔开一两丈远一只船，这般村民才有一半走上大堤，因为往船上去，得顺着堤边一个斜坡上船，水势虽高，可是他这里堤埝筑得特别高，比水面高着三四尺。头一队弟兄就是陈家坝的领头，他们正贴近了范大兴所站处顺着斜坡往下走。
跳板倒是早搭好了，这宿头目人，刚走上跳板没有两步，这块跳板，无故地竟自顺着土坡向下一滑，连人带板，全翻下水去。后面还有两名提花枪的壮汉，因为跟得紧，头里这个一脚也踩到跳板，身躯向下一晃，他喊了声，回手向后面一抓，没把他自己蹿上岸来，反把身后这个牵着，一块滚下河去。人还没上船，先下去三个。每只船上是六名水手，船头里本有两人，跳板这一翻下去，范大兴提着刀，咬牙切齿地痛骂：“该死的东西们，你们全是干什么的？跳板不搭稳了。”可是这里已经翻下人去。就在这时，旁边一只船，也在一片哗噪的声音跟着水声乱响，掉下去的人，比这边多。范大兴这时看到眼前情形，知道又不是村民们自己失脚落水，他赶紧一声招呼，手下的乡勇们赶紧亮灯火，他认定了河岸一带定然又有了敌人暗中捉弄。在他发话声中，可有四五只船，已经上去了人，他这一招呼，要灯火搜索，立刻先有四五盏孔明灯的灯门全拉开，可是这时当中的第六第七只的船舱中突然往外冒起火来，村民们刚到了船头，又往回扑，这一来自相拥挤，又掉下三四个去。
范大兴虽是招呼着亮灯火，但是乡勇们已经把灯火全撤开这一带，立时间哪里来得及？这时花刀赵永刚、铁牛陈三贵，两人已经纵身蹿上了面前这两只船。这种船只全不小，他们翻上船头时，当中着火的船只，忙乱扑救，撤到七星塘大堤南北的乡勇们，举着灯笼火把，又往这边跑来。这村民们只上去一半，这一出事，后面的百十名壮丁们，全迟疑着，不敢登船。范大兴此时真是气得怒火万丈，认为自己手下有这么大力量，居然屡次遭人扰乱侮弄。当中两只船舱中起火立时被扑灭。这范大兴提着刀威胁着迟疑不敢登船的壮汉，仍然照样上船。并且他自己跳上一只大船，提着刀威胁一般壮汉们，眼前任凭发生什么事不准管。那铁牛陈三贵、花刀赵永刚，也全蹿到舱顶子上，不住地呼喝着岸上弟兄。那大力张强因为被摔得很重，虽强自挣扎，他可实不敢跟着赵永刚等再往船上痛了，不过在岸上也是尽力地驱逐这般壮汉往船上走。他这十只大船，排开有十五六丈远，这时这七星塘一带的乡勇们，举着灯笼火把集合在近处，眼看着一般壮汉已经完全到了船上，落水的已经救上来，范大兴一看这刹那间安静下来没有出事，可是他也不想想眼前的情形，既然暗中有人这么一步不肯放松，焉能容你船只再冲向河东恽家庄一带？
范大兴此时他也改变了主张，原本是不想亲自跟着船走，除了这十只大船之外，尚预备了几只船接应后路，他是想大队出发之后，倘若恽家庄一带发觉得早，拼命抵挡时，他尚能调动乡勇们做后路接应。此时他倒安心要跟着这队船一同走了，他见所有两百名壮汉已经全行登船，他站在一只大船头上，招呼本船领队的人，响起一声呼哨，号令这十只船，一齐开出七星塘。他这个令才传出去，就在他停身这只大船上面，桅杆顶子上，咔嚓喳一声爆响，这个船只立刻向左一偏，跟着又向右一晃，竟把船舷上两名水手全翻了下去，范大兴也险些失脚落水，船板上哪还站得住？他赶紧一纵身蹿上岸去。
这一带所有壮汉，全是庄稼地的人，他们各村庄虽也备着些船，可是并没有多少常在水面上操作的人，这二百人中，倒有八成不能下水，船身这么晃动着，眼看着要翻，因为船才撤了跳板，还没离开，船上的壮汉们，就有拼着命地往岸上逃。范大兴已经蹿到岸上，伸手从乡勇手中夺过一只孔明灯，这只船在左右连番摇晃下，赶到范大兴用灯往上照去时，隔开两只船，第四只大船上，也是同样地船身晃动起来。
舱顶子上正是铁牛陈三贵，船身向左一歪时，这陈三贵已经发觉船桅上有人了，这陈三贵一声怒骂：“好小子，你敢弄这种手段？下来吧！”他随手抓起船头一块船板，用足了力向船桅上砸去。这一下他却砸出祸来，上面停身在桅杆的人，竟自用“大力千斤坠”这只船，桅杆咔嚓一响，齐中腰已经裂开，可是船桅虽没折断，因为力量太大，这船径自呼隆一声，向左边翻去。这一来，三四丈长的大船，船桅也有两三丈高，船只这一翻，旁边的船只虽则隔开，可也被船桅上端砸得正着。这一下子，就毁了两只船，二三十名壮汉全落水。这一来任凭怎样镇压，可是呼号叫骂，和忙着救人的声音乱成一片，那个铁牛陈三贵，也被翻下水去，幸而贴近七星塘塘边一带，水还浅些，人多势众之下，还没伤了多少人，只有被船桅砸伤五六名。
这里一出了这种变故，不料顺着这排船一直往七星塘南挨个的船只上，有船桅的船身被晃动，眼看着就要翻，人不敢在上面停留。挨个的船只，不是人被打落水，就是船身出了危险，在这种扰乱之下，所有登船的壮汉，当时全自己保命要紧，再也顾不得范大兴的厉害了，纷纷逃下船来之后，一连好几个带舱房的船，全相继地冒起烟火。就在这里凌乱异常之下，七星塘的村中喊声又起，一片民房冒起火光，跟着连续报警，七星塘的村公所也着起火来。这种情形，任凭范大兴多么有威力，可是村民们各有家小，当着他面前就跑走了一半，回村子救火。
这范大兴提刀站在堤边，看着七星塘的村中，一片浓烟笼罩，村公所那边更蹿起火焰，他却向花刀赵永刚招呼了声：“赵老师，眼前的情形，分明是有人故意和我范大兴为难，我们没有本领对付这般好朋友，姓范的认栽了，所有的弟兄仍然闯陈家坝、铁牛湾，我们的事就此一笔勾销，我范大兴连这大兴庄全不愿意待下去，容我料理料理眼前的事，我范大兴远走高飞，准离开泛水县，这里没有姓范的立足之地了，咱们还不回大兴庄等什么？难道还真等好朋友露了面，连脑袋给人家么？相好的，咱们走吧。”说罢，不住地放声狂笑。
他这一来，花刀赵永刚等也觉得今夜这个跟斗栽得太厉害了，尤其自己是一个闯江湖的朋友，被人家这么连番戏弄之下，实无面目在此立足了，不过就这么抖手一走，心不甘服，方要向范大兴开口说话时，范大兴却把花刀赵永刚的手抓住，用力握了一下，冷笑着道：“栽跟头没有大小，现世全是一样，相好的，任什么不用说了，没旁句话，回村办理自己手里的事，走。”说完了这句话，花刀赵永刚知道范大兴也不是就甘心认头，立时向这留在堤上的壮汉们说了声：“你们各回自己村中，天亮后到大兴庄听候庄主的交派。”更吩咐所有护堤的乡勇，照旧地保护堤埝。范大兴和铁牛陈三贵、花刀赵永刚、大力张强狼狈回大兴庄。而范大兴胸怀恶念，诡计丛生；恽寿民为保护乡里，险遭不测；青姑更遭掠劫，而转祸为福，由被劫反救。数千户黎民于危险中，情节悲欢离合。全在下文中交代。
相关热词搜索：燕尾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