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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墓地恶斗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这个杨守谦别看他只比姐姐小两岁,比起玉姑来可差得多了,他此时也恨透了匪徒万恶,这一刀也用足了力,喀嚓一声,一条右臂全被他砍下去。这个匪徒一声惨叫之下,立刻在地上一路滚,嗷嗷地惨叫。此时杨守谦一挺身,背后的人已经到了,正是老武师秦邦彦,喘吁吁道:“守谦,你好混,我若不为的捉活的,又何致于被匪徒暗器所伤?”

  此时,秦邦彦一俯身,把匪徒抓住,往起提他,口中更呵斥着:“守谦,你还不快接应玉儿?”守谦赶忙地飞扑向树林外,可是玉姑已经退回来。匪徒们是安心退走,离开墓地后不远,又是一片枯树林,他们那里更聚集着十几个匪党,预备着马匹,逃走的匪徒已被他们同党接应。玉姑扑上去时,石块、镖、箭齐向这边打过来,玉姑虽则仗着掌中剑拨打暗器,可是匪徒们退进林中,呼啸着全上马如飞而去。玉姑知道再追不上他们了,只好退回来。

  跟守谦遇到一处,紧赶到花墙子下。老武师秦邦彦倚着一棵树干,用自己的衣服拭着手上的血,不住地向铁马庄那边望着,咳声叹气地向玉姑姐弟二人说道:“玉儿,我真想不到事情突然发生得这么厉害,竟把我和星五师弟十几年的心血付与东流,我秦邦彦是白活了,可惜落到这般地步,我有什么脸见人!”玉姑忙向前拉住秦邦彦的手道:“师父,你哪里受了伤?现在愤慨有什么用?大难临头,我们不是还活在世上么?师父,咱们爷几个这口气没咽,照样地拼下去吧!”秦邦彦摇了摇头道:“这次恐怕要毁到底,你们看,牧场那边烟火冲天,也完了。我真想不出是什么人对我们下这样毒手,我人全不想活了,伤算得什么?左胯被袖箭打了一下,死不了。庄中怎么样?我秦邦彦今夜的事失败到底,我是被他们诱出来,匪徒陆续地聚集了五个人,把我包围之下。但是他们没得了好,已经被我打伤了三个,只可惜我赤手空拳,算叫他们逃得活命。我是想要留个活口,守谦这一刀,竟是把这个匪徒剁得缓不过来了。我问他,他说‘太平’两个字,语声模糊,也不定是不是。赶紧回庄,骥群那里不知怎样了?现在还是本庄要紧,父老兄弟们全有各家老小,看看匪徒退净了没有?赶紧走!”

  玉姑遂扶着秦邦彦一直地返回铁马庄的后栅门,栅门那里一片灯火之光,有人迎岀来,正是范志勇带着二十多名精壮的弟兄,各持器械,带着火把迎上前来。秦邦彦忙着问道:“志勇,庄中的匪党退尽了么?火怎么样?怎的到现在还那么烟火冲天?”范志勇道:“庄主,事已至此,你不必着急了,一共六处被匪徒放火焚烧。现在把火道全截断,已经燃烧的地方,没法挽留了,其余的地方,不致再连上。大家正盼着庄主赶紧回去,也好商量善后。”说话间,已到了栅门附近,里面的人把门开了,一同进了围子,仍把栅门紧闭。这个铁马庄此时成了一片凄惨的景象,在灯笼火把下,看到庄中的人一个个全是面无人色,所有被火烧的地方逃出来的妇女,她们依然不肯离开火场附近,谁的家被毁谁不痛心?妇女们一片哭声,夹杂着小孩子们的哭叫,更有的当场受伤身死的尸身尚停在街上,他的骨肉家人围在那里痛哭。秦邦彦心如刀割,自己真是痛不欲生。玉姑忙向范志勇、守谦低声嘱咐,“你们赶紧找本庄平时主事的十几位有年岁的人,叫他们赶紧到我叔叔家中聚齐,越快越好。”

  因为乡公所已被烧,只好以卢义的家中暂时作办公之地。秦邦彦这一到来,他走过的地方,一般被难的庄中人全是哭着向庄主喊。玉姑见这种情形,要把庄主挤死,忙地向他们招呼道:“伯伯、叔叔、大娘、婶婶们,你们千万不要这样吵。庄主现在带着伤,你们不要难过,少时全有安置,暂时要等一刻。”玉姑这么打着招呼,赶紧拉着秦邦彦的胳膊,紧走到叔叔卢义的家中。这里门口已经聚集着不少的人,所有的人听到秦庄主回来了,大家似乎有了倚靠。因为这种事谁全明白,这不能怨秦庄主防卫不周、照顾不到,匪徒这么下手,谁挡得了?大家往旁一闪,一迭连声地招呼着:“庄主,庄主!”

  秦邦彦此时听到这种招呼越发地刺心,玉姑不住地向大家摆着手,把秦邦彦拉进家中。此时,卢虎子已经缓过气来,伤痕全包扎好,范老太太和范福全缓过来。秦邦彦到了上房,玉姑把他捺在迎面椅子上。秦邦彦看到卢虎子受伤的情形,才要问时,玉姑把方才救范老太太的情形约略地说了一下。此时,本庄中十几位父老已经全赶到这里,大家全是愁眉不展。

  秦邦彦愤然起立,自己把伤痕的疼痛全不顾了,向一般父老道:“老哥、老弟们,这场事,到现在尚不知是哪里的匪徒对我们这么下毒手。以大致的情形看来,定然是和当初龙蟠谷的事有关。我秦邦彦对不起大家了,但是我只用这种话来安慰大家,我觉得对不起我死去的师弟。秦邦彦这条老命能够活下去,我总然最后落个骨化成灰,我也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请几位老哥、老弟们替我分心照顾一下,所有受伤的全行安置在没被灾的家中,凡是被火灾的,照样地分散在全庄,总得叫他们立时有安置。清理火场,收殓尸体,救治受伤的人,你们分头去办理。所有护庄守卫的,虽是事情已成过去,但是未来的事,尚有极大的风波。牧场里大约也全被挑了,少庄主骥群到此时并没见到来。请父老兄弟们赶紧照我的话分头办理。乡公所所有的存粮清查一下,现在不必再积存了,天亮后,按着全庄人数分配,这已到了我们最后的关头,我秦邦彦再不敢作长久的打算了。现在我得赶紧到牧场,看看那里的情形。老兄、老弟们,大难临头之下,罪名我一个人担承,但是就是把我姓秦的剐了有什么用?全庄受害的人这么多,这是我们这些年来的心血,就这么毁在匪徒手内,我秦邦彦不认头。请你们不必耽搁,这场事我必要还父老兄弟们一个公道,也用不着我多嘱咐了。现在是同舟共济的时候,我们铁马庄十分之八是山东的老乡,我知道谁也不必托付谁,照顾人就是照顾自己,老哥、老弟们,赶紧请吧!”

  这一般乡老们,也知道这种大难临头之下,谁还忍心来责备谁?只有赶紧按着庄主的吩咐去照办。秦邦彦跟着站起,走向这上房的里间。此时卢虎子的婶母已经回来,正坐在那劝着范老太太不要难过,可是老太太只惦着骥群,虎子的婶母还不敢告诉他牧场也出事。

  秦邦彦一走进屋中,自己不禁流下泪来,向范老太太道:“弟妹,你现在好些么?我没有话再安慰你了,到现在我觉得谁也对不起。弟妹,你只要保得身体安全,叫这个老哥哥减去几分罪过吧。”秦邦彦痛心已极,本来这种事不是浮泛安慰的话说说就算了,事情全摆在目前,所以秦邦彦此时颇有那种无语问苍天之慨。范老太太,她虽则懦弱无能,可是她并不糊涂,此时是痛定思痛,十分伤感,拭了拭泪,向秦邦彦道:“师兄,你不用这样想,自从八年前到今天,你的心血全搁在这了,你任何人全对得起。这种突如其来的大祸,谁能够责备你?他还有良心么?究竟这伙匪人跟我们何冤何仇?他竟是这么下毒手,完全要毁灭了我们。骥群这孩子怎么到这时还不来?他只顾了牧场的事,难道铁马庄他就不要了么?师兄,你快把他找来,爷两个才好商量着料理善后。你不必为我担心,别说我还没有什么危险,现在我死也闭眼了。师兄你对得起去世的师弟,抚孤教子是我老婆子的事,你全替我做到了,把骥群教养成人,我就是在这场事上闭了眼,我也放心了。但盼老天多保佑你,你能够再多照顾他几年就是了。本庄死了多少人?烧了多少房子?他们全不告诉我。师兄,以后的事你打算如何下手?也叫我明白明白!”

  秦邦彦咳了一声,向范老太太道:“弟妹,事情发生得突兀离奇,连我现在也查不出匪党的来源,不过事情终归能水落石出。庄中一切事,弟妹你不必过问了,你在这里安心调养着。骥群的事,你更不必担心,牧场那边好几百头牲口,很要紧,是我不叫他擅自离开,牧场那边也窜过匪人去,不过没有多大损失。我略微地把庄中事料理一下,也就要赶到牧场,事情办出头绪来,我们爷两个一定一同回来。”

  范老太太对于秦邦彦的话是深信不疑,秦邦彦明知道牧场那边也毁了,骥群到此时没回庄,一定是凶多吉少,自己在弟妹面前不得不用这个假话搪塞一下。秦邦彦最后的话还是拿定了主意,要回铁马庄是一同回来,骥群真个出了什么危险,个人也就不愿意活着再回铁马庄了。

  此时,玉姑从堂屋进来,向秦邦彦道:“师父,各处的火大致全救灭。乡公所那边因为救得快,火道截断,前面的厢房还可以用,正房倒塌下去,里面大约没全被烧,师父可以去一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大概还可以找出来。”说着话,更悄悄地扯了秦邦彦一把,秦邦彦点点头,向范老太太道:“弟妹,你只要信得及这个老哥哥,你听我的话,在这里安心静养,什么事不必过问了。我得岀去看看,我不照顾你了。”范老太太点点头道:“师兄,你只管去,我这里不用你照顾,我这半晌觉得好得多了。师兄,你多为铁马庄全庄民户造福吧!”秦邦彦皱着眉摆摆手道:“弟妹,千万再不要说这个话,我痛心!我难过!”

  玉姑此时已拉着秦邦彦走出里间,一直地到了堂屋门口才低声说:“师父,卢师弟把庄中防守的事暂时交给我守谦弟弟跟志勇兄。他因为听到牧场的信息不大好,他来不及报告师父,也恐怕范老太太听见。他带着一队人,已经先行赶奔牧场,察看那里出事情形。”

  这时,秦邦彦急得咬牙切齿,向玉姑道:“我也得赶紧去。”玉姑道:“庄中伤亡得这么多,你是庄主,无论如何也得亲自料理一下。并且最要紧的,是得把庄中的壮丁召集起来。事情恐怕不算完,我们也不能这么甘心受这种无妄之灾,我们需要力量了。现在天也就亮了,师父,你把伤痕也扎裹一下,无论如何老人家还是为庄中上千口子乡人着想,你得保重。在这种情形下,若没有能够领率全庄、照顾粮场有力量的人,可就真个一败涂地了。师父,你八年多的心血,就这样毁下去,你甘心么?师父,你要听徒弟的话,回头我也先赶到牧场,也许卢师弟这就回来,那边也必有信息到来。”

  这时,果然范志勇也赶了来,虽则一般乡老们已经照着庄主的分派去办,但是还有许多事必须和庄主商量,志勇也是来请秦邦彦到乡公所前去一趟。秦邦彦在这二人婉劝下,自己到厢房中把伤痕扎裹一下,嘱咐卢义挑选几个得力的弟兄,保护着范老太太,自己遂带着玉姑、志勇走出卢义家中。这时,铁马庄前庄门那边有人飞跑进来报告,“兴安岭林场已经有一百多名弟兄赶了来,总把头卢忠已经遇见卢虎子大队的人,全到了庄口,听候庄主调用,总把头已经跟着卢虎子到牧场中去了。他们夜间虽则发现铁马庄出事,可是林场那边因为积存的木材过多,也恐怕遭到意外的事,那里出事,恐怕数百里内全要毁,所以他们虽则望到铁马庄的火光冲天,弟兄们只有严守林场四周,不敢妄动。此时才挑选出一半人来,到庄中听候庄主的差派调用。”

  秦邦彦点点头道:“这次的事,没有法子防备了。他们现在来了,很好,或许有用他们之处,只管开栅门叫他们进庄,也可以叫本庄的乡勇们换下来歇息一下。”来人答应着,赶紧去照办。这里爷三个带着十几个壮汉一直地扑奔乡公所,现在街道上已不那么乱了,妇孺老幼全回了家,被灾的人家也全分散在各住户中,街道上是只有壮丁们来回走着。到了乡公所前,这里的人很多,聚集着六七十人,他们很快地把这里火场清理出来,一般壮汉们尚在一筐一筐地往外抬砖瓦灰烬。秦邦彦走进乡公所门内,这里有四五位乡老在照料着指挥,两边的厢房只把门窗格扇烧毁,房屋还没倒塌,能够将就使用。上房前半部全塌下来,火焰熄灭,一般壮丁们正在清除着砖土和烧残的木料。

  秦邦彦眼中看到这种情形,自己真有说不出的苦,一生闯荡江湖,经过大风大浪。当年师弟范星五在那场事中很够厉害的,可是觉着没有现在这么扎手,遂拱着手向一般乡老们打着招呼。内中一个主事人叫周宝善的,向秦邦彦道:“秦庄主,房屋是从前面烧起,里面的东西也大部分没被烧毁这是全庄公益的地方,所以我们不能做主动手。庄主,是否可以叫他们立时清理出来?把里面重要账目能够找出来,这是关系我们铁马庄建庄的心血,总要保留它才好。”秦邦彦对于这些事是不注意了。

  乡老们这么说着,自己只有点头答应,个人心中是另做打算。这时,二三十名壮汉一齐动手,天色一时比一时亮了,在这种大旱天气下,只有这短短时间内还能操作,等到太阳一出来,那种热谁也受不了。大家拼命动手,果然人多好做活,不大的工夫,把这三间房上压盖着的破砖碎瓦、断栋折梁全清除出来。果然靠着里边大部分的东西,只有被砸坏了,埋在土中的没有被烧。这一来,更能清理上大部分资财来,铁马庄建庄的账目也全找出来,秦邦彦的箱笼衣物也保全了一半。此时更有一名弟兄把秦邦彦所使用的那条九炼金丝蛇骨棒捡出来,送到秦邦彦面前道:“庄主,你这条好兵器,依然完好,并没损坏,请你收起吧!”

  秦邦彦此时双眉一挑,伸手把这条九炼金丝蛇骨棒接了过来,向站在身旁的范志勇、杨玉姑看了看,苦笑一声道:“我这条蛇骨棒还存在,很好,这是我秦邦彦很幸运的事,我仗着它四十年闯荡江湖,我还要用它了结我一生了。”说着这话,很愤怒,把蛇骨棒围在腰间。玉姑抬头看了看天空,东方已经破晓。此时,更有三四个壮丁跑来报告:“受重伤的现在全送到乡老田济川家中,内中有两个情形不好,大约不易救了。”秦邦彦听了,皱了皱眉头,玉姑却暗中把范志勇衣袖扯了一下,抬头向秦邦彦道:“师父,弟兄们是为铁马庄送了命,你应该去看一看。牧场的信息还没到来,我先去到牧场看一下。你把庄中的事料理完了,我也就可赶回来了。事情已经弄到了这般地步,牧场任凭出了什么祸事,我们着急也是无益了。师父,你还是该着什么办什么,我的牲口尚在庄中,我回来得快。”玉姑说这话并不等秦邦彦再答,她是转身就走。秦邦彦因为眼前有这些事绊住了,自己虽则惦着牧场那边,可是无法脱身,玉姑走得这么疾,也无法拦阻。

  这个玉姑跑出乡公所之后,她因为牧场那边在夜间火着得很厉害,牧场中又有马匹,随时可以有人来报告,怎么直到这时一个人不来?范骥群师弟也没有信息,玉姑认定那边恐怕也要弄个一败涂地了。自己赶紧地往叔叔卢义家中跑来,她是想找到弟弟守谦嘱咐他一番话。还没到自己的门口,前庄又进来一人,向玉姑招呼道:“玉姑娘,你在这很好,庄口那边牧场的一名弟兄大约是被匪党追得带着伤逃下来,逃到庄子边上,已经摔在那里。我们发现之后赶过去,把他救起,人已经不行了。这名弟兄名字叫杨顺,大致小场主也落在匪人手中,生死不明,整个的牧场全完了,咱们快去报告庄主一声。”玉姑一听这种话,如同冷水浇头,忙地拦住他道:“你先等一等,容我想一想。”玉姑略一思索之下,向这名弟兄一挥手道:“你回去照旧守围子,有我去报告庄主,你不用管了。”玉姑容这名弟兄走去,自己已经拿定了主意,找到了叔叔卢义,把叔叔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叔叔,现在事情也无法细说,牧场那边比这里大约还厉害,无论如何也得查明这伙匪人的踪迹,不能叫他们走脱。庄中的事,蛇无头不行,必须有庄主领率,虽则被这么重的灾,可是没死的人还多呢,现在必须有庄主善为安置。牧场的情形,那边的人不回来,先不用告诉他了,我先行赶了去,我要尽我的力量,追赶匪徒,搭救骥群的性命。叔叔,请你告诉守谦,叫他也要努力地帮助庄主督率乡勇,保护铁马庄要紧,我去了。”

  卢义到此时也无法拦阻,玉姑连范老太太的面全没见,撤身出来,回到自己的家中,见弟弟守谦并没回来,玉姑在爹爹杨茂林面前也没敢说自己的打算。杨茂林现在对于玉姑,已经用不着自己再照顾她了,虽则玉姑不像平常人家的姑娘那么规矩,可是她行为很正当,秦庄主很爱她,杨茂林是尤其放心。玉姑悄悄地打点一下,把自己应用的东西全带在身上,换了一身极旧的衣服,把宝剑背在身上,牲口牵出来,再也不向别人打招呼,一直地冲出铁马庄,赶奔星记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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