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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狡谋暗算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黑虎星屠金榜虽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但是追赶的人这一猛扑过来,身形现出,离得太近了,虽则辨不十分真切面貌,竟看到这人头发蓬蓬、满脸带血、形如恶鬼向他扑过来。他也辨不出是什么人来,竟吓得他呀了一声,抹身竟向正面飞逃下去。范星五一下子扑空,立刻把脸上血抹了抹,也是把死生置之度外,脚底下登着一处处乱石堆,倏起倏落紧赶下来,往西又追出一两箭地,前面竟是一片断崖。这一来,黑虎星屠金榜可没有逃路了,往北去不远就是那条大涧,他只好慌不择路地往西北角一带扑去。范星五此时是丝毫不肯放松,咬牙切齿紧赶他,眼看着前面离着那鹰愁涧已不远,范星五蹿上一道突起的乱石岗头,竟是放声狂笑,向那没命奔逃的屠金榜招呼道:“屠金榜,你也有今日么?我看着你逃,你究竟能逃到哪里?恶魔,今夜你休想再逃出你范庄主的刀下。”范星五这一高声喊,黑虎星屠金榜听得真真切切,自己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回头望了望,但是哪辨得出面貌来?屠金榜此时知道自己要走上绝路,不过死中求活,也不能不拼一下,只要翻上前面靠着西北角的一段铁鹰崖,或者尚能脱身逃出龙蟠谷。

  可是这段铁鹰崖就难以猱升,因为从脚下起,看着那铁鹰崖没有多高,到崖顶不过二三十丈。可是前面尚有一道小山谷阻隔,在雨季里,这里形如一个大水池子,不过泄水泄得慢,可是到了秋冬依然干涸,必须从这个铁谷穿过去,才能到铁鹰崖下。屠金榜想:“后面追赶这人分明是诈语,范星五身陷监牢,安镇标已经动手来消灭他,他焉能来到龙蟠谷?不过这人太以奇怪,身形动作也像是江湖能手,不能轻视了他。”在范星五的喊声中,屠金榜知道形迹已露,再隐匿是不成了,索性扭着头骂道:“你这小辈,敢假冒范星五之名来威吓你屠矿主,那范星五早到鬼门关挂号去了。小辈,有本领随你屠矿主来,前面铁谷中正是个好地方,我好打发你认母投胎,不怕死的你就来吧!”这屠金榜话声中已经辨好了道路,身形纵起,直扑前面这片铁谷。

  范星五怒吼一声道:“屠金榜!你范庄主和你是誓难两立的冤家,不分出死活来,你休想脱身。”范星五随着喊声,身形已纵出来,跟踪追赶。黑虎星屠金榜此时已经向谷底扑去,范星五此时奋不顾身,誓欲歼此恶魔,不管眼前道路如何危险,也是猛扑过来。可是这个地方天生的一种隐秘之区,赶到一到这铁谷的边上,范星五就知道这个屠金榜恐怕不易捉获他,离着谷底虽则也有二十多丈高,可是这道斜坡并不十分陡峭,不过这片荒草可太容易被屠金榜所利用,连野树和野草间杂生长,没有一点道路。本来这个地方在春、夏、秋完全是一个大水池一样,又像一个铁锅,绝没人走到这里。一入严冬,这个地方个别的荒凉。没有一点正式的道路,后山是完全被黑虎星屠金榜霸据,附近一带猎户也没有往这里来的,草木是一年一年地滋生起来,成了一片死地。

  追到这片斜坡,范星五一边分拨着野草和一片片的小树杈子,只有耳中听到哪里有响声,定是屠金榜所走的地方。范星五追到这片斜坡的半腰,黑虎星屠金榜已失踪迹,范星五只好把脚步停住,侧耳细听四周的动静。但是,一阵阵的风过处,草木间时发怪声,猛然地扑过去,依然找不到屠金榜的踪迹。这谷底一带,尤其是黑暗异常,抬头看了看,对面一二十丈外黑黝黝高耸半空,一座大山崖也辨不出一些形迹来。范星五围着谷底转了一周,这种地方太难走了,时时地牵衣绊足。范星五转到这铁谷偏着正北这面,耳中忽然听到这铁谷上面似有人声,赶紧把身形停住,仔细听时,一点不差。

  范星五此时在下面待得工夫大了,眼中可以辨着眼前的形势,脚下越发加着谨慎,不带出声息来,用掌中刀拨着面前的野树野草,仍从铁谷上面搜寻过来。已到了谷边,似乎听到有人在说着:“一点不差,我看见矿主奔北边去了,咱们赶紧追下去。”跟着,靠谷边上,一阵草梢晃动,脚步的声音也听出来。范星五辨别出这定是龙蟠谷的党羽也逃到这里,心想:“还好,这黑虎星屠金榜虽用声东击西之法,把我诱下谷去,大约他是因为靠后谷一带完全是铁马庄的人,不敢往前面逃,可是我倒要看看你怎样飞渡鹰愁涧。”此时,范星五听得面前声音已寂,人已走远,自己踊身蹿到谷边上,一路上隐蔽着形迹,脚底下放轻,也往正北这边扑过来。离着那鹰愁涧还有十几丈远,范星五突然听得鹰愁涧那边竟有人哎哟一声,跟着又听得一人在喊叫:“可了不得,屠矿主掉到涧里去了,这可怎么好?我们快着点,这后谷一带尚有没逃出去的弟兄们。好在方才追进来那个人已经不见,大约已退出去。我可没听到下面的水声,我们矿主或者也许没滚入涧底,咱们找绳索,救他上来。”跟着一阵脚步紧走的声音,顺着涧边直往东北奔去。

  范星五是只闻语声,并没看到说话人的身形,可是这情形,分明是屠金榜失足掉入鹰愁涧,自己虽则没能手刃这个恶魔,只要他葬身涧底,也算遭了天报。知道发话的人业已离开附近,他去搜寻同伴。范星五精神一振,因为附近没有人了,放胆而行,脚下也不用再那么小心谨慎,一路疾驰,扑奔涧边。这个鹰愁涧靠着南半边是数十丈长的一道大斜坡,所有这山上的雨水完全往这里流,涧边是十分干净,可尽是大雨时冲过来的碎石。范星五离着涧边还有丈余远,耳中蓦然听得水流里边砰的一声水响,范星五往前紧赶了几步,认为是屠金榜才掉下去,离着涧边已近,只有二三尺,脚下可没停。突然间,脚底下被一条巨索一绊,整个地兜在双腿上,猝不及防之下,何况这一带脚下尽是浮动的碎石,这范星五突然遭到暗算之下,口中尚喊了声:“好贼子。”可是身形已经摔到涧边上,一路翻滚,收不住势,身躯竟是向涧下滚去。

  这时,从涧边一西一东蹿出两个人来,哈哈一笑,内中一个说道:“崔二哥,怎么样?侯老四这一手弄得漂亮吧!这叫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小子不死在龙门镇,往这里送死来,这是命里该当。”敢情这个匪徒,一个是后矿把头侯四,一个是黑虎星屠金榜最亲信的死党白花蛇崔富。这两个匪徒全是在后矿中掌着大权,两人更是平时狼狈为奸,凌虐一般矿工,以他这两人为最甚。龙蟠谷遽然遭到这场惨败,他们也从后谷中逃出来。这两人因为和屠金榜也是同一的打算,认为前山绝不容易逃出去了,这后谷一带虽是绝地,但是地方极是隐秘,所有这一片山头,奇险异常,可是反有办法可想,大致可以逃出后山。这两个东西狡猾异常,其实他两人逃出来,并没和黑虎星屠金榜会在一处,更没发现铁马庄庄主范星五也追到这里。两人逃到这片乱山头,他们的行踪隐秘异常,两人赶到来到这铁谷附近,隐身在荒草中,正计议着如何逃出去。那侯四却向白花蛇崔富说:“崔二哥,你只管放心,只要没有大帮的敌人搜索到这里,或是放火烧山,咱哥两个安然脱险,一定能逃出去。不过也得谨慎一些,今夜入龙蟠谷的人颇有能手,若不然不至于这么一败涂地。我们千万提防着,可别被这般敌人发觉了,那一来,一个也活不了。我们趁这时先编它一条长绳,总得够七八丈长,现成的荆条藤萝,这种东西最结实。有了这种东西,我们从铁谷翻下去,爬上铁鹰崖,偏着铁鹰崖的北角上,那里有一段可以结下盘的地方,虽是很险,只要小心一些,可是离着下面有一段差不多十丈高的地方无法着足。我们借着这条绳下去,就到了后山外。”这两人在商量之下,立刻动手,用力砍了很多极长的藤萝,隐身在草地内,编起绳索来。

  他们刚编了三四丈长,此时竟突然发觉黑虎星屠金榜逃进后谷,并且竟有人追赶进来。这两人隐身在黑暗的荒草中,一个逃的一个追的,丝毫没有发觉。白花蛇崔富和侯四虽则看见屠矿主的踪迹,因为后面有追赶的人,没敢出声招呼,这两人竟暗中跟缀下来。黑虎星屠金榜逃到铁谷内,竟仗着这一带奇险的地形,居然把身形隐去。范星五在谷底一路搜索,竟被这两个匪徒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暗中可就想了阴谋手段。那侯四背着这盘草绳,他忽然计上心头,竟和白花蛇崔富附耳低声一商量。那白花蛇崔富他是知道范星五是太极门的门下,有一身很好的武功,他倒是有些胆怯,不愿意这么办。可是侯四这小子天生来的狠、毒、辣,悄悄地向白花蛇崔富说:“崔二哥,你别看屠矿主现在遭到失败,这几年的工夫,他已经颇有积蓄,并且不止于龙蟠谷这里,他的钱财,移挪到别处去不少。我们哥两个在这种时候要是能够卖命,替他除了冤家对头,哥两个这一辈子准保吃穿足用。并且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胆小怕事那不是我等所为,敢卖命才叫好朋友。”白花蛇崔富被他这么激着,竟按着侯四的方法,果然把范星五诱上铁谷。这两人到了鹰愁涧边,按着侯四的办法来布置。也是范星五厄运当头,难逃劫难,并且这种地方,也真是防不胜防,果然遭到这两个匪徒的毒手。此时这个侯四一阵狂笑之下,他一边还是赶紧把这盘草绳收起,白花蛇崔富道:“侯四弟,你先别喜欢,怎么我没听到下面的水响声?”侯四道:“你不用疑心,绝没有差错,这小子滚下去时,一片乱石互碰的声音,哪会听得到?咱们赶紧走,矿主大约也是奔了铁鹰涧想脱身,一路上再找两条粗藤萝结连上,矿主或者这条命还许仗着我们救他活下去呢。”

  说话间,这两人身形移动,刚要走开,突然听得在背后不远,有人暴发喊声:“好猴崽子们!报应临头,还敢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看你们哪里走?”这两人一惊之下,那侯四喊了声:“快走。”两人紧往深草里钻。但是这个侯四他是作法自毙,自己照顾了自己。这一盘草绳竟要了他的命,四丈多长盘起来,他套在脖项上,这一来,他往草中一蹿,到处牵挂。蹿出去没有两三丈,背后一股风声到,这个侯四就觉得背上如同被钢钩扎进去一般。他嗷的一声怪叫,竟被人把他拖回来,往回一带,摔出两三丈去,在地上一路滚。这要不是遍地荒草,他当时这一下就得摔死,可是这已经够他受的了,背上完全被抓伤,他一声一声地惨叫着。此时,这人已经纵身过来,用脚尖向侯四的身上一挑,又把他身躯摔出四五尺去,翻了两个个儿。侯四是不住声地哎哟着,草绳已经甩掉,可是那白花蛇崔富却在这时逃得无影无踪。这侯四耳中突听得一人在厉声呵斥:“你敢再哼哼不止,我立时把你的筋全抽出来,你这东西,太可恶了!我问你,方才用阴谋手段暗下毒手,被你打下山涧的是什么人?讲,你只要敢在老子面前胡言乱语,我把你十个手指头一个个地断下来,叫你零碎死。”说着话,这人更用脚尖向侯四的胸口一点,这侯四此时可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了,哎哟了一声道:“活祖宗,你且慢动手,我说我说。”

  此时,因为两下里相隔太近,略辨出面貌来,只见眼前这人,年纪约在五旬左右,生得相貌很怪,瘦骨峥嵘。两只眼睛既圆且大,可是深陷在眼眶子内,脑门子宽,下颏窄,虽是这么冷的天,依然光着头顶,头发半秃,穿着丄件半大的棉袄,活脱地长得像猴形。只是这人的力气特别大,那脚尖向胸口一搭时,如同压了一个大石板。侯四此时背上疼得浑身乱抖,依然一片惜命之心,真也怕了这人的手脚太重,忙地说:“那个掉下山涧的是铁马庄范星五,可不是我办的,全是白花蛇崔富的主意。活祖宗,你饶了我!”

  此人一听侯四这个话,两眼一瞪,咬牙切齿道:“好猴崽子!你敢下这般毒手,跟你有何冤何仇?你小子害苦了我,我来晚了一步,终于把我这个好师弟断送在你们之手,我要你的命!”侯四还在高喊着求饶命时,此人伸手竟把侯四抓住,一手抓他胸前,一手抓他双腿,把这侯四高高举起,往前腾腾紧了十几步,口中说着:“你下去吧。”双臂一抖,竟把侯四扔到山涧内。此人把侯四葬身涧底之下,站在山涧边上,竟是仰天长啸了一声,带着十分痛恨,发着悲声,向涧边招呼道:“星五师弟,你就这样归结了一生,我一步来迟,未能挽回你这步劫难。好,我从今以后,要把关东三省所有逞凶作恶之徒,一个个全杀尽了,为师弟你雪恨。可恨秦邦彦、宋德辉这爷两个他们已经早行赶到,竟没有力量助你除这一般恶人。我和他们就是算不清的账。”此人正在自言自语间,突然在这崖西边,又发出一声惨号,这个突如其来的人,一转身,腾身而起,纵跃如飞,直扑过来。

  这个怪人身形已到了一片小树林前,突然发现在一片乱石堆旁站定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在石堆旁尚有一个鸡眉鼠目的匪徒,正在跪地哀求,他浑身在哆嗦着。这怪老人一看到地上这个正是被自己抛入鹰愁涧的同党,敢情他逃到这里,这怪人性情十分烈,看到这恶人焉肯再留情?怒吼一声:“猴崽子,你居然没逃出去,老子打发你吧!”相隔着还有数丈远,身形一矮,双掌一搓,身形如同一阵疾风扑过来,一掌向地上这人后脑击去。

  可是石堆旁站定这个须发斑白的老人,竟是呀了一声,往前一上步,双掌向前一递,以“横架铁门闩”的式子,把来人由“揽雀尾”的式子,变为“海底针”的掌力给卸开。这个怪人被这老者这一式破,他身形竟往后退了一下,脚下的碎石嘎巴巴乱响,立刻把两眼一瞪,厉声呵斥:“老儿,你敢袒护恶徒,不叫我弄死他,你就得替死!”这个须发斑白的老头子,身形往后连退了两步,拱手说道:“朋友,慢来,尊驾的相貌和使出来的太极掌式,我冒昧猜一下,尊驾可是太极名家陈清平老师的得意高徒,白猿叟裴老师么?”这个怪老人已经是要往前扑的身式,突然收住,口中说道:“不错,我正是太极门门下裴冲,老朋友,你怎的竟会知道我?你是何人?”

  这须发斑白的老者,忙向前抢进了两步,说道:“我的老眼不差,果然得会武林名手,我在下就是走江湖卖野药的卢九。”说到这,活药王卢九先生咳了一声,向这白猿叟裴冲道:“现在无暇细谈,我此时正在追问范星五、屠金榜的下落。这个东西刁狡异常,他是一派胡言乱语,我先摆治他一下,这个后山过分隐僻,星五的危险太多。”此时,白猿叟裴冲顿足说道:“可惜,有这一般人这么拔刀相助,星五居然难逃毒手,此非天意乎?”活药王卢九一把将这位白猿叟裴冲抓住道:“裴老师,你说什么?”裴冲恨声说道:“大约星五已被这匪徒暗算,葬身鹰愁涧了。”

  活药王卢九先生一听这话,须发戟张,一伸手,竟把地上这个匪徒抓住。这正是白花蛇崔富,他仗着身形轻快,他竟是逃开铁鹰崖下。也是这小子作恶多端,正赶上这位风尘异人活药王卢九先生已经搜寻到这里,踪迹已露,他哪还能逃得开?可是卢九先生正在用手段对付他,惩治这个恶徒,叫他说出这后山有什么隐秘的道路和屠金榜究竟逃到哪里。可是卢九先生尚不知范星五已遭暗算,这白花蛇崔富他竟用一片胡言乱语支吾。这时,这个怪老人白猿叟裴冲赶到。赶到一扑过来,活药王卢九先生见此人一亮式是太极门,因为他突如其来,并没发话,伸手就要把白花蛇崔富击死,卢九先生这才把此人阻挡住。一看这人的相貌和他手底下的功夫,突然想起这正是名满中州武林中很著名的人物,在太极门中,更是仅有的人才,所以,竟猜测一定是白猿叟裴冲,果然不差。可是此时听到裴冲竟说范星五已遭毒手,卢九先生在情急之下,把白花蛇崔富抓起,跟着右手一伸,已经把他腿上的主筋捏住,手底下暗中用力一抖。这种罪过可够白花蛇崔富受的,直通到上半身里面的筋络,全颤动起来,疼得他冒了热汗。活药王卢九先生依然还是不撒手,在厉声呵斥着:“狗东西,你还不给我讲实话,范星五可是已经毁在你们手中?屠金榜现在隐匿何处?你讲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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