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黑龙柬利 苦水屯改道入宁远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双义牧场掌竿陈勇、周兴等,立刻把自己的牲口全从酒棚后面暖棚里牵岀来,陈勇、周兴却向场主宋纪请示,从苦水屯这里奔那里,白马金枪宋纪冷笑一声向他们说道:“弟兄们,要多辛苦些,事情已在变化,我们不去洮南,只好奔宁远城走一遭了,这个地方你们弟兄很熟悉吧!”掌竿的陈勇立刻答道:“场主,奔别处去不敢说,想到宁远城,那如同到了咱们家一样。难道咱们对头落在那里不成?场主,真要是敌人们落在宁远城内,那可是他倒霉了。莫看我和周兴离开宁远城这些年,可是不断地有来往人带信,所有旧日我们弟兄认识的人和交际的地方,依然全在,岂不比我们到洮南那个地方人地生疏强得多么?”宋场主此时已经搬鞍纫镫,翻身上马,听了陈勇这个话,却从鼻孔中哼了一声,说道:“我们也不要过于看得那么大意了,我们的对头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只怕前途的事很扎手吧。有什么事,入了宁远城再说,咱们先紧赶一程。”陈勇、周兴头里一领缰绳,飞身上马,石玉璞等一般人也全上了坐骑,一阵铁骑翻腾,冲岀这小小的苦水屯。

  离开这个小镇甸,又是一片旷野,这一般老师傅们和这久在关东的牧场健儿,各自把牲口撒开,顺着一条驿站的大路,马走如飞,如同风驰电掣。有的地方虽然经过小村庄、小市集,因为一行九骑马过于扎眼,反倒绕着村庄,从荒凉的旷野中多走些路,再绕向正道。离着宁远城尚有三百余里,当晚在陶家营落店歇宿了一夜。第二日,掌竿的陈勇、周兴在天还没亮就催着大家赶紧起身,因为他们计算着途程,要是从五更起身赶路,大致沿路上没有耽搁,到黄昏后起更前,可以赶到宁远城。倘若是天亮后再上路,这一般人赶到宁远城也进不了城了,土城的四门一关闭之后,任凭你有多大势力,也不能再开。大家赶紧招呼店家烧了热水,略微梳洗一下,把牲口全上好了料。这时,天色还没亮,立刻离开店房,仍然由牧场四位弟兄引路,走到黎明时,已经岀来六十余里。双义牧场所选的这种牲口是真叫脚程快。赶到中午时,在十里坡打尖,走在这种道路上,倒完全得到了双义牧场四位弟兄之助。他们照料人照料牲口全有一种极从容的安排,更因为地理熟,知道途程的远近,在这种寒风凛冽的严寒中,走在这种荒凉的道路上,只要把道路走错,会有极大的危险。十里坡打尖,陈勇、周兴和同事的两个弟兄刘茂源、吴光强他们完全没怎样歇息,竟自照料着牲口,不用店家伙计们动手。这就因为午后这半天的道路,牲口一个力量不够,在这种寒天,若是找不着歇宿落脚之地,就让你是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一夜的露宿。所以,这四名弟兄把精神完全注意到牲口上,他们全是整年摆治牲口,对于牲口的性情知道得十分清楚。在打尖之后,这九匹牲口牵出去,一匹匹全是昂首长嘶,精神健壮。要在这四个时辰内赶这一百五十余里的道路,并且离宁远城附近六七十里,连个村子没有,冰雪载途的时候,想饮牲口全不容易。所以走这种路,完全在乎骑牲口的人,处处得计算好了。十里坡一起身,牲口渐渐地把四蹄溜开,各抖缰绳,疾驰下去。走出三四十里来,稍微放慢了,为是叫牲口缓一缓力,跟着仍然策马如飞,往前紧赶。

  走到酋末戌初,陈勇在头里回头向场主宋纪招呼道:“场主,我们的运气还不差吧,牲口还是真给我们使唤。宁远城在望,刁斗的红灯已经悬起,场主仔细看,可以看到一点影子了。”这掌竿的陈勇这么招呼着,天外飞鸿秦元豹和石玉璞等往前途望去,现在已经到了黄昏之时,远处黑沉沉任什么看不到,陈勇虽说是望到了宁远城的刁斗,这大约是他个人熟悉方向,才能望到一点影子,在别人哪里全看得出?可是这种情形,绝不会出二十里。并且这一带也真叫人惊心,一片片荒林野树,附近的土岗起伏,不见人家,更看不到行人的踪迹。走在这种地方,若是找不到歇宿之地,真有极大的危险了。场主宋纪向前面招呼着:“弟兄们,不要放大意了,紧赶一下,真把我们关在城外,可苦死了。”那周兴却高声答道:“场主放心,我们算计得不差,到宁远东关,还不至于起更吧。”可是这九匹牲口全跑得够劲了,马的身上热气蒸腾,马口中喷出来的热气如同一团团的白云,不过刹那间被寒风消灭。那嚼环上所喷出来的白沫,因为这傍晚时越发寒冷,马的嚼环上全挂着冰须。这还是有官栈驿路的地方,并且宁远城到盛京不断地有官弁官商来往,平常的牲口奔驰这种道路,已经不容易支持。这要是像所说的五国城荒寒之地,恐怕更不易走了。这一程子急赶,于就是一盏茶时,就是十余里,大家渐渐地看出来,远东的果然望到了宁远城刁斗的红灯。这一来,大家精神更是一振,陈勇却把牲口略微放慢,和场主宋纪走平了说道:“我们到了宁远城,城门口必要盘查,因为我们人马太多。场主,现在我们可得用双义牧场的‘万儿’打通道路了。不过我们没压着大拨的马匹,从这种地方来,可没有个说辞。到时候场主只管报‘万儿',和守门的军兵道字号。场主平时自己轻易不岀来,我们双义牧场这个字号在关东三省全叫响了。场主,爽快地告诉他,这次到宁远城来并不是贩卖马匹,到这里看望朋友,和莲记参庄的主人是老朋友了。不过来的人多,可不住在莲记参庄,入东关就落店。我们住在东关内路北的高升老店,场主向他们这么说过之后,绝不全再留难。倘若遇到刁难,我自有话回答。”场主宋纪在马上点头答应,这种地方绝不能小看了他们是场中的弟兄,因为他们在这里已经待过数年,人地风俗全知道得清楚。这莲记参庄在宁远城,不是可以说得出的主儿。

  说话间,已经到了宁远城附近,相隔也就是里许,在黑沉沉的旷野中,迎面涌起一座土城。这宁远城,在未设军流犯监所之前,是一个极小的土城,不过有二三百户土著们,在这一带以牧畜为生。赶到设置军流所之后,因为有宁远将军驻节这里,经过了两次重修,这座土城开展出来极大的地方,早已不是当初的原影了,名目上虽是土城,可是比着别处坚固的城池也不差上下。城的四周,因为防卫上严,箭楼子就是八座,越是到了晚间,这座宁远城看着越发地威严壮丽。土城的四角和四门全有瞭望的刁斗,在过去数十年大半是为防备着各部落的侵扰叛乱,到了现在,竟全是防卫军流犯逃亡。土城上常川驻有军兵,夜间一队一队地盘查,在城头上巡查,城门口更驻有大队的军兵,盘查出入,所以这宁远城一向平安无事。近十几年来,绝没发生过重大事故。

  这时,大家的牲口已经相隔东关城门只有一箭多地,掌竿的招呼着大家把缰绳勒住,缓缓地往前走,远远地望到城外的军兵已经撤进城门口。掌竿的陈勇、周兴招呼着大家下马,各自牵着牲口,可得赶急走,因为看出这就要闭城了。这一行九人,来到城门附近,离着还有两三丈远,城门口附近已经有军兵在高声喝道:“来的是什么人?先过来一个答话,若是一齐往前闯,可开弓放箭了。”白马金枪宋纪赶紧答应了声,把缰绳向掌竿的陈勇一抛,陈勇把缰绳接去。这位宋场主紧走了几步,到了城门口近前,这时,只见有两名军兵全是全副武装,每人拿着一支火把,引领着一位小武职官,看那品服,也就是千把外委之流。这位小武职官站在城门当中,宋纪离着他四五步远,赶紧躬身行礼,向这位武官说道:“商民宋纪在张广才岭下经营双义牧场,现在因为带着四位朋友和牧场中四名弟兄到宁远城莲记参庄来看望朋友,请老爷们给个方便,检查放行。”这位小武职官哦了一声道:“你就是双义牧场的场主么?这倒是很难得的事,在关东你已经是闯出名的人物了,不过现在我拿朋友看待你,若是换一个别人,我只是不准他进城。没有什么话可说,像你这种有血性的汉子,到处叫人敬服。宋场主,你入宁远城可的确是看望朋友?在地方上可不许有一点意外的行动。这宁远城一向相安无事,近三两天内竟连续着发生了二件盗窃的案件。宋朋友,你也是久跑江湖的人,宁远城是怎样个地面,你应该尽知。这种地方上,就不许出这种事,事情还在尽力地压着,不敢叫将军那里知道了,地面上已经尽力在搜索作案的人,他入得了宁远城,他想再逃出去,势比登天。现在一个老百姓出城全得有着落,像你这种有来历的人,我们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入城后可要自爱一些,我们给你十足的面子,可不要给我们惹事才好。”宋纪赶紧拜谢道:“这是老爷过分地抬爱小人,不过我宋纪一个经营牧场的粗人,就仗着血心交友,信义待人,走到什么地方绝不敢做出对不住朋友的事来。老爷这么恩典,商民焉敢不知自爱?我们入宁远城还要来明去白,我们现在因为所来的一共是九个人,入宁远城后,就在高升店落店,免得叫朋友过分费事。所以在高升店落了店后,再去莲记参庄,地面上可以随时查问。我们临走时,必也要原班人排了号再出城。小民要请问老爷的尊姓大名,哪时因公出差,经过我小字号双义牧场时,赏商民一个薄面,在我牧场歇歇脚,扰我一碗清茶,那就是给商民面上增光了。”这小武职官道:“我姓武,名国栋,在这宁远城城防营下,任职把总。宋场主,你不要客气,招呼你们人进城。你听,城头上号角已响,闭城的时候已到,不要再耽搁了。”白马金枪宋纪立刻回身向大家招呼,掌竿的陈勇、周兴全在注意地听着问话,这时,听到顺利地放行,赶紧地招呼谷老英雄、秦武师等一般人紧走过来。宋纪却向大家高声说道:“这里武老爷给我们个全脸,准许我们进城,大家紧走几步,现在已经闭城了。”光棍不吃眼前亏,这金刚掌谷伦到了这种地方,也得稍微世故些,向这小武职官行礼,大家牵着牲口走进东关。

  入了宁远城之后,宋纪等一看宁远城的形势,果然街道上和内地的大城市不差上下,这东关内尤其是商业繁盛,许多的商家铺户尚在灯火辉煌。牧场掌竿的陈勇、周兴牵着牲口在头前引路,往前走出不到两箭地,远远地就看见了路北的那座高升老店,粉墙上斗大的黑字,在门口上更有一块白地黑字的横匾,车门高大,店门尚在敞着,因为将将地闭城门,高升店的伙计们尚在门口兜揽客人。陈勇向前招呼店家,店伙看来了这么大拨的客人,回头向店门内高声招呼伙伴们赶紧岀来接马匹。伙计们提着灯笼,赔着笑脸向众人道辛苦,把大家接进了高升店。这座店房四五道院落,六七址间客房,把大家迎进西边跨院内,给开了三间北上房两间西厢房。在这种严寒的天气,一进客房中,在这座地方,凡是店房全是大炕,烧得炕已温暖,从外面乍一走进房中,立刻觉得温暖如春。这一般武师们把外面的披风全脱掉,伙计们张罗着打净面水泡茶,陈勇、周兴更向店伙们把话递过去,是在宁远城曾经做过事的人,当地更有朋友,叫伙计们格外地关照。店家一看这一般人服装、相貌的情形,就知道不是平常的商贩客旅,所以伺候得十分周到,这店中一切闲文无须细述。四名掌竿的弟兄住在西厢房内,金刚掌谷伦等在晚饭之后,已经到了二更左右,虽然全是练武功的人,但是这一天的路程赶得太疾,全觉得有些劳乏了。不过金刚掌谷伦向秦武师和场主宋纪说道:“我们已入宁远城,虽是看看地面上防守严厉,可是入东关时,守城门的已经说出宁远城近两日间连续发生盗案,这种情形和我们到这里十分不利。聂济川师徒是否真个已入宁远城,我们形同大海捞针。今夜大家是需要歇息,不便着手探查,但是夜间我们还得留人值夜,总要提防着意外的情形,并且也要防备着地面上夜间入店盘查,你们大家只管歇息,这后半夜有我一人守夜以防意外。”石玉璞听到这位谷老前辈的话,自己太觉不安,遂向金刚掌谷伦道:“谷老前辈,哪能叫你老再那么辛苦?弟子是个初入江湖的人,来到这种地方,把一切劳累全忘掉,反觉得多长了许多见识,恐怕夜间想睡也未必睡得着,还是弟子夜间防卫,到五更后也就没有事了。好在我们入宁远城,事情不办出结果来,绝不能离开此地,尽有歇息之时。请老前辈不要客气得好。”石玉璞哪又知道金刚掌谷伦另有用意?这位浪迹江湖行侠仗义的老英雄,二三十年来也曾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会过多少惊天动地的人物?始终没有像这场事的扎手,想不到聂济川师徒狡诈多谋,这场事到现在丝毫没有把握,自己认为不把裕王府的原赃追回,聂济川师徒缉捕归案,以后将通匪谋夺矿山的金开泰彻底剪除,自己在关东三省的侠名就算付与流水。所以这位老英雄在这种冰天雪地中,受到多大的折磨,依然不放在心上,并且认为入宁远城踪迹并不严秘,聂济川师徒倘若早入宁远,就许已落在他们眼中。所以绝不敢迟延,当夜就要岀去探查一切。石玉璞这么客气着,这位老英雄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贤侄,你先歇息前半夜,我大约总要有一个多时辰,练一练调息的功夫,到了我疲倦之时,自然招呼你起来。这场事已经弄到这种地步,我们已经置身事内,就不能再分什么主客了,同舟共济,成败荣辱,我们在场的人谁也脱不了干系。”天外飞鸿秦元豹见金刚掌谷伦说话时神色十分庄重,恐怕石玉璞过分客气,反惹得这位老英雄的不快,遂向石玉璞道:“玉璞,你应该遵着老前辈的吩咐,此后无须再存客气之意。现在敌人对我们已经安心下毒手,凡是置身这场事内的人,已经趟上了,就不能再稍存退缩之心。我们此后只有各以全份的力量对付敌人,在自己本身的方面,若是再存什么客气之意,反倒误事。

  说话间,已交二更三点,白马金枪宋纪到西厢房和掌竿的陈勇等弟兄四人,又细问了问宁远城内的地势情形和宁远将军府,以及军流所,几各处衙门的所在,赶到回到上房,这里武师韩登榜和秦元豹、石玉璞全已经歇息下。宋场主把屋门关好,见金刚掌谷伦坐在前面的椅子上,盘膝静坐,闭目养神。宋场主也是经过名师传授的武功,一看这位金刚掌谷伦老前辈静坐的情形,知道这位老前辈是以内家调息养神之法,运用上乘的功夫,在明面上你看着是闭目静坐。自己不敢惊动他,轻着脚步,走向大炕前时,耳中已经听到这位谷老英雄周身的骨节作响,这真是内家所练的倒转三车,气达四梢,以周天之术运行全身气穴,这是练内家各功夫的基本功夫。在关东三省的客店,房间宽大,这一铺火炕是可以容六七个人睡眠尚觉着有余地,白马金枪宋纪遂靠火炕的里边和衣而卧。这种店房对于客人全伺候得周到,一切寝具预备得十分充足。这时,石玉璞等在躺下不多时已然全睡着,这位宋场主他是经营牧场十几年,马上的功夫实比这般人高着数倍,虽然一整天的奔驰,依然是精神健旺,躺在火炕上之后,反倒辗转不能成寐,经过了很大的时候,才朦胧要睡着。可是耳中依然隐隐地听到街角道上巡更的,交过了三更三点,这位宋场主在朦胧欲睡之际,耳中忽然听得一点声响,立刻又惊醒,微一欠身,看看那位谷老英雄,哪知道这椅子上已然空着,屋中里面的两扇板门已经错开尺许,可是外面的风门仍旧关着。宋纪认为这位老英雄也就是将将地出屋,自己翻身坐起,把盖的被子往旁一推,见秦元豹、韩登榜、石玉璞睡得很浓,自己也没惊动他们。外面的大衣早已脱掉,宋场主随手把一口扑刀抓到手中。因为此番赴洮南,是秘踩聂济川师徒踪迹,自己在公主岭双义牧场以白马金枪成名关东三省,但是这次出来,故意地改变行装,连惯使的一杆铁皂缨枪全没带出来,暂时以一纯钢扑刀作护身的兵刃。宋场主提着刀轻着脚步,走到门首,把风门推开了尺许,探身往外看了看,院中黑沉沉静悄悄,虽然天气已经放晴,满天星斗,但是在一两丈外就辨不清远处的景色,那位谷老英雄的踪迹不见。宋纪闪身到了院中,把风门推好,先往跨院的门口往前面看了看,前面的大院落中,三十余间客房,一片黑沉,没有一点动静。白马金枪宋纪垫步拧身,蹿到西厢房的屋顶上面,拢了拢目光,往四外一打量,这位老英雄的踪迹渺然。白马金枪宋纪遂从屋面上一直地扑奔店房的前面,刚翻过这两跨院的南面一道短墙,自己赶紧把身形往下一矮,伏下身去。因为眼中看到从前面一排西客房的前坡,连着飞纵起两条黑影,脚底下功夫全十分轻灵巧快,落在屋面上毫无声息。宋武师知道这种夜行人全是江湖上能手,自己在一伏身之间,这两条黑影一前一后已出去五六丈远。看他们所奔的方向,竟好像想要盘查这个店房的屋面,竟自顺着西南角一带,高升店的靠大墙的群房转过去,一直地奔了正北。宋纪在仔细注目察看之间,这两条黑影脚底下全这么快,已经翻到店房的最后面,宋纪遂隐蔽着身形,也跟踪赶下来。宋纪往前追过五六丈远,又越过一道跨院的屋顶,这时,忽然看到前面那条黑影往北面的一排正房上一落时,后面那条黑影竟自欺近了他身后。宋纪这才辨别出,这两人敢情并非一路,后面那条黑影欺近他身后时,探掌打去,前面那条黑影在屋面上一个“懒驴打滚”,竟从后坡翻到前坡,一连三个翻身,已到了房檐口,竟自轻飘飘落在了院中。宋纪暗中惊异,这种轻身小巧的功夫,自己是望尘莫及,就连在屋面上施展轻身术,自己完全仗着没有敌人作对手,轻身提气,脚底下留着神,可以不带出什么响声来,真是屋面上遇到了敌人,只要一动上手,脚底下非带出响声不可。前面这条黑影落到院中,丝毫没有停留,一个“鹞子钻天”式,,竟自腾身而起,翻向东厢房的房檐口。可是在宋纪眼光注视他翻下房的一刹那,那动手袭击的夜行人已失踪迹,身形隐得很快。宋纪此时正猜不透这两人究竟是怎么个路道,从院中翻起的那个夜行人已经在东厢房檐口一着脚,已经腾身越过后坡。宋纪正伏身在西面客房的房后坡,忽然觉得身后似有风声,自己才一转身察看时,已有人手按到自己的左肩头,宋纪才要纵身闪避,可是听得那人低着嗓音向自己招呼道:“宋老师不要动,我是谷伦。今夜恶魔们自送上门来,老夫故意惊了他一下,为是叫他知道高升店不能下手,叫他落个乘兴而来,败兴而返,我们好查他匿迹潜踪之所。宋老师,你随我来。”白马金枪宋纪到此时对于这位金刚掌谷伦以这么大年岁竟有这么好的轻身术,自己在兵刃拳术上,虽然这些年没白下功夫,但是临到运用这种轻身小巧之技,自己差得太多了。因为敌人并没走远,不敢答话。金刚掌谷伦在说过这两句话后,耸身一纵,已然窜岀两三丈去,直扑店门一带。白马金枪宋纪遂也赶紧跟着老英雄的踪迹,眨眼间已经翻身到临街道的屋顶上面。见谷老英雄已然伏着在察看。自己也把身形矮上去,往东、西、南三面一张望,所追缉的这夜行人,脚底下真快,只这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离开高升店,翻过了街心,竟到了街南的民房上面,再一迟延就容易被他隐去踪迹。可是这位金刚掌谷伦似乎是故意叫他走远些,在店门旁屋顶上,略一隐身停留,猛然身形往起一耸,双臂往前一抖,竟用“燕子穿林”式,身形平纵出去,两三丈宽的街道,并没从街上落,已经飞身落到了街南的屋顶上面。白马金枪宋纪可没有这么纯的功夫了,往东西福一张望,没有盘查巡夜的人,自己飘身落在街上,再一耸身,才蹿到街南的屋顶上面。再看金刚掌谷伦已经出去五六丈远,可是前面那条黑影已经看不真切。宋纪把自己轻身的功夫尽量地施展出来,可是离着谷老英雄始终有四五丈远,白马金枪宋纪尽力地跟缀下来。这位宋场主虽说是从少年奔走江湖,更经过名武师传授一身本领,但是对于这种夜行的功夫经验,可差得太多。前面敌人他是一直往西逃下去,这位谷老英雄虽然是跟踪追赶,可是忽左忽右,时时地把身形隐蔽着。宋纪追随在老英雄的后面,在屋面上跟出有半箭地,更看出这宁远城果然是防卫严厉,连续着发现两队查夜的官兵,每一队全是一名武官率领,或是一对官衔灯,或是四支火把,另外是十六名官丁。这十六名官丁,是八名弓箭手,四名削刀手,每人一口双手带的斩马刀,四名钩镰枪手。每一队过去,后面的大约相隔不到一箭地。、不论哪一队发现意外的事,只要号角一鸣,立刻就有前后两队接应。仅仅的一条街道上,就有二址四名弓箭手,试想就是能高来高去的人,若是行动上稍一大意,被官兵发觉,报警的号角连鸣之下,每一条街道上的巡查官兵,只要一响应,各处街道路口立时遮断,弓箭手分布在各处要紧的所在,你就是能蹿房跃脊,恐怕也不易脱身。何况宁远城内,更不容匪徒们潜踪隐迹,在白天想出入城门,全得经过严密地盘查,在黑夜闭城之后,不论你有多大本领,想出宁远城势比登天。这时,白马金枪宋纪脚下加紧地跟缀着,在发现街上官兵盘查过来时,立刻顺着民房上面往南闪避出四五丈远,以防形迹败露。因为连谷老英雄那么好身手,也是远避着下面的官兵。

  离开高升店已经有半里地,这条东关大街十分长,宋纪忽然见谷老英雄从一处民房屋脊后一伏身,不再往前追赶。宋纪也看到街道下面一个宽大的横巷中,一条二道街,竟发现一个很大的衙门口,官兵灯笼火把警卫森严。正有两队官兵,一队从十字路口转进横街,一队才从衙门口出来。就在宋纪随着谷老英雄一伏身之间,这条二道街的十字路口,忽然发出一声爆响,听出是一片碎瓦巡视声,跟着这声音连续响着,那碎瓦从街心,打向屋面。下面的两队官兵立刻被这种声音惊动得弓上弦,刀出鞘,把队伍列开。宋纪看这种情形就知不好,定然中了敌人的阴谋计算,因为最后的两片屋瓦忽飞起,竟往谷老英雄隐身之处打来。下面的官兵一队把守住这条横街的十字路口,十六名官兵分布转开来,并且跟着号角连鸣。才从东关正街转过来的一队,也被屋面连续屋瓦爆响之声惊得住步分散开,立刻抽弓搭箭向屋面有响声处,嗖嗖地就是四五条箭射上来。金刚掌谷伦此次发现敌人的踪迹,老英雄正欣幸初入宁远,就能够得到敌人的踪迹,可称得起是得天之助。所以当时在店中把他惊动走了,绝不想和他动手,只为的暗中跟缀,摸至他师徒匿迹潜踪之处,那时再一齐动手拾他师徒。哪知道所发现的这个敌人狡诈万分,,正有那聂济川得意的门徒焦平,他被谷老英雄店房袭击之下,逃到屋面上之后,谷老英雄一隐身闪避,这焦平已知道敌人是想跟缀他匿迹潜踪之所。这个恶魔竟自将计就计,他哪肯往他们师徒隐身之地引领强敌?他反翻奔了宁远城最著名的城防统领衙门。这城防统领是宁远将军的亲信将弁,他手底所统率的两营精兵全是满洲八旗劲旅中挑选岀来的精兵,尤其是他所统带的弓箭手,在吉林、盛京一带久负盛名,在马上开弓射箭,能够取空中的飞鸟,他所统率的箭手,竟全是多年的训练。自从驻防在宁远城以来,一向相安无事,可称得英雄无用武之地。聂济川师徒此番带着裕王府的赃物逃到关东,知道对手的人有金刚掌谷伦和秦元豹、白马金枪宋纪,这几个人在关东三省全是交游甚广,手段稍弱,终归要失败在他们手内。聂济川不但要报复当年的旧仇,置石玉璞于死地,更受手下恶徒的蛊惑,要借着这场事,师徒们在关东三省扬威立万,先前本想借着利欲熏心的金开泰把石玉璞先收拾在公主岭,哪知更出来一个龙江女侠抱打不平,破坏了他们的图谋计划。聂济川这才用最后的手段,要把这种裕王府的奇珍献与五国城的盟主。他们师徒暂时地随着五国城盟主远走极边。石玉璞北京城的案情是有限期的,到时候不怕他不回到北京城投案。那时,他师徒再回到公主岭,连金开泰也一并剪除。在公主岭师徒们扬威立万,号召绿林,以原有的矿山矿工做自己的党羽,更可掩饰官家的耳目。他们师徒对于金刚掌谷伦等,只要这场事叫他们栽在关东,使他们无法立足,那时他师徒三人足可以在关东三省耀武扬威。所以这次他们逃奔宁远城,处处安排,步步计划,早就提防到金刚掌谷伦等跟踪蹑迹。所以这一般人才入宁远城,恶徒焦平当夜就入高升店,探查所来的人,究竟有多大力量,金刚掌谷伦这一追赶他,这焦平竟把谷伦引向城防统领衙门附近。他竟用几片屋瓦,使谷老英雄的踪迹败露在官兵眼内,这正是借刀杀人。金刚掌谷伦当时虽是愤怒十分,可是所追赶的这恶魔踪迹已隐,更因为自己道路不熟,更容易中他这种狡计,城防统领衙门横阻面前,从两面街道的转角,官兵已取包围之势。金刚掌谷伦哪肯就这么甘心?还认为弓箭手虽然厉害,自己尚不放在心上,好在他们全是大营的官兵,绝不会高来高去,金刚掌谷伦尚想趁势避开官兵的利箭翻过横街,仍然搜查所追的敌人。就在迟疑未决的一刹那,哪知道已经有四名剽悍矫健的官兵猱升屋顶,更有两盏孔明灯,灯光向这边照来。金刚掌谷伦一看这种形势,今夜算完全中了这鼠辈的暗算,这位老英雄就算完全栽在敌人的手内。猱升屋面的官兵已经发声招呼下面的弟兄们说道:“奸细已经伏身在东北角的民房屋顶,弓箭手赶紧开弓射箭。”跟着号角连连地又吹起,附近街道上巡查的官兵已经响应,一片靴底在街上飞驰之声,全向城防统领衙门附近扑来。这时,下面两队官兵的十二名箭手唰唰地箭如雨点一般,虽然看不准谷老英雄和宋纪隐身之处,可是所射过来的箭已经完全落在这两人附近一带。宋纪遂向谷老英雄低声招呼,老前辈,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对抗官兵,还是暂行退下来为是。金刚掌谷伦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施展轻身术,以“一鹤冲天”的轻身法,从屋面上猛然拔起二丈多高,往回下倒退着落下来。宋纪好在离着老英雄尚有三四丈远,俯着身躯往民房上闪避,一连几个纵身,已经往东退出十几丈来。金刚掌谷伦已到了宋纪身旁,恨声说道:“宋老师,老夫受鼠辈暗算,实不甘心,宋老师自行回店,老夫今夜定要和他较量一下!”宋纪刚要劝阻,话未出口,突然一条黑影疾如飞鸟,落到了金刚掌谷伦停身处,这两人刚要往前扑,只听来人发话道:“谷老师,宋场主有要事奉告,随我来。”敢情现身的正是龙江女侠。金刚掌谷伦虽然是武林前辈,但是对于龙江侠女黑龙姑是十分敬服的,此时不便再负气去追赶敌人,并且官兵的箭手也在从屋顶向这边扑过来,只得含恨答了个“好”字。这时,龙江侠女已经腾身纵起,一直向东扑下来,金刚掌谷伦、白马金枪宋纪随着侠女的后踪,蹿房越脊,纵跃如飞,不大的工夫,相隔高升店已近,从街心翻了过去。离着店房还有十几丈远,突然有两条黑影从迎面扑过来,可是龙江侠女在头里已和来人打了招呼,来的正是天外飞鸿秦元豹和小矿主石玉璞。因为谷伦和宋纪离开店房工夫不大,秦元豹已经惊醒,见这二位在半夜间离开屋中,更看到宋纪的兵刃不在,就知道有了事。秦元豹把石玉璞也招呼醒,更提着兵刃岀来,先在店中各院里察看了一遍,没有这两人的踪迹。秦元豹才赶紧翻回跨院,到厢房内,把掌竿的师傅们唤醒,叫他们不要声张,警醒着照顾房间,秦武师带着石玉璞把高升店的四周全察看了一番,因为往东去没有多远,就是东关的土城门,所以往西搜寻下来。这爷两个离开高升店不远,已被龙江侠女阻挡住,在屋面上不便多说什么,因为城防统领衙门附近的巡查官兵还在搜索着城中的奸细,各街道上马步军兵全在发动着。秦元豹、石玉璞赶紧翻身随着龙江侠女、金刚掌谷伦等翻回店房,掌竿的师傅陈勇、周兴等全在跨院中提着兵刃防守。这般人从屋面上飘身而下,一同进了跨院的上房,石玉璞赶紧把桌上的油灯拨亮,天外飞鸿秦元豹现在总算这场事的主人,因为石玉璞虽是事主,但是他年岁轻,是自己的盟侄,无形中这场事全得自己担当,赶紧向龙江侠女让座。这位女侠也不客气,在迎面八仙桌旁的椅子上落座之后,金刚掌谷伦等全相继落座。这位谷老英雄对于今夜的事,十分惭愧,没容龙江侠女发话,谷老英雄却恨声说道:“侠女,老夫算栽在宁远城。当着侠女说句狂妄的话,我谷伦从师门学艺,在未出艺时,就随着恩师行道江湖,什么大风大浪惊天动地的人物也没把我师徒折在阵上。师徒出艺后,本着侠义道的天职,在关东三省东边一带,三十余年来,薄收一点虚名,老朽还没栽过像今夜这个跟头。想不到来到关东之后,聂济川师徒竟要把老朽成全到底,叫老朽真有些愤恨难平。我这种风烛余年,还有什么顾惜?就是叫我坐享田园之乐,尘寰中的留恋也不是弹指之间。此次老朽已下决心,和聂济川师徒一决生死存亡,势难两立。我打算放开玉璞这场事不管,从现时起,我谷伦要单人独骑和他们较量一下,这把老骨头折在宁远城倒也值得了。”这位老英雄行道江湖三十年来,任凭遇到多厉害的对手,总是从容应付,并且统带着那种游戏三昧,不放在心上的情形,就没有看到他像今夜这么动了真怒。这时,龙江侠女黑龙姑却正色说道:“谷老前辈,你是江湖道上饱经风浪、有极深阅历的侠义道中人,现在聂济川师徒对于玉璞的这场事,已经下绝情施毒手,谷老前辈仗义相助,现在和秦老师等人同舟共济,合力应付,还可以有挽回这种危局的希望。老前辈若是分道扬镳,可要影响了眼前的大局。这件事谁也想不到会变化到这种地步,聂济川师徒他们此番阴谋诡计布置得过行周密。此次在宁远城若不把他师徒收拾下来,前途的事恐怕就不堪设想了。此番弟子入宁远城来,本想着是跟踪蹑迹,想把裕王府的几件奇珍盗回,哪知道明明他师徒已落在宁远城内,可是经过我两夜地详细搜查,竟找不到他师徒匿迹潜踪之所,这真是怪事了。五国城盟主达啦罕王,已入宁远城,事情是千真万确。可是这位盟主住所,我已经搜查两次,也没有聂济川师徒的踪迹,这老儿的手段也过于诡秘难防。今夜我稍得一些线索,在本城内配所一带两次发现敌踪。但是宁远城的配所,完全是军流犯拘囚之地,弟子绝不信他师徒有那么大势力,竟会和宁远城的镇守官府勾结起来。现在急于着手,大家应该分头查勘,这宁远城非同内地,宁远将军和城防统领以及宁远府和守卫配所的步军统领,这几处全应该详细搜索一番。因为他师徒们绝没在宁远城内客店之中,这宁远城更没有庵观寺院。所有居民百姓,当地的地方官吏检查极严,绝不容他们隐匿奸人,掩护盗匪。我想五国城盟主只要一离宁远城,裕王府的宝物休想有珠还之日了。”金刚掌谷伦愤怒说道:“今夜到高升来探查我们踪迹的,大约就是聂济川那个恶徒,这次的事大半全是那个姓焦的一手主持,一切阴谋计划也多出自他一人之手。老夫已经堪堪地追上他的踪迹,竟被这个恶魔利用城防官兵之力,阻挡住老朽和宋场主不能前进,手底下稍行软弱,反倒险为官兵箭手所困,老朽认为这是毕生的奇耻大辱。还有顺天府大班头张元凯老师傅,自从双义牧场追缉刺客之后,始终踪迹不见。这件事尤其令老朽担心,侠女请想他是奉到顺天府朱批官票,带着海捕公文的人,此人倘有失闪,作案的贼人固然是罪不容诛,可是就让我们把原赃追回,没有大班头张元凯,也没法子回顺天府消案了。侠女对于这位大班头的行踪可有所闻么?”龙江侠女答道:“老前辈不用担心,从一出榆关,弟子很跟缀了他一程。此人虽曾在沿途上失利,但是武功本领和聪明智谋,很有应付这场事之力。从双义牧场失踪,他定是有所获,或是依然跟缀上敌人的踪迹,始终不敢撒手。此人既和秦老师傅是同门师兄弟,本领上得到武林正宗的真传,更在公门中历练多年,谅不至于就落到这般贼子之手。今夜弟子来意,请谷老前辈赶紧撤身回来,在明面上有示弱于人之意,这也正是可以起骄敌之心。我们现在入手的,是要详细搜索宁远将军府,和五国城盟主驻跸的府第,还有那军流犯的配所。我认为聂济川师徒们匿迹潜踪,绝不会离开这三处:若不然,这宁远城内绝不至于这么难于搜索他师徒的踪迹。这虽是不近情理的推测,但是对于这种扎手的人物,就得访到有意料难及的阴谋举动。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探查出他师徒落脚之地,再定下手之法。因为这宁远城内,处处有投鼠忌器的掣肘,真到了动手时,必须要从长计议一番才好;不过老前辈着手搜查时,不要只注意着我们对手的人,更需要慎重地防到宁远城本城内所有的官兵和公门中人物。这一带颇有能手,我们倘若把他们全看作无足轻重之辈,恐怕就要受到他们的最大牵掣。现天色不早,弟子尚有一些事须在黎明前着手进行,倘有什么信息,定到高升店来报信。老前辈这里在这三处倘若查岀敌人的踪迹,随时地在店门外粉墙上面随意给我留一些标志,自有人来随时察看附近的情形。”秦元豹等一听龙江侠女这种说法,知道她行道江湖,虽是明着称为单人独骑,但是她手底下也有一般得力的健儿们供奔走。

  这时,龙江侠女站起向大家作别。石玉璞因为始终自己插不进话去,这种仗义相助之人,在这种风雪寒天,边荒之地,为自己这场事与强敌做对手,处处是危机,步步是危险,自己应该略申感谢之意,可是对于这位龙江侠女,自己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向她面前致谢了。在这位黑龙姑站起之时,秦元豹却悄悄地扯了石玉璞衣袖一下,也是因为他始终不发一言,太失主人之礼,石玉璞这时才硬着头皮,向前紧走一步,向龙江侠女躬身一拜道:“蒙女侠仗义相助,屡次暗中帮忙,小弟矿山脱险。如今蒙侠女又来到这种边城荒寒之地。这种侠肠热骨,小弟我实在非言语所能感谢,厚谊隆情,唯有铭心刻骨了。”石玉璞说完这几句话,脸涨得通红,龙江侠女在石玉璞说话时把脚步停住,两眼注视着石玉璞的面上,腮边带着微笑,似乎对于这位未经世故、没有经验的小矿主在感恩图报中,对于身履边荒,饱受旅途之苦,有惋惜之意。容石玉璞把话说完,龙江侠女把笑容一敛,却正式说道:“石恩兄,我们现在从今夜为始,这场事倘能够地了结下来,那固然是大家之幸。不过此番凡是伸手帮助的人,大半和恩兄定有渊源,不仅是江湖道主持正义。从今以后,再不准作这种感谢的语言。恩兄你对于我们仗义相助刻骨铭心,那么当年我们红石坞石老当家的舍身赴义,不顾自身危险,保全了红石坞的渔场,家父能够领率一般水上健儿,在红石坞渔港中安居乐业,这种大恩大德,我们又该怎样呢?要像恩兄这样,我就该每一见面,就得说那一番感恩戴德的话了,恩兄你想是不是?”石玉璞只得诺诺连声地答应着。龙江侠女此时把斜背在背后的一件青色披风抖开了,披在了身上,回身向金刚掌谷伦、秦元豹、宋场主一拱手道:“老师傅们,咱们是各自尽力而为,但盼着公道尚在人间,早早地把恶魔们踪迹踩着,急速下手。再一牵延时日,恐怕越发地棘手了,老师傅们再会吧。”金刚掌谷伦等全拱手相送,龙江侠女一推风门,走出屋中,到了台阶下,又转身向大家作别,跟着一提披风,身躯往下一矮,腾身而起,如一缕黑烟,已经蹿上了西厢房,跟着身形隐入黑沉沉的夜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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