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智救巧姑

2025-04-15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他们这几个人奔红石坡那边树林子，邓小山跟卞氏夫妇两个人架着宋氏，紧往红石坡逃下来。这个宋氏她是满怀气愤，别看丈夫是一个闯江湖的，她对于这些事是一窍不通，她一边走着，口中还是不住抱怨，她认为一家安分守己地在铁松坡这么度日，无缘无故地把家也扔了，奔山里逃下来，她是一边走一边说着气愤话，邓小山可就不住地劝着。前面离着红石坡不远，他们一直地扑奔那片树林子，刚到了树林子边，哪知道匪徒们竟从西山口那边圈过来，正好是奔红石坡这里，今夜邓谦这一家人，就只死了宋氏跟邓小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匪党们带的人把铁松坡完全包围。他们逃上山来，只为有这位懦弱无能的宋氏连累了大家，她一个不能快着走，所以就逃不开了。

　　野人熊东方惠从江边追赶过来，一直地到了铁松坡这里，他们情实不知道邓谦的住处，也就为的前者已经说过，卞氏房中的灯没有完全地熄灭，很快地被他们发现，闯到屋中一察看，屋中零乱的情形，并且更发现邓谦脱下来的湿衣跟被水浸过的弹丸，判明了邓谦这一家人是刚从这里逃走了的。他们点起一把火烧房，野人熊东方惠跟抄水燕子辛蕾分两拨往山上追赶，他们除了散布在山边的，跟堵截铁松坡山边那个小村口，顺着村口往北，连邓谦打算好从红石坡这个小山口逃出去的道路，早被他们发现，派人把守住。这般匪党实在厉害，他们今夜对付神弹子邓谦，拿定了主意，斩草除根，鸡犬不留，邓谦这一家人哪会逃得开？

　　这娘儿四个已经到了红石坡，邓小山跟卞氏架着母亲宋氏，紧往树林子里跑过来，此时，从这红石坡下响起呼哨，有三个匪党如飞地向上扑来，巧姑她是抓着嫂嫂的衣服，她一听到呼哨的声音，更看到三条黑影子已经快到了近前，她吓得喊了声：“哥哥，快走！”卞氏赶忙低声呵斥：“不要嚷！”她跟邓小山很快地架着宋氏蹿进树林，这来的可就是抄水燕子辛蕾带着手下两个最得力的同党，一个叫黑心焦宝义，一个叫串地龙刘青，这两个匪党在通天岛也是当头目的，手底下凶狠恶辣。他们这三个匪党一蹿上红石坡，那个串地龙刘青他是惯走山道，他已经蹿在头里，此时他把手中刀一摆，喊了声：“树林子里有人，焦老四，你赶紧堵住了树林子西边，我把他们掏出来。”喊声中，他嗖地一纵，已经顺着树林子边蹿进来。

　　邓小山、卞氏紧架着母亲往树林子黑暗处飞跑，但是无论如何逃不开了，越是情势紧急，这个懦弱无能的宋氏全身全软了，这夫妇二人硬拖架着哪还能逃得开？往里边也就是越过十几棵大树，串地龙刘青他头一个就追到了，他也不管是什么人，反正是见一个杀一个，身形从后面扑到，手中刀抡起，他是有一个杀一个，这一刀猛砍下来。邓小山跟卞氏用力地往前一带宋氏，可是串地龙刘青的刀已经剁在了宋氏的背上，宋氏一声惨叫，邓小山跟卞氏也只好把母亲撒手。

　　小山抡起手中刀，照着这个串地龙刘青砍来，卞氏也是安心拼命，但是他夫妇二人手底下这点功夫，哪能对付得了这种穷凶极恶的匪徒？才一交手，卞氏右肩头就被刀尖子划伤，并且她虽则跟自己爹爹练过几年功夫，可是她终归没经过大敌。此时那个抄水燕子辛蕾也从树林子外面扑过来，口中在招呼：“焦老四，往这圈，全在这了。”邓小山在动手之下，他是拼死进攻，口中更招呼着卞氏、巧姑道：“你们还不带着母亲逃走？”卞氏此时也实在不能支持了，此时她身上已经好几处伤。那个抄水燕子辛蕾，眼看着已经扑到近前。巧姑那里往起拉宋氏，宋氏被砍这一刀很重，人已经算完了，巧姑哪里架得起来？卞氏哭声招呼：“小山，你还不赶紧逃，我可不成了。”她此时在情急之下，往旁拼着命地一纵身，用足了力量，把手中这口刀向串地龙刘青砍过去，这一刀还是真砍着了，刀尖子正扎在串地龙刘青的左肩头，这个刘青哎哟一声，往后一纵，邓小山趁势往前一扑，掌中刀向外一抡，竟把这个串地龙刘青左腿砍伤，身躯倒下去，他可是伤痕虽重不碍命，口中喊着：“辛舵主，我受伤了。”

　　抄水燕子辛蕾往这边紧纵身，只为树林子里比外边黑暗，他往这边一扑过来，口中在招呼着：“刘青，你怎么样？”刘青忙答道：“辛舵主，你不用管我，有三个人已经往西闯过去了，快追！”抄水燕子辛蕾这才辨别出刘青停身的所在，他立刻用手往嘴唇上一按，吱的一声，响了一下呼哨，他是向黑心焦宝义打招呼，叫他也往这边堵截。卞氏刀出手，往前紧蹿出去，她也扑向婆母身边，低声招呼：“娘，我救你走。”此时，宋氏早断了气，拼着命地跟巧姑一架，人这一断了气，身躯是死重，这姑嫂二人再想架着走，哪还走得动？卞氏更看到婆母头已经垂下来，她伸手往宋氏嘴上摸了一下，一点气息没有了，卞氏虽则万分痛心，也不敢哭出声来，巧姑更是吓得浑身战抖，不住地连声喊娘，卞氏强架着婆母往前只走了四五步，已经累得喘不出气来。

　　这时，邓小山已经从后边赶过来，喘吁吁地招呼：“你们怎么还不快走？追来了！”卞氏哪还答得出话来？小山到了近前，卞氏喘了口气，悲声说道：“小山，娘完了，我们也走不动了！”可是邓小山母子连心，他明知道母亲是不成了，因为他赶到近前时向母亲背上摸了一把，背上的伤太重了，湿漉漉的全是血，他很快地转到前面，悲声说道：“娘，你死得好惨！”卞氏也哭着说道：“小山，你看后面可追来了，娘已经死了，咱们赶紧逃吧！”可是邓小山痛心到极处，就不辨利害了，他恨声说道：“娘死了，我也得把娘带走。”他很快地把宋氏背在背上，也真难为邓小山，他身上也是好几处伤，自己是咬着牙，招呼道：“你快带着妹妹头里紧走。”卞氏抓着巧姑，往前紧逃。

　　可是抄水燕子辛蕾口中在高声骂着：“该死的东西们，还想往哪儿跑？”那个黑心焦宝义他也紧追了来，卞氏在头里，现在也辨不出方向来，那个焦宝义他跟辛蕾两下吱吱地连打呼哨，这可就毁了，他们是两头堵。这片树林子树木可很多，直通着南北两边的山头，在往小山口去的那条山道也是两边树林子夹杂峙着，黑心焦宝义他是从西边进的树林子，抄水燕子辛蕾是蹿上东山坡圈回来追赶，此时黑心焦宝义迎头一打招呼，吓得卞氏拉着巧姑从一处处树隙中往北横蹿过来。在这种情形下，并不是卞氏不关心丈夫，实在是惊惧亡魂之下，无法照顾了。

　　往北这一逃下来，可就蹿在头里，邓小山背着一个死去的母亲，任凭他怎么拼命跑，也跟不上卞氏了，卞氏拉着巧姑已经到了红石坡前这条小山道上，往北逃进对面的树林子内，邓小山此时可是没出南边的树林子。那个黑心焦宝义此时竟自迎头扑到，他高喊声：“小子，你还往哪儿走？”一口翘尖刀照着邓小山迎头剁下来，邓小山他的刀始终没敢扔掉，往后一闪，抡刀往上一搪，当的一声，倒是把黑心焦宝义的刀崩开，可是他这一停，抄水燕子辛蕾从后面已经追了过来，这个东西他把手中的一对铁拐往起一扬，扑哧一下，就砸上了。可怜邓小山痴心妄想地把母亲背走，哪知道他反叫母亲死后又被砸了这么一下，他的右耳旁也被铁拐扫伤，赶到他回身用刀向后砍，那个黑心焦宝义翘尖刀二次递过来，扑哧一下，把邓小山扎穿了，邓小山在惨叫声中，连死娘带他向树旁倒去。

　　这时，抄水燕子辛蕾向黑心焦宝义问道：“还有一个逃向哪边去了？”因为他们对于神弹子邓谦的家属究竟有多少人，知道得不清楚，那个串地龙刘青他是只发现三个人，因为巧姑的身量矮，他始终没看见，只认定逃进树林的是三个人，并且辨别出这里边没有神弹子邓谦，黑心焦宝义忙答道：“辛舵主，我可没看见有人向西逃出去，咱们分头追。”抄水燕子辛蕾答了个“好”字，他转身向南搜寻下去，黑心焦宝义可是奔了北。倘若这两个匪党合在一处，往北追赶，卞氏、巧姑休想逃得活命了。

　　这两人蹿进北边树林子后，卞氏跟巧姑可全听见邓小山惨嚎的声音了，卞氏抓着巧姑的手道：“妹妹，小山也毁了。你听，这不是他惨嚎之声么？”巧姑此时哪里还说得出话来？跟着更听得有人向这边蹿过来，卞氏只好忍着痛心，紧往树林子里面逃下来。那个黑心焦宝义，他也蹿进北边那个树林子，他的身形微一停，仔细地辨别了一下，这姑嫂二人没命地那么狂奔，脚底下的声音就大了。这个黑心焦宝义他已经听出逃走人所走的方向来，立刻高喊声：“我看你逃到哪里去？”他提着翘尖刀循声追赶了来。

　　卞氏跟巧姑她们是一直地往北跑。这一片树林子很大，可怜这姑嫂二人哪吃过这种苦？卞氏身上又有伤，此时虽则明知道婆母、丈夫全完了，但是眼前这个小姑和不知死活的公爹，无论如何还有这两个至亲骨肉在，自己咬着牙也得把这个小姑子保全住，别叫她也死在匪人的手中，所以卞氏咬紧了牙忍着疼，抓着巧姑的手腕子，一直地往北跑出已经有一里多地。现在可完了，这算到了绝地。

　　因为眼前这片树林子已经走尽，匪党是紧追不舍。一出树林子，就是一片倾斜的山坡，下面全是水，总得离开好几十丈远，才是奔江岸的一片浅滩，往东、往西没有树林子了，匪徒一追来就算完。卞氏到此时自己一咬牙，认为命该如此，与其死在匪党手中，姑嫂二人反不如跳下水去，死个干净，卞氏打定这种主意，她索性脚下不停，拉着这个巧姑紧往山边闯过来。现在是想求死，脚下不管什么地方，全敢落脚了，这一来才往山头边跑下丈余来，这姑嫂二人脚下被石块一绊，全顺着山坡倒下来，这一来，卞氏把巧姑可是松了手，巧姑的身子轻，顺着石坡滚下去，卞氏可在石坡的半腰停留住。在这种情形下，卞氏灵机一动，不由得要死里逃生，试一试，因为巧姑滚下去，已经晕了过去。卞氏她突然拼着命地爬起，把拌她们的一个大石块抱起，顺着山坡紧往下跑，口中却在高声喊：“小山，你等着我一块走，咱们到阎王爷告阴状去。”她在这么喊着，一个倾斜的山坡跑得快，到了水边，猛然一抖手，扑通一声，把大石块抛入水中，她自己可跟着扑到巧姑身边，巧姑是已经死过去，卞氏把她抱起，顺着水边往东蹿出四五步，把巧姑往下一放，卞氏自己也躺下去。现在卞氏可不盼巧姑这时醒转，此时只要一出声，匪党立时就能找到这里。

　　这个黑心焦宝义，他此时从树林蹿过来，往山坡边一落，他可听到卞氏的喊声，黑心焦宝义已经听见，他立刻往山坡下面一扑时，更听得水面上扑通一声响，分明是人已经下去了，黑心焦宝义他站在水边，更骂了声：“便宜了你这个东西，落个全尸！”在一个深夜之间，黑心焦宝义他就无法辨别是真是假，并且知道所追的又是一个女人，所发的喊声，只求速死。这个黑心焦宝义，此时也惦记着跟他们瓢把子赶紧地集合一处，所以他没肯下水去搜索卞氏的尸体，他很快地从水边翻回来，连续地响着呼哨，向抄水燕子辛蕾打招呼，更惦着串地龙刘青，他们集合一处，往东岭一带赶去。

　　卞氏容得这个黑心焦宝义走远，她才慢慢地把巧姑扶起，低声呼唤，连续着替她抚摸着胸口，好在巧姑她没有受多重的伤，只不过是年岁小，奔驰过度，从山坡这里滚下来，连摔带吓晕过去。卞氏连着这么一呼唤，她才悠悠醒转，卞氏赶忙把嘴凑到她耳边，连声招呼着：“妹妹，你可别大声哭，不要怕，嫂嫂守着你呢！”巧姑吓得不敢高声哭，但是呼哨一声一声地是往东传下去。卞氏此时因为婆母和丈夫全死在树林中，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和巧姑单独逃，再说她没地方逃，铁松坡那边是绝不敢去，红石坡的西山口，是匪党们来路，往北去，全被水围着，无论死活，也得找公爹的下落，看出他的生死存亡再作打算。

　　卞氏告诉巧姑，千万不要尽自哭了，你听，呼哨一声一声地是往东山那边传下去，匪人们似乎始终没看见你，现在他们已经认为我寻了自尽，这样，我们从北山边上往东转过去，只要小心隐蔽着身形，不被他们发现，咱姐两个也好找爹爹的下落。巧姑也知道现在爹爹的生死不敢保了，眼前唯一的亲人只有这个嫂嫂了，现在是嫂嫂说什么听什么。姑嫂二人手挽手，顺着山边时时地往远处听，往远处察看，果然现在匪人们已经认定了这一带没有人了，姑嫂二人毫无阻挡，顺着北山头转过来。此时正是神弹子邓谦被野人熊东方惠一路追赶，往东岭这边逃下来。

　　卞氏跟巧姑是贴着东北角转过来的，虽然看不见，可听得见，他们喝喊叱骂，姑嫂二人反倒有了一线希望，这很显然是公爹尚没遭毒手，姐两个一直地顺着前面一片山坡斜扑东北。当时的情形，好像冥冥中早有安排的一般，时候是早一步晚一步，就有生死之分，正巧卞氏和巧姑转到东北角一片乱石坡下，已经听到这片高坡上有动手的声音。神弹子邓谦受到重伤之下，滚下石坡，这个卞氏可惜她是没有什么本领，她这种机警聪明，真不是平常一般女人所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