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惨睹挥拳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这里离着下面已有四五十丈高，往东北顺着山头隐蔽着身形，往上蹚下来。范星五此时真是身履险地，危险万分，不过把守山道下卡子的全躲避开。走了一程，约莫有一里多地远，但是这么高的地方，往前面望去，不见一些灯火之光，更不知他这矿山究竟设在何处。范星五真是盲人瞎马一般，只好摸索着往前蹚进去。自己心想，“他这矿山虽是私矿，但是他防守得这么严，从山口算计起来，按着下面山道走，足有二里多地，怎的还查不出一点形迹来？还有这座山头，从翻到上面再想往里面找下去的地方，始终没找到，到处里陡壁悬崖，有时那壁立的山石如同刀切一般。”范星五虽则一身武功，练过几年轻身术，可是过高的地方，也无法施展，只好是慢慢地往里蹚着走。这道山头盘旋曲折，看天上的星斗，三更早过，已经四更左右，范星五找了一块巨石坐在那里，暂时歇息。因为山头太高，上面的风很大，山头上所生的荒草野树被风刮得时时发出怪声。范星五虽则是流落江湖这么些年，像今夜走的这段路，真是有生以来第一遭。
又从上面岀来有二三里地，山头渐渐矮下去，这一带草木可多了，从那山壁斜长出来的树木，全有大碗口粗细，枝干横悬半空一般，可是依然青枝绿叶。这时，耳中忽然听得从某一个地方发出一两声惨呼，这种荒山寂静，刺耳的声音听着，令人心惊。仔细辨别声音的来路，可是草木不住地唰唰响着，再也听不到方才那种声音。范星五在怀疑之下，鼓起勇气来，也不管它是什么地方，只要可以着脚之地，就往前走，可是前面已经没法再往里蹚了，靠正北面一道大岭，在黑夜中看不出有多远，在岭下是一条长山涧，算是把南北隔绝。这道大山涧深不见底，真要是掉了下去，连尸骨全找不着。范星五遂变换了方向，由西向东顺着山涧一直地走过来。范星五误打误撞地倒是正蹚入龙蟠谷的后矿。往前走出二十余丈，反顺着一段倏起倏伏的乱石坡看到了后谷内。这种地方，平常人可不敢着足，有的地方全仗着身轻能够纵跃，可以抓着峭壁上的荆棘蓬蒿，轻轻往下一跃，落在突起的危石上，或是落在生在壁腰的野树上。就这样，范星五也是一连两次险些失足坠入谷底，费了半个时辰的工夫，竟到了谷底。
这一带形如盆地，四周全是高耸半空的峭壁，下面是四十多丈长，二十多丈宽的一段长方形盆地。往南看去，离着停身处十几丈外，是两排木屋，木屋极其简陋，板墙到处有裂缝的地方。此时惨号声又起，发自东面一排木屋。范星五此时已把气缓足，蹑足轻步，来到东面木屋前，辨出惨呼声从第四间发岀。范星五把身形贴近，从风门孔向里窥察，靠北边地上铺着稻草，稻草上躺着十几名弟兄。这屋中形如监牢，原本灯光就不亮，躺在稻草上的人一个个全是囚首垢面，形如鬼魅一般。
此时，在地上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穿着一身极干净的短衫裤，沙鞋打裹腿，手里提着懒驴愁的皮鞭子，口中不住地喝骂着道：“小子！叫你尝尝四太爷手底下的厉害，就凭哥们你，入了龙蟠谷想在这里叫字号，你还差得太远呢！好言好语告诉你，跟着他们认头做工，你不止于不好好地跟着他们工作，反倒再蛊惑本矿一般弟兄，想和我们为难，小子，你是瞎了心。你能够入了龙蟠谷，这是你家门德行催的，你要想逃出手去势比登天。别人全安心睡觉，你却骂不绝口。小伙子，这十几下，你认识了四太爷吧？别说你这个样的，你问问早来的弟兄，这后矿出名的大个张五，其实他是前山弟兄，因为他不识抬举，犯了矿规才把他打入后矿。那个小伙子，胳臂根儿全比别人腿粗，刚进来，八个不含糊，没过十天，四爷把他摆治得像绵羊一般。这是自作自受，怨不着别人。尤其你们哥几个，活到今天已经很便宜你们了，应该好好地在后矿效力，谢矿主的不杀之恩，你想再逃出手去，那简直是做梦。现在我告诉你，从今夜之后，不准你多言多语，只要你敢不听四太爷的命令，我要拿你开刀，给你们同来的弟兄看个榜样。”说着话，这个壮汉往外走。
靠后墙稻草上斜倚在墙角的一名弟兄竟在气喘吁吁之下，向那壮汉招呼道：“姓侯的，你索性恩典我，把我早早打发了，有什么事咱们来世见。”这时，那壮汉推着木板门，一脚已经迈出来，扭着头说道：“你想得倒自在，没有那么痛快事。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着，四太爷虽然走了，还有人看着你们。只要你敢随便走动，先叫你受不尽的人间苦。你想死，没有那么容易事！”跟着砰的一声，把木门关闭，木门上有铁拐子，这个壮汉随手把铁拐子拨好，提着懒驴愁向前走去。
范星五这才知道外面传言果然不假，这些形同囚犯的人，正是他后矿的矿工，这真是人间地狱了。范星五对于那个被打的弟兄，觉得十分眼熟，因为灯光太暗，这人又倚在墙角那儿，辨不出面貌来。范星五遂赶紧转过来，贴着木板房黑影下，到了那偏着南边板墙前，从一个裂缝往里细看时，不由怒火万丈，敢情这被打的，正是铁马庄最得力的弟兄杨茂林。自己此番入龙蟠谷，也正因为他那个年迈的老母暗地里语言所激，想不到自己一般手下弟兄，被屠金榜掳劫来，全送入地狱中。范星五心想：“此时还不宜伸手救他，对于方才那逞凶的，再难容忍下去。”隐身黑影中，见他往前面出去有十余丈远，忽然又停身站住，猛然竟穿过当中石道对面，把一间木板房的门拉开，闯了进去。
范星五知道里面的人又要遭殃，范星五往前一纵身，落在当中石道上，轻着脚步，赶紧贴向道旁，借着道旁黑影把身形隐起。这时，那壮汉闯进木板房中，范星五也凑到门旁，从门缝往里张望。只听里面一阵惨号，皮鞭连着爆响，有四五名矿工被打得身上全见了伤痕，内中有两名头面上全打破，整个成了血人。范星五仔细察看，不由得愤火中烧，原来被打的矿工又是铁马庄被劫的弟兄。范星五眼见这种暗无天日的情形，以及这个壮汉的狠心辣手，他分明是想把铁马庄的弟兄凌虐死。范星五哪还忍得下去？自己不再顾忌一切，把命送在这也算着了，先把这暴徒亲手结果了，再找黑虎星屠金榜。
范星五身形往后一撤，一抬右手，就要撤背后宝剑，就在右手一抬的工夫，还没抓着剑柄，突然觉得背后一股子风扑了来。范星五恐怕是敌人，赶紧往左一斜身，回头往身后察看。可是范星五的脸还没转过来，一支雪亮的暗器从自己右耳旁打过去，穿着风门上的纸孔打进屋中，屋中跟着哎呀一声，似乎人已受伤。范星五这时转过身来，眼中只看到在对面木板房前一条黑影，已经翻上屋顶。脚底下声音很小，身后轻快，在屋顶上又一晃身，已经无影无踪。这时，这边木板房内呼哨声起，连续着响了六七声，这分明是紧急报警。跟着当的一声，风门被踹开，那打人的壮汉踉跄从里面闯出来，右手依然提着皮鞭，左手却按着右肩头，受伤很重，伤口的血已经湿透了衣服，可是口中在大骂着，范星五此时并不隐藏。
这名壮汉他是矿山把头侯四，他是黑虎星屠金榜手下亲信的弟兄。他管着后矿，监视矿工，这般受罪的弟兄们，死生完全在侯四的掌握中。今夜他又多喝了几杯酒，在二次巡查，竟拿这般弟兄们醒了酒。他自从来到九曲龙蟠谷，深得黑虎星屠金榜的信任，矿山上所有的人，谁也不敢惹他。这侯四越发地骄狂自满，目中无人，万没想到，今夜吃了这么大的亏，一支亮银梭子镖打进右肩头下，有三寸多深的伤口，小伙子虽然身体健壮，可是也禁不住这么重的伤痛，看他满头大汗，连响七八声呼哨，向前矿报警。自己跟着闯出来，搜寻敌人，预备拼命。一眼看见范星五，他认定发暗器的就是此人，刚要开口喝骂，范星子用手一指侯四道：“狂徒！你先住口。大丈夫来明去白，我在下是铁马庄的范星五。今夜来在九曲龙蟠谷，我是专诚来拜访屠矿主，冤有头债有主，我找的只是他一人。可是前山不给姓范的通报，我只得从后矿进来，这算是叫姓范的开了眼，碰见你竟会这么手黑心狠，把一般苦朋友们看成牛马不如。谁没有兄弟，谁没有朋友？来到关东三省，全是来拿血汗换饭吃，这般苦朋友们竟自被你这么任意毒打，早晚他们还逃得出你手中么？朋友，彼此全是父母所生，人心全是肉长的，他们与你有何冤何仇？你竟自这么下毒手。姓范的更亲眼看到我铁马庄的弟兄也遭到你的毒手。朋友，你这种行为，人神共愤，天地难容，你就不怕报应临头，也不能忘了关东道上还有抱不平的人，早晚你也难逃公道。现在本该把你立时处治，为这般被屈含冤的弟兄们报仇雪恨，可是已有人赏了你一梭子镖，姓范的叫你多活几时，容我和姓屠的清算完，再和朋友你算账。”
范星五说到这，那侯四他早已盘算了主意，在范星五声一住，侯四强忍着伤痛，用足了力气，把手中的皮鞭子抡起，向前一扑，照着范星五头上打下来。他这一鞭真个打上，虽然要不了命，也得受重伤。范星五早看出了他心怀恶念，见他居然敢动手，自己因为这就要和屠金榜相见，不愿在这时毁他手下人。但是这侯四一动手，范星五哪能不接架？微一偏身，把这条懒驴愁的皮鞭子让过。他这一伸手，范星五就看出这小子虽是穷凶极恶，可是手底下不怎么样，自己用不着和他尽力施展。把皮鞭让过，右掌往外一穿，甩七星手，这一掌打个正着，不过没用十成力气，掌风震在了侯四的右乳上，把他打得倒退出去，仰翻在地上，原本右肩头下的镖伤已经够了劲头儿，哪还禁得住这一掌，疼得他声似鬼号。就在侯四被打之下，靠这条暗谷前面形如咽喉的一段高坡，呼哨声起处，从上面一连嗖嗖地蹿下六七名，全是短衣襟小打扮，各配兵刃暗器，一个个如同生龙活虎一般。
庄主范星五认为黑虎星屠金榜定然在内，范星五反身往前迎了过来，哪知道来的这群壮汉，竟出乎自己意料之外，他们一声暴喊，立取包围之势，一句话不问，亮兵刃围攻范星五。范星五猝不及防之下，几为所伤，赶忙纵身倒退，把背上的剑撤下来，可是不肯立时动手，仍然高声喝问道：“是好朋友暂时住手，容姓范的把话说明，我请问，来人中可有屠矿主在内？”
范星五虽则倒纵出来，但是这般匪党们真个穷凶极恶，好像不懂人话，任凭范星五怎么喝问，仍然往上围攻，一个使厚背刀，一个使七星尖子，这两人尤为凶狠，双管弄下，竟往范星五身上招呼。范星五把掌中剑往外一展，先把这口厚背刀点开，一个反手刺扎，照准了使七星尖子的右肩头右肋削去。这一剑招数用得非常快，使七星尖子的匪徒虽然手底下贼滑，只把右肩头躲开，右肋上终被剑尖子划了一下，还算闪避得疾，衣服划破，带了些轻伤。范星五一换身，又蹿出丈余远来，“金鸡独立”式，用右手剑诀指着一般匪党呵斥道：“难为你们全是关东道上闯江湖的朋友，竟自这么不通情理，不懂江湖道的规矩。姓范的单人独骑，深入龙潭虎穴，怕事的就不来了，你们何必这么无情无理地动手？我是找屠金榜而来，我不见着他焉能善罢甘休？朋友们又何必这么小家气，趁早请你矿主出来答话。”范星五这番话岀口，匪党当中一个高身量的，提着一对镔铁怀杖，冷笑一声道：“姓范的，你想得倒也自在，凭你就想见我们屠矿主，趁早把妄想收起。你敢入我们矿山禁地，那只好借朋友你的血，来洗你的脚印了。”他说话间，立刻把掌中双怀杖一分，一个“猛虎出洞”式，竟自扑了过来，双怀杖挟着风声向下砸来。暂时停着手的一般党羽们，也全往上重扑过来，二次把范星五包围起，这几条兵刃齐往上攻。范星五已然明白，他们是安心对付自己来的，不问可知，这是那屠金榜授意一般死党，要把姓范的毁在这些无名小卒之手。范星五知道再多说无用了，一咬牙，把掌中这剑施展开，匪党虽则人多，刚一上来显着声势惊人，但是这一过招动手，范星五把奇门十三剑施展开，在六七个彪形大汉群中，范星五身形似穿花蝴蝶、戏水蜻蜓，起落进退，飘忽若风，掌中剑是一招跟一招，一式跟一式，连环进击。他们人多，工夫一大，反显得自己的人碍手碍脚，尤其是那个领率群匪使怀杖的，他这对兵器舞动开，其余匪党们还得留着神，一个大意就许被怀杖所伤。在这夹谷中翻翻滚滚，范星五依然是气静神凝，全神贯注着。动手到十余招，范星五这剑招也施展到绝妙处，剑光闪烁，竟把匪党的兵刃打掉了三四件，竟有三个受着重伤，拼命地逃回高坡那边。这里动手的情形越发不利。范星五对付这对双怀杖也是加着十二分小心，因为使用这种兵刃的全是以力大见长。此时见匪党们已有败退之势，范星五掌中剑招数一紧，双怀杖正是一个“泰山压顶”式，迎头猛砸下来。范星五掌中剑“铁牛耕地”，往旁一斜身，身躯矮下去，这口剑剑身平离着地面上不足尺许，疾风卷草般，剑往使双怀杖的双腿上斩来。双怀杖砸空之下，猛然地势收不回去，吧嗒嗒一声爆响，砸在石头道上，火星四溅，碎石激起多高。可是范星五掌中剑已到，眼看着已经削到双腿上。这使双怀杖的情知自己转招，用力地右脚往外一滑，想用“连环绕步”，由右往后翻身，把双怀杖带过来翻身盘打。可是范星五哪还容得他施展？他左脚撤出去，右脚随着往前，一个换步拧身之下，已经慢了一刹那，还算他脚往起一提，范星五的剑竟自削在了他靴后根上，足踵受伤不算，半只靴底被削得连着寸许。可是他的怀杖这时却也带得随着身形翻转过来，算是救了自己的性命，因为范星五将剑削他右足，用掌中剑正猛往外一展之际，他双怀杖已然翻到，同时地发动，这种势子还是迅捷非凡，铮的一声，怀杖梢和剑身碰了一下，范星五的剑被震出二三尺来，还算没出手。这匪徒竟自趁势纵身逃避，蹿上高坡，哪知才往那条咽喉小路一逃，一片灯火之光，从那小道涌出来，使双怀杖的竟自被人倒捆二臂推了出来。
这时，跟范星五动手的还有两名匪徒，也不过是勉力招架而已，忽然眼中望到上面灯火之光，两人掌中兵刃虚着一点，各自纵身避开，也飞身扑向高坡。范星五此时如坠五里雾中，不知匪党们弄什么把戏，自己压剑观察，只见从高坡上如飞跑下四名壮丁，全是一色紫灰布的裤褂，打裹腿穿洒鞋，青绢帕包头，每人手中一支火把，如飞地向这边跑来。后面紧随着十几名壮汉，也有提灯笼的，也有持兵刃的，全是年富力强，剽悍矫健，从高坡上面相继赶到近前。前面的四支火把分列两旁，后面这一队壮丁，也是齐齐整整，随着前面的人停住脚步。最后面有三个人，左边的一个年约四旬左右，看那穿装打扮，就是江湖的保镖护院之流，右边那个年纪不过二十余岁，生得体格健壮，背后背着一口雪亮的鬼头刀，左肋上挎着镖囊。当中这人，身量高大，赤红色一张脸面，浓眉巨目，狮鼻阔口，生得虎背熊腰，穿得一身二蓝绸子裤褂，袖管和裤腿十分肥大，下面是白袜缎鞋，手中团着一对铁球，显得威风凛凛。
来到近前，满面含笑向范星五拱手道：“朋友可是铁马庄的范庄主么？我在下就是本矿的屠金榜。手下弟兄们无知，好朋友到了，不早早地报告我，还大胆敢在范庄主面前无礼，叫我这做主人的丢死人了，传说出去，定然认为我屠金榜不会交朋友。范庄主既然赏脸到敝矿，可否扰我一碗清茶，赏兄弟这个全脸？”
范星五见黑虎星屠金榜对于自己暗闯鹰愁岭他竟自丝毫不怪罪，反拿范星五当朋友，当面向他道歉赔礼，心想：“这样看起来，传言未必可信，我铁马庄的弟兄被他掳劫或者其中另有别情，逼迫着他不能不下毒手，自己耳目不灵，没得着真实情况。现在人家这么大仁大义，自己宝剑执在手中，未免显着我范星五小家气了。”自己只得把宝剑插入剑鞘，往前紧行了两步，抱拳拱手道：“屠矿主，我范星五久仰你的大名，为了眼下这点误会，我范星五特意亲自前来，到黑虎矿向屠矿主当面请罪。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来明去白，我绝不想私入矿山，叫朋友看不起我范星五。可是我在前山一再请求弟兄们替我通报，他们不止置之不理，反倒用乱箭挡住我，不准往里多走一步。我范星五此来是受铁马庄父老兄弟所托，不见到屠矿主你的金面，我焉能回去？所以才逼得我从后山私入贵矿。屠矿主你竟这么不加罪于我范星五，倒显得我多有冒犯了。”
屠金榜哈哈一笑，往前又走了一步，一伸手把范星五的左手腕子抓住，带着笑说道：“范庄主，这些小事何足介意？范庄主，你是成名露脸的人，他们这样无礼，我定然按着矿规处治他们。咱们里面细谈吧！”这黑虎星屠金榜口中这么谦虚着，范星五觉得他手掌上暗中用力，手指如同铁钳子一般。范星五赶紧把内力贯到左臂上，脸上神色不变，随着他往上面高坡走来，直走出十几丈远，黑虎星屠金榜才把手松开，范星五向着他微微一笑。两边的灯笼火把引导着走上这段斜山坡，足有二十多丈高，往上到了出口处，只见上面是平坦的山道，出口这里有道坚固的栅门，只要这道栅门关闭，后矿和前面就是完全隔绝。往前经过了一排一排的木板房屋，到处有弟兄们把守着。顺着这段平坦的山道走了足有半里多地，只见前面灯火通明，一道大木栅墙，围着一片房屋，在灯火下看到这里房屋建筑得绝不像那种木板房粗陋。栅门大开着，门两旁站着八名弟兄，各提一口双手带斩马刃，刀光闪闪，在灯影中不时地发岀一缕缕的寒光，显得这座栅门一带杀气腾腾。黑虎星屠金榜和他身旁两人到栅门前往旁一闪身，拱手相让，范星五神色自然，对于两旁列队的弟兄们，连正眼全不看，拱手答着礼，走进了栅门。
又从上面岀来有二三里地，山头渐渐矮下去，这一带草木可多了，从那山壁斜长出来的树木，全有大碗口粗细，枝干横悬半空一般，可是依然青枝绿叶。这时，耳中忽然听得从某一个地方发出一两声惨呼，这种荒山寂静，刺耳的声音听着，令人心惊。仔细辨别声音的来路，可是草木不住地唰唰响着，再也听不到方才那种声音。范星五在怀疑之下，鼓起勇气来，也不管它是什么地方，只要可以着脚之地，就往前走，可是前面已经没法再往里蹚了，靠正北面一道大岭，在黑夜中看不出有多远，在岭下是一条长山涧，算是把南北隔绝。这道大山涧深不见底，真要是掉了下去，连尸骨全找不着。范星五遂变换了方向，由西向东顺着山涧一直地走过来。范星五误打误撞地倒是正蹚入龙蟠谷的后矿。往前走出二十余丈，反顺着一段倏起倏伏的乱石坡看到了后谷内。这种地方，平常人可不敢着足，有的地方全仗着身轻能够纵跃，可以抓着峭壁上的荆棘蓬蒿，轻轻往下一跃，落在突起的危石上，或是落在生在壁腰的野树上。就这样，范星五也是一连两次险些失足坠入谷底，费了半个时辰的工夫，竟到了谷底。
这一带形如盆地，四周全是高耸半空的峭壁，下面是四十多丈长，二十多丈宽的一段长方形盆地。往南看去，离着停身处十几丈外，是两排木屋，木屋极其简陋，板墙到处有裂缝的地方。此时惨号声又起，发自东面一排木屋。范星五此时已把气缓足，蹑足轻步，来到东面木屋前，辨出惨呼声从第四间发岀。范星五把身形贴近，从风门孔向里窥察，靠北边地上铺着稻草，稻草上躺着十几名弟兄。这屋中形如监牢，原本灯光就不亮，躺在稻草上的人一个个全是囚首垢面，形如鬼魅一般。
此时，在地上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穿着一身极干净的短衫裤，沙鞋打裹腿，手里提着懒驴愁的皮鞭子，口中不住地喝骂着道：“小子！叫你尝尝四太爷手底下的厉害，就凭哥们你，入了龙蟠谷想在这里叫字号，你还差得太远呢！好言好语告诉你，跟着他们认头做工，你不止于不好好地跟着他们工作，反倒再蛊惑本矿一般弟兄，想和我们为难，小子，你是瞎了心。你能够入了龙蟠谷，这是你家门德行催的，你要想逃出手去势比登天。别人全安心睡觉，你却骂不绝口。小伙子，这十几下，你认识了四太爷吧？别说你这个样的，你问问早来的弟兄，这后矿出名的大个张五，其实他是前山弟兄，因为他不识抬举，犯了矿规才把他打入后矿。那个小伙子，胳臂根儿全比别人腿粗，刚进来，八个不含糊，没过十天，四爷把他摆治得像绵羊一般。这是自作自受，怨不着别人。尤其你们哥几个，活到今天已经很便宜你们了，应该好好地在后矿效力，谢矿主的不杀之恩，你想再逃出手去，那简直是做梦。现在我告诉你，从今夜之后，不准你多言多语，只要你敢不听四太爷的命令，我要拿你开刀，给你们同来的弟兄看个榜样。”说着话，这个壮汉往外走。
靠后墙稻草上斜倚在墙角的一名弟兄竟在气喘吁吁之下，向那壮汉招呼道：“姓侯的，你索性恩典我，把我早早打发了，有什么事咱们来世见。”这时，那壮汉推着木板门，一脚已经迈出来，扭着头说道：“你想得倒自在，没有那么痛快事。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着，四太爷虽然走了，还有人看着你们。只要你敢随便走动，先叫你受不尽的人间苦。你想死，没有那么容易事！”跟着砰的一声，把木门关闭，木门上有铁拐子，这个壮汉随手把铁拐子拨好，提着懒驴愁向前走去。
范星五这才知道外面传言果然不假，这些形同囚犯的人，正是他后矿的矿工，这真是人间地狱了。范星五对于那个被打的弟兄，觉得十分眼熟，因为灯光太暗，这人又倚在墙角那儿，辨不出面貌来。范星五遂赶紧转过来，贴着木板房黑影下，到了那偏着南边板墙前，从一个裂缝往里细看时，不由怒火万丈，敢情这被打的，正是铁马庄最得力的弟兄杨茂林。自己此番入龙蟠谷，也正因为他那个年迈的老母暗地里语言所激，想不到自己一般手下弟兄，被屠金榜掳劫来，全送入地狱中。范星五心想：“此时还不宜伸手救他，对于方才那逞凶的，再难容忍下去。”隐身黑影中，见他往前面出去有十余丈远，忽然又停身站住，猛然竟穿过当中石道对面，把一间木板房的门拉开，闯了进去。
范星五知道里面的人又要遭殃，范星五往前一纵身，落在当中石道上，轻着脚步，赶紧贴向道旁，借着道旁黑影把身形隐起。这时，那壮汉闯进木板房中，范星五也凑到门旁，从门缝往里张望。只听里面一阵惨号，皮鞭连着爆响，有四五名矿工被打得身上全见了伤痕，内中有两名头面上全打破，整个成了血人。范星五仔细察看，不由得愤火中烧，原来被打的矿工又是铁马庄被劫的弟兄。范星五眼见这种暗无天日的情形，以及这个壮汉的狠心辣手，他分明是想把铁马庄的弟兄凌虐死。范星五哪还忍得下去？自己不再顾忌一切，把命送在这也算着了，先把这暴徒亲手结果了，再找黑虎星屠金榜。
范星五身形往后一撤，一抬右手，就要撤背后宝剑，就在右手一抬的工夫，还没抓着剑柄，突然觉得背后一股子风扑了来。范星五恐怕是敌人，赶紧往左一斜身，回头往身后察看。可是范星五的脸还没转过来，一支雪亮的暗器从自己右耳旁打过去，穿着风门上的纸孔打进屋中，屋中跟着哎呀一声，似乎人已受伤。范星五这时转过身来，眼中只看到在对面木板房前一条黑影，已经翻上屋顶。脚底下声音很小，身后轻快，在屋顶上又一晃身，已经无影无踪。这时，这边木板房内呼哨声起，连续着响了六七声，这分明是紧急报警。跟着当的一声，风门被踹开，那打人的壮汉踉跄从里面闯出来，右手依然提着皮鞭，左手却按着右肩头，受伤很重，伤口的血已经湿透了衣服，可是口中在大骂着，范星五此时并不隐藏。
这名壮汉他是矿山把头侯四，他是黑虎星屠金榜手下亲信的弟兄。他管着后矿，监视矿工，这般受罪的弟兄们，死生完全在侯四的掌握中。今夜他又多喝了几杯酒，在二次巡查，竟拿这般弟兄们醒了酒。他自从来到九曲龙蟠谷，深得黑虎星屠金榜的信任，矿山上所有的人，谁也不敢惹他。这侯四越发地骄狂自满，目中无人，万没想到，今夜吃了这么大的亏，一支亮银梭子镖打进右肩头下，有三寸多深的伤口，小伙子虽然身体健壮，可是也禁不住这么重的伤痛，看他满头大汗，连响七八声呼哨，向前矿报警。自己跟着闯出来，搜寻敌人，预备拼命。一眼看见范星五，他认定发暗器的就是此人，刚要开口喝骂，范星子用手一指侯四道：“狂徒！你先住口。大丈夫来明去白，我在下是铁马庄的范星五。今夜来在九曲龙蟠谷，我是专诚来拜访屠矿主，冤有头债有主，我找的只是他一人。可是前山不给姓范的通报，我只得从后矿进来，这算是叫姓范的开了眼，碰见你竟会这么手黑心狠，把一般苦朋友们看成牛马不如。谁没有兄弟，谁没有朋友？来到关东三省，全是来拿血汗换饭吃，这般苦朋友们竟自被你这么任意毒打，早晚他们还逃得出你手中么？朋友，彼此全是父母所生，人心全是肉长的，他们与你有何冤何仇？你竟自这么下毒手。姓范的更亲眼看到我铁马庄的弟兄也遭到你的毒手。朋友，你这种行为，人神共愤，天地难容，你就不怕报应临头，也不能忘了关东道上还有抱不平的人，早晚你也难逃公道。现在本该把你立时处治，为这般被屈含冤的弟兄们报仇雪恨，可是已有人赏了你一梭子镖，姓范的叫你多活几时，容我和姓屠的清算完，再和朋友你算账。”
范星五说到这，那侯四他早已盘算了主意，在范星五声一住，侯四强忍着伤痛，用足了力气，把手中的皮鞭子抡起，向前一扑，照着范星五头上打下来。他这一鞭真个打上，虽然要不了命，也得受重伤。范星五早看出了他心怀恶念，见他居然敢动手，自己因为这就要和屠金榜相见，不愿在这时毁他手下人。但是这侯四一动手，范星五哪能不接架？微一偏身，把这条懒驴愁的皮鞭子让过。他这一伸手，范星五就看出这小子虽是穷凶极恶，可是手底下不怎么样，自己用不着和他尽力施展。把皮鞭让过，右掌往外一穿，甩七星手，这一掌打个正着，不过没用十成力气，掌风震在了侯四的右乳上，把他打得倒退出去，仰翻在地上，原本右肩头下的镖伤已经够了劲头儿，哪还禁得住这一掌，疼得他声似鬼号。就在侯四被打之下，靠这条暗谷前面形如咽喉的一段高坡，呼哨声起处，从上面一连嗖嗖地蹿下六七名，全是短衣襟小打扮，各配兵刃暗器，一个个如同生龙活虎一般。
庄主范星五认为黑虎星屠金榜定然在内，范星五反身往前迎了过来，哪知道来的这群壮汉，竟出乎自己意料之外，他们一声暴喊，立取包围之势，一句话不问，亮兵刃围攻范星五。范星五猝不及防之下，几为所伤，赶忙纵身倒退，把背上的剑撤下来，可是不肯立时动手，仍然高声喝问道：“是好朋友暂时住手，容姓范的把话说明，我请问，来人中可有屠矿主在内？”
范星五虽则倒纵出来，但是这般匪党们真个穷凶极恶，好像不懂人话，任凭范星五怎么喝问，仍然往上围攻，一个使厚背刀，一个使七星尖子，这两人尤为凶狠，双管弄下，竟往范星五身上招呼。范星五把掌中剑往外一展，先把这口厚背刀点开，一个反手刺扎，照准了使七星尖子的右肩头右肋削去。这一剑招数用得非常快，使七星尖子的匪徒虽然手底下贼滑，只把右肩头躲开，右肋上终被剑尖子划了一下，还算闪避得疾，衣服划破，带了些轻伤。范星五一换身，又蹿出丈余远来，“金鸡独立”式，用右手剑诀指着一般匪党呵斥道：“难为你们全是关东道上闯江湖的朋友，竟自这么不通情理，不懂江湖道的规矩。姓范的单人独骑，深入龙潭虎穴，怕事的就不来了，你们何必这么无情无理地动手？我是找屠金榜而来，我不见着他焉能善罢甘休？朋友们又何必这么小家气，趁早请你矿主出来答话。”范星五这番话岀口，匪党当中一个高身量的，提着一对镔铁怀杖，冷笑一声道：“姓范的，你想得倒也自在，凭你就想见我们屠矿主，趁早把妄想收起。你敢入我们矿山禁地，那只好借朋友你的血，来洗你的脚印了。”他说话间，立刻把掌中双怀杖一分，一个“猛虎出洞”式，竟自扑了过来，双怀杖挟着风声向下砸来。暂时停着手的一般党羽们，也全往上重扑过来，二次把范星五包围起，这几条兵刃齐往上攻。范星五已然明白，他们是安心对付自己来的，不问可知，这是那屠金榜授意一般死党，要把姓范的毁在这些无名小卒之手。范星五知道再多说无用了，一咬牙，把掌中这剑施展开，匪党虽则人多，刚一上来显着声势惊人，但是这一过招动手，范星五把奇门十三剑施展开，在六七个彪形大汉群中，范星五身形似穿花蝴蝶、戏水蜻蜓，起落进退，飘忽若风，掌中剑是一招跟一招，一式跟一式，连环进击。他们人多，工夫一大，反显得自己的人碍手碍脚，尤其是那个领率群匪使怀杖的，他这对兵器舞动开，其余匪党们还得留着神，一个大意就许被怀杖所伤。在这夹谷中翻翻滚滚，范星五依然是气静神凝，全神贯注着。动手到十余招，范星五这剑招也施展到绝妙处，剑光闪烁，竟把匪党的兵刃打掉了三四件，竟有三个受着重伤，拼命地逃回高坡那边。这里动手的情形越发不利。范星五对付这对双怀杖也是加着十二分小心，因为使用这种兵刃的全是以力大见长。此时见匪党们已有败退之势，范星五掌中剑招数一紧，双怀杖正是一个“泰山压顶”式，迎头猛砸下来。范星五掌中剑“铁牛耕地”，往旁一斜身，身躯矮下去，这口剑剑身平离着地面上不足尺许，疾风卷草般，剑往使双怀杖的双腿上斩来。双怀杖砸空之下，猛然地势收不回去，吧嗒嗒一声爆响，砸在石头道上，火星四溅，碎石激起多高。可是范星五掌中剑已到，眼看着已经削到双腿上。这使双怀杖的情知自己转招，用力地右脚往外一滑，想用“连环绕步”，由右往后翻身，把双怀杖带过来翻身盘打。可是范星五哪还容得他施展？他左脚撤出去，右脚随着往前，一个换步拧身之下，已经慢了一刹那，还算他脚往起一提，范星五的剑竟自削在了他靴后根上，足踵受伤不算，半只靴底被削得连着寸许。可是他的怀杖这时却也带得随着身形翻转过来，算是救了自己的性命，因为范星五将剑削他右足，用掌中剑正猛往外一展之际，他双怀杖已然翻到，同时地发动，这种势子还是迅捷非凡，铮的一声，怀杖梢和剑身碰了一下，范星五的剑被震出二三尺来，还算没出手。这匪徒竟自趁势纵身逃避，蹿上高坡，哪知才往那条咽喉小路一逃，一片灯火之光，从那小道涌出来，使双怀杖的竟自被人倒捆二臂推了出来。
这时，跟范星五动手的还有两名匪徒，也不过是勉力招架而已，忽然眼中望到上面灯火之光，两人掌中兵刃虚着一点，各自纵身避开，也飞身扑向高坡。范星五此时如坠五里雾中，不知匪党们弄什么把戏，自己压剑观察，只见从高坡上如飞跑下四名壮丁，全是一色紫灰布的裤褂，打裹腿穿洒鞋，青绢帕包头，每人手中一支火把，如飞地向这边跑来。后面紧随着十几名壮汉，也有提灯笼的，也有持兵刃的，全是年富力强，剽悍矫健，从高坡上面相继赶到近前。前面的四支火把分列两旁，后面这一队壮丁，也是齐齐整整，随着前面的人停住脚步。最后面有三个人，左边的一个年约四旬左右，看那穿装打扮，就是江湖的保镖护院之流，右边那个年纪不过二十余岁，生得体格健壮，背后背着一口雪亮的鬼头刀，左肋上挎着镖囊。当中这人，身量高大，赤红色一张脸面，浓眉巨目，狮鼻阔口，生得虎背熊腰，穿得一身二蓝绸子裤褂，袖管和裤腿十分肥大，下面是白袜缎鞋，手中团着一对铁球，显得威风凛凛。
来到近前，满面含笑向范星五拱手道：“朋友可是铁马庄的范庄主么？我在下就是本矿的屠金榜。手下弟兄们无知，好朋友到了，不早早地报告我，还大胆敢在范庄主面前无礼，叫我这做主人的丢死人了，传说出去，定然认为我屠金榜不会交朋友。范庄主既然赏脸到敝矿，可否扰我一碗清茶，赏兄弟这个全脸？”
范星五见黑虎星屠金榜对于自己暗闯鹰愁岭他竟自丝毫不怪罪，反拿范星五当朋友，当面向他道歉赔礼，心想：“这样看起来，传言未必可信，我铁马庄的弟兄被他掳劫或者其中另有别情，逼迫着他不能不下毒手，自己耳目不灵，没得着真实情况。现在人家这么大仁大义，自己宝剑执在手中，未免显着我范星五小家气了。”自己只得把宝剑插入剑鞘，往前紧行了两步，抱拳拱手道：“屠矿主，我范星五久仰你的大名，为了眼下这点误会，我范星五特意亲自前来，到黑虎矿向屠矿主当面请罪。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来明去白，我绝不想私入矿山，叫朋友看不起我范星五。可是我在前山一再请求弟兄们替我通报，他们不止置之不理，反倒用乱箭挡住我，不准往里多走一步。我范星五此来是受铁马庄父老兄弟所托，不见到屠矿主你的金面，我焉能回去？所以才逼得我从后山私入贵矿。屠矿主你竟这么不加罪于我范星五，倒显得我多有冒犯了。”
屠金榜哈哈一笑，往前又走了一步，一伸手把范星五的左手腕子抓住，带着笑说道：“范庄主，这些小事何足介意？范庄主，你是成名露脸的人，他们这样无礼，我定然按着矿规处治他们。咱们里面细谈吧！”这黑虎星屠金榜口中这么谦虚着，范星五觉得他手掌上暗中用力，手指如同铁钳子一般。范星五赶紧把内力贯到左臂上，脸上神色不变，随着他往上面高坡走来，直走出十几丈远，黑虎星屠金榜才把手松开，范星五向着他微微一笑。两边的灯笼火把引导着走上这段斜山坡，足有二十多丈高，往上到了出口处，只见上面是平坦的山道，出口这里有道坚固的栅门，只要这道栅门关闭，后矿和前面就是完全隔绝。往前经过了一排一排的木板房屋，到处有弟兄们把守着。顺着这段平坦的山道走了足有半里多地，只见前面灯火通明，一道大木栅墙，围着一片房屋，在灯火下看到这里房屋建筑得绝不像那种木板房粗陋。栅门大开着，门两旁站着八名弟兄，各提一口双手带斩马刃，刀光闪闪，在灯影中不时地发岀一缕缕的寒光，显得这座栅门一带杀气腾腾。黑虎星屠金榜和他身旁两人到栅门前往旁一闪身，拱手相让，范星五神色自然，对于两旁列队的弟兄们，连正眼全不看，拱手答着礼，走进了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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