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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野人火并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铁娃向酆子敏道:“师伯,咱们不能白耽误工夫,再往东面探察下去,青竹苗家所说的道路情形十分对,一点不差,眼前就是野人山无疑了,我们无论如何也得翻到上边去。师伯,我如同你亲生的子女一样,你不能在我面前也太刚强。这个地方,师伯你还是借着我的力量随着我猱升。”酆子敏若是在平时凭自己九现云龙的身手,轻身提纵术有了上乘的功夫,几十丈的峭壁悬崖,自己凭着丹田一口气,也能用“飞鸟凌波”“游蜂戏蕊”的绝技,一口气就盘上去。现在个人究竟在受伤之后,丹田的气不能运用自如,像平时一样。铁娃也情实像自己的儿子一般,不要冒险失足,贻无穷之恨。遂点点头道:“好,铁娃,丈许高的地方有着脚之处,我用不着你。太高了,找不到停足的地方,那可仗着你了。铁娃,鼓起勇气来,干!”铁娃把身上带的那盘绳重行盘了一下,把活扣结好,这种东西在苗山中,苗人们用得最惯,手底下最准,用时也快,两三丈的绳子,讲究一抖就是笔直。这种东西他们平时是对付野兽的,练武的固然也有会用这种东西的,可是很少。

  铁娃和酆子敏全缓了缓气,精神振作起来。铁娃向酆子敏招呼声:“师伯,咱们一左一右,师伯贴着右边,好在这里这么寂静,也不见野人的踪迹,不用提防,精神不被牵掣,只照顾着山壁上落脚之处。师伯可千万不要冒险,随时招呼我。”酆子敏微微一笑道:“小伙子,你就上吧。”此时酆子敏依然运用内力,气纳丹田,抱元守一,全神贯注在山壁,精气神,手眼身,所谓六合归一。铁娃也是气往下一沉,目光注定两丈多高一块突起岩石,身形纵起,真是轻快异常,落在了上面。老武师酆子敏虽是口中那么说着,要借铁娃之力,可是自己依然要施展出一身本领,身形也是跟纵而起,偏着铁娃的右边翻上山壁。

  铁娃是倏起倏落,他可是每一落脚,脚下只要蹬稳了,必要照顾一下师伯,看看他落脚之处。这种地方,可不能过分停留,有的时候,,还得借重山壁上探出来的小树,和盘结在上面的荆条。这铁娃对于师伯这种情形越发敬服万分,好强梁的老头子,真不含糊,居然比自己慢不了什么,两下也就差着两丈多。这样贴着山壁,有时攀援着往上猱升,有时就得身形纵起往上蹿一下,已经攀到二十几丈高,离着一座较矮的峰头还有五六丈。可是这短短的一段山壁,却越发地陡峭异常,因为究竟看不到峰头那边是怎么个情形,并且还得提防着万一上边有野人,爷儿两个的命,可就危险太大了,在这种地方只要遭到袭击是准死。

  老武师酆子敏这时力量可有些不足了,喘吁吁地不住地抬头查看着山壁的形势。铁娃他对于师伯关心很切,不过这种地方,不能并在一处往上猱升,那一来出了事,是一块儿下去,谁也活不了。可是他往上一纵身停留的一刹那,老武师酆子敏正是左脚找到一块岩石,可是上面绿苔厚些,唰的一下蹬滑了,再用右脚往上一找,在这种时候可显出来,右脚实不如左腿得力了,右脚的力量不够,老武师酆子敏啊的一声,山壁上碎石往下一滚,自己还是提着气,身躯往前一扑,伸手一抓山壁上的蔓草。这一个猛扑猛抓,这种蔓草没有那么大力量,铁娃正好脚蹬到一块很坚固的岩石,他听得师伯这一出声,手底下好快了!这就是铁娃早提防到恐有差错,叫师伯贴着右边,就为是自己这根套索用着得力。他从腰间一扯,把套索已经扯下来,往外一甩,这一盘绳,完全抖岀去,口中喊了声:“抓。”因为在山壁上面,绳子的圈想往人身上套,可没有那么准,因为立足处也是太险,不能任意施展。老武师酆子敏这边蔓草“喀哧哧”一阵响下,身躯已经往下滑去,铁娃的绳索已然扑到。这就仗着全是练武的人眼准手准,两下合到一处,老武师酆子敏左手竟把长索抓住。这铁娃好个天生的神力,赶紧地往回一提这条长索,口中喊了声:“双手抓!”老武师觉得他这根绳子上很有力,自己被他这一接应,气已经换回来,右手也把绳索抓住。铁娃赶忙地把丹田气一提,把一身的力量完全用出来,顺着这段峭壁,左右移动,身形可不敢纵起了,拉着这根长索,他已经翻上峰头,赶紧地双手往上提这根长索,酆子敏借着他这根绳的力量猱升到峰顶。

  酆子敏坐在一块山石上,吁吁地直喘着。铁娃此时脸涨得发紫,通身是汗,不住地擦着汗,把绳索盘起,挂在腰间。老武师酆子敏看到铁娃这种情形,自己在微笑着,眼角不禁流下泪来,向铁娃道:“我好险啊!险些丧命在野人山。铁娃,你真有良心,你是好孩子,你沙老师眼不空。骆夫人也真个地认识人,她就早看出你这孩子忠诚可托,天性好,有血性有肝胆。我酆子敏在江湖上浪迹一生,到老来遇到你这么个孩子和萧金郎,叫我把一辈子牢骚完全泄尽,我再死也值得了。”铁娃把汗拭净,气也缓过来,知道师伯是伤心身世。他往前看了看,这段峰头很宽,还看不到峰头那边,遂堆起笑脸来道:“师伯,别这么夸奖我。我生长苗山,终归是个人,就得有人性。骆主母、金郎、沙老师、师伯你,全是真心疼我爱我,没有一点拿我当异族人看待,我就应该拿这一身血报答你们。我认为是一个人,就应该这么做,师伯你虽是险些失足,我还是万分佩服你,你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你还能做别人不能做的事,像师伯这样的,能找到几个?咱们趁这时查看一下,山峰这边,究竟是什么地方?”铁娃话说得很得体,酆子敏十分痛快,把眼角的泪拭了拭站起来。

  这上面风很大,这峰头上也是极深的荒草,野树丛生。隐蔽着身躯,到了山峰的南边,仍借着树木掩住形迹,往前查看时,眼前的情形,不像北面那么险峻了。虽则也是没有山道,但是这片山峰往下去,坡陀起伏,可是比较着峰北边,越发地低洼下去。眼中所看到的尽是千百年的树木,有的一连数十亩大,完全被树木遮蔽,树木略稀的地方,辨别着下面,总得走出去四五十丈远的斜坡,前面的一处峰岭也比较矮了。在刚查看时,看不到什么,这爷儿两个因为在白天,全十分慎重着,不敢遽然出现。这时,铁娃已经试探着转着几棵大树向山峰前这片斜坡走岀两丈多远,往下面仔细探察,忽然回身低声招呼:“师伯,你这里来。”

  老武师酆子敏赶紧凑到铁娃近前,铁娃用手向下面一指,低声说道:“师伯,你看,从树隙中望得到的地方,下面分明是一个没有人迹的野谷。再往南去,那一片树顶子上有烟气腾起,现在是东南风,大约这伙野人并没在深谷内,可是离得不远了。我们顺着这片山坡下去,好在到处有隐蔽身形的地方。我们先找到野人盘踞之所,就好办了。”老武师酆子敏点头道:“好,就这么办。”这爷儿两个从这高峰的南面隐蔽着身形,并且不时地拾起地下的小石头子儿,试探前面的路径,渐渐走下这段峰坡。一到下面,果然看出是一片野谷,没有人迹,到处里是遮天蔽日的大树,一人多高的荒草,顺着树隙中盘旋曲折,一直地扑奔正南。

  出来有两箭多地,前面看到一个形如谷口的地方,铁娃头一个纵身蹿出去,隐伏荒草中,往前查看时,赶紧地回身向酆子敏摆手示意。酆子敏知道已然发现野人的踪迹了,自己一纵身向左边蹿过来,停身在一棵大树后,探着半边脸向前看去。只见出去约有十八丈外,已经出了这片野谷,可是外边的情形和这边差不多,不过是树木稀疏一些。往远处望,偏着东边也是一带高起的山坡,通着一片山头,在这山坡上面如同蜂巢一般,高低错落,有许多石洞。在这片山坡前,也是到处里有树木阻挡。此时,这山坡一带起着一片叫嚣之声,有许多野人十个一堆,八个一伙,那情形似乎正在纷争。这爷儿两个把身形全隐好,仔细看时,见一片片树荫中,堆积的牲畜、衣物、箱笼铜铁器具,什么东西全有。酆子敏一看这种情形,心想,这可真怪,他们山路熟,走得快,自己爷儿两个动身入山搜索,和他们相隔着半天的工夫,看这情形,他们分明是才回到野人山。因为分取抢掠的一切,尚在你争我夺,这片声音非常杂乱。更有的动起手来,就在那树荫下凶杀狠斗,霎时间砍伤了四五名,受伤的倒在地上,不住地号叫狂骂着。这种情形,酆子敏、铁娃越发要看个究竟。

  听那青竹苗家曾说过,他们这伙野人的首领,是一个名字叫铁戈洞主的,看这纷乱的情形,分明没有他在内。说是此人凶暴嗜杀,力大无穷,所有的野人,没有不畏惧他的。遂向铁娃一打招呼,相度好了地势,从这野谷口靠左边一片山壁,隐蔽行藏向上猱升。因为那有山洞的一片山坡全在西边,东边也是峰岭连绵不绝,从东边猱升上去,正可从高处往下查看,他这野人山究竟有多大地方是他们占据。下面野人这么哗乱,叫嚣争打,这爷儿两个很容易地翻上东面的山岭,找了一个比较严密隐身之处,更容易看下面的地方。下面这片山坡,是斜着往西南转,可是转过去没多远,靠西南面也是一片高岗,不过看着像是一个死地。可是高岗旁竟有两条羊肠小道,通着岭上。紧靠那高岗前,却有一片大石搭盖的粗陋房屋,也就是六七座,房子没有多少。往西南转过去,也是有石洞,在高岗下石屋前,却焚烧着一堆木材,火光荧荧,烟气腾腾,这就是铁娃在北峰那里所发现的烟气。在那石屋前,却站着七八个野人,背了挎箭,有的提着雪亮的苗刀,有的提着长大的标枪。他们这完全是未开化的野人,赤裸着身躯,只有腰间围着一块兽皮。此时从山坡转角这边连续跑过两个野人来,向站在石屋前的野人们似乎讲什么话。这里却没有一个大声叫喊的,他们行动很鬼祟,交头接耳,不知商量些什么,耗了半晌,才有一名野人走进当中的石屋内。

  他进去工夫不大,赶到那坚固的木门开处,从里面出来一个身量特别高大的野人。铁娃一见就知道,这就是他们铁戈洞主。因为他所穿的、所佩戴的,完全与别人不同,不过这个野人此时两臂上却多了好几只汉人所戴的镯子,也有金的,也有银的,只是他胳膊粗,这种镯子他哪戴得上?强套在手腕子上,把这镯子已经毁得不成样字。这个洞主似乎酒吃多了,身形晃东晃西,两个野人扶着他,出得石屋后,站在附近的几个野人全低头,有的把标枪尖子点在地,有的把苗刀点在地上,这是野人部落极重的礼节。这两个野人架着这个洞主,顺着山坡走下来,后面那五六名全跟随在身后,一个出声的没有。顺着这片山坡转过来,赶到这边洞旁一现身,这里互相动手打骂、凶杀的全住了手。

  这个洞主此时把那两只醉眼一睁,凶光外露。酆子敏和铁娃也看出这洞主果然是个极厉害的家伙,相貌长得凶,身躯比别的野人还高一头。他在山坡那里站住,突然一声狂笑,两手一分,把架着他的两个野人全行摔岀很远去。他眼中似乎看到什么,竟扑到了一名野人的身边,他那两只毛茸茸手掌,把这野人抓住,那情形好像是野兽一般,一张黑中带青的脸,两只血球似的眼睛,一张血盆大口,黄牙外露。铁娃也不懂他的话,不知他说了些什么。这个野人战战兢兢从怀中掏出了几件女人用的首饰,还有两块彩色的绸子。这个铁戈洞主一声狂笑之下,把这个野人猛力往外一推,砰的一声,这个野人撞在山坡前一个石洞旁,把脑袋撞得脑髓四溅,死尸立时栽倒山坡上。这时,从一群野人中忽然蹿出一个野人,他竟自到了这洞主面前,带着十分愤怒的神色,指着那被摔死的野人,向洞主争辩。那洞主对他也是叫嚣怒骂,可是并没动手。铁娃一听很奇怪,这个野人说话,有许多能听懂的,因为他夹杂着一半青竹苗的口音。他似乎责备这个铁戈洞主处置不公,不该把他带的人立时摔死,本应该分给他抢来的东西,他虽则拣自己心爱的取去,可是并没有多拿。那个洞主所说的话,铁娃就听不出了,从神色上看来,这个争辩的野人似乎像一个头目。最后这个铁戈洞主似乎十分暴怒了,手按着腰间所挂的苗刀要往外拔。那个和他争辩的野人此时突然一转身,如飞跑去。

  不大的工夫,他竟从一片树林中抓来两个野人,连拖带拉把这两个野人拉到这洞主近前,往地上猛一甩,把这两个野人摔在地上。他却指手画脚,向这洞主在严厉质问。他说话的情形,说是这两个野人竟自取去更多的财物,你为什么不管?可是,那个洞主看了看地上的两人,不知说了一阵什么。这个争辩的野人,似乎怒急了,俯身去,从这两人佩带的罩囊中,各掏出一个绸子包,往地上用力地抖了抖,“哗啦哗啦”这两个野人他们取到许多钱币,内中还有一小口袋完全是缅甸的钱币,有钱、有首饰、有金银,全抛在了这山坡上。可是那个铁戈洞主绝不像先前处置那名野人的情形,,他只把两个野人踢了两脚,不知他说了句什么,这两个野人抱头鼠窜,向石屋那边逃去。此时这个争辩的野人可怒急了,他竟指着那个洞主问他为什么放走这两个野人?那洞主的回答听不懂,可是这个争辩的人跳着脚喊道:“洞主,信任你自己的私人,他们私取财物,你就不加罪于他,你说他两人有功于洞主。难道我大雄不是你本族的人?可是哪一次出去掳掠斗争,我大雄不是头一个的?我也是有功的人,你为什么把我带的人摔死?”他这个话没落声,那个铁戈洞主竟自猛把腰间一口短刀拔出,照着这个野人胸前刺去。这个自称大雄的野人一闪身,这口短刀竟自打进他左肩头,可是这口短刀竟被他夺去,当啷地摔在山道上。此时这个铁戈洞主往后一纵身,振臂高呼,这种声音好宏壮。铁娃出身苗山,和这种野人是不同的部落,但是别管是苗人是野人,全有一种牢不可破的习惯风俗,悄悄地向酆子敏道:“这个头目要毁了,这种野蛮的部落,他们有一种不可侮的权威,他要以一种极残酷的刑罚对付这个头目。”果然在这洞主一声高呼这下,所有这一带的野人各拔苗刀,齐往一处扑,一条条的枪刀,把这个头目围了十几周,那个洞主高举着手,在怪叫地怒骂着。究竟这伙野人人多势众,这个头目竟自不敢挣扎,被两名野人把他双臂捆起来。

  这个洞主又在向后面的野人们高喊了一声,把手一挥。立刻跑出三四十名野人,纷纷到了他们所住的石洞边,把堆积的木材抱了来,更夹杂些干草,人多势众,不大的工夫,在这洞主面前堆起了一大堆木材干草。更有几个野人取来火把,刹那间竟把木材燃烧起。这种干木材一烧起来,烈焰腾腾,火星乱爆着,这个头目已然被野人们抓着,看那情形,竟自不像先前那么强暴了,头也低下,可是他口中还不住在向这洞主分辩,因为相隔着远,下面的声音太乱,可听不清了。木材堆中火越烧越旺了,眼看着这个头目就要被这洞主活活烧死,可是那个头目终于屈服在他威力下,俯首哀求。僵持了好大的工夫,最后这个头目竟自哀求着,求这洞主不要叫他这么死,口中更述说着,自己在他这部落内曾经出过多大的力量。这时,那个洞主暴怒的情形略减,竟自答应了这头目的要求,立时向面前的野人们一挥,有四个野人已经把这个头目搭起,所有的野人们围着这个火堆,欢呼跳跃着。四个野人搭着这个头目竟向铁娃和酆子敏停身这段山岭上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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