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奇童谑惩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狮姑猛然一转身,用力一甩肩头,把达木安的手挣脱了,依然忍着气说道:“达木安土司,我们紫花墟的苗民安分守己,你凭什么把我全家送到清军那里,你别忘了苗山中,也有自己的法令,难道你就能随便地杀害苗民么?达木安,你是这苗墟中的领袖,你也应该知道,苗人中牢不可破的习惯,苗人中你不可强迫着我去做什么事,你叫我说什么好言好语,我年岁小,不明白你的意思,有什么事,你找墟主去讲,别跟我们说。”这达木安哈哈一笑道:“狮姑,你也到十五六岁,成熟之年,有什么不懂,我达木安十分喜爱你,难道这个话你还不晓得么?”狮姑几乎气得哭出来,但是她强梁,最不愿意当着人落泪,愤然说道:“达木安,你何必这么任意欺凌紫花墟的苗民,你可要明白些,我们虽生长苗疆,原系汉族,住到苗山中,不得不随苗俗,可是你这么欺凌我们,我们却不愿意忍受呢。”那天童已在两拳握得很紧,预备要破出惹祸去,动手打他,狮姑也在忍无可忍地终还因为关联着苗墟的安危,不敢发作,可预备逃走了。达木安用手拍了拍那柄腰刀,向狮姑道:“俊俏的女娃,你别的不知道,应该知道这个,达木安就有生死人之权,你敢违抗我么?”就在他这句话才落声,突然身后树顶子上咔嚓一响,一根大树杈子折下来,带着枝叶,竟向达木安头上砸来,狮姑天童急忙往旁一纵身退出丈余远,因为枝叶很长,不赶紧避开,就得被砸上,达木安身躯笨重,他往旁一蹿时,已经慢了许多,虽则没被大树杈子砸中,却被树枝的梢儿扫了一下,左边半边脸,落了好几道伤痕,砸得他哇呀呀怪叫,口中用苗语不住骂着,回头往树上察看,可是只有树帽子不住地颤动着,任什么找不到,这时狮姑天童已经猜透了一半,互相看了一下,向那达木安招呼了声:“土司,我们墟主招呼我们了。”这两人不等他答话,一连纵跃着往岭腰下逃去。

  这个土司达木安,空向着树顶子骂了一阵,自己也莫名究竟,为什么树杈子会折下来,见狮姑天童如飞地跑下去,他望着狮姑的背影,发着冷笑,不住地自言自语道:“你这小女娃,看你能逃得出土司老爷的手法么。”跟着树顶子上又是一阵响,这次他可用着力地往旁一纵身,浓密的树帽子上,不住地颤动着,连附近几棵树顶子上的鸟全惊飞起来,天空中不住地飞鸣盘旋,这苗山中本是多有毒蛇怪蟒,飞天岭一带,倒还干净,更有各苗墟中,不时地搜索驱逐,轻易还没有这类恶虫出现,此时达木安竟想到树上这么乱响不要再遇到了怪蟒长蛇,那可就危险了,他一手紧抓着刀柄,赶紧地向岭下走来。方走出一两丈远,突然身后咕噜噜一阵响,一个大石块从上面滚下来,不是他听得声音赶紧躲避,非被砸下岭去不可。这一来,土司达木安认为所遇见的事情怪异,他一阵紧走,跑下岭腰,已经弄得满头是汗。吁吁直喘,再看那狮姑和天童,一个跑进紫花墟,一个直奔了虎牙墟,眨眼间已经望不到两人的踪影。

  这土司达木安在岭下站了半晌,他这种恶念不消,自己认为飞天岭是自己努力之地,又有什么可惧的,他遂一直地往紫花墟走来,竟去找那墟主史湘老人,要寻他们的晦气,这紫花墟中,有一百多户汉苗杂处的居民们,有的就着山壁间开辟的石洞,有的在山坡间,也盖起房屋来,这个墟主史湘就住在这紫花墟偏着南边一带山坡上,自己起建的十几间房屋,紧靠着山坡筑起半圆的木栅以防野兽的侵袭,临近墟主也有十几处人家,靠山坡前就是一大片农田,还有一道从山涧引来的水,经过山坡前环绕半周,向低洼处流去,墟主门前不远,就是一道小木桥,靠山坡上种着许多树木,有十几株桃树,此时花已经开得渐渐地零落了,这一带虽在早晨,却是那么冷清,只有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在溪边抛石块。可是在这个土司,达木安走向紫花墟内,刚到了木桥前,这紫花墟墟主史湘老人已从他那木栅门内走出来,这位史湘老人年纪在七旬左右,高高的身材,瘦削的面庞,精神矍铄,威严逼人,他这种装束是半汉半苗,头上的灰发,却挽起个道髻,插着一根木簪,花白的胡须根根见肉,穿着一身土布的短衣衫,裤管高高地卷起,腿的下半截全裸露在外,赤着脚,穿着一双自己编的草鞋,手中撮着一对胡桃,这对胡桃颗粒非常大,又紫又亮,从柳门中走出来,顺着山坡直奔桥边,那土司达木安,肥重的身躯,走在木桥上面,木桥嘎吱嘎吱直响,他远远地在招呼:“墟主,我正是来找你。”

  史湘对着他微一躬身,行了半个礼,两手微向腿上一搭就直起腰来,土司达木安虽有些不满意,可是不敢发作,他走下木桥,史湘老人陈着脸色说道:“土司老爷,你找小老儿有什么事?”那土司达木安,却把胸脯一腆,向史湘老人说道:“跟你们交派的,赶紧把飞天岭下这几个苗墟的花名册造齐了,你们要知道大清国的朝廷圣旨一到,立刻就要实行,清理苗山,征收钱粮,报缴地租,献纳兽皮,折交银两,这些事是刻不容缓,立刻就要办的。我昨日才向驻防的统带大人那里请示过,大营的公事可不许迟延怠慢,只要我把信息一送到,你们就要把名册送上去,墟主,你是这飞天岭下所有苗墟的出头办事人,只有朝着你说。你可知道现在比不得从前了,只要稍有迟延抗拒的情形,就是灭门之祸,一个命令下来,就把苗墟全洗了,听明白了没有?我是处处地照顾你,像别处苗墟的土司们,他们绝不肯这么办,处处的事先给你们送信,我达木安在清营中替你们说了多少好话。要知道外边风言风语传说飞天岭下的几个苗墟,很有安心扰乱的情形,若不是我极力的辨别,不知又该捉进多少人去呢。”史湘老人脸上死板板,丝毫没有什么表示,只冷然说了句:“多谢土司老爷,我现在还能活下来,这不是你恩典我们么,不论什么事,只有俯首听命,到时候再说吧。交纳不上官粮,倾家败产也得算着,好在全是一般穷民,活下去也没有什么快乐,消灭了也倒很好,我们这种顺民还有什么敢分辨的么。”说完这个话,却眼望着别处。

  那土司达木安脸上带出十分不快的神色,向墟主史湘老人道:“史湘,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通人情起来,我是十分看得起你,走了很远的山道,来到这里给你送信,你竟然连一碗茶全不敬献,史湘你就这样对待土司么?”史湘一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哼了一声道:“土司老爷,你现在是贵人,驻防的统带大人又十分信任你,你那边喝得惯我们苗墟中这种山茶,既然是土司老爷你肯赏脸,里请。”要按史湘这种洽谈情形,在平时这土司早就愤怒走去,回头带着人就来扰乱你,可是今日他另有心思,居然毫不发作,昂然地向山坡上走来。这史湘老人随在他身旁,一同走进木栅门内,栅墙的地势很大,种了许多山花野草,在正面上有两间干净的木屋,这正是墟主接待客人之所,把这土司达木安让进屋中,史湘老人连声招呼着:“天童,赶紧泡茶来。”

  这时候达木安落座之后,他哪里想吃茶,却向史湘老人说道:“墟主,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我想你一定也能帮我的忙。”史湘老人道:“土司老爷,有事只管吩咐,只要我能做的事,焉敢不尽力。”土司达木安,却带着笑说道:“虎牙墟柳墟主的女儿狮姑,长得相貌很好,也很伶俐,我十分喜爱她。墟主你是知道,我达木安尚没有家室,想讨这个狮姑做妻室,这件事我想虎牙墟的柳墟主,他也一定愿意吧。”这位史湘老人一听土司竟自当面说出这种侮辱无礼的话来,无论按着苗俗汉俗全不应该这么做,何况狮姑的年岁小,达木安已经是五十左右的人,他居然这种话竟敢出口,可见把苗墟中人,全看作可欺了。

  可是史湘老人面色非常缓和,带着微笑道:“土司老爷,你喜欢这女娃么?不过现在你可不要忙,等我慢慢地问问他们,我们出身虽是汉人,但是在苗疆已经落了户,一切就得随着苗俗。我们苗山中对于少年的婚姻事,父母家人不能强行做主,土司老爷,一定比我还明白,倘若狮姑她愿意,像我们弟兄实是愿意巴结土司老爷了。”达木安一听史湘老人的话,分明是推诿,他却带着怒声说道:“墟主,现在苗疆中遭到这么大的变乱,苗族几乎全行覆灭,在这种时候,一切事不能够再拘束那种风俗习惯了。你也看得出来,此次苗疆整个的造化,大清国在各苗山,已经驻屯重兵,无论什么事,由不得我们苗人做主了,这件事,我是安心来照顾你们,我和你们苗墟有了这段姻缘,将来我定能为你们出极大的力。墟主,这件事倘若不能做到,你可要仔细想想,恐怕将来定要后悔。”史湘老人道:“土司老爷,你不必和我示威,狮姑又不是我的女儿,她自有亲生父母,我已经答应了愿意给土司老爷帮忙,可是我也不能强迫他们,我们焉敢有心得罪你,自取其祸,你也不能话说出口,事情就要办下来,那也太强人所难了。”

  这时天童端着两碗茶送进来,他在门旁已经听得里边说的话,愤怒十分,可是在父亲面前他可不敢发作,何况在岭腰已经遇上这土司达木安。他把茶送进来,安放在木桌上,达木安已经愤然站起,向史湘老人道:“虎牙墟的墟主,我何尝不能亲自和他讲,只是那个柳天培他那种粗暴行为,语言无礼,我早有收拾他的心,只是我怕落了作威作福之名。这件事,我若当面和他讲,他只要敢违抗我达木安的命令,恐怕我不能再忍耐下去,那时我可要对不起他了,所以我先来和你讲一声。他若是知道进退,明白祸福,顺情顺理地把这女娃给我送去,飞天岭各苗墟管保仍然可以过安乐的日子,真个地要惹翻了我达木安,我也没有什么权利来处置他。你要知道现在正是清查苗山之时,我达木安只要一放手不管,恐怕紫花墟、虎牙墟全要多出些流血的事情,我达木安也定要被人背后咒骂。说是我蛊动出来,这点小事全在墟主你身上,你忖量着办吧,三天内我听你的回信。”史湘老人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好吧!”这达木安带着十分不高兴昂然向外走去,那天童在一旁紧咬着牙,握着拳头真是想立时把他扑杀,史湘老人却随着他身后送他,一直地出了木栅门,这土司达木安连头也不回,一直地出了紫花墟,顺着山边走去。

  这位史湘老人站在木栅门前,不禁仰天长叹,那天童已经跟了出来,站在身后,看到爹爹愤恨的情形,他却转到面前说道:“爹爹,这个禽兽竟这样欺人,难道我们就忍受下去么?这件事倘若告诉了我柳叔叔,他也定不能忍耐,非要杀这个老狗。”史湘老人微摇了摇头道:“天童,我们敢那么做么?国破家亡,流落苗山,苟且偷生,以待时机,现在我们只有低头忍耐着这种欺凌压迫,没法地对付他,但是不能用那种激烈的手段,现在我们还得借着飞天岭暂作栖身之地,倘若真个地动手除掉这个恶魔,恐怕非要落个血染紫花墟,我们宗族乡里人,在这里已经够苦的了,原盼着终会有我们想望的那一天到了,小孩子家不要多惹是非,回头去把你柳叔叔和司徒老伯请来,我有事和他们商量。”刚说到这,史湘老人转身往里走,天童忽然说道:“爹爹你看,火谷墟后面那带林木间,似乎有人隐匿着行迹,走得可太快,不像是我们墟中人。”

  史湘老人听得天童的招呼,也扭转身来,顺着他手指处看去,果然有一条人影,从那浓荫蔽空的树林下走得非常疾,那情形是不愿意叫人看见他的行迹,可是紫花墟这里,地势最高,反能看见来人的踪迹,史湘老人注目细查时,不禁哦了声道:“天童你的目力,怎么反不如我,我看是我们自家人到了,你仔细看看是谁?”天童跟着仔细望去,这才说道:“莫非是我柳三叔,他的衣装全变了样,所以我没看出也没想到三叔竟会回来这么快,他不是说还得去个一两月么?”史湘老人不答天童的话,站在木栅前仔细注意着火谷墟一带,这时那来人竟从林木间把身形隐去。

  沉了一刻,忽然听得木栅的后面,有人在招呼:“墟主,我回来了。”这来人是一个年约四旬左右的,完全是汉装,生得身形伟壮,虎背熊腰,两道剑眉,眉梢往上吊起,一双豹子眼,通官鼻子,四字口,皮肤的颜色,红中透紫,显得十分健壮,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裹,完全打扮成乡民模样。史湘老人点点头道:“你辛苦了。”这来人说了声:“墟主,里面细谈。”史湘老人和天童一同走进栅门内,天童赶紧把栅门关闭,一边往里走着,史湘老人说道:“你来得还很巧,土司达木安才和我纠缠了半晌,方才走去,你若是被他撞见,倒有许多不便呢。”说话间一同走进屋内,那天童却向前行礼,招呼了声:“三叔。”这来人落座之后,把那木案上放的茶,端起来一饮而尽,长吁了一口气,向史湘老人道:“我从三更后到现在走了八十里路呢。”史湘老人道:“怎么样,此行可曾得到了些什么重要的讯息?”

  这人却点了点头道:“小弟这一趟去得还十分顺利,墟主,多年盼望的事,现在大约能够如愿以偿,我们可以预备重还故里,不必再在这苗山受这种苦恼了。”史湘老人却哈哈一笑,但是他这种笑,不是真个地欣幸欢乐,眼角几乎流出泪来,向这人道:“三弟,真的么?我居然还能够埋骨故乡,那真是我史湘梦想不到的事呢。”这来人更说道:“不止于这件事,还有我们那个血海深仇的对头人,他也到了,现在他正隶属于杨威将军麾下,我们正可找他清算这笔血债呢。”

  史湘老人听了这个话,立刻须眉戟张,愤然作色道:“柳冲三弟,这个话可是真,好,好,好,就是我史湘落个做刀头鬼,我也要先饮他几口血,你把详情说与我。”敢情这紫花墟、虎牙墟、火谷墟所住的一般汉人,全是负着无边隐痛,逃亡进苗山,潜踪避祸,隐忍待时,他们有一番极残酷的事,住在苗山这些年来,对人是只字不提。

  这史湘老人和现在虎牙墟墟主柳天培,跟火谷墟的司徒静,他们全是贵州本省的人,他们住在黔中道云雾山以东八寨厅和都匀县交界的地方,在那里有几个极大的村落,一个叫史家圩,一个叫柳塘,一个叫百花乡,这三个大村落,因为在紧靠着苗山岭北岭后,地势十分偏僻。可是他们的村庄都十分富庶,这三个村庄,不下两千余户的农民,他们耕耘着几十顷平原的农田和山地,史湘老人就是史家圩的村主,那柳天培是柳塘的村主,司徒静是百花乡的村主。这三个村庄相连着,最远的相隔不到半里地,除去这三个村庄以外,除了山地就是平原,再没有村庄市镇。这史湘老人他虽是一个乡农出身,但是他少年时曾读书习武,只为性情过于耿直,始终没入仕途,也曾在江湖上走些年。到了五十岁以后,厌倦了江湖奔波,更看到人情险诈,自己安心归隐农村中,把个人的精神和见识,全用在乡里中,倒能领率一般农民们致力农田的事业,史湘老人这一经手整顿,史家圩变成安乐之乡。柳塘和百花乡这两位村主全是史湘老人结拜的弟兄,有了史湘这种人做领导,所以柳天培、司徒静全照着史家圩的村规去办理,把柳塘、百花乡两个乡村,也整理得十分兴旺起来。他们耕耘得法,乡民们人人尽力地操作,村规中定出多少条律来,叫乡民们男妇均得遵守着村规去做,一年四季,绝没有闲着的时候,男的在田中操作,女的在家中除了照顾饮食之外,就得纺线织土布,所以这样史家坏、柳塘、百花乡三个村庄的百姓没有吃闲饭的人。

  这史湘老人更能够督励着一般农民们,勤勉操作,崇尚简朴,积榖积粮,以备荒旱。这一来,这三个村庄,绝没有遭到饥寒之苦的,尤其是从村主这里做榜样,无论有多少农田,不准用奴仆,全要亲自操作。村公所中,叫农民们每年要纳一笔费用,这种钱拿出来可不是为什么排场仪式,搭村公所的架子,完全取之于农民用之于农民,乡民们婚丧嫁娶,力有不足的,村公所中可以酌量他的情形补助。这史湘老人是文武全才,柳塘村的柳天培、百花乡的司徒静,也全有一身好功夫,不过柳天培比较着性情暴躁些,可是他也很直爽,很公正,乡民们是真个怕他,他可绝没有丝毫强梁霸道的情形,这三个村庄简直成了世外桃源,家家户户全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

  哪知道,好景不长,这年赶上边疆上有了战乱发生,大股的匪帮,枭聚了万余人,抢州夺县,边疆上两三省全遭到匪患。这一来,清廷屡次着本省督府派兵痛剿,可是这种匪患,一直地闹了二年多的光景,屡仆屡起,到处流窜,贵州一省就有数十县全遭到抢掠,赶到大兵征剿,这黎民百姓们和遇到匪患时差不多,勒派钱粮,供应柴草,种种的勒索,弄得一处处民不聊生,只有靠县城省会的地方,稍微安定,凡是偏僻一点的地方,百姓们流离失所,十室九空,像这八案厅都匀县这一带,黎民百姓遭遇的尤其比别处惨,一连被大股流匪洗劫了数次,再加上供应官差,田地荒芜,哪禁得住一连两年的工夫,这一来遍地里是逃亡的难民,这史家圩、柳塘、百花乡,这么富足的村庄,哪会不遭到股匪的照顾,可是这种变乱一起,史湘老人和柳天培司徒静,早就算计到,恐怕难逃这步劫难,史湘老人赶紧地把这三村的父老,全聚集在史家圩的乡公所,向大家计划着,事情万不可迟延下去,遇到这种变乱的时候,不能再顾忌到荒废耕种,所有三村的庄丁完全召集起来,自行组团练乡勇,好保卫三村的两千余户,居民们遂抽集出一千五百名壮丁,立时由这三位村主亲自领率教练。把村公所历年所积的盈余全拿出来,购买了器械,更发动了三村所有年岁轻的男妇,昼夜地操作,每个村子全筑起一道土围子,史湘老人更定出团练乡勇守卫之法,离开村庄,三十里内到处里布置下放哨的人,只要一发现有股匪到来,立刻用响箭,飞报村中。这样,仅两个月的工夫,这一千五百名壮丁昼夜地调练,一个个更年富力强,真比官家的几营人得力,就这样,一连两次大帮的股匪来抢掠村庄,竟被这三位村主领率壮丁把股匪杀得望影而逃。这一来,史家圩、柳塘、百花乡的威名远镇,连那县城里,反不如他这三个村庄守卫得法,乡勇们更是遇到了事,奋勇当先,破死命地和股匪拼战,后来,股匪们全知道了史家圩这三个村庄实不可犯,再也没有敢来捋胡须了。只是这次变乱的时间过长,还仗着这三村中在丰年时全知道积蓄备荒,赶到这场事,算是用上了,整整一年多的工夫,田地也不能种了,把历年积蓄全耗费在乡勇们身上,只有盼着本省匪患肃清,慢慢再恢复。可是史家土于这三个村庄虽则保全住,别的地方依然是没肃清,小股的土匪出没无常,越发地难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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