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死里逃生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可是另外还有两个依然不顾死活地往上扑。铁娃因为这宅子的后面一片呼号喊叫的声音,不能尽自和他们恋战。这两人一扑过来,两口苗刀齐向铁娃的身上扑,铁娃一个“旱地拔葱”,身形纵起,往下一落时,已经越过一座房坡。这两个野人苗刀剁空之下,全又二次猛扑,追杀铁娃。可是铁娃身形往下一落,猛然九节盘龙棍向后一甩,“倒打金钟”,这条盘龙棍倒甩出来,飞蹿在头里的一个野人迎个正着,噢的一声怪叫,把他一口黄牙捣掉了一半,疼得他倒退着往后一跑,砰地一下,和那后面的野人撞个正着,两个一齐地滚在房坡上。这铁娃盘龙棍抖起,赶到往下一落时,吧啦地砸在了这两个野人的身上,他们身上虽有了箭挡着,但是棍太重,弓崩箭断,两个野人受伤很重,动手之间铁娃就料理了七个,一抖盘龙棍飞扑后面。
这片住宅子很大,当中就是四道院落,头一道院子已然火起,像是客厅的一排房子,火焰已经卷上檐口。靠东边一排矮房,也在被烧,烈焰腾空,浓烟四起。虽则有四五个野人发现东墙这一带动手,赶到他们扑过来,铁娃仗着身形轻快,已经翻过两道院落。后面是一座大四合房,院落很大,东西厢房的屋顶上,也有七八名野人在跳跃叫嚣。因为烟气腾腾,铁娃一下扑过来,他们还没有发现,可是铁娃看得真切,这院中情形可惨了。
二十多名野人在院当中堆起一大堆木材,火着得很旺,噼啪地乱响着,夹杂着一片呻吟惨号之声。在浓烟中,更有一股腥臭之气触鼻欲呕。只见这院中,一片腥臭,在地上抛着几具尸体,有的是烧了上半截,有的是烧了下半截。此时尚有一个年约六旬的汉人,被两名野人抓着,有几个举着火把,往他的胸前脸上烧着,烧一下,他们乱喊一阵,这野人们竟夹杂着几石汉语,向这个被烧的老人要“珍珠”“象牙”。这情形很显然地是逼迫这老者献出所有收藏的宝物。这种惨无人道的情形,铁娃是怒眦欲裂。看到房上房下不过二十多个野人,自己把心一横,牙一咬,悄悄伸手从囊中登出两支梭子镖。现在铁娃可不管平时沙天龙、酆子敏的戒条了,因为现在人单势孤,野人成群结队,不下手多收拾几个,他们绝不会退走。腕子底下用足了力量,一抖手,唰唰地两支梭子镖打出去。就在这时,下面那两个抓住老者的野人,各自一声惨叫,扑通扑通地倒在火堆上。那老者往前跑了两步,也摔倒地上。
铁娃运足了嗓音,一声高吭的长啸,这种喊声,只有在苗山中常用的,小一点野兽全能够被惊走了。铁娃在这一声高喊之下,人已经飞纵下来,却用苗语高骂着这般野人,手中的盘龙棍舞动开,真有惊霆骇电之威,盘龙棍舞动着,野人们见忽然出现这么个天神一般的少年,手底下是真个厉害,动手之间盘龙棍已经扫打了三个野人,其余的惊窜之下,各自号叫着呼应同来的伙伴们,各举手中的苗刀镖枪反扑。此时那个老人因为被野人逼献财物,用火把烧,用眼前的死人威吓他,他可是还能挣扎,此时已然往起爬。但是铁娃因为自己只是一人,并且不能退走,不和野人一拼生死之下,救不了人,反给朝岗、晓月陀要招了大祸。这条盘龙棍飞舞开,裹住身躯,口中忙在招呼:“老头子,你可千万不要动,装死。”这老头子听到喊的人是汉人,自己惊惧亡魂之下,赶紧倒在地下不敢动。这铁娃把掌中的盘龙棍一抡,正有三四个野人猛扑过来,盘龙棍上下翻飞,苗刀镖枪是叮当乱响,被盘龙棍磕得飞起半天。这般野人虽则是身高力大,凶猛不怕死,可是他们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物,只要一对面就算完。铁娃以天生的神力,和十年来两位武术名家亲手教练的本领,二十多名野人刹那间被他打个落花流水。这野人们就没见过这么凶猛厉害的人,他们是没开化的部落,更是迷信鬼神,认为这个铁娃简直是天上大神下降。铁娃此时也真个形如疯狂,手底下不管不顾了,只要你不退走,就得送命,往死处招呼。房上房下的野人们连扑了三次,实不成了,死去过半,立时呼啸着向房后逃。这铁娃更不容他们缓手,跟着后面追杀,逃得远的虽则还用利箭来射铁娃,可是这条盘龙棍把箭磕得飞起半天。铁娃更看准了那个连续发箭之人,就施展开轻灵的身手,身形飞扑过去,叫他立时死于九节盘龙棍下。这伙野人,呼啸奔逃,全窜入山中。铁娃见他们逃得远了,自己站在一片高岗上,看见野人逃得没有影子,这才飞扑回来,仍然翻进这赵良材的宅中。
可是此时野人虽则退去,尚没有人敢来宅中救应。铁娃到了后面这个大院落中,只见那个被烧伤的老者,正在挣扎着往前想逃岀这座院去。现在满院里是死尸,铁娃见这后院,这所房屋还不至于被火焚烧,不过前面的火没人扑救,终归全宅也要付之一炬。这老者虽则挣扎着往前跑,但是已经走不动了,跑两步又摔在地上。铁娃赶紧纵身赶到近前,把老者的胳膊抓住招呼道:“老头儿,你可是赵良材么?”老者已经吓昏了,口中还不住地喊着:“饶命啊饶命!”铁娃不便再细问他,把他往背后一背,一耸身纵上南面的房坡,连声高喊着:“宅中可有人么?野人退走,你们还不救火等什么?”可是连喊了三遍,没人答应,知道除了死的全逃了,遂翻到临街的大墙上。此时天色可亮了,铁娃仍然在高声招呼:“你们本镇有人赶紧出来救火,野人已经全走了,他们不敢再来。你们镇中这位赵当家的,我把他带到晓月陀,老乡们念在街邻的义气,你们赶快找人救火。”在喊声中,在这街邻附近,有几个有年岁的探头探脑,还不敢立时出来。铁娃向他们喊完,背着这个赵良材穿到街心直奔朝岗东镇口,一直扑奔晓月陀。
此时,这个赵良材昏昏沉沉趴在铁娃的背上,转过山弯,道边上已经有两个人赶过来招呼。这是晓月陀的人,他们也是不放心,因为遵着铁娃的嘱咐,不敢离开本镇,可是邱当家的究竟担心,他遂打发几个胆量大的人,悄悄地经山边的林木中往朝岗这一带探察情形。因为铁娃终是一个过路客人,这种见义勇为的血性,尤其激励人,就是胆小的人,看到人家这么奋不顾身,也都全鼓起勇气来。二人此时迎上前来,招呼道:“铁师傅,你回来了,背的是什么人?”铁娃忙答道:“这是朝岗的赵当家的,你们赶紧地招呼逃进晓月陀的人们,叫他们放心回朝岗,帮助大家救火,把死亡的人,只管抬岀去埋在野外。不用怕了,野人已经全逃窜进山,他们绝不敢再来,快去!”这两个人赶紧飞奔着回去报信,可是铁娃也来到晓月陀前,邱存义迎上前来,抓住铁娃的胳膊道:“铁师傅,你竟有这般本领,这般胆量,老汉敬服不尽。”跟着招呼两名壮汉把赵良材从铁娃的背上接下来,叫他先行搭进自己的宅中。
朝岗所逃过来的人全听得信息,从晓月陀里边涌出来在镇口前,呼啦地跪了一大片,齐向铁娃叩谢。铁娃倒觉得不好意思,脸涨得通红,把九节盘龙棍围在腰间,向大家招呼着道:“你们不要这样,我有几句话和你们说,你们遇到事情,只顾各自逃命,这可不是办法。野人们此番卷土重来,受创很重,死伤在我九节盘龙棍下有一半。他们这群野人无识无知,畏惧我的威力,现在他绝不敢再来,不过将来的事情难保。你们四镇是很富厚的地方,有山地有买卖,有行商有跑海洋的。你们把四镇的力量若是齐在一处,挑选岀四百名壮丁来,加以训练,大家出钱,置备些刀枪弓箭,这一带又有高黎山的山势做屏障,每一个镇甸全筑起栅墙,或是土围子,四镇守望相助,哪一个镇甸有警,其余三个镇甸的力量合在一处帮助他。你们这一带除了野人侵犯,因为那些吃粮不管事的官兵驻防在附近,虽是纸老虎,究竟为大股的匪帮有所忌惮。你们有这种力量自卫,何至于遭到如今这种焚烧杀掠之惨?我们师徒不过路经此处,没有工夫尽自在你们这里耽搁,这些事是你们自身的事,要你们自身去办。被灾略重的豹头崖、青麻谷,你们也该扶助他们重建这两处市镇。这样一来,你们才能常久安宁太平。如若认为我铁娃的话对,你们应该即日起着手办理,举出各镇首脑人来,办理联庄会。话我只能这么说,事情是要你们去做。大概你们朝岗这位赵当家的,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他家宅已经死的死,逃的逃,请你们念乡邻之义,照顾他家一下。此人大约很有家财,若不然也不会遭到野人的两次照顾,我们先把他救好了,必然叫他尽全力为朝岗办理联庄会,大家请赶回去吧!”铁娃虽则年轻,这种话说得很有道理。因为高黎四镇实在是个富庶地方,就没有吃不上饭的人,他们平时就没有防患互助的想法,才会受到这种灾害。朝岗的一般人齐声答应着:“铁师傅,你保全了我们朝岗,不至于全被野人烧成焦土,我们一定照着你的话去做。”大家扛着箱笼包裹,赶回朝岗。
这里邱存义也叫所有的本镇壮汉撤下来,只分出二十人来,常年守护镇口,山上派四个人上去,远远地瞭望着,就是这点事,也是被这次事挤出来的,才肯这么办。他们已经过惯了安乐日子,哪肯对于这些事留意?此时那个朝岗富户赵良材已经送到邱存义的家中,铁娃跟着邱存义也一同回来。那个赵良材被搭进客厅内,这邱存义家中的客厅,成了临时的养病房,好在老武师酆子敏蟒毒除净,痛楚已失,此时正在客厅中缓步走着。见这赵良材一送到,酆子敏听到本镇的人说,这就是朝岗的富户赵当家的,这个赵良材此时可太难看了,胡须头发全被烧焦,胸前也被烧伤了好几处。酆子敏有见义勇于助人的性情,他看到此人受伤这么重,自己赶紧指挥着壮汉们把他放在床上。老武师酆子敏经验颇丰,先把他伤势察看一番。此时铁娃、邱存义也回来,邱存义来到近前,看到这个老朋友不住地叹息,自身的遭遇已经够痛心的,再看到赵良材这种情形,想到爱女,自己越发地难过起来:“这般野人这么没有人性,小蝶也非落个惨死不可了。”流着泪,哭声向酆子敏道:“老师傅,他还有救么?”
酆子敏道:“不要紧,伤虽然很重,但还不致有性命之忧。赶紧地取水来,我这治伤的药,对于这些伤全能治。”邱存义道:“请酆老师给他敷药,我还收着极好治烫伤的猪油,给他擦在伤处,可以消毒止痛。”酆子敏道:“那好极了。”立刻忙着给赵良材服下药去。邱存义把一瓷罐子猪油找来敷在他烫伤的地方,完全给擦好。酆子敏摸了摸他的脉,向邱存义道:“邱当家的,你放心吧,绝无危险。他一来是年岁大些,烧伤过重,二来是惊惧过度,昏沉不醒。一个时辰后,他自能清醒过来。邱当家的,咱们相见的时候虽然不久,你也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你虽是经商致富,但是你是一个饱经忧患的人。咱们说话,谁也不准遮遮掩掩,我这老头子,就是这种直倔的性情,有话不说出来,我受不了。高黎四镇无一幸免:全遭抢掠,可是野人们卷土重来,单独地照顾到他。请问邱当家的,这位老哥是不是‘为富不仁'?他的家财过富,连野人们全不想饶他?”
邱存义尚没答话,铁娃一旁说道:“酆老师说得不差,大约这家伙外面的风声太大了。我在救他之时,竟听到野人们用那不清楚的汉语向他要象牙珍珠。”邱存义把眼泪拭净,正色说道:“酆老师、铁师傅,你们全是这种任侠尚义的人,全有舍身救人的血性,在你们这般人面前,若是再说欺心话,天良何在?我和这赵良材认识得不久,也有七八年了。他在这里落住户,是当年做着海洋生意。近几年来,方不出去。家财倒是厚,可是也不像别人想得那么过甚。在朝岗他算是首户,可是据我所知道的,他没有多少浮财了,他还不至于像那种为富不仁的小人之流,只不过把钱看得重些。这绝不是因为我们全是一样的情形,我来替他说话。他这点家产得来得不易,他一生也是遇到好几次险才积得这片家业,方才这位铁师傅所说的情形一点不差。不过,这次被害可太冤枉了,他前些年曾经在海外买到几支极好的象牙和四十粒珍珠,这种东西价值倒是很贵,他收藏着已经好多年,不肯卖它。这种事不是至近人绝不知道。在前二年,竟有跑缅甸的珠宝客人登门,向他买这两样东西,愿出巨价,赵良材他焉肯卖?把这般人拒绝出去。我和他一同做过生意,我听到这种情形我认为他是取祸之道。这两样东西要不得了,漫藏海盗,冶容诲淫,是一点不错的。他收藏这种珍物,古玩商买不到,传扬开,江湖上恶人是多的,为了这种东西要弄出大祸来。在我百般劝解之下,他把这两样东西完全脱手,把这笔钱完全买了朝岗一带的山地,事情可太怪了,野人们怎的会知道他有这种东西?”酆子敏听了邱存义这番话,哼了一声道:“照着邱当家你这样说,这里实有毛病了。没有你们朝岗本地的人勾结,不会有这场事。我这话说得固然有些武断,你等一等,只要这个赵当家的醒转来,大约能够问出真实情况刚说到这,那个赵良材“哎哟”一声,不住地呻吟起来。邱存义赶忙俯身到床边,连声招呼着。那赵良材竟把眼睁开,仔细看了看,流下泪来,口中说道:“你是存义么?哎哟,我还活在人世!我这是到了哪里?”邱存义道:“二弟,你现在是在我家中,你不要痛心,这种横祸临头,无法避免,我们弟兄是同样情形。你是被这位铁师傅从野人手中救出来。”赵良材流着泪道:“我真想不到我还能活下去,我真是两世为人了!那位铁师傅在哪里?”邱存义赶忙把铁娃拉过来叫他看,赵良材看了看铁娃,他的精神振作了一下,也把方才的情形全想起,在枕上点了点头道:“这位师傅,我和你素昧平生,你能从虎口中把我赵良材夺出来,对我真是再生之德了。”酆子敏也凑近前来,向赵良材问道:“赵当家的,你现在觉得怎样?心里安定些么?身上的伤还觉得痛楚么?”
赵良材看看酆子敏有些怀疑,邱存义赶忙把这爷儿两个的来路约略地向他说了。赵良材真是感激涕零,在枕上连连地点头道:“酆师傅,我们四镇全遭到这种大难,竟蒙你师徒相救,我不便说感恩的话了。现在我觉得好得多了,身上虽还有些火烧似的,可是疼忍得住了,心里也十分安静。”酆子敏忙招诂邱存义,叫他赶紧取些稀粥来,叫赵良材喝下去,一边告诉他:“赵当家的,你把心神稳定一下,我酆子敏有一点不近人情的事。你现在本应该静养,不能再过分劳神,可是你的命保住了,绝无危险,告诉你,你那片家宅,也可以保住一多半,火已扑灭。至于你家其他的损失,是无可挽救的事。我师徒来到这里,耽搁下去,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眼前有许多话要问你,你可能详细对我讲一下么?”
这片住宅子很大,当中就是四道院落,头一道院子已然火起,像是客厅的一排房子,火焰已经卷上檐口。靠东边一排矮房,也在被烧,烈焰腾空,浓烟四起。虽则有四五个野人发现东墙这一带动手,赶到他们扑过来,铁娃仗着身形轻快,已经翻过两道院落。后面是一座大四合房,院落很大,东西厢房的屋顶上,也有七八名野人在跳跃叫嚣。因为烟气腾腾,铁娃一下扑过来,他们还没有发现,可是铁娃看得真切,这院中情形可惨了。
二十多名野人在院当中堆起一大堆木材,火着得很旺,噼啪地乱响着,夹杂着一片呻吟惨号之声。在浓烟中,更有一股腥臭之气触鼻欲呕。只见这院中,一片腥臭,在地上抛着几具尸体,有的是烧了上半截,有的是烧了下半截。此时尚有一个年约六旬的汉人,被两名野人抓着,有几个举着火把,往他的胸前脸上烧着,烧一下,他们乱喊一阵,这野人们竟夹杂着几石汉语,向这个被烧的老人要“珍珠”“象牙”。这情形很显然地是逼迫这老者献出所有收藏的宝物。这种惨无人道的情形,铁娃是怒眦欲裂。看到房上房下不过二十多个野人,自己把心一横,牙一咬,悄悄伸手从囊中登出两支梭子镖。现在铁娃可不管平时沙天龙、酆子敏的戒条了,因为现在人单势孤,野人成群结队,不下手多收拾几个,他们绝不会退走。腕子底下用足了力量,一抖手,唰唰地两支梭子镖打出去。就在这时,下面那两个抓住老者的野人,各自一声惨叫,扑通扑通地倒在火堆上。那老者往前跑了两步,也摔倒地上。
铁娃运足了嗓音,一声高吭的长啸,这种喊声,只有在苗山中常用的,小一点野兽全能够被惊走了。铁娃在这一声高喊之下,人已经飞纵下来,却用苗语高骂着这般野人,手中的盘龙棍舞动开,真有惊霆骇电之威,盘龙棍舞动着,野人们见忽然出现这么个天神一般的少年,手底下是真个厉害,动手之间盘龙棍已经扫打了三个野人,其余的惊窜之下,各自号叫着呼应同来的伙伴们,各举手中的苗刀镖枪反扑。此时那个老人因为被野人逼献财物,用火把烧,用眼前的死人威吓他,他可是还能挣扎,此时已然往起爬。但是铁娃因为自己只是一人,并且不能退走,不和野人一拼生死之下,救不了人,反给朝岗、晓月陀要招了大祸。这条盘龙棍飞舞开,裹住身躯,口中忙在招呼:“老头子,你可千万不要动,装死。”这老头子听到喊的人是汉人,自己惊惧亡魂之下,赶紧倒在地下不敢动。这铁娃把掌中的盘龙棍一抡,正有三四个野人猛扑过来,盘龙棍上下翻飞,苗刀镖枪是叮当乱响,被盘龙棍磕得飞起半天。这般野人虽则是身高力大,凶猛不怕死,可是他们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物,只要一对面就算完。铁娃以天生的神力,和十年来两位武术名家亲手教练的本领,二十多名野人刹那间被他打个落花流水。这野人们就没见过这么凶猛厉害的人,他们是没开化的部落,更是迷信鬼神,认为这个铁娃简直是天上大神下降。铁娃此时也真个形如疯狂,手底下不管不顾了,只要你不退走,就得送命,往死处招呼。房上房下的野人们连扑了三次,实不成了,死去过半,立时呼啸着向房后逃。这铁娃更不容他们缓手,跟着后面追杀,逃得远的虽则还用利箭来射铁娃,可是这条盘龙棍把箭磕得飞起半天。铁娃更看准了那个连续发箭之人,就施展开轻灵的身手,身形飞扑过去,叫他立时死于九节盘龙棍下。这伙野人,呼啸奔逃,全窜入山中。铁娃见他们逃得远了,自己站在一片高岗上,看见野人逃得没有影子,这才飞扑回来,仍然翻进这赵良材的宅中。
可是此时野人虽则退去,尚没有人敢来宅中救应。铁娃到了后面这个大院落中,只见那个被烧伤的老者,正在挣扎着往前想逃岀这座院去。现在满院里是死尸,铁娃见这后院,这所房屋还不至于被火焚烧,不过前面的火没人扑救,终归全宅也要付之一炬。这老者虽则挣扎着往前跑,但是已经走不动了,跑两步又摔在地上。铁娃赶紧纵身赶到近前,把老者的胳膊抓住招呼道:“老头儿,你可是赵良材么?”老者已经吓昏了,口中还不住地喊着:“饶命啊饶命!”铁娃不便再细问他,把他往背后一背,一耸身纵上南面的房坡,连声高喊着:“宅中可有人么?野人退走,你们还不救火等什么?”可是连喊了三遍,没人答应,知道除了死的全逃了,遂翻到临街的大墙上。此时天色可亮了,铁娃仍然在高声招呼:“你们本镇有人赶紧出来救火,野人已经全走了,他们不敢再来。你们镇中这位赵当家的,我把他带到晓月陀,老乡们念在街邻的义气,你们赶快找人救火。”在喊声中,在这街邻附近,有几个有年岁的探头探脑,还不敢立时出来。铁娃向他们喊完,背着这个赵良材穿到街心直奔朝岗东镇口,一直扑奔晓月陀。
此时,这个赵良材昏昏沉沉趴在铁娃的背上,转过山弯,道边上已经有两个人赶过来招呼。这是晓月陀的人,他们也是不放心,因为遵着铁娃的嘱咐,不敢离开本镇,可是邱当家的究竟担心,他遂打发几个胆量大的人,悄悄地经山边的林木中往朝岗这一带探察情形。因为铁娃终是一个过路客人,这种见义勇为的血性,尤其激励人,就是胆小的人,看到人家这么奋不顾身,也都全鼓起勇气来。二人此时迎上前来,招呼道:“铁师傅,你回来了,背的是什么人?”铁娃忙答道:“这是朝岗的赵当家的,你们赶紧地招呼逃进晓月陀的人们,叫他们放心回朝岗,帮助大家救火,把死亡的人,只管抬岀去埋在野外。不用怕了,野人已经全逃窜进山,他们绝不敢再来,快去!”这两个人赶紧飞奔着回去报信,可是铁娃也来到晓月陀前,邱存义迎上前来,抓住铁娃的胳膊道:“铁师傅,你竟有这般本领,这般胆量,老汉敬服不尽。”跟着招呼两名壮汉把赵良材从铁娃的背上接下来,叫他先行搭进自己的宅中。
朝岗所逃过来的人全听得信息,从晓月陀里边涌出来在镇口前,呼啦地跪了一大片,齐向铁娃叩谢。铁娃倒觉得不好意思,脸涨得通红,把九节盘龙棍围在腰间,向大家招呼着道:“你们不要这样,我有几句话和你们说,你们遇到事情,只顾各自逃命,这可不是办法。野人们此番卷土重来,受创很重,死伤在我九节盘龙棍下有一半。他们这群野人无识无知,畏惧我的威力,现在他绝不敢再来,不过将来的事情难保。你们四镇是很富厚的地方,有山地有买卖,有行商有跑海洋的。你们把四镇的力量若是齐在一处,挑选岀四百名壮丁来,加以训练,大家出钱,置备些刀枪弓箭,这一带又有高黎山的山势做屏障,每一个镇甸全筑起栅墙,或是土围子,四镇守望相助,哪一个镇甸有警,其余三个镇甸的力量合在一处帮助他。你们这一带除了野人侵犯,因为那些吃粮不管事的官兵驻防在附近,虽是纸老虎,究竟为大股的匪帮有所忌惮。你们有这种力量自卫,何至于遭到如今这种焚烧杀掠之惨?我们师徒不过路经此处,没有工夫尽自在你们这里耽搁,这些事是你们自身的事,要你们自身去办。被灾略重的豹头崖、青麻谷,你们也该扶助他们重建这两处市镇。这样一来,你们才能常久安宁太平。如若认为我铁娃的话对,你们应该即日起着手办理,举出各镇首脑人来,办理联庄会。话我只能这么说,事情是要你们去做。大概你们朝岗这位赵当家的,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他家宅已经死的死,逃的逃,请你们念乡邻之义,照顾他家一下。此人大约很有家财,若不然也不会遭到野人的两次照顾,我们先把他救好了,必然叫他尽全力为朝岗办理联庄会,大家请赶回去吧!”铁娃虽则年轻,这种话说得很有道理。因为高黎四镇实在是个富庶地方,就没有吃不上饭的人,他们平时就没有防患互助的想法,才会受到这种灾害。朝岗的一般人齐声答应着:“铁师傅,你保全了我们朝岗,不至于全被野人烧成焦土,我们一定照着你的话去做。”大家扛着箱笼包裹,赶回朝岗。
这里邱存义也叫所有的本镇壮汉撤下来,只分出二十人来,常年守护镇口,山上派四个人上去,远远地瞭望着,就是这点事,也是被这次事挤出来的,才肯这么办。他们已经过惯了安乐日子,哪肯对于这些事留意?此时那个朝岗富户赵良材已经送到邱存义的家中,铁娃跟着邱存义也一同回来。那个赵良材被搭进客厅内,这邱存义家中的客厅,成了临时的养病房,好在老武师酆子敏蟒毒除净,痛楚已失,此时正在客厅中缓步走着。见这赵良材一送到,酆子敏听到本镇的人说,这就是朝岗的富户赵当家的,这个赵良材此时可太难看了,胡须头发全被烧焦,胸前也被烧伤了好几处。酆子敏有见义勇于助人的性情,他看到此人受伤这么重,自己赶紧指挥着壮汉们把他放在床上。老武师酆子敏经验颇丰,先把他伤势察看一番。此时铁娃、邱存义也回来,邱存义来到近前,看到这个老朋友不住地叹息,自身的遭遇已经够痛心的,再看到赵良材这种情形,想到爱女,自己越发地难过起来:“这般野人这么没有人性,小蝶也非落个惨死不可了。”流着泪,哭声向酆子敏道:“老师傅,他还有救么?”
酆子敏道:“不要紧,伤虽然很重,但还不致有性命之忧。赶紧地取水来,我这治伤的药,对于这些伤全能治。”邱存义道:“请酆老师给他敷药,我还收着极好治烫伤的猪油,给他擦在伤处,可以消毒止痛。”酆子敏道:“那好极了。”立刻忙着给赵良材服下药去。邱存义把一瓷罐子猪油找来敷在他烫伤的地方,完全给擦好。酆子敏摸了摸他的脉,向邱存义道:“邱当家的,你放心吧,绝无危险。他一来是年岁大些,烧伤过重,二来是惊惧过度,昏沉不醒。一个时辰后,他自能清醒过来。邱当家的,咱们相见的时候虽然不久,你也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你虽是经商致富,但是你是一个饱经忧患的人。咱们说话,谁也不准遮遮掩掩,我这老头子,就是这种直倔的性情,有话不说出来,我受不了。高黎四镇无一幸免:全遭抢掠,可是野人们卷土重来,单独地照顾到他。请问邱当家的,这位老哥是不是‘为富不仁'?他的家财过富,连野人们全不想饶他?”
邱存义尚没答话,铁娃一旁说道:“酆老师说得不差,大约这家伙外面的风声太大了。我在救他之时,竟听到野人们用那不清楚的汉语向他要象牙珍珠。”邱存义把眼泪拭净,正色说道:“酆老师、铁师傅,你们全是这种任侠尚义的人,全有舍身救人的血性,在你们这般人面前,若是再说欺心话,天良何在?我和这赵良材认识得不久,也有七八年了。他在这里落住户,是当年做着海洋生意。近几年来,方不出去。家财倒是厚,可是也不像别人想得那么过甚。在朝岗他算是首户,可是据我所知道的,他没有多少浮财了,他还不至于像那种为富不仁的小人之流,只不过把钱看得重些。这绝不是因为我们全是一样的情形,我来替他说话。他这点家产得来得不易,他一生也是遇到好几次险才积得这片家业,方才这位铁师傅所说的情形一点不差。不过,这次被害可太冤枉了,他前些年曾经在海外买到几支极好的象牙和四十粒珍珠,这种东西价值倒是很贵,他收藏着已经好多年,不肯卖它。这种事不是至近人绝不知道。在前二年,竟有跑缅甸的珠宝客人登门,向他买这两样东西,愿出巨价,赵良材他焉肯卖?把这般人拒绝出去。我和他一同做过生意,我听到这种情形我认为他是取祸之道。这两样东西要不得了,漫藏海盗,冶容诲淫,是一点不错的。他收藏这种珍物,古玩商买不到,传扬开,江湖上恶人是多的,为了这种东西要弄出大祸来。在我百般劝解之下,他把这两样东西完全脱手,把这笔钱完全买了朝岗一带的山地,事情可太怪了,野人们怎的会知道他有这种东西?”酆子敏听了邱存义这番话,哼了一声道:“照着邱当家你这样说,这里实有毛病了。没有你们朝岗本地的人勾结,不会有这场事。我这话说得固然有些武断,你等一等,只要这个赵当家的醒转来,大约能够问出真实情况刚说到这,那个赵良材“哎哟”一声,不住地呻吟起来。邱存义赶忙俯身到床边,连声招呼着。那赵良材竟把眼睁开,仔细看了看,流下泪来,口中说道:“你是存义么?哎哟,我还活在人世!我这是到了哪里?”邱存义道:“二弟,你现在是在我家中,你不要痛心,这种横祸临头,无法避免,我们弟兄是同样情形。你是被这位铁师傅从野人手中救出来。”赵良材流着泪道:“我真想不到我还能活下去,我真是两世为人了!那位铁师傅在哪里?”邱存义赶忙把铁娃拉过来叫他看,赵良材看了看铁娃,他的精神振作了一下,也把方才的情形全想起,在枕上点了点头道:“这位师傅,我和你素昧平生,你能从虎口中把我赵良材夺出来,对我真是再生之德了。”酆子敏也凑近前来,向赵良材问道:“赵当家的,你现在觉得怎样?心里安定些么?身上的伤还觉得痛楚么?”
赵良材看看酆子敏有些怀疑,邱存义赶忙把这爷儿两个的来路约略地向他说了。赵良材真是感激涕零,在枕上连连地点头道:“酆师傅,我们四镇全遭到这种大难,竟蒙你师徒相救,我不便说感恩的话了。现在我觉得好得多了,身上虽还有些火烧似的,可是疼忍得住了,心里也十分安静。”酆子敏忙招诂邱存义,叫他赶紧取些稀粥来,叫赵良材喝下去,一边告诉他:“赵当家的,你把心神稳定一下,我酆子敏有一点不近人情的事。你现在本应该静养,不能再过分劳神,可是你的命保住了,绝无危险,告诉你,你那片家宅,也可以保住一多半,火已扑灭。至于你家其他的损失,是无可挽救的事。我师徒来到这里,耽搁下去,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眼前有许多话要问你,你可能详细对我讲一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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