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剑伤匪党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身形才往上面一落，靠后面这个匪徒一声不响，一翻身，口中说声：“下去吧！”这一刀搂头盖顶向玉姑劈来。玉姑赶紧身形往右一沉，右臂一抖，掌中剑把这口刀崩起，腕子一翻，一个“顺水推舟”式，向这匪徒的腰上横斩了去。这个匪徒一拧身，刀往下一沉，向后一甩，呛的一声，和剑碰在一处。可是前面逃过去那个匪人反扑回来，此时上房的火已经着起来了，这两口刀唰唰的一连就是几刀，向玉姑身上猛砍。
玉姑掌中剑盘旋舞动，这三口兵刃互相磕碰，呛呛的一片响声。下面本庄的壮丁已经又闯进来，全在狂喊着：“这可怎么好？范老太太一定没出来，弟兄们拼着干哪，救老太太要紧。”十几名壮汉齐扑上房，但是前檐的格扇门窗全着了，急切间更找不到水。他们虽则把窗户格扇砸开，无奈火一着起来就厉害，烧得像红炭似的，窗户格扇这一被猛砸下来，当时就烧伤了好几个。玉姑此时在房坡上对付这两个匪徒，急切间又撤不开，也弄不死他们，只有口中狂喊着：“你们只管救人。”可是动手间由不得自己，攻守进退，完全得随着当时手底下的式子，此时玉姑竟是被迫到厢房的后坡。
在这种屋面上，动手拼斗是十分不利，玉姑正在把一个匪徒逼到后房檐口，一个“白蛇吐信”式，腕子用足了力量，向这匪徒的肋上刺去。这匪徒一闪避，哗啦一声，屋瓦掉下一大片去，他已经摔下房去。他虽则摔下去，可是玉姑因为往前扑的式子太疾，脚底下也登滑了，身躯往前一撞。先前纵出去的匪徒，此时也横扑过来，口中喊着：“下去吧！”一个盘旋横扫，这口刀正向玉姑的背上横砍过来。玉姑脚底下已经不得力，在这种式子下，哪还能再躲过这一刀？眼角中已然望到背后这口刀砍到，可是脚底下已经滑下去。在情急无奈之下，玉姑只好是努着力地右脚脚踵往屋面上一登，身躯可是随着式子往前倒，右肩头往下沉，掌中这口剑也用足了力，照着背后这个匪徒身上猛砸去。剑是出了手，人可倒在房坡上。这是离着后房檐很近了，玉姑仗着往下倒时，自己在提着气，不叫头先下去，身躯往东一拧，这样是斜倒在房檐口。可是想收住式是不成了，身躯向下一翻，已经顺着檐口滚下去。这种下去不是自己的力量，掉下去就得摔得骨断筋折，可是头一个掉下去的匪徒算是把玉姑救了。
后檐的灰瓦，完全被她登翻了，瓦垄下的房椽子全露岀来。玉姑下半身往下一翻，可是双手竟把房椽子抓住，碎瓦灰、碎土随着身躯往下落，她竟是没掉下去。不过这种情形是很险了，那个扑过来的匪徒，被她掷剑一击之下，一抖掌中刀，把这口剑磕岀去，落在房坡上。他眼中看到这个动手的女人竟在房椽子那里悬住，他是险些被这一剑砍伤，往前一上步，已经扑过来，手中刀往起一举，喝声：“你下去吧！”他这一刀向玉姑的两手上剁下来，玉姑此时只有松手倒着往下跳。但是在这个匪徒刀举起的一刹那间，从二道门墙头，猛扑过一人，当的一声，竟把这匪徒的刀磕飞，一脚踹去，这个匪徒被踹得顺着房坡滚去。
这时，玉姑已经是离死瞬息，她若松了手，也得受重伤。匪徒被踹出去，她赶忙狂喊着：“师弟，快救我。”来的正是卢虎子。他此时可顾不得再追赶那匪徒，明是看见他已经从房坡跃起，向东房山坡那边蹿去，赶紧地伸手把玉姑腕子抓住，把玉姑提上房来。玉姑喘吁吁说道：“师弟，你无论如何也得把范伯母救出来，听弟兄们狂喊，老人家可没逃出来。”卢虎子此时急得怪叫，连话也顾不得答，纵到前坡，向下面喊了声：“你们闪开。”踊身一跃，跳落院中。玉姑在惊魂甫定之下，也跳下房来。卢虎子一看这种情形，若等着上房的中梁再塌下来，可就毁了。此时卢虎子是奋不顾身，他就要冒着烟火往里闯。玉姑一把把他抓住，说道：“虎子，你略等一等，这里有水。”玉姑跟着招呼壮汉们，如飞地转过厢房房山，后面就是厨房和堆柴草的地方，这就仗着玉姑对于骥群家中的事全熟习，身边有几个壮汉，玉姑招呼他们：“你们快着点，连缸搭去。”
这口缸好在不甚大，也就是四尺多高，过来三个力量大的壮汉，虽则连着水有二百多斤重，这全是有力量的汉子，他们搭着这口缸来，转着房山转过来。玉姑顺手抓起一只木桶，此时卢虎子正在烟火腾腾的上房门前，拼着命地喊：“范福，大妈，你们在哪儿？”他这么连声高喊之下，有了希望，隐约地听到里面有答声的，这种声音似乎就在堂屋这边。这时，杨玉姑用木桶把缸中的水灌了一桶，用力地向卢虎子身上泼去，把卢虎子已经浇成了落汤鸡。此时，杨玉姑更招呼着两个提着钉耙的壮汉，招呼道：“我的水泼上去，你们可赶紧地把两扇带着火的格扇用力甩出去，手底下可是越快越好。”话声中更灌了一桶水，向卢虎子招呼道：“虎子，你可留神脚底下。”玉姑跟着双臂一用力，这一桶水，完全向当中没倒下来的格扇泼去，水泼上去，火焰跟着往下压。那两名壮汉已经抡起钉耙，喀嚓喀嚓，把两扇格扇拉掉。
可是卢虎子猛往里一纵身时，这一下把他摔得可够厉害的，因为在烟火弥漫下，看不清里面的情形。那个范福堆在格扇前的桌椅，此时随着格扇已经着了，卢虎子往里一蹿，被桌椅一挡，身躯整个向里滚去，哎呀一声。仗着后面的人越聚越多，更有附近的邻居提着木桶，带着水来救火，这算是把卢虎子这条命救了。
壮汉们全是奋不顾身，哗啦哗啦的三四桶水全泼上去。卢虎子身躯摔进去，滚在地上，他此时简直忘了自己摔伤烧伤的疼痛了，里面的浓烟布满，任什么看不到，可是卢虎子狂喊着：“范福，大妈，你们在哪儿？快答应。”仗着火是从外面点起，救应得快，靠里边还没有燃烧，不过范老太太已经连吓带被烟呛，晕倒在后墙边。范福就这样他绝不想自己逃命，他已经把范老太太背起两次，想往外闯，可是被自己推过去的桌椅挡住了，哪逃得出来？他也被烟呛得站不住了，仍然抓着范老太太，全倒在墙边。他终是男人，力气比较足，听得外面一连声地呼喊，他也努着力地答应，可是已经喊不出来了，喉咙已哑，力竭声嘶地只喊出：“我在这！”此时，卢虎子已经在身躯一滚之下，正好和范福撞上，忙地招呼道：“范福，我背你出去。”只这一句话的工夫，已经呛得喘不出气来。
可是范福这时把卢虎子的胳膊也抓住，他却拼着命地招呼：“虎子，老太太在这，你背她。”卢虎子听到大妈就在近前，伸手摸索之下，已经抓住范老太太的衣服，此时，他在一矮身之下，外面的水正泼进来，卢虎子拼命地狂喊：“你们快把南边格扇打开，当中出不去。”可是这时，杨玉姑竟把一柄钉耙抓到手中，她口中喊着：“把所有的水全泼上去。”因为她已经辨别岀格扇内堆积着东西，这柄钉耙可得了力，她奋力地闯到门口，高喊着：“虎子！我给你开路了，留神，从这里闯。”她喊声中，钉耙连连地探进门内，一阵爆响之下，把堆在门内的桌椅带着烟火全甩出门外。
卢虎子也就在这时背着范老太太，一手还拉着范福，从门口闯出来。此时，这三个人是全有伤，因为上面的横窗户也全燃烧得像红火炭一般。格扇这一拉掉，桌椅被甩出来，震动得上面烧毁了的横窗陆续往下掉，三个人被救出来，可是同时地倒在台阶下。卢虎子也被烟火呛得挺不住了，仗着人多势众，玉姑头一个就把范老太太从他背上抱起来，更招呼壮汉们：“把范福、卢虎子全搭向前面，后面的房子赶紧地全把它拉倒，只要和别处不再连下去，任凭它烧去吧。”玉姑娘头里带领着六七名壮汉出了宅门，相隔六七个门口，就是叔叔卢义的家中。此时那个范志勇也正率领着人来扑救火势。玉姑把范老太太抱进了叔叔的屋中，此时家中的人全逃出去了，玉姑急得跺脚，但是卢虎子已经缓过气来，他身上有六七处伤痕，被摔得很重，可是他忙地招呼玉姑道：“你快着点看看大妈怎么样了？范福大约不要紧，他方才还答话呢！”玉姑摸了摸范老太太，胸口跳动得很厉害，知道还不至于再出危险，遂向卢虎子道：“师弟，你身上受了这么多处伤，你就守在这里，大妈是可以缓醒过来的，我得赶紧去看看师父怎么样了。乡公所是一片火光，全毁了！”
玉姑是不等卢虎子答话，自己的宝剑早已从房上捡起来，提着剑到了院中。正好叔叔卢义也赶了来，向玉姑道：“你在这里正好，你赶紧地去找着志勇和你弟弟守谦，去接应秦庄主要紧。我听得乡公所附近的弟兄们说是已看见我们庄主追赶放火的匪徒，奔东南下去了，现在可没见他的踪迹。”玉姑答应了声道：“叔叔，你快到上房去照应范大妈，别的事不用你管了。”
她从叔叔家中出来，飞登屋顶，直扑乡公所附近，此时，幸而就是已燃烧的几处火尚在蔓延未熄，大约匪徒们已经退去了。这时，庄中仍然在十分纷乱，呼号喊叫的声音，想找人、想说话，全办不到了。玉姑从范庄主住宅后转过来，再找范志勇，不知他往哪里去了。玉姑只好按着他们所说的，一直地扑奔乡公所东南。仗着卢虎子一下手分派得法，此时屋面上已经全有人了，尤其是纵横街道、十字路的地方，屋面上人多，火把也多，呐喊助威。玉姑连问了三拨人，这才得到信息，有人已经看见秦庄主确实是奔东南，如飞地追赶匪人，始终没回来。玉姑不再迟疑，一直地往东南扑下来，越过两处极大的火场，可是绝没有秦老师的踪迹。快到了东南角的围子边，竟和弟弟杨守谦碰上了。玉姑赶紧抓住他问：“你可看见秦老师在哪里？”
玉姑说话间已经看见守谦脸上也是血，左臂已经缠着一大片布，他也带了伤。守谦喘吁吁说道：“姐姐，我在后围子门那里，遇到两名匪徒，动手之下，我带了伤，可是也被我砍伤一个，他们越围子逃走，守围子的弟兄也有好几个受了伤的。我们也正在各处找庄主的下落，我这才听到守在这边围子下的弟兄说是庄主已经越出围子，这半晌可没见回来，弟兄们也不敢追出去，只有围子上多派人把守。姐姐你来得正好，咱们出围子总可以找到师父。”
玉姑答了声：“好，头前引路。”往东出来六七丈远，就是一个土坡的磴道，一面高喊着向上面守围子的弟兄打招呼，闯到围子上面，向上面的弟兄问时，他们答的话很含糊。玉姑一想这种情形，师父太险了，不愿意再和他们问。土围子并没有多高，只有一丈左右，向守谦弟弟招呼了声，飘身跳下去，越过护围子的壕沟，仔细辨别一下。虽则这一带黑沉沉，可是仗着铁马庄中有几处火尚在燃烧着，依稀可辨。
现在庄稼地是没有了，有树木的地方，也是枯干得没有枝叶了，所以容易往远处看。一片旷野中，看不到人的踪迹，只有离开庄后不远范星五的墓地那里，是容易隐住人的。玉姑是毫不迟疑，带着守谦弟弟，如飞地扑奔范庄主的墓地。果然玉姑料中了，相隔范庄主墓地还有半箭地远，已经听到那边吱吱的呼哨连鸣。玉姑向身后的守谦弟弟招呼了声：“守谦，快，庄主一定在坟地这边了，手底下可别留情，撂下一个算一个。”玉姑这句话反倒误了事，两人脚下加紧，飞扑范星五的这片坟地。坟地建筑得很够规模，因为这些年来，铁马庄已经走向复兴的途径，有力量了。围着墓地，是大片的树林子，圈着墓地，全盖着花墙子，呼哨声果然发自坟地内。
玉姑跟守谦已经扑进树林子内，口中更高喊着：“师父，你在哪里？我们接应你来了，别叫匪徒走了！”玉姑在喊声中，已经蹿进一片墙子头，守谦是跟踪而上。这时，听得偏着花墙子南边，吱吱的又是连着三声呼哨。玉姑此时已然望到有两条黑影向南边花墙子扑去，因为在这种情形下，不易辨清面貌。玉姑身形已经蹿进坟地内，口中更连声高喊：“师父，你在哪里？”
此时，从北面花墙子下纵起一人，喘吁吁的声音在招呼着：“玉儿，赶紧追，别叫他们走了，我带伤了。”玉姑此时咬牙切齿，脚底下用足了力，嗖嗖的一连两个腾身，向南边花墙子扑去，守谦也是紧随在姐姐的身后猛扑上来。可是玉姑追过来，眼中所望到的那两条黑影，已经翻出花墙子。玉姑从南边的花墙头一耸身，脚才登到墙头，敢情这两个匪徒并没逃走，内中一个抖手一镖，向玉姑的胸前打到。玉姑掌中剑往起一翻，当啷的把这支镖磕飞，脚底下一踹墙头，身形已经纵出来，直扑那两条黑影。这点地方过分黑暗，只不过是略辨踪迹。
玉姑此时是真急了，身形往下面一落，一个“赶浪登波”式，身形没停，人跟剑是同时地猛扑上去，向稍微落后的这条黑影刺去。玉姑这一剑递得可真够疾的，这个匪徒身躯往下一沉，一晃身，反臂一刀，反向玉姑的腕子上砍来。可是玉姑一剑刺空之下，匪徒的刀到，左臂用力地往回一晃，蜷着的左脚向后一探，身躯带回来，掌中剑一个抽撤连环式，顺着匪徒的刀身一绞，呛的一声，火星四溅之下，玉姑这口剑一个“凤点头”，反递出去。这名匪徒哎哟一声，右肩头和右肋全被玉姑的剑劈上，身躯往地上一倒，刀也甩岀手去。在前面逃过去的那名匪徒，已经转到一株大树后，他见同党受伤，猛然一抖手，一块飞蝗石照定了玉姑的脸上打到。玉姑一晃身，掌中剑花一翻，口中呵斥着：“你往哪里走？”一个“猛虎出洞”式，身形猛扑过去。可是这时，守谦正在往这边一纵身，受伤倒地的匪徒，他想挣扎逃走，往起一挺身，守谦喊了声：“你还想哪里逃？”这一刀照定了匪徒斜肩带臂劈下来，可是耳中听得有人在喊：“留活口！”可是这一声已经晚了。
玉姑掌中剑盘旋舞动，这三口兵刃互相磕碰，呛呛的一片响声。下面本庄的壮丁已经又闯进来，全在狂喊着：“这可怎么好？范老太太一定没出来，弟兄们拼着干哪，救老太太要紧。”十几名壮汉齐扑上房，但是前檐的格扇门窗全着了，急切间更找不到水。他们虽则把窗户格扇砸开，无奈火一着起来就厉害，烧得像红炭似的，窗户格扇这一被猛砸下来，当时就烧伤了好几个。玉姑此时在房坡上对付这两个匪徒，急切间又撤不开，也弄不死他们，只有口中狂喊着：“你们只管救人。”可是动手间由不得自己，攻守进退，完全得随着当时手底下的式子，此时玉姑竟是被迫到厢房的后坡。
在这种屋面上，动手拼斗是十分不利，玉姑正在把一个匪徒逼到后房檐口，一个“白蛇吐信”式，腕子用足了力量，向这匪徒的肋上刺去。这匪徒一闪避，哗啦一声，屋瓦掉下一大片去，他已经摔下房去。他虽则摔下去，可是玉姑因为往前扑的式子太疾，脚底下也登滑了，身躯往前一撞。先前纵出去的匪徒，此时也横扑过来，口中喊着：“下去吧！”一个盘旋横扫，这口刀正向玉姑的背上横砍过来。玉姑脚底下已经不得力，在这种式子下，哪还能再躲过这一刀？眼角中已然望到背后这口刀砍到，可是脚底下已经滑下去。在情急无奈之下，玉姑只好是努着力地右脚脚踵往屋面上一登，身躯可是随着式子往前倒，右肩头往下沉，掌中这口剑也用足了力，照着背后这个匪徒身上猛砸去。剑是出了手，人可倒在房坡上。这是离着后房檐很近了，玉姑仗着往下倒时，自己在提着气，不叫头先下去，身躯往东一拧，这样是斜倒在房檐口。可是想收住式是不成了，身躯向下一翻，已经顺着檐口滚下去。这种下去不是自己的力量，掉下去就得摔得骨断筋折，可是头一个掉下去的匪徒算是把玉姑救了。
后檐的灰瓦，完全被她登翻了，瓦垄下的房椽子全露岀来。玉姑下半身往下一翻，可是双手竟把房椽子抓住，碎瓦灰、碎土随着身躯往下落，她竟是没掉下去。不过这种情形是很险了，那个扑过来的匪徒，被她掷剑一击之下，一抖掌中刀，把这口剑磕岀去，落在房坡上。他眼中看到这个动手的女人竟在房椽子那里悬住，他是险些被这一剑砍伤，往前一上步，已经扑过来，手中刀往起一举，喝声：“你下去吧！”他这一刀向玉姑的两手上剁下来，玉姑此时只有松手倒着往下跳。但是在这个匪徒刀举起的一刹那间，从二道门墙头，猛扑过一人，当的一声，竟把这匪徒的刀磕飞，一脚踹去，这个匪徒被踹得顺着房坡滚去。
这时，玉姑已经是离死瞬息，她若松了手，也得受重伤。匪徒被踹出去，她赶忙狂喊着：“师弟，快救我。”来的正是卢虎子。他此时可顾不得再追赶那匪徒，明是看见他已经从房坡跃起，向东房山坡那边蹿去，赶紧地伸手把玉姑腕子抓住，把玉姑提上房来。玉姑喘吁吁说道：“师弟，你无论如何也得把范伯母救出来，听弟兄们狂喊，老人家可没逃出来。”卢虎子此时急得怪叫，连话也顾不得答，纵到前坡，向下面喊了声：“你们闪开。”踊身一跃，跳落院中。玉姑在惊魂甫定之下，也跳下房来。卢虎子一看这种情形，若等着上房的中梁再塌下来，可就毁了。此时卢虎子是奋不顾身，他就要冒着烟火往里闯。玉姑一把把他抓住，说道：“虎子，你略等一等，这里有水。”玉姑跟着招呼壮汉们，如飞地转过厢房房山，后面就是厨房和堆柴草的地方，这就仗着玉姑对于骥群家中的事全熟习，身边有几个壮汉，玉姑招呼他们：“你们快着点，连缸搭去。”
这口缸好在不甚大，也就是四尺多高，过来三个力量大的壮汉，虽则连着水有二百多斤重，这全是有力量的汉子，他们搭着这口缸来，转着房山转过来。玉姑顺手抓起一只木桶，此时卢虎子正在烟火腾腾的上房门前，拼着命地喊：“范福，大妈，你们在哪儿？”他这么连声高喊之下，有了希望，隐约地听到里面有答声的，这种声音似乎就在堂屋这边。这时，杨玉姑用木桶把缸中的水灌了一桶，用力地向卢虎子身上泼去，把卢虎子已经浇成了落汤鸡。此时，杨玉姑更招呼着两个提着钉耙的壮汉，招呼道：“我的水泼上去，你们可赶紧地把两扇带着火的格扇用力甩出去，手底下可是越快越好。”话声中更灌了一桶水，向卢虎子招呼道：“虎子，你可留神脚底下。”玉姑跟着双臂一用力，这一桶水，完全向当中没倒下来的格扇泼去，水泼上去，火焰跟着往下压。那两名壮汉已经抡起钉耙，喀嚓喀嚓，把两扇格扇拉掉。
可是卢虎子猛往里一纵身时，这一下把他摔得可够厉害的，因为在烟火弥漫下，看不清里面的情形。那个范福堆在格扇前的桌椅，此时随着格扇已经着了，卢虎子往里一蹿，被桌椅一挡，身躯整个向里滚去，哎呀一声。仗着后面的人越聚越多，更有附近的邻居提着木桶，带着水来救火，这算是把卢虎子这条命救了。
壮汉们全是奋不顾身，哗啦哗啦的三四桶水全泼上去。卢虎子身躯摔进去，滚在地上，他此时简直忘了自己摔伤烧伤的疼痛了，里面的浓烟布满，任什么看不到，可是卢虎子狂喊着：“范福，大妈，你们在哪儿？快答应。”仗着火是从外面点起，救应得快，靠里边还没有燃烧，不过范老太太已经连吓带被烟呛，晕倒在后墙边。范福就这样他绝不想自己逃命，他已经把范老太太背起两次，想往外闯，可是被自己推过去的桌椅挡住了，哪逃得出来？他也被烟呛得站不住了，仍然抓着范老太太，全倒在墙边。他终是男人，力气比较足，听得外面一连声地呼喊，他也努着力地答应，可是已经喊不出来了，喉咙已哑，力竭声嘶地只喊出：“我在这！”此时，卢虎子已经在身躯一滚之下，正好和范福撞上，忙地招呼道：“范福，我背你出去。”只这一句话的工夫，已经呛得喘不出气来。
可是范福这时把卢虎子的胳膊也抓住，他却拼着命地招呼：“虎子，老太太在这，你背她。”卢虎子听到大妈就在近前，伸手摸索之下，已经抓住范老太太的衣服，此时，他在一矮身之下，外面的水正泼进来，卢虎子拼命地狂喊：“你们快把南边格扇打开，当中出不去。”可是这时，杨玉姑竟把一柄钉耙抓到手中，她口中喊着：“把所有的水全泼上去。”因为她已经辨别岀格扇内堆积着东西，这柄钉耙可得了力，她奋力地闯到门口，高喊着：“虎子！我给你开路了，留神，从这里闯。”她喊声中，钉耙连连地探进门内，一阵爆响之下，把堆在门内的桌椅带着烟火全甩出门外。
卢虎子也就在这时背着范老太太，一手还拉着范福，从门口闯出来。此时，这三个人是全有伤，因为上面的横窗户也全燃烧得像红火炭一般。格扇这一拉掉，桌椅被甩出来，震动得上面烧毁了的横窗陆续往下掉，三个人被救出来，可是同时地倒在台阶下。卢虎子也被烟火呛得挺不住了，仗着人多势众，玉姑头一个就把范老太太从他背上抱起来，更招呼壮汉们：“把范福、卢虎子全搭向前面，后面的房子赶紧地全把它拉倒，只要和别处不再连下去，任凭它烧去吧。”玉姑娘头里带领着六七名壮汉出了宅门，相隔六七个门口，就是叔叔卢义的家中。此时那个范志勇也正率领着人来扑救火势。玉姑把范老太太抱进了叔叔的屋中，此时家中的人全逃出去了，玉姑急得跺脚，但是卢虎子已经缓过气来，他身上有六七处伤痕，被摔得很重，可是他忙地招呼玉姑道：“你快着点看看大妈怎么样了？范福大约不要紧，他方才还答话呢！”玉姑摸了摸范老太太，胸口跳动得很厉害，知道还不至于再出危险，遂向卢虎子道：“师弟，你身上受了这么多处伤，你就守在这里，大妈是可以缓醒过来的，我得赶紧去看看师父怎么样了。乡公所是一片火光，全毁了！”
玉姑是不等卢虎子答话，自己的宝剑早已从房上捡起来，提着剑到了院中。正好叔叔卢义也赶了来，向玉姑道：“你在这里正好，你赶紧地去找着志勇和你弟弟守谦，去接应秦庄主要紧。我听得乡公所附近的弟兄们说是已看见我们庄主追赶放火的匪徒，奔东南下去了，现在可没见他的踪迹。”玉姑答应了声道：“叔叔，你快到上房去照应范大妈，别的事不用你管了。”
她从叔叔家中出来，飞登屋顶，直扑乡公所附近，此时，幸而就是已燃烧的几处火尚在蔓延未熄，大约匪徒们已经退去了。这时，庄中仍然在十分纷乱，呼号喊叫的声音，想找人、想说话，全办不到了。玉姑从范庄主住宅后转过来，再找范志勇，不知他往哪里去了。玉姑只好按着他们所说的，一直地扑奔乡公所东南。仗着卢虎子一下手分派得法，此时屋面上已经全有人了，尤其是纵横街道、十字路的地方，屋面上人多，火把也多，呐喊助威。玉姑连问了三拨人，这才得到信息，有人已经看见秦庄主确实是奔东南，如飞地追赶匪人，始终没回来。玉姑不再迟疑，一直地往东南扑下来，越过两处极大的火场，可是绝没有秦老师的踪迹。快到了东南角的围子边，竟和弟弟杨守谦碰上了。玉姑赶紧抓住他问：“你可看见秦老师在哪里？”
玉姑说话间已经看见守谦脸上也是血，左臂已经缠着一大片布，他也带了伤。守谦喘吁吁说道：“姐姐，我在后围子门那里，遇到两名匪徒，动手之下，我带了伤，可是也被我砍伤一个，他们越围子逃走，守围子的弟兄也有好几个受了伤的。我们也正在各处找庄主的下落，我这才听到守在这边围子下的弟兄说是庄主已经越出围子，这半晌可没见回来，弟兄们也不敢追出去，只有围子上多派人把守。姐姐你来得正好，咱们出围子总可以找到师父。”
玉姑答了声：“好，头前引路。”往东出来六七丈远，就是一个土坡的磴道，一面高喊着向上面守围子的弟兄打招呼，闯到围子上面，向上面的弟兄问时，他们答的话很含糊。玉姑一想这种情形，师父太险了，不愿意再和他们问。土围子并没有多高，只有一丈左右，向守谦弟弟招呼了声，飘身跳下去，越过护围子的壕沟，仔细辨别一下。虽则这一带黑沉沉，可是仗着铁马庄中有几处火尚在燃烧着，依稀可辨。
现在庄稼地是没有了，有树木的地方，也是枯干得没有枝叶了，所以容易往远处看。一片旷野中，看不到人的踪迹，只有离开庄后不远范星五的墓地那里，是容易隐住人的。玉姑是毫不迟疑，带着守谦弟弟，如飞地扑奔范庄主的墓地。果然玉姑料中了，相隔范庄主墓地还有半箭地远，已经听到那边吱吱的呼哨连鸣。玉姑向身后的守谦弟弟招呼了声：“守谦，快，庄主一定在坟地这边了，手底下可别留情，撂下一个算一个。”玉姑这句话反倒误了事，两人脚下加紧，飞扑范星五的这片坟地。坟地建筑得很够规模，因为这些年来，铁马庄已经走向复兴的途径，有力量了。围着墓地，是大片的树林子，圈着墓地，全盖着花墙子，呼哨声果然发自坟地内。
玉姑跟守谦已经扑进树林子内，口中更高喊着：“师父，你在哪里？我们接应你来了，别叫匪徒走了！”玉姑在喊声中，已经蹿进一片墙子头，守谦是跟踪而上。这时，听得偏着花墙子南边，吱吱的又是连着三声呼哨。玉姑此时已然望到有两条黑影向南边花墙子扑去，因为在这种情形下，不易辨清面貌。玉姑身形已经蹿进坟地内，口中更连声高喊：“师父，你在哪里？”
此时，从北面花墙子下纵起一人，喘吁吁的声音在招呼着：“玉儿，赶紧追，别叫他们走了，我带伤了。”玉姑此时咬牙切齿，脚底下用足了力，嗖嗖的一连两个腾身，向南边花墙子扑去，守谦也是紧随在姐姐的身后猛扑上来。可是玉姑追过来，眼中所望到的那两条黑影，已经翻出花墙子。玉姑从南边的花墙头一耸身，脚才登到墙头，敢情这两个匪徒并没逃走，内中一个抖手一镖，向玉姑的胸前打到。玉姑掌中剑往起一翻，当啷的把这支镖磕飞，脚底下一踹墙头，身形已经纵出来，直扑那两条黑影。这点地方过分黑暗，只不过是略辨踪迹。
玉姑此时是真急了，身形往下面一落，一个“赶浪登波”式，身形没停，人跟剑是同时地猛扑上去，向稍微落后的这条黑影刺去。玉姑这一剑递得可真够疾的，这个匪徒身躯往下一沉，一晃身，反臂一刀，反向玉姑的腕子上砍来。可是玉姑一剑刺空之下，匪徒的刀到，左臂用力地往回一晃，蜷着的左脚向后一探，身躯带回来，掌中剑一个抽撤连环式，顺着匪徒的刀身一绞，呛的一声，火星四溅之下，玉姑这口剑一个“凤点头”，反递出去。这名匪徒哎哟一声，右肩头和右肋全被玉姑的剑劈上，身躯往地上一倒，刀也甩岀手去。在前面逃过去的那名匪徒，已经转到一株大树后，他见同党受伤，猛然一抖手，一块飞蝗石照定了玉姑的脸上打到。玉姑一晃身，掌中剑花一翻，口中呵斥着：“你往哪里走？”一个“猛虎出洞”式，身形猛扑过去。可是这时，守谦正在往这边一纵身，受伤倒地的匪徒，他想挣扎逃走，往起一挺身，守谦喊了声：“你还想哪里逃？”这一刀照定了匪徒斜肩带臂劈下来，可是耳中听得有人在喊：“留活口！”可是这一声已经晚了。
相关热词搜索：铁马庄
下一章：第三十九回 墓地恶斗
上一章：第三十七回 陷身火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