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逃亡涉险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史湘老人等一见阻挡去路的竟是那铁砂掌萧云的徒弟，左臂金刀陈秀，史湘老人哈哈一笑道：“朋友，识相些，赶紧让开路口，我们弟兄绝不赶尽杀绝，你敢不知自爱，那是自速其死，怨不得老夫手下无情。”那左臂金刀陈秀他虽明知眼前这三个人全是扎手的人物，但是他奉师命留守这里，眼见得全要逃出山口，他没法交代，并且想着好歹也要挡一下子，好在官兵就到，此时左臂金刀陈秀，把掌中金背刀一摆，厉声说道：“朋友们，案情已然发作，是好汉子到案打官司，畏罪脱逃，太不够闯江湖汉子的行为了，要想出山口，得给我姓陈的留两手，接刀吧。”人随声起，往前一纵身，左臂刀向史湘老人劈来。
史湘老人哈哈一笑道：“我倒要见识你几招。”金背刀到，史湘老人微一晃身，右掌向外一穿，反向左臂金刀陈秀的胸前打去，陈秀的刀砍空，身躯也向旁一闪，斜身横斩，刀锋奔史湘老人的右臂上截来，史湘老人往回一撤招，身躯向下一矮，肩头一晃双掌向外一抖往下面打出去，金鸡抖翖式，掌锋奔左臂金刀陈秀的小腹上击来，陈秀赶紧左脚向外一滑，身形由左向后一转，这口刀随着带过来，乌龙卷尾式，刀身带着劲风，反向史湘老人的左肋后砍来，史湘老人右脚斜往后探，倒转七星式，嗖的身形一个盘旋，衣袖上带着风声，右掌探出，反奔陈秀的右肩头上切来，陈秀赶忙往后一缩身，用霸王卸甲式让开这一招，可是左臂刀凤凰展翅式，刀锋又递过来，向史湘老人左胯上削来，史湘老人往起一耸身，一个旱地拔葱身形跃起，这种往上拔和平常使用这种身法的不同，不往左右后三面退，身形一起，反向前仆，左臂金刀陈秀的刀递出去，人已经拔起，他赶紧往起一提刀，朝天一炷香式，想用刀尖削史湘老人的双足，哪知史湘老人施展的是一种绝技，身形一拔起来，陈秀的刀往上一递时，史湘老人突然上半身猛往下一沉，倒栽下来，这种尺寸拿得准，身形运用得巧妙，上身向下一栽，正好到了左臂金刀陈秀的背后，砰的一掌，打中陈秀的颈项下脊骨上，可是史湘老人借着这一掌之力，身形平射出去，把倒栽的身形变成金鲤穿门的式子，出去丈余远落在地上，这种鹰翻雕击掌，史湘老人手下留情，没肯把掌力用足，就这样把左臂金刀震出四五步，用手中刀猛往山坡上一扎，才算把身形定住，可是把刀尖子全戳伤，脊背上火热。
史湘老人一转身，哼了一声道：“姓陈的，咱们后会有期，老夫不陪了。”可是这时柳天培和司徒静正在一旁观战，因为史湘老人足以对付陈秀，不用再动手帮助，柳天培忽然呀了声，脚下一顿，身形纵起，往山口下一片斜坡飞扑过去，口中在厉声呵斥：“要命的趁早把达木安放下，与你们无干。”跟着哎哟一声，正是一名苗兵背着达木安悄悄地从林木间向山口外奔去，柳天培这一喊嚷，那苗兵听得喊声，立刻把达木安抛在树下，这也是他恶贯满盈，自趋死路，这达木安被救回火石岩跟着苏醒过来，他竟威胁苗兵，一阵乱骂着，叫他们发警号响起胡笳，更斥责苗兵不肯替他出力，再有这种情形定然报告清营，处以杀头之罪。
这达木安他因为发警号呼应清兵到来，好替他捉拿柳天培等，但是他又怕清兵没来，柳天培再找到火石岩来，他恐怕死在柳天培手中，并且他还是惦念着那女娃师姑，他叫苗兵背着他赶紧迎上清兵，好嘱咐他们把那女娃师姑生擒，苗兵被他威胁着不敢不听命令，一到了火石岩下已然望到山口那里动上手，他叫苗兵穿着树林下隐蔽着身躯，赶紧往前跑，冤家路狭被柳天培瞥见，立刻扑了上来，这达木安此时丧胆亡魂，他竟自怕死贪生，想要哀求饶命，柳天培虎目圆睁，厉声呵斥道：“狗奴，你柳老子本想饶过你这条狗命，叫你多活几日，你自己想来送死，我早早地打发你转世投生去吧。”话声中柳天培，劈胸一把抓起他来，往外用力一抖手，砰的一下，那达木安正撞在一株大树上，脑浆迸裂，死尸倒在树下，背他的苗兵早吓得窜向深草中，这时史湘老人和司徒静已然跟踪赶到，柳天培发狂笑道：“大哥、二哥，这才叫我胸头痛快，这狗奴终没逃出老柳的手去。”
史湘老人道：“这种东西也万留不得，不要迟延赶紧走。”说话间，弟兄三人顺着山口外一直地扑奔正北的一条大路，身形贴着林木间一路纵跃疾驰，一边走着史湘老人招呼道：“驻防清兵果然发动，赶紧闯过他们驻屯的地方，只要越过树林坡一带就好走了，好在苗山上这种道路清静。”可是往前出来一箭多地，突然间一阵阵弦声，唰唰的四五条箭从树隙间射过来，史湘老人等各自纵身闪避，伸手各亮兵刃，跟着听到前面一段高冈上有人高喝：“敢在前进一步，定叫你死在乱箭之下，难道你们敢抗令拒捕么？”
柳天培等此时已然发现横断这条大路，那高坡上已经布置下一哨清兵，全是弓箭手，一名武官执着腰刀，居高临下正在向道旁树木中察看，弓箭手还不住地发着箭，柳天培说声：“二位兄长，小弟我给你们开路了。”他说话间猛然从树隙中往外一纵身，反蹿到大路的当中，口中在高声喊着：“我们谨遵大老爷之命，把这家伙交给你了。”身形往下一矮，左手压刀背，往起一耸身，腾身纵起，往上蹿去，可是官兵看得明白，他哪是抛兵刃束手就擒，压刀往上扑，分明是想闯过去。跟着嗖嗖的两声铜笛吹起，弓弦叭叭地连响着，六七名箭手，一齐地开弓放箭，向柳天培射来。柳天培身形往上一纵，掌中刀随着身式，舞起刀花上下盘旋，脚尖只往山坡上微微一站，跟着又腾起，真如猛虎出洞，豹子翻山，丝毫没有畏怯之意，一直地扑上高道斜坡，跟着有几名刀斧手，见来人竟往上扑来，一齐抡手中兵刃向上堵截动手，可是柳天培这口金背刀，一个梨花盖顶，呛呛呛的一片响，把官兵手中兵刃磕得满天乱飞，那名武官看情形不好，他竟自翻身头一个逃下去，柳天培还算手底下留情，金背刀刀锋展动，已经点伤了两三名，兵刃只要碰上金背刀，就得飞出去，这一哨人哪挡得住，刹那间四散逃走，司徒静史湘也跟踪而上，官兵已经逃得干净，不过那种铜哨子的声音，可连续不断地在响着，史湘老人道：“三弟前面大路还有匪帮，我们不要迟延，再搪过一阵，大约就可以脱身了。”老弟兄三人脚下加紧，纵跃如飞直往前闯下来。
前面正是清军驻防之所——红树坡，这个地方极其险要，道路也比较狭，这里有一营人驻扎这里，帐篷扎在靠左边一段山崖上面，离着下面足有二十多丈高，驻防的官兵在这红树坡的岩头上从南北全可以瞭望出二三里地，远远地看到红树坡要路口一带并没有下来官兵阻挡，只猛听得靠山崖后一带，似乎有快马奔驰之声，刹那间声音已息，可是在崖头上面有一队官兵张弓搭箭，那种情形是只要从下面往前一闯，准得用乱箭射，可是不走这段路，别无道路，史湘老人此时把九节盘龙棍一抖，说了声：“他不过是几十张弓而已，难道就能留住我弟兄不成。”史湘老人头一个飞扑红树坡要路口，相隔还有十几丈远，果然上面一阵梆子响，跟着上面唰唰射下来的完全是弩箭，这种声势也非常惊人，迎头射击，虽则弩箭出来十余丈射在山石上面，碎石纷飞，火星爆起，这种弩箭的力量，可足够厉害的了，只要被箭射上，不死也得受重伤，可是司徒静等一打量这一带的形势虽则险要，在这山道的对面虽则也是高耸天空的一道大岭，在弟兄三人这种轻功提纵术上，还可以紧贴到山壁一带，有兵刃护住身，相隔对面官兵驻守的所在，相隔较远，弩箭的力量，总然射得到，也减了一半威力，司徒静，把这对太极图扣在掌中，这种兵器是专能够挡暗器搪乱箭，这对太极图的柄，长一尺八寸，两个太极图，形如蒲扇，运用起来，任凭乱箭如雨也能护住身躯，史湘的九节盘龙棍盘旋飞舞，如一条乌龙，上下翻飞，柳天培的金背砍山刀，力大刀沉，这老哥三个，暴喊一声，立刻纵身而起，一齐地向左边山壁下轻登巧纵，身形全盘旋在山壁的丈许高，用兵器拨打着乱箭，纵跃疾驰，眨眼间，竟自闯过红树坡。
本来官兵只能临阵对敌，对付这种江湖上成名的武师，他们哪里会得手，不过仗着人多势众，更顶着一个国法的帽子，不逼迫到不得已时，谁也不敢落个逞凶杀害官家的人物，叫你一辈子没有立足之地。史湘老人等闯过红树坡这段要路口，脚下不敢停留，一路疾驰，更兼这一带林木较多，容易把身形隐去，官兵并且绝不追赶，老弟兄三人认为官兵们怕死惜命，不敢过分地逼迫，只要能出了山口一带，就容易掩蔽形迹，往苗山岭，够奔清兵的大营了，可是出山口还有二三十里的山道，这一带的道路上，盘旋曲折，在早先没闹变乱之时，贴着山道两旁，很有些居民，也有汉人，也有苗人，有的在山腰上盖的房屋，有的就住在石洞中。现在已经落个人烟断绝，这是大清国的官兵入山必经之路，已经把这一带全肃清了，沿途经过之处，空留着不少石屋和山洞，看不到人迹，走出有十余里，荒凉异常，虽则是入苗山的大道，现在得了官兵来往，路上也没有行人，史湘老人、司徒静、柳天培，中途隐身在树林中，略微地休息了片刻。弟兄们猜测着驻防的官兵既然没追下来，大约是可以安然逃出山口了。可是我们一过汉苗交界的地方，赶紧把行迹隐秘着，避开了官道驿路，拣那荒村野镇，没有人注意的地方走，最好是在黄昏左右赶到苗山岭，可以入镇甸，那一带有店房客栈货栈，是汉苗交易的所在，弟兄们只要到了那里，就不致被人注意了，史湘老人道：“我们不管他是有人追没人追，还是赶紧走，因为这一段官道，往东面虽则能翻山越岭的隐蔽形藏，可也是绝地，全有深涧高峰阻隔，走出不远去就被挡住，所以想出苗山非往这一带走不可。”老弟兄三人把精神恢复，缓足了力气，立刻起身。
又走出四五里来，前面正是苗山大道一个极险要的地方，名叫老鹰嘴子，这一段道是往上走的高坡，紧贴着一片高冈，靠左边是一道极长的山涧，上面还有一座斜倾着的孤峰，峰头竟往山道这边探过来，这段路没有多宽，只有六七尺，因为是一条必经之路，所以修制得倒还平整，只要越过这段路去，再往前也就是不到十里就出山口了。史湘老人此时因为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十分寂静，更没有把九节盘龙棍早围在腰间，柳天培司徒静两人依然倒提着兵刃，史湘老人头一个扑上老鹰嘴子，这一段斜坡，也就是四五丈高，并不难走，是往上渐渐地倾斜，这弟兄三人相隔全不远，刚走到狭山道的半腰，柳天培在最后面，忽然出声招呼：“大哥、二哥，我听得背后偏着左一片草木中似有人声。”
司徒静史湘老人听得柳天培的招呼，也把身形略停了停，回头察看，可是往右边看去，只能望到斜坡的这一段，因为旁边全有高耸起的山冈阻挡，可是靠山冈下面一带的深草中，果然有些情形不对了，上面的草梢不住晃动着，跟着又听到唏一阵阵马嘶之声，史湘老人赶紧说了声：“不管他是什么情形，我们要闯过这段险路为是。”一纵身间，史湘老人已把九节盘龙棍从腰间撤下来，赶到身形才往老鹰嘴子的半腰上一落，突然听得对面三四丈外，铜哨响起，跟着靠山冈崖下草木一阵振动，叭叭的弓弦一阵响，就是四五条箭，向史湘老人正面射来，幸得史湘老人兵刃撤在手中，倒着往一纵身把九节盘龙棍舞动，拨打乱箭，就在这批乱箭发出下，一队官兵已经在对面现身，把路口堵住，弓弦仍然不停，向这边射着，更有人高声喝喊：“好大胆的匪徒，竟敢抗拒官兵，不受拘捕，现在你们已经是网中之鱼，两边的道路，被外面全挡断，趁早把兵刃扔下，束手就擒，只要敢迟疑，你们看，这四架抬枪，就把你们打个血肉纷飞。”
柳天培司徒静此时果然已发觉身后的老鹰嘴子入口处，也有官兵亮队，这时更望到迎头堵截的官兵，竟在两丈多高山冈半腰上，有四名官兵架着两杆抬枪提着火绳，静等着命令向这边轰击，老弟兄三人空有一身本领，一看到这种情形，魂飞天外，这种火器最厉害，苗山整个地失败，也就毁在这个火器营上，史湘老人看到这种情形，真是逼迫到最后一刹那了，扔兵刃束手就擒，生不如死，何况也逃不出他们手去，往前闯明知道是送命，但是宁可死在老鹰嘴子，也不肯再落在那贼官手中。
口中在暴喊着：“大哥、三弟，这个就是咱们弟兄归源结果之地了。”史湘老人把九节盘龙棍往起一抡，那个带兵官，一见这三人居然不肯就捕，他用刀向山冈的半腰一挥，喝了一声：“开枪！”跟着上面的军兵将绳一晃，轰的一声，一片烟火夹着铁沙子向这老弟兄三人打来，各把兵刃舞动，但是这种火枪最厉害的是铁沙子如雨，任凭你手底下多快，也遮护不周，史湘老人手腕子上和膝盖下已被铁沙子扫中，但是伤势不重，依然还能挣扎。
可是这边传令之间，仗着后面堵截的官兵相隔稍远，不能同时发抬枪，就这样也不成，这一枪打出来，已经把这一片山道弥漫在硝烟火药气中，真要是后面的再一发枪，挤在这种绝境上没有脱身之处。
就在这种危机一发的一刹那间，突然前后的官兵发起紊乱的喊声，轰轰之声，连续不绝，这老弟兄三人全是把身形连续舞动，不敢停留，这时耳中只能听到，眼中可看不到，这种声势惊人，可并不是火枪连续发出，并且官兵的喊声也不对，史湘老人、司徒静、柳天培冒着硝烟雾气，猛往老鹰嘴子出口处冲过来，身形这一纵出三四丈来，那抬枪所发出来的烟火气已消，可是眼见得一块块的山石在山道上乱滚，跟着连续地向山涧下滚去，那堵截的官兵已有四个死尸积在山道上，砸得尸身全残碎，其余的官兵全逃得无影无踪。
史湘老人等闯过老鹰嘴子出口，好生惊异，并且来路上也是一片紊乱之声，和这边情形一样，这弟兄三人略微停留，四下张望时，只见贴着这山冈，往东去一片乱林和草地，那官兵和带兵官似乎向那边逃去，耳中尚不断地听得负伤喊叫之声，似乎还有人在追击，可是看不到人影，只有一片乱林中和草地内荒草颤动，树帽子上枝叶零落，史湘老人向司徒静柳天培望了望道：“这真是天助我等脱此大难，但是究竟什么人能来助我兄弟。”司徒静柳天培也莫名其妙，这时忽然偏着东边，一片树林中，荒草唰唰地乱响中，竟从里面如飞地蹿出两个苗人来。
史湘老人一见这两人原是苗墟中自己最喜爱的两个弟兄，一个叫徒丹，一个叫亚鲁，这两个苗人，住在紫花墟，对于墟主史湘老人十分敬重，这些年来颇得到史湘老人的教化，更帮助他们开辟了许多山地。此次史湘老人司徒静柳天培突然出走，事先因为深信这般苗人颇顾义气，所以对于自身的事毫不隐瞒，把老弟兄三人的新仇旧恨全向墟中的苗民说了，赶到史湘老人等匆促逃出苗墟，徒丹亚鲁，倒也没有什么表示，焉想到他们竟有这种热诚，这种血性，山口动手已有耽搁，这亚鲁徒丹竟自集合了二十名弟兄，全是三个苗墟中最有本领的人，他们知道三位墟主闯了祸，此番向外逃，未必走得脱，这二十名弟兄，全是剽悍矫健，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知道墟主是有本领人，因为他们全离不开苗山，不敢露面，可是竟从那危崖峭壁暗中跟缀着，他们是暗中保护要把三位墟主护送出山，方才放心。红树坡虽被官兵堵截没费什么事就闯过来，可是驻防的这位统领，颇有智谋，在红树坡故意阻挡一下，暗中已经派了一哨人，带着四杆抬枪到老鹰嘴这要路口，埋伏堵截，认为史湘老人插翅难飞，情实这个地方也不易逃出去了，徒丹亚鲁率领着弟兄紧跟缀，他们是从高冈上面最难走的地方翻上去，官兵的布置，竟全被他们看得清楚，这一般弟兄们一见官兵预备了抬枪就知道墟主非毁在他们手中不可，也是三位墟主不该遭此大难，这二十名苗人，在高冈上面暗中布置，竟全用二三百斤重的大石堆在上面，在官兵一动手用这种巨石砸下来，官兵哪里还禁得住这种攻击，前后路口当场就被砸死六名，更用石块飞击，可是始终不露出身形来，苗人们抛击石块，能够打空中的飞鸟，手法非常准，这一来这一哨官兵，没有一个不带伤的，苗人们更施展开飞纵的功夫，在树顶上和深草中，隐蔽着形迹一路紧追，直把他们逼迫得逃出数里去，徒丹亚鲁这才带着弟兄们悄悄地退回来。史湘老人等在惊魂甫定之下，见到徒丹亚鲁到来，这才知道弟兄三人的性命竟全是他们所救，其余的弟兄也陆续从林木中闯出来，向前和墟主相见，史湘老人、司徒静、柳天培对于这般苗民们真是感激涕零，史湘老人抓着徒丹的手慨然说道：“我真想不到，你们弟兄竟自这么舍身相救，若没有你们此番暗中相救，只怕我们此时早就在火枪之下，这种舍身相救之意，我弟兄至死难忘了，现在离着山口不远谅无阻隔，你们全住在苗山中，形迹要十分严密着，现在苗疆上正是清兵势力之地，今日的事，只要泄露出去，你们弟兄就是杀身之祸，好朋友！快快回去吧。”
徒丹两只眼注视着史湘老人，他那眼光中带着一片热情，听了史湘老人的话，毫无畏惧的情形，仍然是一团勇气，向史湘老人道：“墟主，你入苗山对待我们弟兄们，亲如骨肉，绝不拿异族来看待我们，我们虽是粗野无知，可是恩怨分明，墟主待我们好，爱护我们，如今你有了这种急难，我们情愿舍死相助，墟主你不要为我们弟兄担心，我们一路翻山越岭而来，不会被他们发现，总然被他们觉察，为助墟主你脱险，我们死也甘心。”司徒静柳天培以感激他们苗人最重之礼，向这二十名弟兄道谢，史湘老人此时眼角竟流下泪来，这完全是被这般有血性的苗人至诚感动，真有些留恋，不忍和他们分离了。但是眼前事，不得不走，只得向徒丹亚鲁安慰着，只要自身的事料理完了，必要入苗山飞天岭重来看他们，那时也许接他们这般弟兄到史家圩去住些日，徒丹亚鲁等听了十分高兴，全是扬起手来，向天祷祝，为三位墟主祈福，愿祝三位墟主的事情早日成功，好重行聚会。彼此很留恋地在老鹰嘴子外分手，史湘老人等站在这里，看着徒丹亚鲁率领一般弟兄，一个个身形矫健，纵跃如飞蹿向林木中，史湘老人等直望不到他们影子，这才转身上路，这一带道路也宽阔了，仍然小心戒备着，时时地隐蔽着形迹，在路上老弟兄对苗人们这种临难相助，不忘旧情十分感叹，这一段途程安然无事，一直地到了苗山口。
史湘老人哈哈一笑道：“我倒要见识你几招。”金背刀到，史湘老人微一晃身，右掌向外一穿，反向左臂金刀陈秀的胸前打去，陈秀的刀砍空，身躯也向旁一闪，斜身横斩，刀锋奔史湘老人的右臂上截来，史湘老人往回一撤招，身躯向下一矮，肩头一晃双掌向外一抖往下面打出去，金鸡抖翖式，掌锋奔左臂金刀陈秀的小腹上击来，陈秀赶紧左脚向外一滑，身形由左向后一转，这口刀随着带过来，乌龙卷尾式，刀身带着劲风，反向史湘老人的左肋后砍来，史湘老人右脚斜往后探，倒转七星式，嗖的身形一个盘旋，衣袖上带着风声，右掌探出，反奔陈秀的右肩头上切来，陈秀赶忙往后一缩身，用霸王卸甲式让开这一招，可是左臂刀凤凰展翅式，刀锋又递过来，向史湘老人左胯上削来，史湘老人往起一耸身，一个旱地拔葱身形跃起，这种往上拔和平常使用这种身法的不同，不往左右后三面退，身形一起，反向前仆，左臂金刀陈秀的刀递出去，人已经拔起，他赶紧往起一提刀，朝天一炷香式，想用刀尖削史湘老人的双足，哪知史湘老人施展的是一种绝技，身形一拔起来，陈秀的刀往上一递时，史湘老人突然上半身猛往下一沉，倒栽下来，这种尺寸拿得准，身形运用得巧妙，上身向下一栽，正好到了左臂金刀陈秀的背后，砰的一掌，打中陈秀的颈项下脊骨上，可是史湘老人借着这一掌之力，身形平射出去，把倒栽的身形变成金鲤穿门的式子，出去丈余远落在地上，这种鹰翻雕击掌，史湘老人手下留情，没肯把掌力用足，就这样把左臂金刀震出四五步，用手中刀猛往山坡上一扎，才算把身形定住，可是把刀尖子全戳伤，脊背上火热。
史湘老人一转身，哼了一声道：“姓陈的，咱们后会有期，老夫不陪了。”可是这时柳天培和司徒静正在一旁观战，因为史湘老人足以对付陈秀，不用再动手帮助，柳天培忽然呀了声，脚下一顿，身形纵起，往山口下一片斜坡飞扑过去，口中在厉声呵斥：“要命的趁早把达木安放下，与你们无干。”跟着哎哟一声，正是一名苗兵背着达木安悄悄地从林木间向山口外奔去，柳天培这一喊嚷，那苗兵听得喊声，立刻把达木安抛在树下，这也是他恶贯满盈，自趋死路，这达木安被救回火石岩跟着苏醒过来，他竟威胁苗兵，一阵乱骂着，叫他们发警号响起胡笳，更斥责苗兵不肯替他出力，再有这种情形定然报告清营，处以杀头之罪。
这达木安他因为发警号呼应清兵到来，好替他捉拿柳天培等，但是他又怕清兵没来，柳天培再找到火石岩来，他恐怕死在柳天培手中，并且他还是惦念着那女娃师姑，他叫苗兵背着他赶紧迎上清兵，好嘱咐他们把那女娃师姑生擒，苗兵被他威胁着不敢不听命令，一到了火石岩下已然望到山口那里动上手，他叫苗兵穿着树林下隐蔽着身躯，赶紧往前跑，冤家路狭被柳天培瞥见，立刻扑了上来，这达木安此时丧胆亡魂，他竟自怕死贪生，想要哀求饶命，柳天培虎目圆睁，厉声呵斥道：“狗奴，你柳老子本想饶过你这条狗命，叫你多活几日，你自己想来送死，我早早地打发你转世投生去吧。”话声中柳天培，劈胸一把抓起他来，往外用力一抖手，砰的一下，那达木安正撞在一株大树上，脑浆迸裂，死尸倒在树下，背他的苗兵早吓得窜向深草中，这时史湘老人和司徒静已然跟踪赶到，柳天培发狂笑道：“大哥、二哥，这才叫我胸头痛快，这狗奴终没逃出老柳的手去。”
史湘老人道：“这种东西也万留不得，不要迟延赶紧走。”说话间，弟兄三人顺着山口外一直地扑奔正北的一条大路，身形贴着林木间一路纵跃疾驰，一边走着史湘老人招呼道：“驻防清兵果然发动，赶紧闯过他们驻屯的地方，只要越过树林坡一带就好走了，好在苗山上这种道路清静。”可是往前出来一箭多地，突然间一阵阵弦声，唰唰的四五条箭从树隙间射过来，史湘老人等各自纵身闪避，伸手各亮兵刃，跟着听到前面一段高冈上有人高喝：“敢在前进一步，定叫你死在乱箭之下，难道你们敢抗令拒捕么？”
柳天培等此时已然发现横断这条大路，那高坡上已经布置下一哨清兵，全是弓箭手，一名武官执着腰刀，居高临下正在向道旁树木中察看，弓箭手还不住地发着箭，柳天培说声：“二位兄长，小弟我给你们开路了。”他说话间猛然从树隙中往外一纵身，反蹿到大路的当中，口中在高声喊着：“我们谨遵大老爷之命，把这家伙交给你了。”身形往下一矮，左手压刀背，往起一耸身，腾身纵起，往上蹿去，可是官兵看得明白，他哪是抛兵刃束手就擒，压刀往上扑，分明是想闯过去。跟着嗖嗖的两声铜笛吹起，弓弦叭叭地连响着，六七名箭手，一齐地开弓放箭，向柳天培射来。柳天培身形往上一纵，掌中刀随着身式，舞起刀花上下盘旋，脚尖只往山坡上微微一站，跟着又腾起，真如猛虎出洞，豹子翻山，丝毫没有畏怯之意，一直地扑上高道斜坡，跟着有几名刀斧手，见来人竟往上扑来，一齐抡手中兵刃向上堵截动手，可是柳天培这口金背刀，一个梨花盖顶，呛呛呛的一片响，把官兵手中兵刃磕得满天乱飞，那名武官看情形不好，他竟自翻身头一个逃下去，柳天培还算手底下留情，金背刀刀锋展动，已经点伤了两三名，兵刃只要碰上金背刀，就得飞出去，这一哨人哪挡得住，刹那间四散逃走，司徒静史湘也跟踪而上，官兵已经逃得干净，不过那种铜哨子的声音，可连续不断地在响着，史湘老人道：“三弟前面大路还有匪帮，我们不要迟延，再搪过一阵，大约就可以脱身了。”老弟兄三人脚下加紧，纵跃如飞直往前闯下来。
前面正是清军驻防之所——红树坡，这个地方极其险要，道路也比较狭，这里有一营人驻扎这里，帐篷扎在靠左边一段山崖上面，离着下面足有二十多丈高，驻防的官兵在这红树坡的岩头上从南北全可以瞭望出二三里地，远远地看到红树坡要路口一带并没有下来官兵阻挡，只猛听得靠山崖后一带，似乎有快马奔驰之声，刹那间声音已息，可是在崖头上面有一队官兵张弓搭箭，那种情形是只要从下面往前一闯，准得用乱箭射，可是不走这段路，别无道路，史湘老人此时把九节盘龙棍一抖，说了声：“他不过是几十张弓而已，难道就能留住我弟兄不成。”史湘老人头一个飞扑红树坡要路口，相隔还有十几丈远，果然上面一阵梆子响，跟着上面唰唰射下来的完全是弩箭，这种声势也非常惊人，迎头射击，虽则弩箭出来十余丈射在山石上面，碎石纷飞，火星爆起，这种弩箭的力量，可足够厉害的了，只要被箭射上，不死也得受重伤，可是司徒静等一打量这一带的形势虽则险要，在这山道的对面虽则也是高耸天空的一道大岭，在弟兄三人这种轻功提纵术上，还可以紧贴到山壁一带，有兵刃护住身，相隔对面官兵驻守的所在，相隔较远，弩箭的力量，总然射得到，也减了一半威力，司徒静，把这对太极图扣在掌中，这种兵器是专能够挡暗器搪乱箭，这对太极图的柄，长一尺八寸，两个太极图，形如蒲扇，运用起来，任凭乱箭如雨也能护住身躯，史湘的九节盘龙棍盘旋飞舞，如一条乌龙，上下翻飞，柳天培的金背砍山刀，力大刀沉，这老哥三个，暴喊一声，立刻纵身而起，一齐地向左边山壁下轻登巧纵，身形全盘旋在山壁的丈许高，用兵器拨打着乱箭，纵跃疾驰，眨眼间，竟自闯过红树坡。
本来官兵只能临阵对敌，对付这种江湖上成名的武师，他们哪里会得手，不过仗着人多势众，更顶着一个国法的帽子，不逼迫到不得已时，谁也不敢落个逞凶杀害官家的人物，叫你一辈子没有立足之地。史湘老人等闯过红树坡这段要路口，脚下不敢停留，一路疾驰，更兼这一带林木较多，容易把身形隐去，官兵并且绝不追赶，老弟兄三人认为官兵们怕死惜命，不敢过分地逼迫，只要能出了山口一带，就容易掩蔽形迹，往苗山岭，够奔清兵的大营了，可是出山口还有二三十里的山道，这一带的道路上，盘旋曲折，在早先没闹变乱之时，贴着山道两旁，很有些居民，也有汉人，也有苗人，有的在山腰上盖的房屋，有的就住在石洞中。现在已经落个人烟断绝，这是大清国的官兵入山必经之路，已经把这一带全肃清了，沿途经过之处，空留着不少石屋和山洞，看不到人迹，走出有十余里，荒凉异常，虽则是入苗山的大道，现在得了官兵来往，路上也没有行人，史湘老人、司徒静、柳天培，中途隐身在树林中，略微地休息了片刻。弟兄们猜测着驻防的官兵既然没追下来，大约是可以安然逃出山口了。可是我们一过汉苗交界的地方，赶紧把行迹隐秘着，避开了官道驿路，拣那荒村野镇，没有人注意的地方走，最好是在黄昏左右赶到苗山岭，可以入镇甸，那一带有店房客栈货栈，是汉苗交易的所在，弟兄们只要到了那里，就不致被人注意了，史湘老人道：“我们不管他是有人追没人追，还是赶紧走，因为这一段官道，往东面虽则能翻山越岭的隐蔽形藏，可也是绝地，全有深涧高峰阻隔，走出不远去就被挡住，所以想出苗山非往这一带走不可。”老弟兄三人把精神恢复，缓足了力气，立刻起身。
又走出四五里来，前面正是苗山大道一个极险要的地方，名叫老鹰嘴子，这一段道是往上走的高坡，紧贴着一片高冈，靠左边是一道极长的山涧，上面还有一座斜倾着的孤峰，峰头竟往山道这边探过来，这段路没有多宽，只有六七尺，因为是一条必经之路，所以修制得倒还平整，只要越过这段路去，再往前也就是不到十里就出山口了。史湘老人此时因为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十分寂静，更没有把九节盘龙棍早围在腰间，柳天培司徒静两人依然倒提着兵刃，史湘老人头一个扑上老鹰嘴子，这一段斜坡，也就是四五丈高，并不难走，是往上渐渐地倾斜，这弟兄三人相隔全不远，刚走到狭山道的半腰，柳天培在最后面，忽然出声招呼：“大哥、二哥，我听得背后偏着左一片草木中似有人声。”
司徒静史湘老人听得柳天培的招呼，也把身形略停了停，回头察看，可是往右边看去，只能望到斜坡的这一段，因为旁边全有高耸起的山冈阻挡，可是靠山冈下面一带的深草中，果然有些情形不对了，上面的草梢不住晃动着，跟着又听到唏一阵阵马嘶之声，史湘老人赶紧说了声：“不管他是什么情形，我们要闯过这段险路为是。”一纵身间，史湘老人已把九节盘龙棍从腰间撤下来，赶到身形才往老鹰嘴子的半腰上一落，突然听得对面三四丈外，铜哨响起，跟着靠山冈崖下草木一阵振动，叭叭的弓弦一阵响，就是四五条箭，向史湘老人正面射来，幸得史湘老人兵刃撤在手中，倒着往一纵身把九节盘龙棍舞动，拨打乱箭，就在这批乱箭发出下，一队官兵已经在对面现身，把路口堵住，弓弦仍然不停，向这边射着，更有人高声喝喊：“好大胆的匪徒，竟敢抗拒官兵，不受拘捕，现在你们已经是网中之鱼，两边的道路，被外面全挡断，趁早把兵刃扔下，束手就擒，只要敢迟疑，你们看，这四架抬枪，就把你们打个血肉纷飞。”
柳天培司徒静此时果然已发觉身后的老鹰嘴子入口处，也有官兵亮队，这时更望到迎头堵截的官兵，竟在两丈多高山冈半腰上，有四名官兵架着两杆抬枪提着火绳，静等着命令向这边轰击，老弟兄三人空有一身本领，一看到这种情形，魂飞天外，这种火器最厉害，苗山整个地失败，也就毁在这个火器营上，史湘老人看到这种情形，真是逼迫到最后一刹那了，扔兵刃束手就擒，生不如死，何况也逃不出他们手去，往前闯明知道是送命，但是宁可死在老鹰嘴子，也不肯再落在那贼官手中。
口中在暴喊着：“大哥、三弟，这个就是咱们弟兄归源结果之地了。”史湘老人把九节盘龙棍往起一抡，那个带兵官，一见这三人居然不肯就捕，他用刀向山冈的半腰一挥，喝了一声：“开枪！”跟着上面的军兵将绳一晃，轰的一声，一片烟火夹着铁沙子向这老弟兄三人打来，各把兵刃舞动，但是这种火枪最厉害的是铁沙子如雨，任凭你手底下多快，也遮护不周，史湘老人手腕子上和膝盖下已被铁沙子扫中，但是伤势不重，依然还能挣扎。
可是这边传令之间，仗着后面堵截的官兵相隔稍远，不能同时发抬枪，就这样也不成，这一枪打出来，已经把这一片山道弥漫在硝烟火药气中，真要是后面的再一发枪，挤在这种绝境上没有脱身之处。
就在这种危机一发的一刹那间，突然前后的官兵发起紊乱的喊声，轰轰之声，连续不绝，这老弟兄三人全是把身形连续舞动，不敢停留，这时耳中只能听到，眼中可看不到，这种声势惊人，可并不是火枪连续发出，并且官兵的喊声也不对，史湘老人、司徒静、柳天培冒着硝烟雾气，猛往老鹰嘴子出口处冲过来，身形这一纵出三四丈来，那抬枪所发出来的烟火气已消，可是眼见得一块块的山石在山道上乱滚，跟着连续地向山涧下滚去，那堵截的官兵已有四个死尸积在山道上，砸得尸身全残碎，其余的官兵全逃得无影无踪。
史湘老人等闯过老鹰嘴子出口，好生惊异，并且来路上也是一片紊乱之声，和这边情形一样，这弟兄三人略微停留，四下张望时，只见贴着这山冈，往东去一片乱林和草地，那官兵和带兵官似乎向那边逃去，耳中尚不断地听得负伤喊叫之声，似乎还有人在追击，可是看不到人影，只有一片乱林中和草地内荒草颤动，树帽子上枝叶零落，史湘老人向司徒静柳天培望了望道：“这真是天助我等脱此大难，但是究竟什么人能来助我兄弟。”司徒静柳天培也莫名其妙，这时忽然偏着东边，一片树林中，荒草唰唰地乱响中，竟从里面如飞地蹿出两个苗人来。
史湘老人一见这两人原是苗墟中自己最喜爱的两个弟兄，一个叫徒丹，一个叫亚鲁，这两个苗人，住在紫花墟，对于墟主史湘老人十分敬重，这些年来颇得到史湘老人的教化，更帮助他们开辟了许多山地。此次史湘老人司徒静柳天培突然出走，事先因为深信这般苗人颇顾义气，所以对于自身的事毫不隐瞒，把老弟兄三人的新仇旧恨全向墟中的苗民说了，赶到史湘老人等匆促逃出苗墟，徒丹亚鲁，倒也没有什么表示，焉想到他们竟有这种热诚，这种血性，山口动手已有耽搁，这亚鲁徒丹竟自集合了二十名弟兄，全是三个苗墟中最有本领的人，他们知道三位墟主闯了祸，此番向外逃，未必走得脱，这二十名弟兄，全是剽悍矫健，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知道墟主是有本领人，因为他们全离不开苗山，不敢露面，可是竟从那危崖峭壁暗中跟缀着，他们是暗中保护要把三位墟主护送出山，方才放心。红树坡虽被官兵堵截没费什么事就闯过来，可是驻防的这位统领，颇有智谋，在红树坡故意阻挡一下，暗中已经派了一哨人，带着四杆抬枪到老鹰嘴这要路口，埋伏堵截，认为史湘老人插翅难飞，情实这个地方也不易逃出去了，徒丹亚鲁率领着弟兄紧跟缀，他们是从高冈上面最难走的地方翻上去，官兵的布置，竟全被他们看得清楚，这一般弟兄们一见官兵预备了抬枪就知道墟主非毁在他们手中不可，也是三位墟主不该遭此大难，这二十名苗人，在高冈上面暗中布置，竟全用二三百斤重的大石堆在上面，在官兵一动手用这种巨石砸下来，官兵哪里还禁得住这种攻击，前后路口当场就被砸死六名，更用石块飞击，可是始终不露出身形来，苗人们抛击石块，能够打空中的飞鸟，手法非常准，这一来这一哨官兵，没有一个不带伤的，苗人们更施展开飞纵的功夫，在树顶上和深草中，隐蔽着形迹一路紧追，直把他们逼迫得逃出数里去，徒丹亚鲁这才带着弟兄们悄悄地退回来。史湘老人等在惊魂甫定之下，见到徒丹亚鲁到来，这才知道弟兄三人的性命竟全是他们所救，其余的弟兄也陆续从林木中闯出来，向前和墟主相见，史湘老人、司徒静、柳天培对于这般苗民们真是感激涕零，史湘老人抓着徒丹的手慨然说道：“我真想不到，你们弟兄竟自这么舍身相救，若没有你们此番暗中相救，只怕我们此时早就在火枪之下，这种舍身相救之意，我弟兄至死难忘了，现在离着山口不远谅无阻隔，你们全住在苗山中，形迹要十分严密着，现在苗疆上正是清兵势力之地，今日的事，只要泄露出去，你们弟兄就是杀身之祸，好朋友！快快回去吧。”
徒丹两只眼注视着史湘老人，他那眼光中带着一片热情，听了史湘老人的话，毫无畏惧的情形，仍然是一团勇气，向史湘老人道：“墟主，你入苗山对待我们弟兄们，亲如骨肉，绝不拿异族来看待我们，我们虽是粗野无知，可是恩怨分明，墟主待我们好，爱护我们，如今你有了这种急难，我们情愿舍死相助，墟主你不要为我们弟兄担心，我们一路翻山越岭而来，不会被他们发现，总然被他们觉察，为助墟主你脱险，我们死也甘心。”司徒静柳天培以感激他们苗人最重之礼，向这二十名弟兄道谢，史湘老人此时眼角竟流下泪来，这完全是被这般有血性的苗人至诚感动，真有些留恋，不忍和他们分离了。但是眼前事，不得不走，只得向徒丹亚鲁安慰着，只要自身的事料理完了，必要入苗山飞天岭重来看他们，那时也许接他们这般弟兄到史家圩去住些日，徒丹亚鲁等听了十分高兴，全是扬起手来，向天祷祝，为三位墟主祈福，愿祝三位墟主的事情早日成功，好重行聚会。彼此很留恋地在老鹰嘴子外分手，史湘老人等站在这里，看着徒丹亚鲁率领一般弟兄，一个个身形矫健，纵跃如飞蹿向林木中，史湘老人等直望不到他们影子，这才转身上路，这一带道路也宽阔了，仍然小心戒备着，时时地隐蔽着形迹，在路上老弟兄对苗人们这种临难相助，不忘旧情十分感叹，这一段途程安然无事，一直地到了苗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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