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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卸骨惩暴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且说武师秦邦彦带着徒侄宋德辉夜入龙蟠谷,探查屠金榜私开的矿山情况,在矿山大柜那里,竟遇异人示警,秦邦彦遂和宋德辉要入后矿,看一看黑虎星屠金榜后矿所压迫的矿工情况。果然外边所有的传言不虚,这黑虎星屠金榜真个是惨无人道,他把一般矿工们当作囚犯一般看待。赶到了矿工所住的排房第六号房间时,竟发现监管后矿的工头金二凌虐矿工,他这种残暴的手段,漫说是秦邦彦、宋德辉这爷两个,全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惯了的人,这金二狠辣的手段,任凭怎样能忍耐的人,恐怕也不能忍耐了。

  关外本是特别的寒冷,更兼这时在大雪之后,矿工们挡寒的衣服又不足,每天更在一般头目监视之下操作着。这个苦工柳五两腿已经冻伤,血污满腿,哪知这个狠心金二竟在这种冻伤的腿上,痛打了两鞭子,那柳五已经疼晕过去。他们这种后矿里,凌虐死个矿工,简直看成平凡事。黑虎星屠金榜更是听信这一般匪棍的甜言蜜语,言听计从,这后矿里简直被几个残暴工头把持得无法无天,任性地作恶。老武师秦邦彦见那苦工柳五已然疼得死过去,可是这个恶工头金二尚不肯罢手,依然在呵骂中,把一条懒驴愁的皮鞭子再举起,还要向柳五的身上暴打。武师秦邦彦轻轻地把风门一拉,竟闯进这间木板房内,一伸手把这工头金二的腕子抓住。这金二猛然被人握住手腕,他还想到是后矿同伴弟兄们拦阻他,口中刚问了声:“谁?”秦邦彦手底下一用力,金二觉得腕骨欲折,疼彻肺腑,那条懒驴愁的鞭子已然撒了手。这时,他挣扎着一转身,才看出是一个面生的老者,他一张嘴,就要嚷,才喊了半声,秦邦彦右手一伸,照定了他两腮上用力一捏,更往上一送,再往下一拉,把这金二的两颊骨环脱落,空张着嘴喊不出声来。可是秦邦彦这双手依然不松开,仍然紧握着他的腕骨。

  这时,乱草上所躺的一般矿工们全惊惶失色。宋德辉此时也闯进屋中,向一般矿工道:“弟兄们,不要惊慌,这个工头行同禽兽,他竟敢任意地虐待你们。你们不要声张喊叫起来,可与你们有十分不利。弟兄们,只管放心,安心忍耐,三两日就是你们出头之日到了,不听我的话可是自己找死。”矿工们也全是在关东道上待了许久,一见秦邦彦、宋德辉这爷两个的情形,就看岀是江湖中行侠仗义的人物,一个个半起半坐地不敢出声,只是磕头。这时,秦邦彦用沉着的声音向这工头金二呵斥道:“你这没人性的东西,看到你方才的行为,就该立时把你置之死地!只是老夫现在还有许多事待办,也叫你尝尝受罪的滋味。你和这一般苦朋友们同是一样血肉之躯,你这种小人得志,竟敢助着黑虎星屠金榜惨虐矿工,这种欺天灭理的行为,可杀不可恕。金二,今夜也算是你报应临头,叫老夫赶上了,碰你个人的运气,你小子命不该绝,可要痛悔前非,自己拍拍良心,问一问所行所为,能够立时脱离龙蟠谷,往正路上去谋衣食,你还能活下去。倘若再遇到老夫手内,那就是你死期到了。”此时,这个金二,虽则在这么大冷的天,他的头上竟冒起热气来,汗珠子顺着脑门子往下流,疼得他浑身颤抖,好像哑巴一样,只在喉中拼着命地诺诺连声。他认为这个老者就把他饶了,自己刚要举左手揉下额,秦邦彦已经一伸手把他左臂拧得转了身,双手倒背给捆了个结实,向宋德辉道:“把他弄走,那个苦朋友两腿冻得那样惨状,他还要下手毒打,咱们爷们做事公公道道,叫他也尝尝挨冻的滋味,更叫他五脏倒翻过来,一肚子狗杂碎,能够会倒出来,免得这种狼心狗肺没有人性的东西害人。”

  宋德辉答了声:“好!就这么办。”宋德辉伸手把这工头金二的后背抓住,半提半拖把他架出屋去。秦邦彦向那几个瞪眼看着的苦工说道:“弟兄们,这个姓柳的朋友太苦了,老夫是安心搭救你们出地狱的人。无奈现在还没到动手的时候,不能立时下手。这个姓柳的,要你们好好地照顾他,不出三日,老夫还来救你们。”秦邦彦说罢立刻出了这间木板房,见宋德辉拖着这个工头金二,一直顺着这些木板房前黑影下向后面走去。秦邦彦紧紧跟随,不时察看四周提防来人,好在守后矿要路口的人已被收拾,此时容易放手去做了,一边往前走着,在一间木板房前,捡起一根极长的绳索。宋德辉直把这个金二弄到后谷延山壁后,这里树木丛杂绝没岀路,是轻易没有人去的地方。秦邦彦道:“德辉,咱们就是这样了,把他倒吊在这里,等到有人发觉,死活看他自己的命运了!”宋德辉道:“这种万恶的东西,正该这么处置他。”宋德辉赶紧用绳索的一端把金二的双足捆好,跟着把绳索的另一端握在手中,看了看贴近山壁下,一株老松树,枝干非常粗,找了一个离地有一丈五六的大树杈子,宋德辉轻轻一纵抓住了树杈子,把绳索的一端扣过去,往下一飘身,把绳索的头儿扯下来,秦邦彦已把工头金二倒提着抓起来,宋德辉跟着把这根长绳扯过一多半来,这个工头金二头下脚上倒吊在树杈子上,宋德辉赶紧把绳索绕在树干上捆好。这爷两个这么处置了这个万恶的工头,心里才觉气平些。

  可是才离开树下,往这边走出没多远来,突然听得这后矿入口处有人在高声喊叫。宋德辉道:“师伯,大约入口处已被他们发觉,木栅门一闭,我们可就没有出路了。”秦邦彦哼了一声道:“谅他们还阻挡不住老夫。”秦邦彦说话间,身形往下一矮,嗖嗖一连几个纵身,已到了矿工所住的排房前,一腾身蹿上屋顶,顺着东边一片屋顶,纵跃如飞,向后矿入口处扑过来。只见那条斜坡的道上,有两支灯笼晃动,更看到灯影中有刀身上发出来一缕缕的青光,果然是前矿的人下来了,他们一边走一边用灯笼照着。这时,秦邦彦和宋德辉已到了东面排房的尽头处,轻轻一飘身,落在了排房旁边,隐住身形,察看来人有多少。

  只见来了一共是四个人,全是穿着短皮袄,各提着兵刃,头里两个持灯笼的,情形是护矿的匪党们。他们顺着那条斜坡走下来时,竟自发现被绑的人,一阵惊呼,后面一个情形好似头目人,立刻喝令他们把地上绑的人绳索解开。这时,秦邦彦在暗影中仔细辨认斜坡上问话的人,此人一脸江湖气,提着一口锋利的厚背刀。秦邦彦向宋德辉一打招呼,就要楞闯这个路口,这里还没把身形移动,突然砰砰两声,匪党们所提的两只纸灯笼全被打灭,武师秦邦彦和宋德辉把身形停住。这时,那巡查后矿的头目正是黑虎星屠金榜手下最得力的护矿教练——劈挂掌陈安泰。他一见这个情形,知道暗中有人,立刻把手中刀一抡,因为他所站的地方容易察看,是入后矿的一段要路口,一段倾斜的山坡,亦有丈余宽,非得走到下面,地势才展开。打灭两支灯笼的是两块石块,分明这人就在附近。这劈挂掌陈安泰一打量形势,脚下一点,腾身而起,他认定了暗中这人定然隐伏在这段山道的左侧一片枣树林边。不过这一带树木非常稀疏,并且还是近一二年才种起来的,为是在暑热天气,守卫后矿门的可以在树下纳凉。这陈安泰一扑过来,人到刀到,他已经蹿进了这片枣树林内,把掌中刀一个盘花盖顶式,护住了身体。哪知脚才落地,树顶子上唰啦一阵爆响,因为枣树后面四五尺外就是山壁,这种地方平时已经提防着矿工逃走,接近前矿的地方虽则不甚高,可是曾经人力修制过,山壁上平滑异常,任凭你多大本领,也无法着足。他听得树上面一响,这陈安泰越发惊心,因为这片枣树最高的不过丈余,树身才有碗口粗,树杈子没有能禁得住人的力量。但是在上面声音一响时,他回头张望,分明是有人从上面越下去,上面的树枝树杈子咔咔地乱响。劈挂掌陈安泰喊了声:“什么人?”可是在他喝问声中,这条黑影已经出去三四丈远,竟往斜坡山道下面落去。

  陈安泰觉得自己面前若是有敌人侵入,这真是奇耻大辱的事,他压刀往山道下面追下来,可是前面那条黑影倏起倏落,眨眼间就出去六七丈远,直扑右边矿工所住的排房而去。他所带的三个弟兄,也发现有人往里闯,此时任凭那两支灯笼甩在山道上,也不去捡,各提着刀枪随在劈挂掌陈安泰的身后,追了下来。

  老武师秦邦彦和宋德辉几乎笑出声来,全认为这个查矿的武师,看情形也是一个闯江湖的出身,竟会这么愚蠢,把矿山要紧的路口放弃不管,竟被人诱进谷底。秦邦彦向宋德辉低声招呼:“有人给咱们打开道路,还不走等什么?”那两名被捆绑守矿山的党羽,虽则被劈挂掌陈安泰带人发现,绑绳解开,掏出口中塞的东西,虽则时候不久,可是因为秦邦彦、宋德辉手底下力量大,这两人一时间四肢麻木,不能行动,并且喉中不住地作呕。听到陈安泰的喊声,两人挣扎着也想起立,刚刚爬得要站起,秦邦彦和宋德辉身形飞纵,竟往这二人的头顶上越过去。、这两名匪党觉得头上的风太大,黑影一晃,这二人已经吓得胆子越发小了,扑通扑通仍然摔倒山道上。秦邦彦、宋德辉安然闯出后矿栅门。这时,前矿一带因为矿山大柜附近发现了可疑情形,一路搜索间,始终没追到敌人的踪迹。那万胜刀韩宝义,他是矿主护矿人中最有力的人物,竟自指挥手下的人,赶紧分路巡查,以防意外,所以,陈安泰才被派到后矿察看。此时,秦邦彦、宋德辉闯出后矿门,爷两个赶紧把身形隐起,因为现在已经到处有伏桩暗卡来监视着出入的道路。不过,秦邦彦、宋德辉因为接到那位风尘异人活药王卢九先生的指示,既然有这种有力量的人物暗中相助,现在倒不便打草惊蛇了。因为这黑虎星屠金榜他能够霸据龙蟠谷,固然是由于他把地方上镇抚的镇标全买托好了,不来过问他,有时反为他所用。可是也仗着这观音山后山,地势过于荒僻,山形险峻,所以他才能够在观音山不下十余年,更处处仗着人工布置,有的原有道路被他堵塞,有的重行开辟岀险要的路口,安桩把守。若想一手覆灭黑虎星屠金榜,绝非三五人之力所能做到。所以,秦邦彦此时想着急于要赶回兴安岭,发动铁马庄那百十名少壮弟兄,才可以动手救人,人少了实不足分配。秦邦彦和宋德辉处处躲避着伏桩暗卡,不再惊动矿山的人,直到了四更左右才越过了狮子口矿山大柜前。秦邦彦带着宋德辉闯出了前面山道卡子,出了观音山后山口时,天已经快亮了。

  爷两个一路疾驰,赶到了方家集,这时,又走出这二里地的工夫,一到店房屋顶上,向院中张望了一下,幸亏客人们还没起,可是一个店伙已经从柜房中出来,睡眼蒙胧地要打扫院落。秦邦彦赶紧向宋德辉一挥手,宋德辉点点头,轻轻纵身到店门的过道上看了看,街道上也冷清清的,因为天太冷,这小村中人起得略晚些。宋德辉落到店门前,向门上这拍了几下,低声招呼:“伙计,快着点!”这个店伙被呼唤得向大门这里走来。秦邦彦赶这机会轻轻一纵,落到院中,已经掩进自己所住的房间内。宋德辉直等着店伙开门的工夫,也从屋面上翻进来,一进屋中,轻轻把屋门掩好,只见师伯秦邦彦怔柯柯站在窗前,因为贴近窗前放着一张木桌,秦邦彦正拿起一个纸帖来在看着。宋德辉凑到近前,一边解开绒绳,把背后的剑撤下来,低声向秦邦彦道:“师伯,你看什么?”秦邦彦道:“这位老先生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好快呀,你看这张纸帖,大约又是这位风尘异人所留。他指示我们倒也正合我的心意,要在这两天内的工夫,叫我从容布置,把铁马庄的弟兄完全调集起来,乔装改扮,全到这观音山后山一带埋伏守候。到第三天二更时,那时再一齐动手分守观音山的各路口,绝不能再叫那黑虎星屠金榜再逃出手去。”宋德辉也把这纸帖接过来看了看,墨迹未干,不过这屋中并没有文具,这种情形也就在自己和师伯回店的一刹那间,宋德辉不禁十分敬服。那店伙在店门前一阵自己扰乱,因为开了店门,门外静悄悄哪有人迹?他疑心是村中的邻居们故意和他戏弄,口中不住地骂着,翻回来仍然打扫院落。这爷两个反倒趁这时歇息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巳时左右才起来,招呼店伙伺候着在店中用过早饭,算还店账。告诉店伙在两天内还要回来,那时必然仍住在你们这店中,两匹牲口寄在店中,叫店伙好好照料,因为这条路上骑着牲口不易隐匿形迹。

  这爷两个从方家集起身,赶奔兴安岭。这六七十里地的途程,爷两个也不再雇脚程,因为这一带在天气太冷的时候,赶脚的全不肯干了,虽则还不断有跑长道的趟子车,秦邦彦、宋德辉认为还不如走着好受。爷两个全是练功夫的人,走六七十里路算不得什么,无论走到哪里,全短不了有热酒棚,可以随便歇息,温暖一下,虽受些辛苦,身上的血脉比较着活动,御寒的力量也显无形中加强。从方家集起身,可是已经到了午时左右,顺着这条官道走下来,走出三十多里,已是中午之后了,前面正是一条官栈驿路。这爷两个一边走着,一边商量前面守着驿路近的地方,可有些人家,虽然不成村落,这十几户人家多半是做小生意的,因为再往下走奔龙门镇,还有二十多里,这个十字路口一带正是一个腰站。这乡民们为的在这种农闲的时候得些蝇头微利以补助一家的衣食,所以靠这边子上,盖起十几间草房来,更有一座草棚,里边放着水桶马槽,因为赶上天气不好的时候,走长途的客人在这种荒僻的地方能得到歇息人马,避避寒冷全是求之不得的事。更有一家热酒馆,这种热酒馆可没有什么设备,一个乡下的贫农们,没有多少资本,简单地架起几张案子,放几条板凳,屋中暖气融融,凡是走长路的客人差不多看见这种地方就要歇息一下,所以这几家买卖倒也颇有点利润。宋德辉向秦邦彦道:“师伯,你老人家在那方家集福安小店,一切全不方便,饮食上太不如意了。师伯,咱们在这里也歇息一下,我再请师伯弄两壶热烧刀子暖暖肚。师伯,怎么样?就是耽搁一会儿,我们到兴安岭也不能白天进去,反正误不了事。”秦邦彦微笑着点头道:“德辉,总这么破费你,我这个做师伯的,也未免不讲理了。这么办,算我请你吧!”宋德辉笑着说道:“师伯,你老还和我客气么?咱们把酒喝好了再说,谁给钱也是一样,反正爷两个一同来,一同走。”这爷两个即匆匆走进热酒棚。

  进了屋中,见这酒铺中并没有多人,并且座位也不多,只架着四个白木茬的案子。屋中倒是很暖,靠门旁放着一架酒柜子,烧着木炭的火盆,上面一只铜锅,里面沸水热气蒸腾,烫着十几壶热酒。这时,紧靠里边两张案子有客人,一个靠左边座头的像个走长路商人打扮,脸向着外。靠右边那副座头上,一个人背着身子脸向里,桌边已经摆着十几只沙酒壶,这人的酒量可够瞧的,一个人能喝那么多。秦邦彦和宋德辉就在酒柜子对面一张案子上落座。这个热酒铺中只有两个人,酒柜子那里坐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精神颇为健壮,黑紫的一张脸,已经带着醉态。另外一名伙计也是乡下人,粗手笨脚。好在这种热酒铺只预备些现成的下酒菜。酒铺旁边尚有一家卖面食馍馍、热汤面,可以随便叫了来,在热酒铺中吃。虽则这种地方所卖的全是粗劣的食物,但是一个冰雪寒天中,遇到这种地方也就很难得了。宋德辉叫那伙计烫了两壶热酒,捡上几盘下酒菜来,爷两个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十分高兴。

  这爷两个正在酒至半酣时,忽然门外一个粗暴嗓音的说道:“方老二,咱们就在这儿歇歇腿,喝他两壶不好么?用不着像那么奔丧似的。我今天听他们向我交派的话也不顺耳,没有那么些事。苗三爷从出世以来,就没有做过藏藏躲躲的事,自从出了这么点小事之后,你看他们好像是大祸临头似的,整天拿这件事商量个不休。其实叫苗三爷看来,还用得着费那么些手脚?”这人口中一路乱喊着,把门口的草帘子往起一掀,草帘子带起多高来。头一个闯进屋中的,是一个身长六尺左右,年纪也就在三十上下,黑紫的一张脸面,一脸枣疙疸,匪气十足。他这种行动就招恨,像这种冷天时,往门里走,草帘子轻起轻放,少往屋中带寒风冷气,这人一现身就带着那种狂妄、目中无人的态度。身后随着一个却比他矮得多,这人矮小精悍,显着格外的精明干练,一进热酒铺,先背着手向里面看了一下,他们一直地走过酒柜子前。

  前面那个壮汉穿着件老羊皮的披风,往里一走,那老羊披风把火盆扫了一下,铜锅内十几只酒壶,险些全翻倒。酒柜子后面坐的那个老掌柜的,哟了声,赶忙将身把铜锅扶了一下,稳住了。这两人竟一直地向靠酒柜子这边近墙处的一个案子两旁坐下。那个身量高大的壮汉却把老羊披风脱掉,里面一身短衣,下面还打着裹腿,腿篷上露着手叉子的柄儿。这时,那个伙计正给秦邦彦这里送过酒来,哪知那个壮汉竟一连地拍着案子,还是开口就骂,说这酒铺中的伙计目中无人,更向那老掌柜的喝骂道:“你这老家伙,还装模作样地坐在那里,你是干什么的?别说你这种穷酒铺,值不了苗三爷一脚给你踢飞了。就是龙门镇东华楼那么大酒馆,你苗三爷到了也得远接高迎,漫说你们全是乡下的穷人,在这里弄这个买卖赚几个钱,三爷是可怜你们不来过问。惹恼了我,趁早给我滚,观音山后山一带,就不准随便地任人家干买卖,你们是附近的老百姓难道不知道么?”

  这时,吓得那个伙计和老掌柜的全满赔着笑脸,不住地连叫着:“三爷,你多恩典,我们穷人还不得多沾三爷的光么?三爷,你是知道我们全是种地的,哪会做买卖?只为田地里收成不好,不够一家子的吃用,没法子,在冬天凑合着赚几个钱也好换些粗食。”老者一边说着,一边亲手把木案子拨净,叫那伙计赶紧给三爷拿热酒来,这一阵低声下气地赔笑脸说好话,那自称苗三爷的,脸上颜色才和缓些。秦邦彦、宋德辉就知这是龙蟠谷矿山黑虎星屠金榜手下的人,这爷两个扭头来把身躯偏了偏,不去看他,仍然在喝着酒随便谈着话。这时,那壮汉苗三对于送上的酒菜还不住地挑肥拣瘦,简直他没有满意的事,吓得那小伙计也不敢离开他桌旁,也不去再照顾别人,只是伺候他还不住地被骂着。秦邦彦微有了些酒意,看着这情形十分不惯,这种恶霸的行为,你真要在城市间去发威,也还算得条汉子,这种荒村野镇间,一个乡下穷人,你向他们发威有什么用?秦邦彦和宋德辉对于这两个矿山匪党虽然愤恨,可是不屑于和他们多惹是非,赶到再听他说出一阵酒后狂言,不由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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