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惊逢奇士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这时，秦邦彦穴窗偷窥，只见两个壮汉全是三十左右，脸上很透着精神，靠西边一个正在把窗前一对灯熄灭，只留着西山墙下桌案上一个烛台。看这屋中陈设的情形，倒还够讲究的，一堂金漆木器，迎面后墙偏着西边，一架橱柜，上面摆着天平，此时，天平可用红布蒙着。靠西墙下，是一架很大的账桌，两边两个银座柜，账桌上面摆着账匣和文具算盘等。那个后进来的壮汉进来，此时说道：“孙四弟，快着点收拾完了，矿主吩咐把银柜中那一千两银子跟那两封黄金送进内宅。矿主近日来的脾气你是知道，他吩咐的事赶紧给他办了，免得受他那种无谓的申斥。”说话间，那个叫孙四的，立刻把橱柜门打开，从里面提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他跟着又从里面取出一个蓝布包袱，向身旁那个壮汉说道：“钱二哥，咱把它分成两包送到后面去吧。”说话间，立刻把包裹打开，一封封的银两，封在两个包裹内，包好之后，那个姓孙的壮汉一口把账桌上的蜡烛吹灭，两人向外走来。到了台阶上，那个姓孙的回身把里面的两扇格扇门带过来，可是咦了一声，向身旁的壮汉道：“我分明把铁锁挂在格扇的门吊上，怎么这时不见了？”那个壮汉道：“四弟，大概你这两天心又跑到龙门镇上去了。这种地方也用不着那么小心，锁门有什么用？把门关严了，别叫风吹开就行了。”这两人把风门掩好，他们却提着包裹不奔外面那个门口，却反奔西北角的夹道。
此时，武师秦邦彦早已撤身到东山墙转角处，听得这两个壮汉说出是给屠金榜送银两去，自己正好地在这时暗中察看一下，因为和黑虎星屠金榜并无一面之识。容得这两人走向夹道内，自己从东山墙转角处一纵身，已经又蹿到西边窗下，抬头向屋顶上巡风瞭望的宋德辉打着手势，叫他仍然在此时候，自己要跟缀这两个壮汉，暗中察看黑虎星屠金榜。秦邦彦又往西北角这里一纵身，虽则前面两个壮汉已然转进夹道，秦邦彦可不敢贸然地往这段夹道里闯，就在墙角迟疑的一刹那间，眼角中似乎有亮光一闪，无意中一抬头时，武师秦邦彦惊异万分。
这柜房中在这两个壮汉出来时，分明已把蜡烛熄灭，此时忽然纸窗上忽现灯光，这真是怪事了。这一来，秦邦彦非要看个明白方肯甘心，此时，因为大柜墙外就有护矿的弟兄，不断来往查巡，不能随意地岀声招呼，仍然向宋德辉示意叫他赶紧跟缀那两人。秦邦彦一直地扑奔柜房门口，他刚到台阶前，这个风门倏然往外一开，秦邦彦恐遭暗算，赶紧往后撤步，双掌护住脚前，可是在秦邦彦一撤身之间，从里面一条黑影，快似脱弦之箭蹿出来，已经到了南墙下那棵松树底下。武师秦邦彦仗着久历江湖，从来不肯信那些怪力乱神，虽则眼前事离奇莫测，秦邦彦也不肯稍行示弱，双臂一晃，腾身而起，飞扑过来。可是在秦邦彦身形再往松树下一落时，那条黑影已飞上墙头，秦邦彦跟踪而上，再找那条黑影，已经踪迹不见，不知隐向哪里。同时更看到山道那边似有守卫的弟兄，自己不敢再追赶这条黑影了，赶紧把身形撤回，仍然翻落院中。秦邦彦此时倒要看看柜房中情形，是否有什么异状，来到柜房门口，风门此时仍然是敞着，里面的两扇格扇门只开着尺许。秦邦彦伸手先把里面两扇格扇门推开，探身往里看了一下，屋中毫无异状，只是西边账桌上那支蜡烛，此时燃得好好的，这真是怪事了。因为这里离着外面山道很近，秦邦彦索性把风门带过来关好，走向柜房里边。眼中忽然看到西房山下那账桌上，账匣的门已开，在桌上堆着几本账簿，还有一堆信件。秦邦彦赶紧凑到近前，把桌上的账本子翻了几本看了看，自己对于这样事，没有什么经验，认为不过屠金榜胆大妄为，他那看私盐却当官盐卖，和采矿山竟敢设立大柜。秦邦彦此时更惦着宋德辉，恐怕他年轻性暴，已经恨透了屠金榜，万一两下碰了头，终嫌人少势孤，所以，秦邦彦不愿意多耽搁，转身来往外走。在账桌子前不远的当中，正是一个黑漆木架子的铜炭盆，里面炭火未熄，可是已被炭全蒙好。秦邦彦从炭盆旁走过的一刹那间，竟看见炭盆内压得平滑，炭灰上似乎有字迹。
秦邦彦一起疑心，立刻把脚步停住，注目之下，果然是炭灰上画着一片字迹。秦邦彦赶紧把账桌上蜡烛端起，直走近炭盆前，往上面仔细看时，炭灰上所画的字迹是：
屠金榜多行不义，自趋灭亡，狡诈多谋，不可轻视，此贼颇有斩草除根之意，宜速图之。不义之财，何不取作有益之用？唯动手须在后日午夜，老夫愿与恶魔一较身手，为矿山苦难弟兄除此恶僚。
武师秦邦彦看到炭灰上的这些字迹，惊喜交集，自己带着徒侄下关东，对于屠金榜这么逞凶作恶，诱骗一般善良农民，残忍凌虐，关东三省竟无一人主张公道，自己深为关东道上自命英雄者惭愧。认为过去一切成名人物，不过徒博虚声，真要是能够有那本着侠义道的行为，见义勇为，为人间雪不平的人物，焉能容这屠金榜这么逞凶作恶，欺人欺天？可是今夜入龙蟠谷竟遇到了草野异人，风尘侠隐，侠踪突现，要伸手管这件不平的事，自己几乎错冤枉了一般风尘异人。他们敢情认为时机未到，不能遽然下手，在炭灰上署名的关东卢九，分明是关东三省盛传在武林中的风尘异人，活药王卢九先生。此人名镇江湖，自己知道此人就有三十余年。他精于药理，更深具热肠侠骨，一身独创一家的功夫，他在关东三省和边荒一带，很办了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平时以医术走江湖，三指下活人无算，想不到此人竟能拔刀相助，足见屠金榜也很是个扎手人物了。因为这位活药王卢九先生，一生不斗无名小卒，和他作对手的，错非是江湖上成名人物，他不肯伸手，大约这是屠金榜末日到了。还有那旅店中所见的那个张老大，自己也认定是个非常人物，这种人全是真有侠肝义胆，我已经明白告诉他，龙蟠谷和铁马庄的事，看情形他焉能袖手旁观？这一来，秦邦彦越发把心念坚定，要不惜这条老命，任凭遇到多大阻难也要把师弟救出虎口，为江湖道上除此恶魔，赶紧用炭盆里铜铲把灰压平，字迹掩去，免留迹象。
秦邦彦跟着把蜡烛熄灭，出了大柜的柜房之后，把风门掩好，往四下略一张望之下，立刻飞身蹿上柜房的屋顶。到了西房山上面，向这段夹道一张望，两丈多长的夹道，出了夹道之后，是一片松柏树，当中一条道路，那两个送银两的，大约从这里往后去的。秦邦彦刚要从屋顶往夹道内飘身，只见一个夜行人，从后面直扑过来，相隔还有三四丈远，已经辨出来，正是徒侄宋德辉。秦邦彦停住脚步等候，到宋德辉来到近前，秦邦彦忙低声问：“怎么样？可查明那恶魔住在哪里？”宋德辉忙答道：“屠金榜在这大柜后面一箭多地外，单有他一片住宅。不过这个恶魔时时在提防着有人来算计他，他住宅的四周全有弟兄们下卡子，把守保护，弟子险些形迹败露。因为不见师伯跟着赶到后面，弟子不放心，所以赶紧撤下来。师伯，怎会在这里耽搁下来？”武师秦邦彦大致地把柜房中所遇的情形说与宋德辉，宋德辉听到竟有隐迹关东的大侠活药王卢九先生相助，这黑虎星屠金榜恐怕难逃公道的处置了。秦邦彦告诉宋德辉，自己也要和屠金榜暗中对对盘儿，以便下手。宋德辉道：“很好，我给师伯引路。”
这爷两个是停身在屋顶上面，柜房的院内本是寂静无人，就在宋德辉刚一转身之间，秦邦彦就觉得身后一股子暗器风声到，秦邦彦赶紧地低声呵斥道：“德辉，退！”话声出口，一个“玉蟒翻身”，右脚往后一撤，一点寒星已到了面前，武师秦邦彦横掌一劈，把一支亮银镖打落房头，屋瓦被震碎了好几块。跟着东山墙那里有人呵斥声：“好奸细，你哪儿走？”这时，秦邦彦、宋德辉全是各自把身形撤开，伏下身去，看到柜房的屋顶东山墙上面一个夜行人，一长身，一身疾装劲服，他在发镖暗算之下，已经压刀作势要猱身而进。
就在他身形将要腾起的一刹那间，他背后的松树顶上突然有人呵斥道：“狐群狗党也敢发威？着打！”这个夜行人正是黑虎星屠金榜手下得力的人物，他那个徒侄冯德民。此时，他虽然听得身后喊声起处有人暗算他，这冯德民手底下倒是够快的，他由左往后一拧身，把掌中的鬼头刀倒卷帘式往上一翻，打来的暗器倒是被他鬼头刀撩上，可是呛的一声，火星四溅。这副教练冯德民的鬼头刀几乎出手，敢情打过来的哪是什么暗器，竟是一块一掌大二寸多厚的青石块。这种手法劲疾，何况石块分量又重，还算是个冯德民腕子上力量足。就这样他吃的苦子可也够瞧的了，这石块被他猛力一送，块石纷飞，打在他脸上，更有碎石碴子把他左眼迷了。这冯德民恐怕再遭暗算，赶紧一纵身蹿下房头。可是这冯德民手底下从来又黑又狠，他知道有人隐身在树顶上，在身形往下一落时，已经发出一支钢镖，脚尖一沾地，闭着一只左眼，一振腕子，用足了力量向树顶子打去。这一镖打出去，手劲很大，树顶子上枝叶一阵折断之声，跟着叮当一声响，镖落在石墙上，反震落到墙下，树顶子上声息寂然。此时，冯德民左眼流出些泪水，已能睁开，再往柜房屋顶上察看时，连首先发现的两个夜行人，也失踪不见。
原来，武师秦邦彦和燕南宋德辉，因为一时大意，形迹败露，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动手了，武师秦邦彦已经伸手到腰间，按住了九炼金丝蛇骨棒的如意扣儿，燕南宋德辉也把青钢剑撤出鞘来。就在这时，冯德民已遭暗中人袭击，爷两个才待纵身时，突听得身后房山下的夹道内有人低声招呼道：“这个蠢材不足当老拳，秦老师也不必再取他那不义之财，赶紧到后矿见机行事，收服一般被难的苦朋友要紧。后日晚间之约，千万不要误事，老夫告辞了。”语声虽是低微，可是听得清楚。秦邦彦知道是自己人，绝无恶意，一个“玉蟒翻身”式，一飘身，落到夹道内，口中在低声招呼：“武林前辈，卢老师傅不要走。”燕南宋德辉也跟踪而下，此时那位风尘异人竟不肯再耽搁，夹道内又黑暗，身形一晃，已经踪迹渺然。此时，连老武师秦邦彦全自愧武功本领比起这位江湖异人来，真是差多了，他竟自在敌人的面前，任意施展身手。爷两个也不能辜负了人家暗中相助之德，赶紧从夹道飞纵出来，岀了后面这道小门，此处十分冷僻，就是那冯德民再追赶了来，也难查出这爷两个的踪迹来，何况此时他在一镖没打中之下，更听到大柜的墙外，下卡子弟兄响起呼哨来，分明是外面有了惊动，他只好先出了大柜院落的屏门，撮唇打呼哨，接应弟兄。这冯德民腾身飞纵，向前面扑过来，走岀不远来，已经撞见一名弟兄，一边跑着，一边吱吱地连响呼哨。副教练冯德民把他截住，问他可是发现有奸细闯进来么？这名弟兄喘吁吁向冯德民报告道：“奸细的身形没现，不过眼前的情形一定是有人闯入矿山了，从狮子口沿路的树枝上所悬灯笼，不是无故地飞起半天，就是自行燃烧，始终见不着人的踪迹。可是狮子口护矿的弟兄所住木屋，又已起火。总教练又没在前面，弟兄们不敢担这种沉重，所以飞报进来。”冯德民也不好说大柜这边所遇到的事了，立刻响口哨集合前矿护矿弟兄。
在前面狮子口一带这一乱之间，武师秦邦彦和宋德辉趁着这个工夫，遍查着形势，一连闯过三道卡子，竟到了入后矿的那个夹沟入口。此时，木栅门可已经关闭，并且有两名弟兄驻守那里。这后矿一带，除了总教练韩宝义、副教练冯德民，后矿总把头侯四，别的人在深夜间休想往里外走一步。武师秦邦彦看了看现在的情形，分明是有人暗中相助，故意地扰乱前山狮子口一带，叫他没工夫再顾到后矿，好容爷两个入矿探查。这种地方若是不能顺利地闯入后矿中，那也太叫这位风尘异人笑话了。此时，这爷两个已经贴近后矿口，相隔丈余远，这里是一个天生的险峻入口，和前面狮子口大同小异，只要木栅门一闭，再没有入后矿的道路。此时，秦邦彦因为时机稍纵即逝，不能再行迟延，暗中向宋德辉一打招呼，武师秦邦彦身形往起一耸，一个“饥鹰搏兔”，猛然落到了木栅门前。那燕南宋德辉也同时一个“猛虎出洞”式，双足一顿，飞纵过来。这两名护守后矿门的弟兄赶到发觉有人扑过来，刀还没举起来，已被武师秦邦彦一个“金丝剪腕”，把刀给夺过来。那宋德辉身形袭到，却比他师伯猛了些，一个“虎扑式”，把左边这名弟兄的身躯打出数尺，撞在了栅门旁的山壁上，已经摔晕过去。秦邦彦此时如同鹰拿燕雀一般，双手往这名守门弟兄肩井穴上一抚，手指动处，竟把这名匪徒的两条胳膊骨环卸了。秦邦彦一把把他胸前衣服抓住，这名弟兄，他还是后矿把头侯四的亲信，一向趋颜附势，巴结那恶魔，后矿弟兄冤遭毒打，多半出于这小子的挑拨，矿中全叫他白花蛇崔富。此时，他也是恶贯满盈，该着遭报，秦武师要用他斩关脱锁，不得不摆制他了，两只胳膊骨环怔被摘卸，他是又疼又急，刚一张口呼叫，这武师秦邦彦铁掌轻舒，往他两颊上一捏，白花蛇崔富这个罪孽大了，下颊的骨环又被摘了，张着口再也闭不上。这三处的疼痛同时发作，这么冷的天，他竟自头上冒了汗，并且眼含着泪。
秦邦彦低声呵斥：“狐群狗党们，还想活下去，趁早把栅门铁锁开了，老夫饶你这条狗命！敢和我迟疑狡展，我就是不杀你，也叫你终身残废。”这个白花蛇崔富此时疼得再难禁受，两手又不能动，嘴又说不出话来，他只两眼不住地向他自己的腰间瞪着，秦邦彦知道已经制服了他，前伸手先把他下颊合拢上，这个白花蛇崔富缓了缓气，忙说道：“好汉爷饶命，钥匙就在我腰间，求你给我两臂骨环合上，我好开门。”燕南宋德辉凑到近前，说声：“用不着你。”伸手从他腰间把钥匙搜出来，赶紧把栅门的铁锁开了。宋德辉向秦邦彦看了一眼，他的意思是问对两人如何处置？秦邦彦在门旁的灯笼下，已经看出白花蛇崔富是个奸猾之徒，立刻把他两臂的骨环合拢，随手把他的腰带子解下来，捆了个结实，更把他衣服撕破，用棉絮把他口内堵塞，宋德辉把那被摔晕的党羽如法处置。爷两个往里面看了看，向后谷走是一条斜坡的山道，有五六丈高，遂招呼着宋德辉把栅门掩蔽，灯火熄灭，把这两个匪徒提着放到山道旁深草中，秦邦彦、宋德辉这才翻进后谷。
这一带因为是一个死地，没有出路，所以防守的人并没有多少。矿工所住的排房一带，自从前番被铁马庄范星五从铁鹰崖翻入龙蟠谷之后，屠金榜虽是把范星五陷害，囚禁囹圄，他可知道范星五是太极门的弟子，同门师友很多，他就提防着，或许有人不甘心，对于谷底防守还和先前不差什么，可是一到夜间，在铁鹰崖上暗中布置了六道卡子，谷底除了后矿把头侯四夜间来盘查两次，另外尚有一名壮丁在排房前逡巡。这种党羽们全随着那屠金榜、侯四等学得阴毒残忍，这不下二百名矿工，终日被他们鞭打凌虐，虽是怨毒深结，只是弟兄们被监视得太严，后矿除了操作的时候，连一根木棍全看不见，纵有抗拒之心，实无抗拒之力。此时，秦武师和宋德辉已然蹚进了一排工房前，在木屋的屋角隐住身躯，不时听到木板屋中发出呻吟痛楚之声，声音凄惨。
那守卫排房的壮汉，嘴里不住骂着道：“找死的东西，喂饱了，叫你们舒舒服服地挺尸，还不老实些？故意地哼咳唱小调。贼骨头，不打不舒服，这又是柳五这小子。好小子，你是安心和金二爷找别扭，我要把你管教不过来，我姓你的姓！”说着话，这名壮汉提着一条皮鞭子竟闯进了左边第三间排房。秦邦彦和宋德辉赶忙蹑足轻步凑过来，贴近了木屋板墙子，从板墙的裂缝往里看。秦邦彦见这排房里哪还是对待矿工？简直形同囚犯，一个个全是破旧的棉衣，这么冷的天，并没有暖炕火池子，只在地上铺张着厚的稻草，这一间睡着十三个人，全是冻得瑟瑟地蜷伏在稻草上，十三个人倒有一多半没有被褥的。这个守卫壮汉一进屋，里边立刻鸦雀无声。
那壮汉竟自一俯身，抓住一个矿工，往起一提，口中在骂着：“柳五，你是诚心跟金二爷叫字号！我倒看看你有多硬的骨头？”他手抓处，这个叫柳五的一声惨号，更招呼：“金二爷，我伤口全冻了，禁不住你这么折腾了，金二爷，你积德吧！”
好个狠毒的壮汉，在这么惨呼哀求下，他竟一连就是两皮鞭，打得那柳五形如鬼嚎，口中还哀求道：“金二爷，金二爷你看，我两腿打伤之后，又冻烂了。金二爷，叫我死，我愿意，别打我了。金二爷，我但凡忍得住疼痛也不敢出声啊！天啊，快叫我死吧！”那金二爷却嘻的一声冷笑道：“柳五，你伤痕怎么重，金二爷开开眼恩典恩典你。”那柳五已经浑身颤抖，口中在颤声说：“二爷你看，我不敢说瞎话。”他一边说着，把已露败絮的破棉裤两只裤腿往起一提，果然血迹全胶在浮肿的两腿上。那金二竟在哈哈一笑中，皮鞭子一扬，吧的竟向柳五两条血污的腿上打去，口中还在喝骂：“叫你小子哼哼，痛快了？”那柳五嗷的一声鬼号，身躯向后一倒，已疼死过去。
好个万恶的金二，他竟在这种情况下，皮鞭子一扬，还要毒打柳五。此时，外面偷窥的秦邦彦、宋德辉，怒眦欲裂，须发戟张，这才要以奇刑痛惩狂徒，为这般身遭惨虐的矿工雪愤。
此时，武师秦邦彦早已撤身到东山墙转角处，听得这两个壮汉说出是给屠金榜送银两去，自己正好地在这时暗中察看一下，因为和黑虎星屠金榜并无一面之识。容得这两人走向夹道内，自己从东山墙转角处一纵身，已经又蹿到西边窗下，抬头向屋顶上巡风瞭望的宋德辉打着手势，叫他仍然在此时候，自己要跟缀这两个壮汉，暗中察看黑虎星屠金榜。秦邦彦又往西北角这里一纵身，虽则前面两个壮汉已然转进夹道，秦邦彦可不敢贸然地往这段夹道里闯，就在墙角迟疑的一刹那间，眼角中似乎有亮光一闪，无意中一抬头时，武师秦邦彦惊异万分。
这柜房中在这两个壮汉出来时，分明已把蜡烛熄灭，此时忽然纸窗上忽现灯光，这真是怪事了。这一来，秦邦彦非要看个明白方肯甘心，此时，因为大柜墙外就有护矿的弟兄，不断来往查巡，不能随意地岀声招呼，仍然向宋德辉示意叫他赶紧跟缀那两人。秦邦彦一直地扑奔柜房门口，他刚到台阶前，这个风门倏然往外一开，秦邦彦恐遭暗算，赶紧往后撤步，双掌护住脚前，可是在秦邦彦一撤身之间，从里面一条黑影，快似脱弦之箭蹿出来，已经到了南墙下那棵松树底下。武师秦邦彦仗着久历江湖，从来不肯信那些怪力乱神，虽则眼前事离奇莫测，秦邦彦也不肯稍行示弱，双臂一晃，腾身而起，飞扑过来。可是在秦邦彦身形再往松树下一落时，那条黑影已飞上墙头，秦邦彦跟踪而上，再找那条黑影，已经踪迹不见，不知隐向哪里。同时更看到山道那边似有守卫的弟兄，自己不敢再追赶这条黑影了，赶紧把身形撤回，仍然翻落院中。秦邦彦此时倒要看看柜房中情形，是否有什么异状，来到柜房门口，风门此时仍然是敞着，里面的两扇格扇门只开着尺许。秦邦彦伸手先把里面两扇格扇门推开，探身往里看了一下，屋中毫无异状，只是西边账桌上那支蜡烛，此时燃得好好的，这真是怪事了。因为这里离着外面山道很近，秦邦彦索性把风门带过来关好，走向柜房里边。眼中忽然看到西房山下那账桌上，账匣的门已开，在桌上堆着几本账簿，还有一堆信件。秦邦彦赶紧凑到近前，把桌上的账本子翻了几本看了看，自己对于这样事，没有什么经验，认为不过屠金榜胆大妄为，他那看私盐却当官盐卖，和采矿山竟敢设立大柜。秦邦彦此时更惦着宋德辉，恐怕他年轻性暴，已经恨透了屠金榜，万一两下碰了头，终嫌人少势孤，所以，秦邦彦不愿意多耽搁，转身来往外走。在账桌子前不远的当中，正是一个黑漆木架子的铜炭盆，里面炭火未熄，可是已被炭全蒙好。秦邦彦从炭盆旁走过的一刹那间，竟看见炭盆内压得平滑，炭灰上似乎有字迹。
秦邦彦一起疑心，立刻把脚步停住，注目之下，果然是炭灰上画着一片字迹。秦邦彦赶紧把账桌上蜡烛端起，直走近炭盆前，往上面仔细看时，炭灰上所画的字迹是：
屠金榜多行不义，自趋灭亡，狡诈多谋，不可轻视，此贼颇有斩草除根之意，宜速图之。不义之财，何不取作有益之用？唯动手须在后日午夜，老夫愿与恶魔一较身手，为矿山苦难弟兄除此恶僚。
武师秦邦彦看到炭灰上的这些字迹，惊喜交集，自己带着徒侄下关东，对于屠金榜这么逞凶作恶，诱骗一般善良农民，残忍凌虐，关东三省竟无一人主张公道，自己深为关东道上自命英雄者惭愧。认为过去一切成名人物，不过徒博虚声，真要是能够有那本着侠义道的行为，见义勇为，为人间雪不平的人物，焉能容这屠金榜这么逞凶作恶，欺人欺天？可是今夜入龙蟠谷竟遇到了草野异人，风尘侠隐，侠踪突现，要伸手管这件不平的事，自己几乎错冤枉了一般风尘异人。他们敢情认为时机未到，不能遽然下手，在炭灰上署名的关东卢九，分明是关东三省盛传在武林中的风尘异人，活药王卢九先生。此人名镇江湖，自己知道此人就有三十余年。他精于药理，更深具热肠侠骨，一身独创一家的功夫，他在关东三省和边荒一带，很办了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平时以医术走江湖，三指下活人无算，想不到此人竟能拔刀相助，足见屠金榜也很是个扎手人物了。因为这位活药王卢九先生，一生不斗无名小卒，和他作对手的，错非是江湖上成名人物，他不肯伸手，大约这是屠金榜末日到了。还有那旅店中所见的那个张老大，自己也认定是个非常人物，这种人全是真有侠肝义胆，我已经明白告诉他，龙蟠谷和铁马庄的事，看情形他焉能袖手旁观？这一来，秦邦彦越发把心念坚定，要不惜这条老命，任凭遇到多大阻难也要把师弟救出虎口，为江湖道上除此恶魔，赶紧用炭盆里铜铲把灰压平，字迹掩去，免留迹象。
秦邦彦跟着把蜡烛熄灭，出了大柜的柜房之后，把风门掩好，往四下略一张望之下，立刻飞身蹿上柜房的屋顶。到了西房山上面，向这段夹道一张望，两丈多长的夹道，出了夹道之后，是一片松柏树，当中一条道路，那两个送银两的，大约从这里往后去的。秦邦彦刚要从屋顶往夹道内飘身，只见一个夜行人，从后面直扑过来，相隔还有三四丈远，已经辨出来，正是徒侄宋德辉。秦邦彦停住脚步等候，到宋德辉来到近前，秦邦彦忙低声问：“怎么样？可查明那恶魔住在哪里？”宋德辉忙答道：“屠金榜在这大柜后面一箭多地外，单有他一片住宅。不过这个恶魔时时在提防着有人来算计他，他住宅的四周全有弟兄们下卡子，把守保护，弟子险些形迹败露。因为不见师伯跟着赶到后面，弟子不放心，所以赶紧撤下来。师伯，怎会在这里耽搁下来？”武师秦邦彦大致地把柜房中所遇的情形说与宋德辉，宋德辉听到竟有隐迹关东的大侠活药王卢九先生相助，这黑虎星屠金榜恐怕难逃公道的处置了。秦邦彦告诉宋德辉，自己也要和屠金榜暗中对对盘儿，以便下手。宋德辉道：“很好，我给师伯引路。”
这爷两个是停身在屋顶上面，柜房的院内本是寂静无人，就在宋德辉刚一转身之间，秦邦彦就觉得身后一股子暗器风声到，秦邦彦赶紧地低声呵斥道：“德辉，退！”话声出口，一个“玉蟒翻身”，右脚往后一撤，一点寒星已到了面前，武师秦邦彦横掌一劈，把一支亮银镖打落房头，屋瓦被震碎了好几块。跟着东山墙那里有人呵斥声：“好奸细，你哪儿走？”这时，秦邦彦、宋德辉全是各自把身形撤开，伏下身去，看到柜房的屋顶东山墙上面一个夜行人，一长身，一身疾装劲服，他在发镖暗算之下，已经压刀作势要猱身而进。
就在他身形将要腾起的一刹那间，他背后的松树顶上突然有人呵斥道：“狐群狗党也敢发威？着打！”这个夜行人正是黑虎星屠金榜手下得力的人物，他那个徒侄冯德民。此时，他虽然听得身后喊声起处有人暗算他，这冯德民手底下倒是够快的，他由左往后一拧身，把掌中的鬼头刀倒卷帘式往上一翻，打来的暗器倒是被他鬼头刀撩上，可是呛的一声，火星四溅。这副教练冯德民的鬼头刀几乎出手，敢情打过来的哪是什么暗器，竟是一块一掌大二寸多厚的青石块。这种手法劲疾，何况石块分量又重，还算是个冯德民腕子上力量足。就这样他吃的苦子可也够瞧的了，这石块被他猛力一送，块石纷飞，打在他脸上，更有碎石碴子把他左眼迷了。这冯德民恐怕再遭暗算，赶紧一纵身蹿下房头。可是这冯德民手底下从来又黑又狠，他知道有人隐身在树顶上，在身形往下一落时，已经发出一支钢镖，脚尖一沾地，闭着一只左眼，一振腕子，用足了力量向树顶子打去。这一镖打出去，手劲很大，树顶子上枝叶一阵折断之声，跟着叮当一声响，镖落在石墙上，反震落到墙下，树顶子上声息寂然。此时，冯德民左眼流出些泪水，已能睁开，再往柜房屋顶上察看时，连首先发现的两个夜行人，也失踪不见。
原来，武师秦邦彦和燕南宋德辉，因为一时大意，形迹败露，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动手了，武师秦邦彦已经伸手到腰间，按住了九炼金丝蛇骨棒的如意扣儿，燕南宋德辉也把青钢剑撤出鞘来。就在这时，冯德民已遭暗中人袭击，爷两个才待纵身时，突听得身后房山下的夹道内有人低声招呼道：“这个蠢材不足当老拳，秦老师也不必再取他那不义之财，赶紧到后矿见机行事，收服一般被难的苦朋友要紧。后日晚间之约，千万不要误事，老夫告辞了。”语声虽是低微，可是听得清楚。秦邦彦知道是自己人，绝无恶意，一个“玉蟒翻身”式，一飘身，落到夹道内，口中在低声招呼：“武林前辈，卢老师傅不要走。”燕南宋德辉也跟踪而下，此时那位风尘异人竟不肯再耽搁，夹道内又黑暗，身形一晃，已经踪迹渺然。此时，连老武师秦邦彦全自愧武功本领比起这位江湖异人来，真是差多了，他竟自在敌人的面前，任意施展身手。爷两个也不能辜负了人家暗中相助之德，赶紧从夹道飞纵出来，岀了后面这道小门，此处十分冷僻，就是那冯德民再追赶了来，也难查出这爷两个的踪迹来，何况此时他在一镖没打中之下，更听到大柜的墙外，下卡子弟兄响起呼哨来，分明是外面有了惊动，他只好先出了大柜院落的屏门，撮唇打呼哨，接应弟兄。这冯德民腾身飞纵，向前面扑过来，走岀不远来，已经撞见一名弟兄，一边跑着，一边吱吱地连响呼哨。副教练冯德民把他截住，问他可是发现有奸细闯进来么？这名弟兄喘吁吁向冯德民报告道：“奸细的身形没现，不过眼前的情形一定是有人闯入矿山了，从狮子口沿路的树枝上所悬灯笼，不是无故地飞起半天，就是自行燃烧，始终见不着人的踪迹。可是狮子口护矿的弟兄所住木屋，又已起火。总教练又没在前面，弟兄们不敢担这种沉重，所以飞报进来。”冯德民也不好说大柜这边所遇到的事了，立刻响口哨集合前矿护矿弟兄。
在前面狮子口一带这一乱之间，武师秦邦彦和宋德辉趁着这个工夫，遍查着形势，一连闯过三道卡子，竟到了入后矿的那个夹沟入口。此时，木栅门可已经关闭，并且有两名弟兄驻守那里。这后矿一带，除了总教练韩宝义、副教练冯德民，后矿总把头侯四，别的人在深夜间休想往里外走一步。武师秦邦彦看了看现在的情形，分明是有人暗中相助，故意地扰乱前山狮子口一带，叫他没工夫再顾到后矿，好容爷两个入矿探查。这种地方若是不能顺利地闯入后矿中，那也太叫这位风尘异人笑话了。此时，这爷两个已经贴近后矿口，相隔丈余远，这里是一个天生的险峻入口，和前面狮子口大同小异，只要木栅门一闭，再没有入后矿的道路。此时，秦邦彦因为时机稍纵即逝，不能再行迟延，暗中向宋德辉一打招呼，武师秦邦彦身形往起一耸，一个“饥鹰搏兔”，猛然落到了木栅门前。那燕南宋德辉也同时一个“猛虎出洞”式，双足一顿，飞纵过来。这两名护守后矿门的弟兄赶到发觉有人扑过来，刀还没举起来，已被武师秦邦彦一个“金丝剪腕”，把刀给夺过来。那宋德辉身形袭到，却比他师伯猛了些，一个“虎扑式”，把左边这名弟兄的身躯打出数尺，撞在了栅门旁的山壁上，已经摔晕过去。秦邦彦此时如同鹰拿燕雀一般，双手往这名守门弟兄肩井穴上一抚，手指动处，竟把这名匪徒的两条胳膊骨环卸了。秦邦彦一把把他胸前衣服抓住，这名弟兄，他还是后矿把头侯四的亲信，一向趋颜附势，巴结那恶魔，后矿弟兄冤遭毒打，多半出于这小子的挑拨，矿中全叫他白花蛇崔富。此时，他也是恶贯满盈，该着遭报，秦武师要用他斩关脱锁，不得不摆制他了，两只胳膊骨环怔被摘卸，他是又疼又急，刚一张口呼叫，这武师秦邦彦铁掌轻舒，往他两颊上一捏，白花蛇崔富这个罪孽大了，下颊的骨环又被摘了，张着口再也闭不上。这三处的疼痛同时发作，这么冷的天，他竟自头上冒了汗，并且眼含着泪。
秦邦彦低声呵斥：“狐群狗党们，还想活下去，趁早把栅门铁锁开了，老夫饶你这条狗命！敢和我迟疑狡展，我就是不杀你，也叫你终身残废。”这个白花蛇崔富此时疼得再难禁受，两手又不能动，嘴又说不出话来，他只两眼不住地向他自己的腰间瞪着，秦邦彦知道已经制服了他，前伸手先把他下颊合拢上，这个白花蛇崔富缓了缓气，忙说道：“好汉爷饶命，钥匙就在我腰间，求你给我两臂骨环合上，我好开门。”燕南宋德辉凑到近前，说声：“用不着你。”伸手从他腰间把钥匙搜出来，赶紧把栅门的铁锁开了。宋德辉向秦邦彦看了一眼，他的意思是问对两人如何处置？秦邦彦在门旁的灯笼下，已经看出白花蛇崔富是个奸猾之徒，立刻把他两臂的骨环合拢，随手把他的腰带子解下来，捆了个结实，更把他衣服撕破，用棉絮把他口内堵塞，宋德辉把那被摔晕的党羽如法处置。爷两个往里面看了看，向后谷走是一条斜坡的山道，有五六丈高，遂招呼着宋德辉把栅门掩蔽，灯火熄灭，把这两个匪徒提着放到山道旁深草中，秦邦彦、宋德辉这才翻进后谷。
这一带因为是一个死地，没有出路，所以防守的人并没有多少。矿工所住的排房一带，自从前番被铁马庄范星五从铁鹰崖翻入龙蟠谷之后，屠金榜虽是把范星五陷害，囚禁囹圄，他可知道范星五是太极门的弟子，同门师友很多，他就提防着，或许有人不甘心，对于谷底防守还和先前不差什么，可是一到夜间，在铁鹰崖上暗中布置了六道卡子，谷底除了后矿把头侯四夜间来盘查两次，另外尚有一名壮丁在排房前逡巡。这种党羽们全随着那屠金榜、侯四等学得阴毒残忍，这不下二百名矿工，终日被他们鞭打凌虐，虽是怨毒深结，只是弟兄们被监视得太严，后矿除了操作的时候，连一根木棍全看不见，纵有抗拒之心，实无抗拒之力。此时，秦武师和宋德辉已然蹚进了一排工房前，在木屋的屋角隐住身躯，不时听到木板屋中发出呻吟痛楚之声，声音凄惨。
那守卫排房的壮汉，嘴里不住骂着道：“找死的东西，喂饱了，叫你们舒舒服服地挺尸，还不老实些？故意地哼咳唱小调。贼骨头，不打不舒服，这又是柳五这小子。好小子，你是安心和金二爷找别扭，我要把你管教不过来，我姓你的姓！”说着话，这名壮汉提着一条皮鞭子竟闯进了左边第三间排房。秦邦彦和宋德辉赶忙蹑足轻步凑过来，贴近了木屋板墙子，从板墙的裂缝往里看。秦邦彦见这排房里哪还是对待矿工？简直形同囚犯，一个个全是破旧的棉衣，这么冷的天，并没有暖炕火池子，只在地上铺张着厚的稻草，这一间睡着十三个人，全是冻得瑟瑟地蜷伏在稻草上，十三个人倒有一多半没有被褥的。这个守卫壮汉一进屋，里边立刻鸦雀无声。
那壮汉竟自一俯身，抓住一个矿工，往起一提，口中在骂着：“柳五，你是诚心跟金二爷叫字号！我倒看看你有多硬的骨头？”他手抓处，这个叫柳五的一声惨号，更招呼：“金二爷，我伤口全冻了，禁不住你这么折腾了，金二爷，你积德吧！”
好个狠毒的壮汉，在这么惨呼哀求下，他竟一连就是两皮鞭，打得那柳五形如鬼嚎，口中还哀求道：“金二爷，金二爷你看，我两腿打伤之后，又冻烂了。金二爷，叫我死，我愿意，别打我了。金二爷，我但凡忍得住疼痛也不敢出声啊！天啊，快叫我死吧！”那金二爷却嘻的一声冷笑道：“柳五，你伤痕怎么重，金二爷开开眼恩典恩典你。”那柳五已经浑身颤抖，口中在颤声说：“二爷你看，我不敢说瞎话。”他一边说着，把已露败絮的破棉裤两只裤腿往起一提，果然血迹全胶在浮肿的两腿上。那金二竟在哈哈一笑中，皮鞭子一扬，吧的竟向柳五两条血污的腿上打去，口中还在喝骂：“叫你小子哼哼，痛快了？”那柳五嗷的一声鬼号，身躯向后一倒，已疼死过去。
好个万恶的金二，他竟在这种情况下，皮鞭子一扬，还要毒打柳五。此时，外面偷窥的秦邦彦、宋德辉，怒眦欲裂，须发戟张，这才要以奇刑痛惩狂徒，为这般身遭惨虐的矿工雪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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