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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暴掠牧场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玉姑道:“牛黑子,把牲口放慢了,再转这半周,让牲口落落汗,场子里也就收拾完了,正好。”说话间,玉姑真个从囊中掏出一串钱,向牛黑子一抛道:“老黑,你要是喝醉了,和别人吵架,我可在师父面前没法交代了。”牛黑子把这串钱接去,放入囊中道:“你不用嘱咐,你看我入了星记牧场跟谁打过架?我也知道过去的行为太不好,可是他们看不起我,我焉能不和他们拼个上下?小场主这么厚待我,我若再那么酒后无德,太不够朋友了。”

  玉姑道:“说正经的,牛黑子,今天来的买马客人,你看见了没有?”牛黑子道:“我看见他们的影子。玉姑娘,你是知道,我从来不愿意跟这般马贩们打交道,他们那种习气万恶,就是讲好了买卖,他也要挑剔出毛病来,好显得他们是行家。我少和他们说话,少找气生。”玉姑道:“不是那么回事,我总看着这三个贩马的客人,有可疑的地方。在这种时候,他偏偏来到兴安岭这里,选购大批马群,固然是他们从龙江来,比较往别处去省事。可是这几年在牧场中我也看多了,凡是入牧场大宗选马的没有外行,这三个客人,一个也不像。”

  牛黑子哈哈一笑道:“你们姑娘人家就是这样,总要犯这种小心过甚的毛病,我们怕什么?他花钱买马,管他像不像,银子撂下,牲口弄走,这有什么可疑?你这不是小心过什么?喂,这一圈已经转到了,你就骑这匹牲口回庄吧。玉姑娘,好人做到底,我专门送你一程好出场。”玉姑扑哧一笑,知道他急于要岀去买酒吃,还得跑好几里路,这个家伙真是没办法,玉姑遂说了声:“好吧。”把缰绳一抖,从外圈转过来,一直地扑奔大柜前,见场主还在那里站着,玉姑举举手,招呼了声道:“场主,我回庄了,老黑送我一程,他这就回来,不用找他。”骥群也在答应着道:“师妹,明天早一些来,客人若是到了,人家可立时就走,你帮着我照料一下。”玉姑牲口没停,扭着头答应道:“知道了。”牛黑子他是远远地躲着,他牲口放开,直奔牧场大门,出了牧场,往西奔铁马庄。这段栅墙是很远的地方,出来不远,牛黑子笑着说道:“玉姑娘,咱们明天见了。”玉姑知道他是去到岭边买酒,也答应着道:“牛黑子,别喝醉了,早早地回场。”此时,牛黑子并不答话,一直地催着牲口,往西南紧跑下去。

  在这种时候,这可就是牛黑子能够找到卖酒的人,平常的人一滴酒也休想找到,食粮全没有了,谁还有钱来喝酒?也没有人敢卖了。不过这个卖酒的就在离开这铁马庄三里多地,一个山边的守在山口住的人家。在好年月的时候,他在山口那里摆一个摊子,卖酒卖食物,现在是早不干了,不过牛黑子是他的老主顾,只要有钱,还能够一解馋吻。不过现在这种东西是太贵了,玉姑给他几百钱,若在平时,足够他一醉的,现在虽则没喝足了性,总算是心里痛快了。这个牛黑子他虽则这么好喝酒,他的人可刚强志气,对任何人绝不作乞怜之态,几年的交易是不赊不欠,所以现在犯法犯禁的时候,他依然能买到酒吃。

  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很大工夫了,仗着是熟路,自己骑在牲口上很痛快。至于玉姑跟他说的什么话早忘了,他也没留心,顺着山边转过来。这个时候,炎热稍减,可是他喝了一肚子酒可够热的,自己连身上的短衫全脱掉,迎着风走,黑沉沉一片。刚转过一个山弯,耳中似乎听到有人在低声招呼:“快着点,有人来了。”不过有着马蹄声音扰乱着,他也听不清,并且这种时候,常常地有逃荒的灾民们在山边一带停留。可是牛黑子牲口又往前走出不远来,眼中看到靠山坡一带,似乎有六七个人一直地向一片弯转处紧走过去,那一段是一段斜坡,很难走的地方。牛黑子看着可疑,但是想,“自己身边一文钱也没有,就是匪人,他又能把我怎样?我这身衣服给了他也卖不了几百钱。”他遂一抖缰绳,把牲口放开,从山边紧跑下来。现在野地中黑沉沉一片,眨眼间已经岀来里许,眼中已看到牧场的影子。自己认为山边所见的,大约还是逃荒的人,自己骑着牲口,他们大约反有些害怕了。

  到了木栅门前,这里木栅门已经早关闭了,他喊了半天,里面才有弟兄把他放了进去。牛黑子有些贼人胆虚,他喝了酒回来,就不敢再到大柜那边去,赶紧把牲口牵到后圈,牲口上了槽。个人因为天色尚早,夜间上班巡查,还不到时候,此时觉得有些酒力上涌,正好歇息一下。因为天气热,他们所住的排房,虽则离着大圈不远,他可没回排房,转到大圈房,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这家伙倒在地上,竟是沉沉睡去了。

  这马圈一带,夜间是常年有人看守着,尤其牲口夜间得上料,所以分前后班,每一班总有四个人。在这些日来,范骥群是因为师伯秦邦彦屡次地嘱咐,不要因为生意清淡,对于防范上松懈,越在这种时候,越得督饬弟兄们夜间盘查守卫。所以范骥群对于牧场中的事,是兢兢业业,按部就班地一点不敢放松,每到夜间,至少要来巡查三遍。这个牛黑子,他躺在大圈旁,又是个黑暗的地方。本是他应该守前夜,他们一共是四个人,有那个掌竿的伙计周方,还有一个叫于开江的,一个叫李宝山。可是他从外面回来,在槽上晃了一晃,立刻走开,因为圈上的地方很大,所以掌竿的周方也没注意他。每夜又是平安无事,不过场主查得紧,不论谁,不准漏班,可是差不多场主全是到二更过后才到大圈来,有时候还晚。

  牛黑子躲到旁边去睡,掌竿的周方也没找他。因为在大圈是一排排的马槽,每一槽就是七八头牲口,每隔个四五槽,在大柱子上有一盏瓦油灯,这为是照顾牲口。不过马棚里地方大,虽则有十几盏瓦油灯,因为在这种时候,一切全得省俭着,到现在任什么东西买着全困难了,所以马棚里昏昏沉沉的。周方对于牛黑子也没理会,还以为他在槽上,没和自己碰在一处,这时已经是二更过后。

  场主范骥群提着灯笼到大圈里转了一周,因为没看见牛黑子,倒也问了。可是周方已经看出牛黑子今天是偷着喝了酒,虽则心里也是不高兴,但是想到弟兄们平时全不错,并且他那种每天离不开酒的人,已经多少日子滴酒没入口,所以反在场主面前替他说话,告诉场主他在这了,刚回排房换衣服,这就来。范骥群在大圈里转了一周,回转大柜。

  差不多也就快到三更天了,周方也因为好久没看见牛黑子,认为他回了排房,一声不响地去睡了,这可是犯规矩的事。自己虽则能担待,但是一换班,后半夜接班的弟兄,就要说闲话了。在这种牧场中,全是一样干活,谁也不能偷闲躲懒,周方遂告诉李宝山、于开江,别离开大圈,照顾着,他立刻赶到排房去找牛黑子。

  就在这时,牛黑子正在睡得香甜,突然有人从他身边很快地走过,并且险些地脚踩到他身上,虽则是土地,离得太近了,牛黑子竟是惊醒。他刚要发声喝问,就在翻身坐起的一刹那间,突然听得离开身边四五丈外,往大圈前转过去的转角那里,有人在低声呵斥:“别动,有人出来了。”这一来,牛黑子惊了一身冷汗,他立刻清醒了。他虽则多年在牧场中操作,可是像这种事他听到耳中立刻就能辨别出,这种语声不对,不是牧场中人,并且大圈上绝不会有这种动作。他们赶紧地轻着身躯,挺身站起,贴着大圈边往前凑过来。

  脚底下极轻,往前凑近了三四丈,自己尽力地把眼揉了揉,已然辨别出大圈旁果然潜伏着两个人。头里一个正探着头,往大圈那边看,后面一个身躯也矮着,这种情形分明是外来的匪徒了。星记牧场从来没出过这种事,不过牛黑子可知道,此时他认定了来人是想在大圈下手,不是明抢,就是暗盗,在关外一带牧场中可不断发生这种事。

  牛黑子正要往前猛扑,忽然听得伏身在后边的这个哑着嗓音,声音很低,他在向前面那个人招呼:“老三,怎么样?怎么前边的还不动手?到时候了,这里守卫得可够严的。”跟着头里那个道:“不要慌,不到时候,不许妄动,无论如何得等信号。”此时,牛黑子一看这种情形,他知道要毁,来的不止这两个人了。刹那间忽然想起玉姑娘向他说的买马客人可疑。这个牛黑子心说:“有我老黑在这里,你们想太岁头上动土,小子们,我给你个先下手为强。”他竟是脚尖点地,紧往前扑,他是想一声不响,先抓过一个,再招呼弟兄们一齐动手。

  可是他身形扑过来,他自己认为脚底下轻,但是他这种身躯庞大,任凭如何提着气,也有声音。后面那名匪徒猝然警觉,他竟是一转身,因为他没辨出是什么人,他依然先行把手指按到唇上,嘘地轻吹了一下,这是他们的暗号,问一问是不是自己人。牛黑子一见他猝然转身,就知道自己形迹已露,他猛然一用力,奋身一纵,口中在骂着:“好杂种!你哪走?”他这个式子扑得可疾,牛黑子虽则没有什么高明的武功,但是摆制烈马那种身手,是又快又准。这个匪徒,用力地一拧身,可是依然没躲开,被牛黑子这一扑,把他身躯摔岀丈余远,在地上一滚。牛黑子此时口中可也喊出:“老周快来,有贼了!”他口中喊着,猛往前面那人扑去时,可是前面那个已经亮了家伙,身形也正在往这面扑到,两下是迎个正着。

  这个匪徒因为牛黑子已然喊出了声,他是安心下毒手,这一匕首刀照定了牛黑子胸口上猛戳过来。牛黑子是辨不清来人的面貌,但是雪亮的刀可看得见,赶紧地身躯向左一晃,可是这一匕首刀已经扎在了牛黑子的右胯上,穿着皮肉扎过去。不过牛黑子的身躯健壮,就这样,他猛然双臂一抖,向这匪徒身上猛撞去。

  可是这个匪徒手底下十分贼滑,匕首刀分明是扎上,可是人没躺下,依然动手,他脚底下一滑,身形猛向后一撤,牛黑子这一下可扑空了。就在这时,突然靠这牧场大柜那边,哧的一下,一个旗花凌空而起,像一条火箭似的飞向天空。这个牛黑子踉跄往前撞去,身躯往地上一倒,赶紧一按地,又在高声喊嚷:“伙计们,还不快来。”可是他究竟身躯这一栽,吃了大亏。先前被他打出去那个匪徒已经挺身跃起,此时正纵身扑过来。牛黑子身形已往马圈转角前蹿过来,这个匪徒一扑过来,正到了牛黑子背后,这一刀,竟向牛黑子后脑上砍来。牛黑子觉得背后的声音到,就知道有人袭击过来,自己就没敢再挺身往起蹿,趁势身躯向右一倒,一翻身,可是这一刀已经剁下来,牛黑子哪还闪得开?总算是把头躲开。这一刀正砍在脊背上,仗着他身躯一翻滚,把刀的力量带得卸了劲,就这样,背上的刀伤很重。

  此时,这种声音可就乱了,只这刹那之间,大马圈这里,轰轰地火起。马圈是占着好几十亩的地,已经三面和顶子上全起了火。马圈里面也闯进人去,一片呼号喊叫,扑通扑通,挣扎动手的声音,大柜那边和客房那边同时火起。这时,牛黑子被这一刀砍中,哎呀一声,向马圈的墙根下一滚,在这种情形下,只有瞑目等死。可是这两个匪徒似乎也在忙着到马圈里下手,他们就没二次再向牛黑子身上招呼,嗖嗖的全蹿出去。这种声音越发地乱了,马圈里已经有好几槽牲口全撞出来,人喊马嘶,牲口这一惊,比什么全厉害,立刻马圈里声如鼎沸。这个牧场中,也有四十多人,此时突然发生这种事,可就毁了,一个个惊惶失措。本来一个牧场中绝想不到会有这种意外的横祸,牲口这一撞出来,赶到排房二三十名弟兄全扑过来时,只有这惊窜的牲口,就把他们全撞散了。这伙匪徒是同时发动,他们下手的情形,万分毒恶,这里火一起时,大柜那里,敢情他们早已下手。

  范骥群巡查大圈之后,回转大柜。他也因为这里客房有客人住着,倒是用不着他照管,总还是因为年轻。这几个月来,灾荒闹得已经寝食不安,现在忽然有这种大宗生意上门,他的精神十分振作。从大柜又走出来,顺便到客房那边转一下。他可是不想进去,因为知道贩马的客人这时已经入睡。自己从这里转一遭,没有什么打算,将将地从客房前转过来,他是打算从大柜后转一遭,仍然回柜。

  刚走出不远来,这一带可是十分黑暗了,突然觉得背后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音。范骥群认为是巡查牧场的弟兄,一转身,向后面喝问:“谁到这边来?”他这句话没落声,突然一个人答了声:“找你的。”这个人是一个虎扑式,猛蹿过来,口中喝声:“小子,你躺下吧!”一口短刀照定了范骥群的肩头上扎来。范骥群突遇意外,口中啊了声,猛然往下一矮身,这口短刀已然扎空。骥群口中还在喝问着:“什么人?”身形可是往右一甩,双臂已然一个“揽雀尾”式,护住了自己胸前。

  此人一刀扎空之下,跟着旁边嗖的又是一条黑影扑过来,抡刀照着范骥群就剁。骥群此时已隐约地辨别出,头一个蹿过来的,颇像贩马的客人。此时身后刀到,骥群一个“盘龙疾转”,身躯从右往后一甩,左掌向前一穿,一个“进步搬拦锤”,一掌向后面这下手的匪徒臂上切去。骥群这些年来,已得到秦邦彦的武功真传,手底下是不弱,这一掌劈岀去,这个匪徒一刀剁空之下,右臂反被击中,身形赶紧往下一沉,可是口中已经哎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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