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捕头泄机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柳冲和狮姑全怔住了，这种突如其来的事，真叫人难测，看这萧云的情形，语出至诚，并且他也在时时防着这种举动败露，匆匆而去，柳冲先行把大队的人全呼应着从抱月峰腰转了过来，离开这条险道之后，史天童金牛等也全听到，那长沙捕头铁砂掌萧云，居然泄机报信，一变入苗山的面目。柳冲在仔细思索之下，立刻把所有的人分散在附近，不往前走了，令狮姑天童照顾着大家，柳冲带着金牛爷两个往山口一带去暗地侦察，在山里头沿路上绝没发现一点异状，赶到到了出山口的地方，竟自发现山道下已经驻扎着官兵，有人把守着山口，这一来把铁砂掌萧云的话证实了。萧云的话果然不假，他是一片好心而来，柳冲带着金牛赶紧翻回来，这一来真个地不敢贸然地往外闯了，并且这种情形看起来，就算是离开苗山，赶回史家圩，那里必有扎玉堂的人在监视着，也是自投罗网，并且这种情形，三位村主此番入苗山岭，绝没防到敌人这么厉害，恐怕形迹非败露不可。他们的形状已然变换，可是扎玉堂手下的人，已经暗中布置，三位村主也投归化镇，在那里落脚，好入苗山岭，这一来危险太大。
柳冲翻回来之后，向一般乡里人说道：“我们现在只有深信不疑这萧捕头的话，我们在附近一带找些崖洞，能避风雨之所，好在弟兄们手边全有器械，临时搭盖些潦草的房屋也还容易，就在这一带暂时存身，好在官兵没有入山搜索之意，弟兄们分班守卫，好在大家所带的干粮等，尚可以支持数日，我们忍受着一切，少动烟火，避开通行的道路，就是他入山也无法搜索，我们爷几个得赶紧赶奔归化镇一带，探查三位村主的动静，免遭毒手。”一般壮丁们对于这种事，也是十分开心，愿意柳冲这么办，三位村主全是受尽千辛万苦，始终地不肯舍弃乡里的一般人，又在苗山中相处数年，情同骨肉，这般人是尤其有义气，愿意和村主们同患难，同生死，所以告诉柳冲只管前去苗山岭接应，这里的事，绝不用柳冲再担心，大家好在是一条心，保护着妇孺们，只要盼着村主们把这贼官除掉，去了冤家对头，能够重返家乡，恢复旧业，任凭现在有什么折磨，受多少苦难，也是甘心。柳冲又把附近形势仔细察看一番，指示一切，叫大家小心谨慎，形迹上是越秘密越好，这里安然无事，我们也好放手去做，柳冲带着柳狮姑、史天童、司徒金牛，离开抱月峰翻山，避开山口，闯出苗山，一直地扑奔苗山岭归化镇。
可是他们在赶到归化镇时，已经起更之后，三老早已起身，赶奔苗山岭去侦察一切，柳冲因为知道三位村主此来是有所图谋，就是归化镇落住脚，也不能一点动作没有，这爷四个，把归化镇所有的店房全搜索遍了，不见村主的踪迹，因为得到铁砂掌萧云的指示，这爷四个绝不敢明入归化镇，在镇甸上得不到踪迹，爷四个一商量，料定三位村主定已入苗山岭，可是知道各处的暗卡子太多，并且还担心着此来是为得接应村主，形迹上一个弄不好，没帮成忙，反倒弄出事来，所以他们入苗山岭尤其是费了手脚，刚从一处处林木掩蔽中从上面走出三四里的山道，忽然发觉另一条道路上，一片灯火，人喊马嘶，山根底下也亮出马队来，赶到他们想欺近前去察看，无奈隔得很远，赶到从暗影中扑过来时，一队人马已然在灯笼火把下顺着苗山岭下疾驰而去。这就是因为地方太大，形迹又十分隐秘着，哪容易就和司徒静、史湘、柳天培等碰到一处。这波人马走出山谷之后，隔了没有半盏茶时，柳冲带着三小，还是想翻上山去，看个究竟，可是山下边一连发现两三条路口，全有人下来，有的带着火把，有的就在黑影中走，不多的工夫，竟看出大约有二三百名队伍移动，最后走的这几波，连一些火亮子也没有，那情形是很紧急，只有听得一片马蹄之声，飞驰而去，这一来，柳冲真不知究竟是怎么个情形了。
爷几个是分散开，伏身在山道旁，也有隐身在荒草中，也有用树木障着身躯，也有借着山势掩蔽行藏，虽则一片黑沉沉，全是十分谨慎，这时司徒金牛忽然怒斥一声，猛然身躯拔起，蹿出去一两丈远，并且还亮了家伙。柳冲大惊，赶快撤刀纵身，认为是形迹败露，被暗中伏守的人发觉，可是司徒金牛扑过去时，史天童因为离着他更近，也是跟踪而起，在这小弟兄二人一齐扑过去之下，在一片荒草间，一条黑影拔起，往后退出两丈多远，这条黑影仍往一片深草中一落，却在低声招呼：“小朋友们，不要动手，你们这么胡闹，是想找死么？我是萧……”底下的话，可没说出来，这一来，司徒金牛、史天童赶忙也把身形停住，也在低声向对面招呼道：“你是萧老师傅么？你在此处隐身，是何用意？”这时柳冲狮姑全扑过来，司徒金牛赶忙扭着头低声说：“柳叔叔，是萧云。”柳冲听了也是大惊，因为爷四个形迹十分严密，怎么他竟这么厉害，竟会跟上，此时萧云已经从一片深草间纵身蹿过来，低声招呼道：“那位柳老师可到了么？”柳冲此时，可依然是十分戒备着，因为人心难测，不得不加以提防，忙着低声答道：“萧老师，在下在此。”这个长沙捕头铁砂掌萧云，又往前凑了凑低声说道：“请柳老师你不要招呼我，这一带耳目太多，柳老师你附耳上来，我告诉你。”此时柳冲倒不怕他暗算，因为有三小在旁。足以防备一切。这萧云竟凑到柳冲的耳边，低声说道：“我也不便详告一切，你们居然信得过我萧云，肯听我的话，这么快到了。很好，现在事情可太急，我就断定你们未曾和三位村主去会合一处，现在三位村主已然被诱走，扎玉堂奉紧急军令赶赴行辕，可是现在在乱松林铁沙沟一带，已经埋伏好一切，故意地要引诱三位村主中途下手，定中恶计，他们的手段可十分毒辣，你们不赶紧救应一下，三位村主恐怕非遭毒手不可，这一带耳目众多，我冒着奇险单独出来，你们赶快去吧。”柳冲又仔细问了问道路，萧云的神情是很慌忙，仔细地把这条路径说与柳冲，柳冲却带着三小，按着所指示的路径，扑奔苗山岭东的这一条险峻山道。
这个长沙捕快，铁砂掌萧云，此次这么突然对扎玉堂变心，这实在是史湘老人等一般人意外之助，若没有此人，这么泄机告密，连番指示，铁沙沟一战，史湘老人等想脱身虎口势如登天，这个铁砂掌萧云，也是被虚名所累，他在湖南省，名镇两湖，邻省邻县，大致地全惊动过他，很办了些大案子。这扎玉堂他简直是贼运亨通，竟这么庵婪残暴，他还是一帆风顺，威权日大，他也知道自己做了几件结怨于人的事，所以近两年来，竭力网罗江湖中的能手，千方百计地收容在自己手下。在他掌管的军营中补上一个名字，私人方面他把搜刮黎民所得的不义之财，略微地拿出一点来补助他们，再把他那种狡诈的手段虚伪的面貌竟买得这般人们，做他的死党，乐为所用。铁砂掌萧云，被他辗转地请到幕中，其实萧云在长沙府连捕头全告退了。一方可是畏惧扎玉堂的威势，他只要不来，恐怕自己在长沙府也不能安生过下去，所以只好低首下心来到他幕中，好在平时不过吃一碗安闲饭。总镇扎玉堂，养这般死党，也就是以防不测，不料这次边乱忽起，扎玉堂被杨威将军哈元善调来镇守苗山岭，他手下已经有三四个有名的人物。在这时就风闻当初史家圩，柳塘村和百花乡的三位村主，匿迹苗山，总镇扎玉堂他是贼人胆虚，认定了当初屠杀三村，把主要的人漏网，斩草不除根，终成后患，在军务这么忙时，他依然不忘掉这件事，连续地派人四下打听这三位村主的下落。
柳冲回史家圩一带去探听故乡的情形，赶到临回飞天岭时，他竟得到扎玉堂的信息，柳冲探查扎玉堂的动静，反倒露了形迹，被那董良臣暗中已经看清了柳冲，是有逆谋而来，立刻打发这铁砂掌萧云要跟踪采迹，缀入苗疆，认定了此番定能把史湘、司徒静、柳天培的下落探出，铁砂掌萧云奉命缀入苗山，假扮郎中，入紫花墟，不幸行藏被史湘老人等识破，受伤惨败，狼狈逃了出来，萧云那时竟全是一片仇视之心，他只知道史湘老人等全是边荒一带的巨盗，所以在他逃出苗山时，尚发动驻防的官兵堵截搜捕。赶到他回到苗山岭大营，大营是扎在山头上，为是镇抚这苗山的山口，他正走到山道上，从上面走下来一人，面目很生，萧云是干了多年捕快的人，一看这人的相貌，就知道是江湖人物，可是分明是从大营出来，后面还跟随一名弁勇，萧云尚没开口问，后面的弁勇已在招呼：“萧老爷，你回来，这位佟老爷，你大约还没见过，才到了两天，总镇大人对于佟老爷十分倚重，更是萧老爷的好朋友。”铁砂掌萧云蓦然想起，自己不禁面目变色，事情是在六七年前，此人那时还没洗手，这鬼影子佟天柱，名镇东南半边天，他因为入清宫闯的祸太大，朝廷下意旨，令各省督抚严饬各府州县，一体缉捕。大盗鬼影子佟天柱归案，铁砂掌萧云那时尚没告退，知府也是严厉地向他交派，因为得到各处的眼线报告，这个鬼影子佟天柱已入两湖一带，不过行踪诡秘，始终没踩缉到他的实在下落，铁砂掌萧云因为公事太紧，自己也是想把这件大案子办着了，既得赏又露脸，所以率领手下一般得力的人，乔装改扮到处访查，居然在蓝田县踩缉着这个鬼影子佟天柱的踪迹。
也是铁砂掌萧云因为已经下了多少日的工夫，好容易踩探到他的下落，立时下手，在本县一个土娼家中动的手。铁砂掌萧云也是自己艺高人胆大，若是事先好好布置一下，再请附近府县得力的捕快协助，也足可以把鬼影子佟天柱拾下来。并且佟天柱只是一个人，他从来不搭伙伴，所以他的踪迹，也就特别的严密。赶到一动手，铁砂掌萧云虽有一身极好的功夫，手底下更练就了极重的掌力，无奈这鬼影子佟天柱他敢在江湖中横行了这么些年，就仗着他那一身轻身术，真是身轻如燕，手底下又是快又利落。萧云已经把他堵在屋中，这个鬼影子佟天柱竟用声东击西，明着是从门内闯出来，暗地里却从上亮子闯出来，手底下是真干净，任凭四五个人把门窗全堵住，赶到他把门一开，用东西开路，人也跟着往外纵，纵出来的哪是他。
萧云这次的跟头栽得非常大，若不是因为公事上批明是要活口，萧云当时非弄成人命官司不可，什么也没想到他动作会这么快，手法会这么好，竟用金蝉脱壳，把个土娼当了挡箭牌，人撞出来，萧云扑上去，凭萧云那种掌力若是猛击过去，这个土娼就得死在他掌下，就这样也被萧云打了个半死，双掌横着往外猛一撞，把个土娼打出五六步去，摔在地上，手底下人全过去，按住了一捆，这才发觉不是佟天柱，那佟天柱已然翻上房顶，赶到铁砂掌萧云再追上去。佟天柱竟在一阵狂笑中，如飞逃去。从此后，这个佟天柱销声匿迹，再也找不到他，铁砂掌萧云一怒之下，自己再也不肯干下去，好在官家的事，任凭多大的事，也是只紧上一阵，日子一长，立刻也就把这件事不再提起。
萧云当了一辈子捕快，这次算是最大的一次跟头，投到了扎玉堂这里，入苗山回来，又是个狼狈而归，竟在山道上遇到了这个鬼影子佟天柱。铁砂掌萧云不由得面目变色，只是现在个人已经不是办案的捕快，并且，他过去的案情虽大，现在已经没人追究，在江湖上传闻此人已正式洗手。何况现在也入了总镇扎玉堂的幕中，这尤其是不敢对他有任何举动的，听了那名弁勇一说，此时那鬼影子佟天柱大约早已听说过萧云也在这里，这个佟天柱他居然满脸带着阴森森的冷笑，拱手说道：“萧老师傅，别来无恙？萧老师傅，你是老前辈，现在咱们只能说现在的，过去的事谁也不便提了，在下一切事还要仗着萧老师你多多照应，以萧老师这种威名，这种手段，此番入苗山镇，大约是得意而归，总镇大人面前是奇功一件，我是才赶到这里，连今天才算三天，我认为这种无名小卒，哪值得萧老师你御驾亲征，这三个匪徒在哪里？我也开开眼，究竟是怎么个人物，值得总镇大人这么注意。”
铁砂掌萧云此时听鬼影子佟天柱这一套话，自己好生难过，想不到今日这鬼影子佟天柱竟敢在自己面前这么语含讥诮，这是自己手底下逃出去的犯人，可是这次入苗山，竟弄个狼狈而归，岂不越发地叫这小子轻视，萧云的念头一动，忙地换着笑脸道：“佟师傅，你可别这么过分地捧我，我萧云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不过六扇门里吃一份粮，当一份差事而已，如今来到总镇大人这里，我不过是一名小卒，供人指使，此次苗山岭探查这三个匪徒的下落，不怕你佟老师傅见笑，我的本事太差，并且苗山上道路又不熟，更兼苗山上地方也不安靖，我虽然是个老公事，这种地方也有些难以下手。飞天岭，我倒是到过了，那里有几个苗墟，倒是住着不少汉人。可是总镇所交派访查的那三个人，还没探查出真实情况，已经惹得他们起了疑心，他们竟自借着苗墟中所有的苗人们，几乎把我困在飞天岭不能脱身，我实在对不起总镇大人。估量情形，飞天岭或许有这么三个人，我恐怕耽搁误事，已经报告了驻守苗山的营官们严加注意，以防脱逃。我赶紧回来报告总镇，明着派人带兵入山搜查。想总镇也有这种力量，或是另派熟悉苗山道路和懂得苗语的人，再去侦察一下。我这次真是丢人现眼，就叫劳而无功，不只是这样对不起总镇大人，我临退出苗山岭时，还中了一暗箭，始终没查出放冷箭人的下落来，我萧云这才知道年岁已经老了，实是个无用之人，太叫朋友们笑话了。佟老师，你下山么？我先入营报告一声，回头咱们再细谈。”
柳冲翻回来之后，向一般乡里人说道：“我们现在只有深信不疑这萧捕头的话，我们在附近一带找些崖洞，能避风雨之所，好在弟兄们手边全有器械，临时搭盖些潦草的房屋也还容易，就在这一带暂时存身，好在官兵没有入山搜索之意，弟兄们分班守卫，好在大家所带的干粮等，尚可以支持数日，我们忍受着一切，少动烟火，避开通行的道路，就是他入山也无法搜索，我们爷几个得赶紧赶奔归化镇一带，探查三位村主的动静，免遭毒手。”一般壮丁们对于这种事，也是十分开心，愿意柳冲这么办，三位村主全是受尽千辛万苦，始终地不肯舍弃乡里的一般人，又在苗山中相处数年，情同骨肉，这般人是尤其有义气，愿意和村主们同患难，同生死，所以告诉柳冲只管前去苗山岭接应，这里的事，绝不用柳冲再担心，大家好在是一条心，保护着妇孺们，只要盼着村主们把这贼官除掉，去了冤家对头，能够重返家乡，恢复旧业，任凭现在有什么折磨，受多少苦难，也是甘心。柳冲又把附近形势仔细察看一番，指示一切，叫大家小心谨慎，形迹上是越秘密越好，这里安然无事，我们也好放手去做，柳冲带着柳狮姑、史天童、司徒金牛，离开抱月峰翻山，避开山口，闯出苗山，一直地扑奔苗山岭归化镇。
可是他们在赶到归化镇时，已经起更之后，三老早已起身，赶奔苗山岭去侦察一切，柳冲因为知道三位村主此来是有所图谋，就是归化镇落住脚，也不能一点动作没有，这爷四个，把归化镇所有的店房全搜索遍了，不见村主的踪迹，因为得到铁砂掌萧云的指示，这爷四个绝不敢明入归化镇，在镇甸上得不到踪迹，爷四个一商量，料定三位村主定已入苗山岭，可是知道各处的暗卡子太多，并且还担心着此来是为得接应村主，形迹上一个弄不好，没帮成忙，反倒弄出事来，所以他们入苗山岭尤其是费了手脚，刚从一处处林木掩蔽中从上面走出三四里的山道，忽然发觉另一条道路上，一片灯火，人喊马嘶，山根底下也亮出马队来，赶到他们想欺近前去察看，无奈隔得很远，赶到从暗影中扑过来时，一队人马已然在灯笼火把下顺着苗山岭下疾驰而去。这就是因为地方太大，形迹又十分隐秘着，哪容易就和司徒静、史湘、柳天培等碰到一处。这波人马走出山谷之后，隔了没有半盏茶时，柳冲带着三小，还是想翻上山去，看个究竟，可是山下边一连发现两三条路口，全有人下来，有的带着火把，有的就在黑影中走，不多的工夫，竟看出大约有二三百名队伍移动，最后走的这几波，连一些火亮子也没有，那情形是很紧急，只有听得一片马蹄之声，飞驰而去，这一来，柳冲真不知究竟是怎么个情形了。
爷几个是分散开，伏身在山道旁，也有隐身在荒草中，也有用树木障着身躯，也有借着山势掩蔽行藏，虽则一片黑沉沉，全是十分谨慎，这时司徒金牛忽然怒斥一声，猛然身躯拔起，蹿出去一两丈远，并且还亮了家伙。柳冲大惊，赶快撤刀纵身，认为是形迹败露，被暗中伏守的人发觉，可是司徒金牛扑过去时，史天童因为离着他更近，也是跟踪而起，在这小弟兄二人一齐扑过去之下，在一片荒草间，一条黑影拔起，往后退出两丈多远，这条黑影仍往一片深草中一落，却在低声招呼：“小朋友们，不要动手，你们这么胡闹，是想找死么？我是萧……”底下的话，可没说出来，这一来，司徒金牛、史天童赶忙也把身形停住，也在低声向对面招呼道：“你是萧老师傅么？你在此处隐身，是何用意？”这时柳冲狮姑全扑过来，司徒金牛赶忙扭着头低声说：“柳叔叔，是萧云。”柳冲听了也是大惊，因为爷四个形迹十分严密，怎么他竟这么厉害，竟会跟上，此时萧云已经从一片深草间纵身蹿过来，低声招呼道：“那位柳老师可到了么？”柳冲此时，可依然是十分戒备着，因为人心难测，不得不加以提防，忙着低声答道：“萧老师，在下在此。”这个长沙捕头铁砂掌萧云，又往前凑了凑低声说道：“请柳老师你不要招呼我，这一带耳目太多，柳老师你附耳上来，我告诉你。”此时柳冲倒不怕他暗算，因为有三小在旁。足以防备一切。这萧云竟凑到柳冲的耳边，低声说道：“我也不便详告一切，你们居然信得过我萧云，肯听我的话，这么快到了。很好，现在事情可太急，我就断定你们未曾和三位村主去会合一处，现在三位村主已然被诱走，扎玉堂奉紧急军令赶赴行辕，可是现在在乱松林铁沙沟一带，已经埋伏好一切，故意地要引诱三位村主中途下手，定中恶计，他们的手段可十分毒辣，你们不赶紧救应一下，三位村主恐怕非遭毒手不可，这一带耳目众多，我冒着奇险单独出来，你们赶快去吧。”柳冲又仔细问了问道路，萧云的神情是很慌忙，仔细地把这条路径说与柳冲，柳冲却带着三小，按着所指示的路径，扑奔苗山岭东的这一条险峻山道。
这个长沙捕快，铁砂掌萧云，此次这么突然对扎玉堂变心，这实在是史湘老人等一般人意外之助，若没有此人，这么泄机告密，连番指示，铁沙沟一战，史湘老人等想脱身虎口势如登天，这个铁砂掌萧云，也是被虚名所累，他在湖南省，名镇两湖，邻省邻县，大致地全惊动过他，很办了些大案子。这扎玉堂他简直是贼运亨通，竟这么庵婪残暴，他还是一帆风顺，威权日大，他也知道自己做了几件结怨于人的事，所以近两年来，竭力网罗江湖中的能手，千方百计地收容在自己手下。在他掌管的军营中补上一个名字，私人方面他把搜刮黎民所得的不义之财，略微地拿出一点来补助他们，再把他那种狡诈的手段虚伪的面貌竟买得这般人们，做他的死党，乐为所用。铁砂掌萧云，被他辗转地请到幕中，其实萧云在长沙府连捕头全告退了。一方可是畏惧扎玉堂的威势，他只要不来，恐怕自己在长沙府也不能安生过下去，所以只好低首下心来到他幕中，好在平时不过吃一碗安闲饭。总镇扎玉堂，养这般死党，也就是以防不测，不料这次边乱忽起，扎玉堂被杨威将军哈元善调来镇守苗山岭，他手下已经有三四个有名的人物。在这时就风闻当初史家圩，柳塘村和百花乡的三位村主，匿迹苗山，总镇扎玉堂他是贼人胆虚，认定了当初屠杀三村，把主要的人漏网，斩草不除根，终成后患，在军务这么忙时，他依然不忘掉这件事，连续地派人四下打听这三位村主的下落。
柳冲回史家圩一带去探听故乡的情形，赶到临回飞天岭时，他竟得到扎玉堂的信息，柳冲探查扎玉堂的动静，反倒露了形迹，被那董良臣暗中已经看清了柳冲，是有逆谋而来，立刻打发这铁砂掌萧云要跟踪采迹，缀入苗疆，认定了此番定能把史湘、司徒静、柳天培的下落探出，铁砂掌萧云奉命缀入苗山，假扮郎中，入紫花墟，不幸行藏被史湘老人等识破，受伤惨败，狼狈逃了出来，萧云那时竟全是一片仇视之心，他只知道史湘老人等全是边荒一带的巨盗，所以在他逃出苗山时，尚发动驻防的官兵堵截搜捕。赶到他回到苗山岭大营，大营是扎在山头上，为是镇抚这苗山的山口，他正走到山道上，从上面走下来一人，面目很生，萧云是干了多年捕快的人，一看这人的相貌，就知道是江湖人物，可是分明是从大营出来，后面还跟随一名弁勇，萧云尚没开口问，后面的弁勇已在招呼：“萧老爷，你回来，这位佟老爷，你大约还没见过，才到了两天，总镇大人对于佟老爷十分倚重，更是萧老爷的好朋友。”铁砂掌萧云蓦然想起，自己不禁面目变色，事情是在六七年前，此人那时还没洗手，这鬼影子佟天柱，名镇东南半边天，他因为入清宫闯的祸太大，朝廷下意旨，令各省督抚严饬各府州县，一体缉捕。大盗鬼影子佟天柱归案，铁砂掌萧云那时尚没告退，知府也是严厉地向他交派，因为得到各处的眼线报告，这个鬼影子佟天柱已入两湖一带，不过行踪诡秘，始终没踩缉到他的实在下落，铁砂掌萧云因为公事太紧，自己也是想把这件大案子办着了，既得赏又露脸，所以率领手下一般得力的人，乔装改扮到处访查，居然在蓝田县踩缉着这个鬼影子佟天柱的踪迹。
也是铁砂掌萧云因为已经下了多少日的工夫，好容易踩探到他的下落，立时下手，在本县一个土娼家中动的手。铁砂掌萧云也是自己艺高人胆大，若是事先好好布置一下，再请附近府县得力的捕快协助，也足可以把鬼影子佟天柱拾下来。并且佟天柱只是一个人，他从来不搭伙伴，所以他的踪迹，也就特别的严密。赶到一动手，铁砂掌萧云虽有一身极好的功夫，手底下更练就了极重的掌力，无奈这鬼影子佟天柱他敢在江湖中横行了这么些年，就仗着他那一身轻身术，真是身轻如燕，手底下又是快又利落。萧云已经把他堵在屋中，这个鬼影子佟天柱竟用声东击西，明着是从门内闯出来，暗地里却从上亮子闯出来，手底下是真干净，任凭四五个人把门窗全堵住，赶到他把门一开，用东西开路，人也跟着往外纵，纵出来的哪是他。
萧云这次的跟头栽得非常大，若不是因为公事上批明是要活口，萧云当时非弄成人命官司不可，什么也没想到他动作会这么快，手法会这么好，竟用金蝉脱壳，把个土娼当了挡箭牌，人撞出来，萧云扑上去，凭萧云那种掌力若是猛击过去，这个土娼就得死在他掌下，就这样也被萧云打了个半死，双掌横着往外猛一撞，把个土娼打出五六步去，摔在地上，手底下人全过去，按住了一捆，这才发觉不是佟天柱，那佟天柱已然翻上房顶，赶到铁砂掌萧云再追上去。佟天柱竟在一阵狂笑中，如飞逃去。从此后，这个佟天柱销声匿迹，再也找不到他，铁砂掌萧云一怒之下，自己再也不肯干下去，好在官家的事，任凭多大的事，也是只紧上一阵，日子一长，立刻也就把这件事不再提起。
萧云当了一辈子捕快，这次算是最大的一次跟头，投到了扎玉堂这里，入苗山回来，又是个狼狈而归，竟在山道上遇到了这个鬼影子佟天柱。铁砂掌萧云不由得面目变色，只是现在个人已经不是办案的捕快，并且，他过去的案情虽大，现在已经没人追究，在江湖上传闻此人已正式洗手。何况现在也入了总镇扎玉堂的幕中，这尤其是不敢对他有任何举动的，听了那名弁勇一说，此时那鬼影子佟天柱大约早已听说过萧云也在这里，这个佟天柱他居然满脸带着阴森森的冷笑，拱手说道：“萧老师傅，别来无恙？萧老师傅，你是老前辈，现在咱们只能说现在的，过去的事谁也不便提了，在下一切事还要仗着萧老师你多多照应，以萧老师这种威名，这种手段，此番入苗山镇，大约是得意而归，总镇大人面前是奇功一件，我是才赶到这里，连今天才算三天，我认为这种无名小卒，哪值得萧老师你御驾亲征，这三个匪徒在哪里？我也开开眼，究竟是怎么个人物，值得总镇大人这么注意。”
铁砂掌萧云此时听鬼影子佟天柱这一套话，自己好生难过，想不到今日这鬼影子佟天柱竟敢在自己面前这么语含讥诮，这是自己手底下逃出去的犯人，可是这次入苗山，竟弄个狼狈而归，岂不越发地叫这小子轻视，萧云的念头一动，忙地换着笑脸道：“佟师傅，你可别这么过分地捧我，我萧云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不过六扇门里吃一份粮，当一份差事而已，如今来到总镇大人这里，我不过是一名小卒，供人指使，此次苗山岭探查这三个匪徒的下落，不怕你佟老师傅见笑，我的本事太差，并且苗山上道路又不熟，更兼苗山上地方也不安靖，我虽然是个老公事，这种地方也有些难以下手。飞天岭，我倒是到过了，那里有几个苗墟，倒是住着不少汉人。可是总镇所交派访查的那三个人，还没探查出真实情况，已经惹得他们起了疑心，他们竟自借着苗墟中所有的苗人们，几乎把我困在飞天岭不能脱身，我实在对不起总镇大人。估量情形，飞天岭或许有这么三个人，我恐怕耽搁误事，已经报告了驻守苗山的营官们严加注意，以防脱逃。我赶紧回来报告总镇，明着派人带兵入山搜查。想总镇也有这种力量，或是另派熟悉苗山道路和懂得苗语的人，再去侦察一下。我这次真是丢人现眼，就叫劳而无功，不只是这样对不起总镇大人，我临退出苗山岭时，还中了一暗箭，始终没查出放冷箭人的下落来，我萧云这才知道年岁已经老了，实是个无用之人，太叫朋友们笑话了。佟老师，你下山么？我先入营报告一声，回头咱们再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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