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亡恩负义 肆凶焰矿山施毒手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这时，他们出了二道栅门之后，脚下全放快，总栅门这里守卫的人用多，栅门内两旁更有更房，另有四间木房子，是护矿弟兄的住所，平常这里总有一队弟兄守卫着。秦元豹、张元凯见他到头道栅门的情形就不一样了，不再叫弟兄撤退，开启栅门之后，向两个匪徒彼此作别，金开泰更吩咐守总栅门的四名弟兄，“此后矿山上必须比较以前严加防守，因为得到秘报，有人看着我们矿山的事业发达眼红了，要用尽方法，明夺暗收。以后无论白天黑夜，矿山前的卡子上，有没有警报，栅门这里无论发现什么人，立时用利箭射击。如若真是矿山上自己人，他绝不会越过几道卡子擅闯到这里，就连双义牧场的人再到矿山来时，也得叫他们守我的矿规，只要敢擅闯矿山，立时用乱箭攒射。更要注意到有一个身形很矮的瘦老头，是谋夺我矿山的最大奸细，你们哪时见到他的踪迹，只管暗下毒手，不用留情，闯岀大祸来，有矿主担承。”金开泰说话间，脚下是慢慢移动，将将走岀栅门口，那焦平和祝敏两个匪徒尚没走出四五丈去，金开泰却招呼着两人道：“盟弟们，我这么安排可对么？”那焦平却扭着头道：“盟兄，这么办这才当机立断，敢作敢当。我总认为先下手为强，尤其是对付那老儿谷伦，更要不择手段，尽全力对付他，能够早早把老儿除掉，为我们关东道上的好朋友除一大害。盟兄，我们再会了。”敢情这两人的牲口在头道卡子外，为是免得过露形迹并没牵进寨内。这时，那匪徒杨永胜引领着两人从栅门前往下走，金开泰也转身往栅门里走。
就在这刹那间，突听得匪徒焦平竟自怪叫了一声，敢情他往前走了没有三步，突然从身右侧斜刺里一股子劲风袭到，他万也没想到暗地里会有人袭击，赶到他再躲，哪躲得开？一块薄石头片打过来，真要是打正了，这焦平非得受重伤不可。暗中袭击的人手法劲疾，他虽然一闪身之下，被这块薄石片的边缘锋锐之处打中了耳轮旁，给他割伤了二三分深的一道血槽，血立刻顺着脖项流下去。这两个匪徒立刻伸手拉刀，往道旁搜寻。金开泰也听到了焦平的喊声，反身奔过去，竟自向两匪徒招呼道：“二位盟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矿山上真个闯进了奸细了么？”金开泰这一闯出栅门，守栅门的弟兄也全相继随出版，立刻灯笼火把全亮出来。这时那焦平、祝敏空自搜寻一番，一点迹兆没有。那焦平虽不是致命伤，疼痛异常，血流如注。金开泰对于这种情形，脸上颇觉难堪，自己枉然说了许多狂言大话，在自己矿山栅门前，并且当着自己的面前，两个好朋友竟遭到暗算。金开泰愤怒十分，那焦平、祝敏更是不住地骂着，那焦平带着叫阵的口吻道：“鼠辈，既然想和焦二爷做对手，有本领现身相见，拼个你死我活！像这种藏头露尾，岂是关东道上好朋友所为？叫人未免不服！”他这么喝骂中，金开泰更招呼了两名弟兄，持着火把往山道旁树木后和荒草丛中一路尽力搜索。
可是就在焦平喝骂之下，一转身间，竟从左边树顶子上唰地一响。这次匪徒的乐子更大了，头一个打出来只是薄石片，只是一块。这次竟由树干子上打过来一片碎石块，如同雨点般向焦平、祝敏两人打来。这次虽是有提防有防备，可是依然逃不开，两人的头面上全挨了三四下，虽是碎石块不大，可是石块满带棱角，打中就见血。焦平这次眼全红了，他竟用刀护住了面，脚下用足了力，一点山道，腾身窜向山道左边一棵大树后。他窜得这么疾，赶到身形窜进来，再往起一耸身，用掌中刀向树后的树帽子上砍去，因为测度好了，暗中袭击的人定然是隐身在树顶子靠后面树杈子上。哪知他这一刀砍下去，喀嚓一阵爆响，一片枝折叶落之声，竟自依然砍空。只隐约地看到如同一股子黑烟，向黑沉的天空蹿去，连往哪里落全没看出来。他的身形不过是倏起倏落，砍中树帽子后，身形一落地，师弟祝敏也跟踪过来，看到师兄的情形，就知遇到了劲敌。这祝敏平时虽比师兄懦弱，可是他胸有成竹，他绝不再开口辱骂，却在招呼道：“师兄，我们何必跟这种小辈一般见识？我们两下的事，彼此心里明白，好在阵势已经摆上了，各凭手段，看看最后生死存亡不完了么？这时又何必和这种鼠辈们这么认真。师兄，我们的事情要紧，赶紧走吧！”那焦平也知道再闹下去，绝讨不了好，师弟给自己这个台阶，正好趋坡下台。焦平遂也不敢再肆谩骂，不过当着矿主金开泰不得不交代几句场面话，遂把身形往回一纵，退出树林，厉声向着树林一带高声说道：“朋友，既然有心和姓焦的弟兄为难，定然知道姓焦的出身来路。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做了对手，朋友你放心吧，姓焦的绝不做虎头蛇尾的举动。现在你虽然用这种小人的手段暗中暗算，只怕朋友你终归也得露面吧。好在姓焦的离不开这一带，咱们倒要看看最后的手段，究竟谁落在谁手中？”说完这个话，可是紧自提防。金开泰向前慰问焦平的伤势如何，焦平和祝敏当时的情境也真够难堪的，只得憨着脸向金开泰道：“盟兄，这算不得什么，江湖道上的朋友，终日在刀尖子上滚，遇上了对头动上手挂点彩，算不得什么。盟兄只管照着所说去办，咱们是各执其事，请回吧！”焦平遂带着祝敏疾匆匆往下紧走。好在这半晌捉弄他们的人没再动手袭击。金开泰站在栅门前，望着二人被灯光引领走远，他却也带着满脸羞愤，呵斥弟兄紧闭栅门。
天外飞鸿秦元豹、大班头张元凯在暗中看金开泰往回走来，这师兄弟两人赶紧也撮身往回下退，按着告密弟兄焦勇所指示的道路，回转东跨院。最怪的是那两名守卫门口的弟兄，不知从什么时候撤去。秦元豹、张元凯回到屋中，少矿主石玉璞见两人安然回来，这才把心放下。秦元豹把探查经过草草说与了石玉璞。话没说完，忽然听得院门外似有异声。秦元豹把灯给熄灭了，掩到门口往外看时，只见外面这时隐在云端里的月色，微辨出外面的景物，只见空疏疏、静落落的一道院子，任什么也没有。才一迟疑，那天空的月色也正从乌云吐出来，耳中听得那往前边去的角门中有细碎的轻微声音，这种声音不像是夜行人的步履，跟着又听到一种鼻息咻咻的声音，秦元豹向紧跟着自己的石玉璞的臂上一撞，随即低低地说道：“不要出声，这里的恶犬放出来了。”果然，跟着往外看时，只见从通前面的角门冲出来两只庞大的恶犬。
这种恶犬身形伟壮，怒目巨口，白齿森森。一进这道小院，两只恶犬同时身形往后一坐，止步不前，仰起头来，用鼻子乱嗅。秦元豹正把屋门推开了数寸偷窥，猛见这两头恶犬呜的一声，立刻前身一耸，两只后爪往外一登，嗖地蹿了过来，竟向门上扑来。秦元豹随即用力把门一带，头里这只恶犬竟撞到门上。秦元豹低呼了声：“好孽畜，你敢伤秦二爷，这是你死期到了。”就在这一闭门的工夫，后面那只犬也扑到门上，震得门窗全颤动了。这时，石玉璞也从门隙中看到这头巨犬的猛扑情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地暗叫：“真是险啊！我若是遇到这种恶犬，只怕不容易再逃出去。”这时，再往外面窥探时，只见这两头恶犬竟自摇头摆尾地不住向这屋门蓄势以待，看情形这恶犬已嗅到生人的气味，它是绝不肯再走，定欲得而甘心。秦武师不禁怒说道：“这种恶犬竟也这么欺人，我倒要给它点颜色看了。”随即翻身想取自己的鹿皮囊，想赏它两支袖箭。就在刚一转身，石玉璞一把将秦元豹抓住。大班头正在窗口往往察看，也向这边低声道：“师兄别动。”立刻见外面发现一条黑影，秦元豹随即止住脚步，立刻往外看时，只见这人的身形太快了，从对面短墙往这边伏伺的恶犬身后一落，恶犬的灵警哪会不觉察？呼呼地两条恶犬竟先后地扑了过去。这时，大班头张元凯已凑到秦武师和石玉璞身旁，低低向秦元豹说道：“师弟你看，这人好硬的功夫，我看公主岭上还没有这么位能人，师弟可看出是怎么个路道了么？”秦元豹道：“此人身形太快，他这种身形矫捷，实非平常武勇之夫所能受。这人行踪怪异，定有下文。”
当时这里方在低声私语，倏然墙头黑影一闪，方才那人又现了身形，这次见这人竟在上面略一迟疑，跟着一纵身，已来到自己屋门首。这时，秦元豹已把屋门带严了，随即预备这人只要一有窥探情形，自己这时已把暗器喂好了，先给他一暗器，也叫来人尝尝自己的厉害。天外飞鸿秦元豹正在盘算的当儿，外面突然以指敲窗，这里秦元豹怒问：“什么人？”外面哧的一声轻笑，随即答道：“秦师傅，你难道连我老头子的语声全听不出来么？”大班头张元凯和石玉璞已听出来人是那金刚掌谷老前辈的声音。自己赶紧向外一推门，招呼了一声：“谷老前辈，我们全是自己人，老前辈，你怎么还这么客气？那两只恶犬恐怕一会儿就转回来。那金开泰也是这矿山上的主人，所有的壮丁全在他手内任他施展，老前辈请进来吧！”当下外面这仆仆风尘的老英雄走进屋来，大班头张元凯把灯焰又稍微拨大了些，随即向这位老英雄问候，金刚掌谷伦随即落座，天外飞鸿秦元豹道：“谷老前辈，我们原定是分三路奔公主岭，原意老前辈可以早到这里，不想老前辈竟自来到这里没落住，又跟着离了公主岭，致使我们心悬两地，老前辈倒是为什么走的呢？”
金刚掌谷伦即叹息了一声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又道是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我虽是风尘中奔走了这些年，居然也险些输眼，竟自把这金开泰看成了好朋友，这一来我倒险些上了他的当。我一路探访敌迹，略得迹兆，不料来到这公主岭，竟自发觉这金开泰口是心非，居心叵测，我谷伦在关东道上这些年来，还没有敢以诡诈欺骗来对付我谷伦的。想不到这次远赴京华，连遭人轻侮，我谷伦要以一身所学，在这洗手江湖之日，再和这般匹夫们一较长短。我们倒要看看究竟鹿死谁手？当时我一看这种情形，这矿山的金开泰匹夫，外貌慷慨，内藏奸诈，这里哪好寄身？更兼这老儿不仅已有谋产之心，还有通敌之意。这么一来，我们哪好再在这里寄迹？所以我当时哪还敢和这匹夫再吐露一点真意？遂借辞离开了公主岭，我遂赶紧再访探这千里追风聂济川师徒的踪迹。他师徒已然是施展在关东道上所有的力量来与我等周旋，连他们所挟持着的亲王府两件珍宝也已叫他们门徒携赃逃匿。这种情形，实是我们追回原赃的一大阻碍。所以我认定了想缉他们师徒归案和起回原赃，绝非易事。何况再加上这矿山上的金开泰更想借刀杀人，所以我们的事，只要一落在金开泰手内的话，那定然叫我们的敌党把信息得去，泄机卖底，这种小人的行径，我们实不易提防。所以这公主岭上，我们待一天，有一天的危险，于我们所办的事，定生极大阻碍。当时我任凭这金开泰老儿怎样来敷衍我老头子，我依然是拂袖而去。这次公主岭的事，实出我谷伦的意外，当时我已想到，我既已露了面，你们到这里，谅他不敢贸然下手，我想他无论如何总有投鼠忌器的顾虑。所以我赶紧赶到洮南，就为是先把这聂济川老儿的踪迹摸清了。这矿山上的事我们必须办，可是得先把这亲王府的原赃追回，免得任他师徒远飏，所以我把洮南的事先行下手。这一来我在洮南耽误了一日，聂济川老儿在洮南立有家宅，可是他两个恶徒已失踪迹。此行算是仅把聂济川和这里金五爷已经勾结，想帮着聂济川师徒把我们全折在关东道上。居心险恶，已经是昭然若揭。这时，他们已然发动了全力来图谋我们，我们也要尽全力和他们招呼一下子，倒要看看江湖路上确有公道二字没有？”
天外飞鸿秦元豹道：“老师所说的情形，丝毫不差，这里金开泰匹夫在言谈中已露出霸占矿山之意。论当时的情形，我们只要以针锋相对，当场就得翻脸，我只得暂时忍耐着，唯有等待老前辈以免自己妄事主张，弄出差错来，更栽跟头。”
石玉璞也站起说道：“老前辈，弟子在北京城的事，纵然含冤被累，陷身囹圄，倒还不觉得怎样，唯有这次来到矿山，这位父执金五爷竟自口是心非，居心叵测，他胆敢不顾武林同道及一般江湖道的唾骂，竟自安心要吞没矿产。这种事任凭小侄怎样的懦弱无能，也不甘就这么低头忍受。小侄已决定赶紧地离开矿山，只要不致再遇上金五爷这样的，小侄愿把北京城的全份家产都花上，也要为先父争这口气。老前辈还得为小侄主持公道才好。”
金刚掌谷伦点点头道：“玉璞，你不用过事愤慨。荆棘江湖，人情险诈，到处皆然，岂仅这金开泰一人？我们现在应分事情的缓急，现在我们要赶紧把亲王府的原赃追回，然后再寻金开泰算账为是。我此来就是为的关照你，还是赶紧离开公主岭，以便赴洮南访寻聂济川师徒，我最悬念的就怕这老儿一个携赃远走东边，我们定被他所制。”大班头张元凯道：“谷老师，我们一踏上关东道上，从过榆关起，聂济川师徒就自暗中勾结关外的绿林道和我们为难。弟子们已知道老匹夫是誓与我们一拼生死，我们虽是沿途时时提防着，警戒着，以免落了匹夫们的圈套，不过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沿途上若非龙江侠女黑龙姑相助，连海捕公文全落到他们手内。我在黑山角酒棚，更遇到两个异人是祖孙二人，那焦平、祝敏两贼子酒后无德，更露出和金开泰有勾结，我越加存了戒心。不过虽知金开泰已变心，公主岭是不能不来，来到矿山，这金开泰竟起了疑心，他认为我们一半是追缉聂氏师徒，一半是为夺取矿山而来，所以，他竟自把他的奸谋透露出来。他现在已有不叫玉璞老弟再出这公主岭之意，我们大概想离矿山定有些波折吧！”金刚掌谷伦冷笑一声道：“我们还是认定了谨防暗算，至于他要真敢不顾江湖道的正义，以矿山上的势力欺人，我们倒得先给他些颜色看，叫他也认识认识我谷伦非易与之流。”
秦元豹道：“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走？老师傅可以指示一切，以便遵循。”这位金刚掌谷伦略一沉吟道：“你们在公主岭不能再过事耽延，致生他变，趁着他还没敢明露出恶迹来，趁明天索性秦师傅、张师傅保护着玉璞把矿山上一切全察看一番，索性叫金开泰这匹夫愈加猜忌我们怀着收回矿山之意而来，叫他立刻地发动他的奸谋，我们也好名正言顺地来对付这匹夫。你们最迟在后日中午向他告辞下公主岭，他定然要竭力挽留，只要他敢生恶意，那时自有我来接应你们，绝不致落在这背义忘恩的小辈手内。”
大班头张元凯和天外飞鸿秦元豹对于金刚掌谷伦谷老师的办法倒没有什么，两人虽没有超群绝伦的武功造诣，可是对于这里地痞恶霸土豪还放在眼内，唯有这位石玉璞却不以为然。石玉璞虽是家传的武功，可是自己就因为没入江湖历练过，自己对自己就没有把握，究竟自身所学已到如何程度，自己毫无把握。心想：“我认为现在已经置身虎口，完全在人家势力下，这时既已发觉了金开泰见财起意，昧良霸产。自己是这矿山的原业主，金开泰既生恶念，未必没有斩草除根之意。现在虽经矿山总盘查韩登榜侠肝义胆，冒着重嫌告秘，知道金开泰已蓄除掉旧矿主之心，任凭自己这方怎样的武勇，总得明白强邻不压地头蛇，这种情形，一个应付不好，爷三个全落在人家手里，那时姓金的一下毒手，我们连尸骨全别想落整的。就让老英雄能给我们报仇，可是我们爷三个冤沉海底，纵然能报仇雪恨，又有何用？”当时虽是暗自盘算不满意谷老侠客的办法，只是自己辈分又晚，又没有多大经验阅历，既不敢多口，也不敢形诸辞色，当时只默不作声。
金刚掌谷伦忽然一转身到了门首，竟向外侧以耳倾听，忽地外面近门处有轻微脚步声。谷老英雄方要推门，门儿一开，只见那位才走不多时的矿山总盘查韩登榜二次回来，一进屋，蓦地看见金刚掌谷伦，不由一怔。天外飞鸿秦元豹道：“韩三爷，怎么去而复返，可有什么事么？”
这位矿山总盘查韩登榜当用手一指金刚掌谷伦道：“这位老师是谁？可否给我引见引见！”这时，秦元豹看谷大侠的脸色很是和缓，遂说道：“韩老师，你是热肠侠骨的人，我们方敢给二位引见。韩老师，这就是我们所提的金刚掌谷老英雄。”这时，金刚掌谷伦道：“这位是韩老师，谷某拜服不尽。韩老师以侠肝义胆的来助这位石老弟，这才是侠义道所为，谷某拜服不尽。我谷伦疾恶如仇，最恨的是阴险小人，像贵处金五爷，欺凌孤孀，霸据矿山，稍有血性者也不能容他这么横行。韩老师的热肠尤令我谷伦愿与接近。实不相瞒，金开泰这么利令智昏，难道就看着关东道上没有主持正义的了么？韩老师，这里入夜以来，怎么没见一点动静？难道那金开泰对于他们爷三个一点疑心的地方没有么？”韩登榜点头道：“谷老前辈，你这是过分抬爱，我韩登榜久仰老前辈的大名，老师的龙形八掌，名震江湖，武林中谁不敬仰？我韩登榜是个粗鲁人，哪敢当侠义二字？我只知热心交友，不敢做那令江湖齿冷的事。这次只是看着太以不平，才来向秦老师前告秘。只是金开泰这夜间实存监视之意，适才我退岀去，正遇他前来窥视，被我挡了回去。现在我以矿山盘查的身份，亲自盘查了一过，我总想着我和秦老师们交浅言深，我生怕三位要乘深夜离矿山，那一来恐怕不易走脱。”说到这儿，看着金刚掌微微把话锋一顿，随即说道：“错非是谷老前辈这样成名的侠义，有惊人的武学，绝顶的功夫，就是再比这矿山再严厉的地方，也挡不住。可是像这里这样禁卫森严，防范周密。仅是这四面围墙，每面全有八面匣弩埋伏着，就是能高来高去的朋友，也不容易出入。这种匣弩十分厉害，一个身形起落稍慢，就得为他匣弩所伤，一个走不利落，中了他一支弩箭，就别想再脱身了。真要有谷老前辈的武功造诣，哪又把这点防守放在心上？可是轻功提纵术稍弱的可就不敢保了。何况这里还有凶猛绝伦的烈犬，前后夹攻，实不容易出入c要走还是白天名正言顺地向他告别，谅那金矿主纵然刁狡，他只要和你们爷们不翻脸，矿山上这么些耳目，他未必就敢硬扣留你们爷们。至于石老弟和秦师傅、张老师察看矿山，虽是有危险，矿山里除了在山洞里的矿工，就是各处‘把头’，率领护矿盘察的弟兄，守卫矿地，那里终年没有外人去，各矿山全是一样，矿地没有叫人看的。这其中情形不同，这种规矩专是为管理矿工，是极难的事，松了不好，紧了也不好，待遇矿工极不容易，往往入矿的工人，常常半年或一整年不出矿山，埋头工作，忍苦耐劳，可是只要你叫他常常出去，他心情立刻变了，再不能安心，所以矿中禁止外人去看。矿山里以讹传讹，外面不知道里面的实况的，竟把矿山视成神秘之地。石老弟入矿山，我看倒没有什么，好在姓韩的在矿山里还有点调遣的力量，金开泰若果然敢蓄野心，在那与外面隔绝的矿穴里动手图谋，那可没法，我韩登榜只得和他翻脸了。莫看他是矿主，我是矿工，倒叫好朋友看看，是他这矿主调动得了矿山的护矿的弟兄，还是我韩登榜调得动？可是只要一翻脸，秦老师和张老师那可不能再行迟缓，可得立时和他见起落，自己估量，能要得了矿山，当时把他逐走，若是没有那种力量，就得赶紧地离开矿山，一时也不能再停留，赶紧离开公主岭，这是最要紧的。我韩登榜有始有终，只要一闹翻了，我也得立刻走，绝不再在这留恋着，令人齿冷。谷老师，这么办对么？”金刚掌谷伦说道：“韩老师，你能够这么热心交友，我谷伦佩服不尽了。我看但凡能够暂时把这挡事不掀起来，还是先不和他翻脸。莫看这里这位昧良的金开泰令人难容，不过我们身边的事比这里事还紧急，所以我们还是赶紧离开矿山。我想明日那金矿主只要不逼人特甚，我们可以竭力容忍。只要我们把北京城的事稍办出头绪来，我们再来找他不迟。我们两下里各自用各人的力量，看着最后是鹿死谁手？我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这般人在，谅他绝逃不出我们掌握去。韩老师您想是不是？”
这位矿山总盘查韩登榜点点头道：“老前辈吩咐的是极了，反正里面矿穴的事不用介意，只要有姓韩的在着，绝不能容姓金的得了志。”
金刚掌谷伦随即说道：“韩师傅，咱们一言为定，我也不便久留，怕是一个行藏不慎，反令金开泰动了疑心，秦老师等身在虎口，危险实多，我先走一步了。”
大班头张元凯道：“老前辈，我们明天是准按着老前辈所嘱咐的去做，只是我所怕的是，我们人单势孤，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我们的势不均，力不敌，深恐为他所制，那岂不是先栽给他？让他们折辱我们一番，未免太冤。”金刚掌谷伦微把下颌摇了摇，向张元凯道：“张师傅尽请安心，我因为今夜五更前还有个约会，和我们的事颇有牵连，所以你们爷三个离开公主岭的事，我还不敢预定，须视我今夜的事结果如何？”当时，大班头张元凯知道谷老英雄一切事尽有提防，自己不便再过形追问。金刚掌谷伦的话一说完，向韩登榜一拱手道：“韩师傅，我们全是道义之交，不作浮泛的谢言，我们明日再会了了说到这儿、一推门，略瞻顾外面的情形，身形往院中一落，一个“旱地拔葱”，蹿上了檐头，轻蹬巧纵，有如电光石火，一瞥即逝，韩登榜愈发地对于这位以龙形八掌名震关东的金刚掌谷伦折服了。自己此时见已过了三更，到了巡查后面矿山的时候，尽自在这里耽误，倘若金开泰撞见，自己无言回答。好在前面矿上的巡夜弟兄以及两条恶犬已被金刚掌谷伦故布疑阵，全奔了矿山管理处的栅门一带，尽力地在那一带盘旋搜寻，竟自没到后面来，自己倒放了心。当时韩登榜遂赶回后山矿穴一带去盘查。
金开泰是作茧自缚，他本要暗中监视着秦武师等，哪知派出来的人竟自被夜行人挡得在前面围墙一带奔驰了半夜，那两条恶狗竟也在围墙下张望墙头，蓄势以待，巡查的弟兄也不知它是发觉了什么了。这一来，金开泰生怕秦元豹等勾结了外援，自己虽是拥有矿山之众，也不易应付，即或侥幸挡回去，可是既然借重外援，就不能仅请一处，自己非要弄个画虎不成反类犬，弄个灰头土脸不可。故此金开泰对于秦元豹等身在矿山，倒认为可以缓图，二来是摸清了这位少矿主真实来意，是否真个仅止这几个人，还是外面已留了接应。更因为两次传来信息，全是从张广才岭双义牧场飞骑报来，令自己好生不安，那双义牧场首领银枪宋纪，当年是和已去世的老矿主石崐立起来的，经过多少险阻风波，才把“万儿”立住了，所以定名为双义牧场。石崐一避祸离关东，把牧场全部交与了银枪宋纪，可是自己和这位银枪宋纪开始有很好的友谊。不料最近三四年来，银枪宋纪对于自己十分冷淡，不论这里对他怎样客气，他只是冷冷的，颇有和自己断绝友谊的情形。有时在江湖道上遇上，这银枪宋纪颇有避道而行之意，叫自己面目无光，十分愤恨，又不便因为这些小节和他变脸绝交，自己只是想不起怎样得罪了他？其实金开泰是利令智昏，他这贪心是早有了，一切行为明眼人一望而知，金开泰更在志得意满时未免敢言无忌，何况纸里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篱笆，他这里安定了图谋矿产的心，外面已给他哄喊动了。他自己只认定了他没明目张胆地向外张扬，有谁知道我的心事，其实这位银枪宋纪对于金开泰这种行为已探听得真真切切，认为这金开泰不够朋友，关东道上焉能和这种小人交朋友？所以故意地设法凌辱，叫他也好稍知警戒。其实银枪宋纪宋四爷这种情形，完全是胸无城府，金开泰哪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当时，金开泰一接到双义牧场信息，十分惊惧，生怕少矿主被牧场银枪宋纪笼络了去，故意和自己为难，所以赶紧率亲信下公主岭，就为是赶紧地把少矿主接上公主岭，只要入了自己的掌握，再不怕他逃出手去，这就是金开泰的一点私心。直到秦元豹等入了公主岭，赶到酒席筵前，金开泰试着探问秦元豹越是说和龙江女侠黑龙姑没有渊源，金开泰越发疑心，说是故设迷局，这一来，金开泰更加疑忌，更加坚定了金开泰谋夺矿产的心。这里酒饭之后，金开泰遂把这爷三个安置在后面小院里，这种情形双方无形中竟自暗中较量上。
夜间金开泰派了两拨手底下明白的弟兄到后面监视，暗中察看秦元豹等，更把两条恶犬放岀来。这矿山上真个地凶险异常，这矿上管理处，不是这里有职责的，夜间休想在这里走动，莫说是人搪不了，只要是一个贸然地在院中行动，只这两只恶犬就不容易对付。可是哪料到竟有这种岀类拔萃的人物，出入矿山，如入无人之境，自己看作铁壁铜墙的矿山重地，人家如履康庄，如行坦途，这一来，这位矿主金开泰是懊丧万分。遂调集一般得力的弟兄，全是平时自己特别赏识的，并带着四名亲信弟兄往前面寨门察看。自己没敢过形大意，才到寨门口，就有先派出来巡察的弟兄和往后面监视秦武师爷三个的弟兄全在这里，正在搜寻，两条恶犬也全跑到这儿来，只注视墙头，蓄势以待，好像已追逐着生人，这两条恶犬已睹准了这里是夜行人暗中侵入的地方。这一来，金开泰也不敢过于大意了，自己赶紧盘问这盘查的弟兄，倒是发现了什么人？看见怎样的夜行人？哪知这两拨巡查的竟自连夜行人的面貌衣着全没看清，只看见有一条黑影从后面翻出来，从这里走的。但是派赴后面监视秦元豹的弟兄，却是在第二进院里被人推了一下，险些跌倒，赶到再追赶时，竟自在后面失了这夜行人的踪迹。这一来，是前后全发现了有夜行人侵入，可是全没有看见敌人的面貌。金开泰前后搜查了一过，一点迹兆没有，自己知道被人戏弄了，遂在五更左右来到后面秦武师住的院内。只见这里已经熄灯安睡，金开泰愤怒十分。自己等到黎明时赶紧来到后面，只见这里爷三个神色自若地已经全起来，金开泰遂虚与周旋，问了两句浮泛的话，赶紧撤身出来。愤怒之下，立刻命全山护矿的弟兄，把出入的道路全把守住了，不论何人，没有矿山管理处所发的火印竹牌不准出入，各出入的路口全有强弓硬弩伏守，金开泰更令手下弟兄，到后面秦武师住的小院内，通知秦老师，在矿主没到这里来，千万不要擅自行动，因为矿山临时发生变故，矿工叛变，立刻就有流血事件，所有矿山出入道路，全行封锁，任何人现在全不准在矿山行动。
天外飞鸿秦元豹一听，不禁愕然，略一思索，立刻哑然失笑道：“上覆金五爷，多谢他的美意。就是矿山没有事故发生，我们也走不了，我们现在是为了什么来的？我们不把事情弄清了哪好走？你们上覆矿主，我们来到公主岭绝不是到关东道上游玩来的，我们不和矿主把来的缘由交派清楚了，绝不走的。不用嘱咐绝不会走的。”
来传话的弟兄立刻含笑向外走去，似乎对于这位秦武师的话已了然含着深意。这人走后，大班头张元凯向秦武师道：“秦师兄，你看金开泰这匹夫居然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扣留我们，我们昨日所商定的办法应该怎样呢？”秦元豹道：“我看他不过是想把我们软禁起来，我们要是叫他这么容易威吓住了，那也叫谷老师笑我们无用废物了。我们是该着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虽是在这匹夫的势力下，也不能就这么低头忍受，等待谷老师的援助。”
石玉璞也愤然说道：“秦盟叔，金开泰是奸谋渐渐显露，我们既打算不受他这种凌辱，我看还不如早早揭破他的奸谋，和他拼着看。我们就是和他维持着面子，也不易好好地叫我们离这公主岭。”
大班头张元凯道：“石老弟说得倒也是理，我们和他维持着情面，这里也不易再叫我们好离好散，我们倒不如和他挑明了一切，索性说个明白，倒是谁是谁非？他要把持矿业，也得和我们说个明白，我们倒听他怎样交代我们。”天外飞鸿秦元豹冷然说道：“事实昭然，已经明明是这么回事了，好吧，我们索性和他说个起落出来也痛快！”立刻嘱咐石玉璞和张元凯，“把身上全收拾利落，把兵刃全预备在手底下，这次只要说僵了，立刻就许和他动手。不过你们爷两个什么事听我的调动，不要多说话，我倒看看姓金的有什么脸面和我们说旁的。”大班头张元凯和石玉璞各自把周身收拾紧趁利落，把兵刃全挂在衣内，张元凯把暗青子也全喂上。
秦武师也把身上收拾好了，遂从屋中走出来，秦元豹在头里，张元凯和石玉璞随在身后，离着小院门还有四五步，只见小院内门口那儿有两名壮汉，生得雄壮魁伟，全是一身短装，头上是绢帕包头，下面是沙鞋打里腿，每人左手提一口双手带的大砍刀，来回地溜着，一见秦元豹和张元凯、石玉璞向小院门走去，内中一个壮汉厉声呵斥道：“哎，来人别往外走，难道没见矿主传令么？我们是奉矿主令在这里看守这道卡子，这是通着内栅门的要路口。漫说是生客不准随意地出入，就是本矿人平时全不准随意地出入。这时，又是非常时期，不论是谁，也不准私自行动，敢抗令不遵的，那可要自讨无趣。”
当时秦元豹等全停步容这名壮汉把话说完，天外飞鸿秦元豹冷笑一声说道：“这是你们金五当家的教给你们对我们这么无礼么？我等从昨日来的，谅你们不会不知道我们是何如人也，我们是这矿山的原业主，还有权过问这矿山的一切事，你们赶紧给我们报告金五当家的，就提矿山旧业主石玉璞正预备今日和金五当家的清算矿山的账目不想突然发生变故，现在石矿主已经知道金五当家的已有碍难处理的情形，不过姓石的此来，若没有坐镇矿山的本领，绝不敢贸然往这里来给去世的老矿主丢人现眼。叫金五爷立刻来，就提石矿主要在矿中发生变故时视察全矿，叫金五爷看看姓石的是否有管领矿山的力量？若是没有这种本领，也就死心塌地地不再妄想接管矿山，就势把这公主岭的矿产送与金五爷随意处置。若是能够镇抚得当，有统辖矿工的本领，那可没有别的，只有请金五爷把矿山交还姓石的。我们全是江湖道上人，谁也不用和谁弄那些招见，也无须乎出些个花样，请金五爷直截了当地说痛快话，我们没有不好商量的事，没有不能说的话。因为姓石的和姓金的当日是过命的交情，公主岭的矿山是铁掌石崐一手经营起来，直到自己一心洗手江湖，不愿再和江湖道上朋友树敌结怨，这才把矿山交到金王爷手代为看管。石老当家的才埋名隐姓地奔京师，在那里安了家，置了产业。不幸三年前老当家的故世，姓石的幸还有后，以接续香烟。彼时就要到关东来接收他先人给他遗留的产业，那时有朋友从旁拦阻，以为金五爷是关东道上铁铮铮的汉子，受人之托，定能叫亡友九泉含笑，早晚他必催促着姓石的来接收。哪知姓金的竟自把姓石的忘了，不闻不问，这才挤得姓石的来到公主岭。金五爷要是没有别的意思呢，就请他趁今日矿工发生事故的时候，立刻交付姓石的接收，叫他看看姓石的倒是有没有接掌矿山的力量？他若借着矿山闹事，来和我们刁难，这可不怨我们，我们倒要看看金五爷有什么势力不令矿山原主接收？”说到这儿，那两个壮汉低声计议了一阵，内中先发话的那个立刻说道：“我们是奉矿主差派把守这里。秦老师，我们当弟兄的是只知遵从首领命令，别的事概不闻问。我们也知道秦老师是这样的贵客，不过我们作不了主张，请老师傅们多担待吧！你老所说的那片话，我们不便去学说，我们只有给老师傅把话传个三言两语的。老师傅们可得稍候一候，要是往外硬闯，那可没别的，我们只遵行矿主的命令，只有先对不住了。”
大班头张元凯道：“秦老师的话也并不是叫你们全带过去，也为是叫你们知道知道，这矿山是姓石的创办的，现在姓石的来接收总可以说得下去吧？金五爷竟自不念和石矿主的旧交，昧良欺凌石少矿主，他的天良丧尽，你们虽是这矿山上的弟兄，论真了总算是铁掌石崐当家的属下。现在矿山归还旧业主，你们凡是在公主岭矿山效力的弟兄，也应该来保护姓石的，那才不枉为关东道上的汉子。现在我们既然来到这儿，就有接收的本领，金五爷这种安排，不过是一种阴谋诡计，他严令你们把守着出入的路口，少矿主要是有本领施为，势必和你们动手，那一来，正是叫姓石的和矿山上的弟兄们成了仇人。若是姓石的不肯伤及本山无辜的弟兄，那就得认头叫姓金的软禁在这儿。你们想想，姓金的是不是这种诡计？现在和你们把话说穿，我们犯不上为仇作对，你们赶紧去替我们报与金五爷。告诉他，石矿主莫看人单势孤，自信还有接掌矿山之力，今日查矿山势在必行，他要想软禁我们在这里，那是妄想。请他赶紧亲来答话，我们立刻答复，他如若想用他矿山这点威力来制我们，那是妄想。”
这时，守矿的弟兄似为他这番话所动，立刻把面色缓和了许多，向这边说道：“秦老师，您既然把我们身份情形看得清楚，那好极了。不过我们一个当弟兄当矿工的，哪敢参与矿山的事？像秦老师说的情形，我们也全听说过，我们可不敢说什么。只是请秦老师们多担待我们，你老得稍候一候，我们去给回复一声，看看这位金五当家的怎么说法？你们冤有头债有主，谁和谁算账，我们这点身份，不敢过问，我们这就给你回复去。”说罢，这提刀的壮汉如飞地跑去。
这时，天外飞鸿秦元豹和大班头张元凯、石玉璞全往小院里退了过来，反倒故示安详，毫不再看外面情形。工夫不大，那回事的壮汉尚没见回来，听得外面一阵脚步杂沓之声，向角门外看时，依然是那一名壮汉提刀来回溜着。可是细一辨这片脚步的声音，完全在这小院的四周，这时，不仅地上见了响动，跟着四周的屋面和墙头全上来人，东、西、北三面全有隔着小院的邻屋、邻墙，只有南面和这段小院仅有连着的一片屋面。大班头张元凯正在仔细听院外的声息，突瞥见南面屋面上有一个壮汉似乎背挎着弩弓利箭之类，手里还持着一面小旗。这吋，张元凯心里一动，随向天外飞鸿秦元豹低声说道：“我们怕要中了人家的缓军计，我们怕要被困在这儿。”
这时，秦元豹也听岀这种情形不对，果然再探身从角门往外察看，外面远远地墙头屋角布置上了箭手，把这里已经安置上强弓硬弩，只要往外一硬闯，立刻箭似飞蝗，绝不容自己在这里出入。当时这种形势下，秦元豹虽是想一再容忍，哪里再忍得下去？立刻怒斥声：“鼠辈们敢这么欺我太甚？我倒要看看鼠辈们有什么手段来软禁我们？不准我们出入？”说到这儿，立刻伸手拉刀往小院门外就闯，这一来，大班头张元凯也顾不得许多，也随着拉兵刃往外纵身到角门前，石玉璞也看出这情形不拼一下子也不行了，当时也随着张元凯师叔的身后，把兵刃一合，低声向秦元豹说了一声：“盟叔自管招呼，事到这时，顾不得许多，我们招呼到哪儿算哪儿吧！”这时，三人是结成了一心要和这矿山上金开泰较量一下子。这时，天外飞鸿秦元豹头一个涌身向上一纵，到了南面的短墙上，耳中听得有人厉声喝道：“朋友，下去！”嗖地一支袖箭打了过来，天外飞鸿秦元豹对于这种白天以暗器来袭击还没放在心上，一拧腕子，铮的一声，用刀背把这支袖箭磕飞。这时，秦武师反是一声狂笑道：“哪位朋友这么看得起我姓秦的？我可向来不白白受人的敬奉。”说到这儿，已看见离小院最近的这段屋顶上一个年约三旬左右的江湖道，一身家常的短衣，左手中提着把扑刀，右手正向颈后领子里拔那竿小旗，并且身形似在袖箭一发之后又退出一段屋面，左右各把四名壮丁各自端整着一张连珠弩，正对着自己。秦武师神色自若地把右手往左手倒提的刀背上一搭道：“朋友，身为公主岭的主人，有好朋友到了，你们全不应该这样对待，何况现在金五爷要妄施软禁的这位，本是这矿山的旧业主，朋友，请你不要这么莽撞吧！”
这时，对面的壮汉也抱拳拱了拱手，带笑说道：“这位敢莫是姓秦的朋友么？不错，我们也看岀你老兄是江湖道上朋友，不过咱们把话说在头里也好。我来在这公主岭不过三四年，对于矿上的事并不详细，再说我们到这矿山来是专管教练矿山守矿弟兄，别的事用不着我们过问，也情实不用我们过问。我们是吃矿山给矿山出力，受姓金的聘请来的给姓金的卖命。秦朋友，你也是江湖道上朋友，更应该知道，岳爷有冤家，秦桧也有朋友。我们奉令把守这里，别的事不便过问，是金五爷霸据矿山，是你们想来谋夺矿产，我是不得而知。秦朋友，依我相劝，你们三位还是先在这段小院里安静地待会儿吧！”秦元豹一听他这番话，十分愤怒，听岀是奉金五所差，专为对付自己和石玉璞而来，只是有心摆兵刃硬往外闯时，可与这般人无怨仇，自己真要是往外一闯，不定得伤多少好人，有这些顾忌，所以一再隐忍。这时，大班头张元凯却是把四周的情形全看过，所有东、西、北三面全有新来搂弓弩手把守着。及至听到南面的匪徒和秦元豹已答了话，张元凯遂循着屋面赶到南面屋面上，见秦师兄正在委决不下，随即向秦元豹一打招呼道：“金五这小子是安心把我们软禁在这儿，给我们个不闻不问。”说着话，张元凯蹿到秦武师前头，把掌中兵刃倒提在手，向对面招呼道：“喂，对面的朋友，现在我们放下远的说近的，我张元凯已经了然这里的事，是不动手是绝不会善了善休。朋友，咱们是各为其主，谁也犯不上再说假话。你们弟兄们实是不知我们的出身来路，尽听那金五一面之辞，我张元凯把我们的实底泄给朋友你，以后咱再有何举动，总算我张元凯对得过朋友了。我们此番从北京城来到关东，实非怀有什么恶意而来。即使姓金的把矿山交出来，石老弟还真没工夫立刻接收。可是从昨日，这位金五爷竟自贪心过重，唯恐矿山一旦被夺，空费了许多心机，弄个功败于垂成，所以不肯再细察我们真实来意，竟自发动了矿山上这点实力，想把我们扣留在这儿，这是金五爷的私心贪心太重c实不相瞒，我张元凯是顺天府八班总头，手底下多少也办过几件案子，酌量金五爷这点阵式，我还见识过，现在告诉朋友你吧，姓金的这回算栽到家了。有他这不顾交情在头里，我们的不顾交情在后面，官私两面，全叫他够吃的。我们若没有把握，也不敢往这老虎口来。我想朋友你不过是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我们现时虽是形同仇敌，可是我们何尝有冤有仇？朋友，你现在虽是为姓金的所请在矿山帮忙，可是姓石的把矿山要回，你们全是为矿山岀过力的，仍然能够在这里帮忙效力，这种情形是显然的事，朋友，你不会不明白。并且姓金的这时自以掌领矿山多年，全是他属下弟兄，谁能不服他的调遣支配？现在你不但想任意地阻碍我们的行动，定是认为无论怎样来对付我们，好在全在他掌握之中势力之下，谁也奈何他不得。朋友，姓金的这次算看走了眼，我们没有预备绝不肯往虎口里送死，我们没有降服他的本领，绝不敢轻捋虎须：这次官私两面全一样地任他施展，我们随着姓石的来到关东，无论走到哪儿，官私两面全有个预备。并且我们更发现姓金的居然有结交匪人，也正是我们追缉的正点和他勾结上，姓金的把矿山的事甩开，我张元凯也动他了。朋友，你如若认为我们是空言欺人，那就错了，我给朋友你点东西看。”随把背在背后的包裹抖下来，从里面把油布和油纸里的海捕公文打开，向着守南面的壮汉一晃道：“这是顺天府的朱批公文，我们是奉府批差派到这关东来踩迹两个重要犯人，姓金的竟敢大胆扣留我们，莫说我们外边有接应。就是我们这么三个人落在他手中，也有人找他来算账。论官论私，他全栽了。我想朋友们何必跟他蹚这种浑水？现在我们是话交代明白了，只有最后一言，还是请姓金的赶紧来答话，他只要想置之不理，我们可要硬闯了。那时不管是冤家是朋友，他有本领把我们关在这儿，我们有本领要从他这天罗地网里闯出去，朋友你就赶紧帮我们个忙吧！”
就在这刹那间，突听得匪徒焦平竟自怪叫了一声，敢情他往前走了没有三步，突然从身右侧斜刺里一股子劲风袭到，他万也没想到暗地里会有人袭击，赶到他再躲，哪躲得开？一块薄石头片打过来，真要是打正了，这焦平非得受重伤不可。暗中袭击的人手法劲疾，他虽然一闪身之下，被这块薄石片的边缘锋锐之处打中了耳轮旁，给他割伤了二三分深的一道血槽，血立刻顺着脖项流下去。这两个匪徒立刻伸手拉刀，往道旁搜寻。金开泰也听到了焦平的喊声，反身奔过去，竟自向两匪徒招呼道：“二位盟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矿山上真个闯进了奸细了么？”金开泰这一闯出栅门，守栅门的弟兄也全相继随出版，立刻灯笼火把全亮出来。这时那焦平、祝敏空自搜寻一番，一点迹兆没有。那焦平虽不是致命伤，疼痛异常，血流如注。金开泰对于这种情形，脸上颇觉难堪，自己枉然说了许多狂言大话，在自己矿山栅门前，并且当着自己的面前，两个好朋友竟遭到暗算。金开泰愤怒十分，那焦平、祝敏更是不住地骂着，那焦平带着叫阵的口吻道：“鼠辈，既然想和焦二爷做对手，有本领现身相见，拼个你死我活！像这种藏头露尾，岂是关东道上好朋友所为？叫人未免不服！”他这么喝骂中，金开泰更招呼了两名弟兄，持着火把往山道旁树木后和荒草丛中一路尽力搜索。
可是就在焦平喝骂之下，一转身间，竟从左边树顶子上唰地一响。这次匪徒的乐子更大了，头一个打出来只是薄石片，只是一块。这次竟由树干子上打过来一片碎石块，如同雨点般向焦平、祝敏两人打来。这次虽是有提防有防备，可是依然逃不开，两人的头面上全挨了三四下，虽是碎石块不大，可是石块满带棱角，打中就见血。焦平这次眼全红了，他竟用刀护住了面，脚下用足了力，一点山道，腾身窜向山道左边一棵大树后。他窜得这么疾，赶到身形窜进来，再往起一耸身，用掌中刀向树后的树帽子上砍去，因为测度好了，暗中袭击的人定然是隐身在树顶子靠后面树杈子上。哪知他这一刀砍下去，喀嚓一阵爆响，一片枝折叶落之声，竟自依然砍空。只隐约地看到如同一股子黑烟，向黑沉的天空蹿去，连往哪里落全没看出来。他的身形不过是倏起倏落，砍中树帽子后，身形一落地，师弟祝敏也跟踪过来，看到师兄的情形，就知遇到了劲敌。这祝敏平时虽比师兄懦弱，可是他胸有成竹，他绝不再开口辱骂，却在招呼道：“师兄，我们何必跟这种小辈一般见识？我们两下的事，彼此心里明白，好在阵势已经摆上了，各凭手段，看看最后生死存亡不完了么？这时又何必和这种鼠辈们这么认真。师兄，我们的事情要紧，赶紧走吧！”那焦平也知道再闹下去，绝讨不了好，师弟给自己这个台阶，正好趋坡下台。焦平遂也不敢再肆谩骂，不过当着矿主金开泰不得不交代几句场面话，遂把身形往回一纵，退出树林，厉声向着树林一带高声说道：“朋友，既然有心和姓焦的弟兄为难，定然知道姓焦的出身来路。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做了对手，朋友你放心吧，姓焦的绝不做虎头蛇尾的举动。现在你虽然用这种小人的手段暗中暗算，只怕朋友你终归也得露面吧。好在姓焦的离不开这一带，咱们倒要看看最后的手段，究竟谁落在谁手中？”说完这个话，可是紧自提防。金开泰向前慰问焦平的伤势如何，焦平和祝敏当时的情境也真够难堪的，只得憨着脸向金开泰道：“盟兄，这算不得什么，江湖道上的朋友，终日在刀尖子上滚，遇上了对头动上手挂点彩，算不得什么。盟兄只管照着所说去办，咱们是各执其事，请回吧！”焦平遂带着祝敏疾匆匆往下紧走。好在这半晌捉弄他们的人没再动手袭击。金开泰站在栅门前，望着二人被灯光引领走远，他却也带着满脸羞愤，呵斥弟兄紧闭栅门。
天外飞鸿秦元豹、大班头张元凯在暗中看金开泰往回走来，这师兄弟两人赶紧也撮身往回下退，按着告密弟兄焦勇所指示的道路，回转东跨院。最怪的是那两名守卫门口的弟兄，不知从什么时候撤去。秦元豹、张元凯回到屋中，少矿主石玉璞见两人安然回来，这才把心放下。秦元豹把探查经过草草说与了石玉璞。话没说完，忽然听得院门外似有异声。秦元豹把灯给熄灭了，掩到门口往外看时，只见外面这时隐在云端里的月色，微辨出外面的景物，只见空疏疏、静落落的一道院子，任什么也没有。才一迟疑，那天空的月色也正从乌云吐出来，耳中听得那往前边去的角门中有细碎的轻微声音，这种声音不像是夜行人的步履，跟着又听到一种鼻息咻咻的声音，秦元豹向紧跟着自己的石玉璞的臂上一撞，随即低低地说道：“不要出声，这里的恶犬放出来了。”果然，跟着往外看时，只见从通前面的角门冲出来两只庞大的恶犬。
这种恶犬身形伟壮，怒目巨口，白齿森森。一进这道小院，两只恶犬同时身形往后一坐，止步不前，仰起头来，用鼻子乱嗅。秦元豹正把屋门推开了数寸偷窥，猛见这两头恶犬呜的一声，立刻前身一耸，两只后爪往外一登，嗖地蹿了过来，竟向门上扑来。秦元豹随即用力把门一带，头里这只恶犬竟撞到门上。秦元豹低呼了声：“好孽畜，你敢伤秦二爷，这是你死期到了。”就在这一闭门的工夫，后面那只犬也扑到门上，震得门窗全颤动了。这时，石玉璞也从门隙中看到这头巨犬的猛扑情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地暗叫：“真是险啊！我若是遇到这种恶犬，只怕不容易再逃出去。”这时，再往外面窥探时，只见这两头恶犬竟自摇头摆尾地不住向这屋门蓄势以待，看情形这恶犬已嗅到生人的气味，它是绝不肯再走，定欲得而甘心。秦武师不禁怒说道：“这种恶犬竟也这么欺人，我倒要给它点颜色看了。”随即翻身想取自己的鹿皮囊，想赏它两支袖箭。就在刚一转身，石玉璞一把将秦元豹抓住。大班头正在窗口往往察看，也向这边低声道：“师兄别动。”立刻见外面发现一条黑影，秦元豹随即止住脚步，立刻往外看时，只见这人的身形太快了，从对面短墙往这边伏伺的恶犬身后一落，恶犬的灵警哪会不觉察？呼呼地两条恶犬竟先后地扑了过去。这时，大班头张元凯已凑到秦武师和石玉璞身旁，低低向秦元豹说道：“师弟你看，这人好硬的功夫，我看公主岭上还没有这么位能人，师弟可看出是怎么个路道了么？”秦元豹道：“此人身形太快，他这种身形矫捷，实非平常武勇之夫所能受。这人行踪怪异，定有下文。”
当时这里方在低声私语，倏然墙头黑影一闪，方才那人又现了身形，这次见这人竟在上面略一迟疑，跟着一纵身，已来到自己屋门首。这时，秦元豹已把屋门带严了，随即预备这人只要一有窥探情形，自己这时已把暗器喂好了，先给他一暗器，也叫来人尝尝自己的厉害。天外飞鸿秦元豹正在盘算的当儿，外面突然以指敲窗，这里秦元豹怒问：“什么人？”外面哧的一声轻笑，随即答道：“秦师傅，你难道连我老头子的语声全听不出来么？”大班头张元凯和石玉璞已听出来人是那金刚掌谷老前辈的声音。自己赶紧向外一推门，招呼了一声：“谷老前辈，我们全是自己人，老前辈，你怎么还这么客气？那两只恶犬恐怕一会儿就转回来。那金开泰也是这矿山上的主人，所有的壮丁全在他手内任他施展，老前辈请进来吧！”当下外面这仆仆风尘的老英雄走进屋来，大班头张元凯把灯焰又稍微拨大了些，随即向这位老英雄问候，金刚掌谷伦随即落座，天外飞鸿秦元豹道：“谷老前辈，我们原定是分三路奔公主岭，原意老前辈可以早到这里，不想老前辈竟自来到这里没落住，又跟着离了公主岭，致使我们心悬两地，老前辈倒是为什么走的呢？”
金刚掌谷伦即叹息了一声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又道是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我虽是风尘中奔走了这些年，居然也险些输眼，竟自把这金开泰看成了好朋友，这一来我倒险些上了他的当。我一路探访敌迹，略得迹兆，不料来到这公主岭，竟自发觉这金开泰口是心非，居心叵测，我谷伦在关东道上这些年来，还没有敢以诡诈欺骗来对付我谷伦的。想不到这次远赴京华，连遭人轻侮，我谷伦要以一身所学，在这洗手江湖之日，再和这般匹夫们一较长短。我们倒要看看究竟鹿死谁手？当时我一看这种情形，这矿山的金开泰匹夫，外貌慷慨，内藏奸诈，这里哪好寄身？更兼这老儿不仅已有谋产之心，还有通敌之意。这么一来，我们哪好再在这里寄迹？所以我当时哪还敢和这匹夫再吐露一点真意？遂借辞离开了公主岭，我遂赶紧再访探这千里追风聂济川师徒的踪迹。他师徒已然是施展在关东道上所有的力量来与我等周旋，连他们所挟持着的亲王府两件珍宝也已叫他们门徒携赃逃匿。这种情形，实是我们追回原赃的一大阻碍。所以我认定了想缉他们师徒归案和起回原赃，绝非易事。何况再加上这矿山上的金开泰更想借刀杀人，所以我们的事，只要一落在金开泰手内的话，那定然叫我们的敌党把信息得去，泄机卖底，这种小人的行径，我们实不易提防。所以这公主岭上，我们待一天，有一天的危险，于我们所办的事，定生极大阻碍。当时我任凭这金开泰老儿怎样来敷衍我老头子，我依然是拂袖而去。这次公主岭的事，实出我谷伦的意外，当时我已想到，我既已露了面，你们到这里，谅他不敢贸然下手，我想他无论如何总有投鼠忌器的顾虑。所以我赶紧赶到洮南，就为是先把这聂济川老儿的踪迹摸清了。这矿山上的事我们必须办，可是得先把这亲王府的原赃追回，免得任他师徒远飏，所以我把洮南的事先行下手。这一来我在洮南耽误了一日，聂济川老儿在洮南立有家宅，可是他两个恶徒已失踪迹。此行算是仅把聂济川和这里金五爷已经勾结，想帮着聂济川师徒把我们全折在关东道上。居心险恶，已经是昭然若揭。这时，他们已然发动了全力来图谋我们，我们也要尽全力和他们招呼一下子，倒要看看江湖路上确有公道二字没有？”
天外飞鸿秦元豹道：“老师所说的情形，丝毫不差，这里金开泰匹夫在言谈中已露出霸占矿山之意。论当时的情形，我们只要以针锋相对，当场就得翻脸，我只得暂时忍耐着，唯有等待老前辈以免自己妄事主张，弄出差错来，更栽跟头。”
石玉璞也站起说道：“老前辈，弟子在北京城的事，纵然含冤被累，陷身囹圄，倒还不觉得怎样，唯有这次来到矿山，这位父执金五爷竟自口是心非，居心叵测，他胆敢不顾武林同道及一般江湖道的唾骂，竟自安心要吞没矿产。这种事任凭小侄怎样的懦弱无能，也不甘就这么低头忍受。小侄已决定赶紧地离开矿山，只要不致再遇上金五爷这样的，小侄愿把北京城的全份家产都花上，也要为先父争这口气。老前辈还得为小侄主持公道才好。”
金刚掌谷伦点点头道：“玉璞，你不用过事愤慨。荆棘江湖，人情险诈，到处皆然，岂仅这金开泰一人？我们现在应分事情的缓急，现在我们要赶紧把亲王府的原赃追回，然后再寻金开泰算账为是。我此来就是为的关照你，还是赶紧离开公主岭，以便赴洮南访寻聂济川师徒，我最悬念的就怕这老儿一个携赃远走东边，我们定被他所制。”大班头张元凯道：“谷老师，我们一踏上关东道上，从过榆关起，聂济川师徒就自暗中勾结关外的绿林道和我们为难。弟子们已知道老匹夫是誓与我们一拼生死，我们虽是沿途时时提防着，警戒着，以免落了匹夫们的圈套，不过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沿途上若非龙江侠女黑龙姑相助，连海捕公文全落到他们手内。我在黑山角酒棚，更遇到两个异人是祖孙二人，那焦平、祝敏两贼子酒后无德，更露出和金开泰有勾结，我越加存了戒心。不过虽知金开泰已变心，公主岭是不能不来，来到矿山，这金开泰竟起了疑心，他认为我们一半是追缉聂氏师徒，一半是为夺取矿山而来，所以，他竟自把他的奸谋透露出来。他现在已有不叫玉璞老弟再出这公主岭之意，我们大概想离矿山定有些波折吧！”金刚掌谷伦冷笑一声道：“我们还是认定了谨防暗算，至于他要真敢不顾江湖道的正义，以矿山上的势力欺人，我们倒得先给他些颜色看，叫他也认识认识我谷伦非易与之流。”
秦元豹道：“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走？老师傅可以指示一切，以便遵循。”这位金刚掌谷伦略一沉吟道：“你们在公主岭不能再过事耽延，致生他变，趁着他还没敢明露出恶迹来，趁明天索性秦师傅、张师傅保护着玉璞把矿山上一切全察看一番，索性叫金开泰这匹夫愈加猜忌我们怀着收回矿山之意而来，叫他立刻地发动他的奸谋，我们也好名正言顺地来对付这匹夫。你们最迟在后日中午向他告辞下公主岭，他定然要竭力挽留，只要他敢生恶意，那时自有我来接应你们，绝不致落在这背义忘恩的小辈手内。”
大班头张元凯和天外飞鸿秦元豹对于金刚掌谷伦谷老师的办法倒没有什么，两人虽没有超群绝伦的武功造诣，可是对于这里地痞恶霸土豪还放在眼内，唯有这位石玉璞却不以为然。石玉璞虽是家传的武功，可是自己就因为没入江湖历练过，自己对自己就没有把握，究竟自身所学已到如何程度，自己毫无把握。心想：“我认为现在已经置身虎口，完全在人家势力下，这时既已发觉了金开泰见财起意，昧良霸产。自己是这矿山的原业主，金开泰既生恶念，未必没有斩草除根之意。现在虽经矿山总盘查韩登榜侠肝义胆，冒着重嫌告秘，知道金开泰已蓄除掉旧矿主之心，任凭自己这方怎样的武勇，总得明白强邻不压地头蛇，这种情形，一个应付不好，爷三个全落在人家手里，那时姓金的一下毒手，我们连尸骨全别想落整的。就让老英雄能给我们报仇，可是我们爷三个冤沉海底，纵然能报仇雪恨，又有何用？”当时虽是暗自盘算不满意谷老侠客的办法，只是自己辈分又晚，又没有多大经验阅历，既不敢多口，也不敢形诸辞色，当时只默不作声。
金刚掌谷伦忽然一转身到了门首，竟向外侧以耳倾听，忽地外面近门处有轻微脚步声。谷老英雄方要推门，门儿一开，只见那位才走不多时的矿山总盘查韩登榜二次回来，一进屋，蓦地看见金刚掌谷伦，不由一怔。天外飞鸿秦元豹道：“韩三爷，怎么去而复返，可有什么事么？”
这位矿山总盘查韩登榜当用手一指金刚掌谷伦道：“这位老师是谁？可否给我引见引见！”这时，秦元豹看谷大侠的脸色很是和缓，遂说道：“韩老师，你是热肠侠骨的人，我们方敢给二位引见。韩老师，这就是我们所提的金刚掌谷老英雄。”这时，金刚掌谷伦道：“这位是韩老师，谷某拜服不尽。韩老师以侠肝义胆的来助这位石老弟，这才是侠义道所为，谷某拜服不尽。我谷伦疾恶如仇，最恨的是阴险小人，像贵处金五爷，欺凌孤孀，霸据矿山，稍有血性者也不能容他这么横行。韩老师的热肠尤令我谷伦愿与接近。实不相瞒，金开泰这么利令智昏，难道就看着关东道上没有主持正义的了么？韩老师，这里入夜以来，怎么没见一点动静？难道那金开泰对于他们爷三个一点疑心的地方没有么？”韩登榜点头道：“谷老前辈，你这是过分抬爱，我韩登榜久仰老前辈的大名，老师的龙形八掌，名震江湖，武林中谁不敬仰？我韩登榜是个粗鲁人，哪敢当侠义二字？我只知热心交友，不敢做那令江湖齿冷的事。这次只是看着太以不平，才来向秦老师前告秘。只是金开泰这夜间实存监视之意，适才我退岀去，正遇他前来窥视，被我挡了回去。现在我以矿山盘查的身份，亲自盘查了一过，我总想着我和秦老师们交浅言深，我生怕三位要乘深夜离矿山，那一来恐怕不易走脱。”说到这儿，看着金刚掌微微把话锋一顿，随即说道：“错非是谷老前辈这样成名的侠义，有惊人的武学，绝顶的功夫，就是再比这矿山再严厉的地方，也挡不住。可是像这里这样禁卫森严，防范周密。仅是这四面围墙，每面全有八面匣弩埋伏着，就是能高来高去的朋友，也不容易出入。这种匣弩十分厉害，一个身形起落稍慢，就得为他匣弩所伤，一个走不利落，中了他一支弩箭，就别想再脱身了。真要有谷老前辈的武功造诣，哪又把这点防守放在心上？可是轻功提纵术稍弱的可就不敢保了。何况这里还有凶猛绝伦的烈犬，前后夹攻，实不容易出入c要走还是白天名正言顺地向他告别，谅那金矿主纵然刁狡，他只要和你们爷们不翻脸，矿山上这么些耳目，他未必就敢硬扣留你们爷们。至于石老弟和秦师傅、张老师察看矿山，虽是有危险，矿山里除了在山洞里的矿工，就是各处‘把头’，率领护矿盘察的弟兄，守卫矿地，那里终年没有外人去，各矿山全是一样，矿地没有叫人看的。这其中情形不同，这种规矩专是为管理矿工，是极难的事，松了不好，紧了也不好，待遇矿工极不容易，往往入矿的工人，常常半年或一整年不出矿山，埋头工作，忍苦耐劳，可是只要你叫他常常出去，他心情立刻变了，再不能安心，所以矿中禁止外人去看。矿山里以讹传讹，外面不知道里面的实况的，竟把矿山视成神秘之地。石老弟入矿山，我看倒没有什么，好在姓韩的在矿山里还有点调遣的力量，金开泰若果然敢蓄野心，在那与外面隔绝的矿穴里动手图谋，那可没法，我韩登榜只得和他翻脸了。莫看他是矿主，我是矿工，倒叫好朋友看看，是他这矿主调动得了矿山的护矿的弟兄，还是我韩登榜调得动？可是只要一翻脸，秦老师和张老师那可不能再行迟缓，可得立时和他见起落，自己估量，能要得了矿山，当时把他逐走，若是没有那种力量，就得赶紧地离开矿山，一时也不能再停留，赶紧离开公主岭，这是最要紧的。我韩登榜有始有终，只要一闹翻了，我也得立刻走，绝不再在这留恋着，令人齿冷。谷老师，这么办对么？”金刚掌谷伦说道：“韩老师，你能够这么热心交友，我谷伦佩服不尽了。我看但凡能够暂时把这挡事不掀起来，还是先不和他翻脸。莫看这里这位昧良的金开泰令人难容，不过我们身边的事比这里事还紧急，所以我们还是赶紧离开矿山。我想明日那金矿主只要不逼人特甚，我们可以竭力容忍。只要我们把北京城的事稍办出头绪来，我们再来找他不迟。我们两下里各自用各人的力量，看着最后是鹿死谁手？我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这般人在，谅他绝逃不出我们掌握去。韩老师您想是不是？”
这位矿山总盘查韩登榜点点头道：“老前辈吩咐的是极了，反正里面矿穴的事不用介意，只要有姓韩的在着，绝不能容姓金的得了志。”
金刚掌谷伦随即说道：“韩师傅，咱们一言为定，我也不便久留，怕是一个行藏不慎，反令金开泰动了疑心，秦老师等身在虎口，危险实多，我先走一步了。”
大班头张元凯道：“老前辈，我们明天是准按着老前辈所嘱咐的去做，只是我所怕的是，我们人单势孤，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我们的势不均，力不敌，深恐为他所制，那岂不是先栽给他？让他们折辱我们一番，未免太冤。”金刚掌谷伦微把下颌摇了摇，向张元凯道：“张师傅尽请安心，我因为今夜五更前还有个约会，和我们的事颇有牵连，所以你们爷三个离开公主岭的事，我还不敢预定，须视我今夜的事结果如何？”当时，大班头张元凯知道谷老英雄一切事尽有提防，自己不便再过形追问。金刚掌谷伦的话一说完，向韩登榜一拱手道：“韩师傅，我们全是道义之交，不作浮泛的谢言，我们明日再会了了说到这儿、一推门，略瞻顾外面的情形，身形往院中一落，一个“旱地拔葱”，蹿上了檐头，轻蹬巧纵，有如电光石火，一瞥即逝，韩登榜愈发地对于这位以龙形八掌名震关东的金刚掌谷伦折服了。自己此时见已过了三更，到了巡查后面矿山的时候，尽自在这里耽误，倘若金开泰撞见，自己无言回答。好在前面矿上的巡夜弟兄以及两条恶犬已被金刚掌谷伦故布疑阵，全奔了矿山管理处的栅门一带，尽力地在那一带盘旋搜寻，竟自没到后面来，自己倒放了心。当时韩登榜遂赶回后山矿穴一带去盘查。
金开泰是作茧自缚，他本要暗中监视着秦武师等，哪知派出来的人竟自被夜行人挡得在前面围墙一带奔驰了半夜，那两条恶狗竟也在围墙下张望墙头，蓄势以待，巡查的弟兄也不知它是发觉了什么了。这一来，金开泰生怕秦元豹等勾结了外援，自己虽是拥有矿山之众，也不易应付，即或侥幸挡回去，可是既然借重外援，就不能仅请一处，自己非要弄个画虎不成反类犬，弄个灰头土脸不可。故此金开泰对于秦元豹等身在矿山，倒认为可以缓图，二来是摸清了这位少矿主真实来意，是否真个仅止这几个人，还是外面已留了接应。更因为两次传来信息，全是从张广才岭双义牧场飞骑报来，令自己好生不安，那双义牧场首领银枪宋纪，当年是和已去世的老矿主石崐立起来的，经过多少险阻风波，才把“万儿”立住了，所以定名为双义牧场。石崐一避祸离关东，把牧场全部交与了银枪宋纪，可是自己和这位银枪宋纪开始有很好的友谊。不料最近三四年来，银枪宋纪对于自己十分冷淡，不论这里对他怎样客气，他只是冷冷的，颇有和自己断绝友谊的情形。有时在江湖道上遇上，这银枪宋纪颇有避道而行之意，叫自己面目无光，十分愤恨，又不便因为这些小节和他变脸绝交，自己只是想不起怎样得罪了他？其实金开泰是利令智昏，他这贪心是早有了，一切行为明眼人一望而知，金开泰更在志得意满时未免敢言无忌，何况纸里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篱笆，他这里安定了图谋矿产的心，外面已给他哄喊动了。他自己只认定了他没明目张胆地向外张扬，有谁知道我的心事，其实这位银枪宋纪对于金开泰这种行为已探听得真真切切，认为这金开泰不够朋友，关东道上焉能和这种小人交朋友？所以故意地设法凌辱，叫他也好稍知警戒。其实银枪宋纪宋四爷这种情形，完全是胸无城府，金开泰哪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当时，金开泰一接到双义牧场信息，十分惊惧，生怕少矿主被牧场银枪宋纪笼络了去，故意和自己为难，所以赶紧率亲信下公主岭，就为是赶紧地把少矿主接上公主岭，只要入了自己的掌握，再不怕他逃出手去，这就是金开泰的一点私心。直到秦元豹等入了公主岭，赶到酒席筵前，金开泰试着探问秦元豹越是说和龙江女侠黑龙姑没有渊源，金开泰越发疑心，说是故设迷局，这一来，金开泰更加疑忌，更加坚定了金开泰谋夺矿产的心。这里酒饭之后，金开泰遂把这爷三个安置在后面小院里，这种情形双方无形中竟自暗中较量上。
夜间金开泰派了两拨手底下明白的弟兄到后面监视，暗中察看秦元豹等，更把两条恶犬放岀来。这矿山上真个地凶险异常，这矿上管理处，不是这里有职责的，夜间休想在这里走动，莫说是人搪不了，只要是一个贸然地在院中行动，只这两只恶犬就不容易对付。可是哪料到竟有这种岀类拔萃的人物，出入矿山，如入无人之境，自己看作铁壁铜墙的矿山重地，人家如履康庄，如行坦途，这一来，这位矿主金开泰是懊丧万分。遂调集一般得力的弟兄，全是平时自己特别赏识的，并带着四名亲信弟兄往前面寨门察看。自己没敢过形大意，才到寨门口，就有先派出来巡察的弟兄和往后面监视秦武师爷三个的弟兄全在这里，正在搜寻，两条恶犬也全跑到这儿来，只注视墙头，蓄势以待，好像已追逐着生人，这两条恶犬已睹准了这里是夜行人暗中侵入的地方。这一来，金开泰也不敢过于大意了，自己赶紧盘问这盘查的弟兄，倒是发现了什么人？看见怎样的夜行人？哪知这两拨巡查的竟自连夜行人的面貌衣着全没看清，只看见有一条黑影从后面翻出来，从这里走的。但是派赴后面监视秦元豹的弟兄，却是在第二进院里被人推了一下，险些跌倒，赶到再追赶时，竟自在后面失了这夜行人的踪迹。这一来，是前后全发现了有夜行人侵入，可是全没有看见敌人的面貌。金开泰前后搜查了一过，一点迹兆没有，自己知道被人戏弄了，遂在五更左右来到后面秦武师住的院内。只见这里已经熄灯安睡，金开泰愤怒十分。自己等到黎明时赶紧来到后面，只见这里爷三个神色自若地已经全起来，金开泰遂虚与周旋，问了两句浮泛的话，赶紧撤身出来。愤怒之下，立刻命全山护矿的弟兄，把出入的道路全把守住了，不论何人，没有矿山管理处所发的火印竹牌不准出入，各出入的路口全有强弓硬弩伏守，金开泰更令手下弟兄，到后面秦武师住的小院内，通知秦老师，在矿主没到这里来，千万不要擅自行动，因为矿山临时发生变故，矿工叛变，立刻就有流血事件，所有矿山出入道路，全行封锁，任何人现在全不准在矿山行动。
天外飞鸿秦元豹一听，不禁愕然，略一思索，立刻哑然失笑道：“上覆金五爷，多谢他的美意。就是矿山没有事故发生，我们也走不了，我们现在是为了什么来的？我们不把事情弄清了哪好走？你们上覆矿主，我们来到公主岭绝不是到关东道上游玩来的，我们不和矿主把来的缘由交派清楚了，绝不走的。不用嘱咐绝不会走的。”
来传话的弟兄立刻含笑向外走去，似乎对于这位秦武师的话已了然含着深意。这人走后，大班头张元凯向秦武师道：“秦师兄，你看金开泰这匹夫居然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扣留我们，我们昨日所商定的办法应该怎样呢？”秦元豹道：“我看他不过是想把我们软禁起来，我们要是叫他这么容易威吓住了，那也叫谷老师笑我们无用废物了。我们是该着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虽是在这匹夫的势力下，也不能就这么低头忍受，等待谷老师的援助。”
石玉璞也愤然说道：“秦盟叔，金开泰是奸谋渐渐显露，我们既打算不受他这种凌辱，我看还不如早早揭破他的奸谋，和他拼着看。我们就是和他维持着面子，也不易好好地叫我们离这公主岭。”
大班头张元凯道：“石老弟说得倒也是理，我们和他维持着情面，这里也不易再叫我们好离好散，我们倒不如和他挑明了一切，索性说个明白，倒是谁是谁非？他要把持矿业，也得和我们说个明白，我们倒听他怎样交代我们。”天外飞鸿秦元豹冷然说道：“事实昭然，已经明明是这么回事了，好吧，我们索性和他说个起落出来也痛快！”立刻嘱咐石玉璞和张元凯，“把身上全收拾利落，把兵刃全预备在手底下，这次只要说僵了，立刻就许和他动手。不过你们爷两个什么事听我的调动，不要多说话，我倒看看姓金的有什么脸面和我们说旁的。”大班头张元凯和石玉璞各自把周身收拾紧趁利落，把兵刃全挂在衣内，张元凯把暗青子也全喂上。
秦武师也把身上收拾好了，遂从屋中走出来，秦元豹在头里，张元凯和石玉璞随在身后，离着小院门还有四五步，只见小院内门口那儿有两名壮汉，生得雄壮魁伟，全是一身短装，头上是绢帕包头，下面是沙鞋打里腿，每人左手提一口双手带的大砍刀，来回地溜着，一见秦元豹和张元凯、石玉璞向小院门走去，内中一个壮汉厉声呵斥道：“哎，来人别往外走，难道没见矿主传令么？我们是奉矿主令在这里看守这道卡子，这是通着内栅门的要路口。漫说是生客不准随意地出入，就是本矿人平时全不准随意地出入。这时，又是非常时期，不论是谁，也不准私自行动，敢抗令不遵的，那可要自讨无趣。”
当时秦元豹等全停步容这名壮汉把话说完，天外飞鸿秦元豹冷笑一声说道：“这是你们金五当家的教给你们对我们这么无礼么？我等从昨日来的，谅你们不会不知道我们是何如人也，我们是这矿山的原业主，还有权过问这矿山的一切事，你们赶紧给我们报告金五当家的，就提矿山旧业主石玉璞正预备今日和金五当家的清算矿山的账目不想突然发生变故，现在石矿主已经知道金五当家的已有碍难处理的情形，不过姓石的此来，若没有坐镇矿山的本领，绝不敢贸然往这里来给去世的老矿主丢人现眼。叫金五爷立刻来，就提石矿主要在矿中发生变故时视察全矿，叫金五爷看看姓石的是否有管领矿山的力量？若是没有这种本领，也就死心塌地地不再妄想接管矿山，就势把这公主岭的矿产送与金五爷随意处置。若是能够镇抚得当，有统辖矿工的本领，那可没有别的，只有请金五爷把矿山交还姓石的。我们全是江湖道上人，谁也不用和谁弄那些招见，也无须乎出些个花样，请金五爷直截了当地说痛快话，我们没有不好商量的事，没有不能说的话。因为姓石的和姓金的当日是过命的交情，公主岭的矿山是铁掌石崐一手经营起来，直到自己一心洗手江湖，不愿再和江湖道上朋友树敌结怨，这才把矿山交到金王爷手代为看管。石老当家的才埋名隐姓地奔京师，在那里安了家，置了产业。不幸三年前老当家的故世，姓石的幸还有后，以接续香烟。彼时就要到关东来接收他先人给他遗留的产业，那时有朋友从旁拦阻，以为金五爷是关东道上铁铮铮的汉子，受人之托，定能叫亡友九泉含笑，早晚他必催促着姓石的来接收。哪知姓金的竟自把姓石的忘了，不闻不问，这才挤得姓石的来到公主岭。金五爷要是没有别的意思呢，就请他趁今日矿工发生事故的时候，立刻交付姓石的接收，叫他看看姓石的倒是有没有接掌矿山的力量？他若借着矿山闹事，来和我们刁难，这可不怨我们，我们倒要看看金五爷有什么势力不令矿山原主接收？”说到这儿，那两个壮汉低声计议了一阵，内中先发话的那个立刻说道：“我们是奉矿主差派把守这里。秦老师，我们当弟兄的是只知遵从首领命令，别的事概不闻问。我们也知道秦老师是这样的贵客，不过我们作不了主张，请老师傅们多担待吧！你老所说的那片话，我们不便去学说，我们只有给老师傅把话传个三言两语的。老师傅们可得稍候一候，要是往外硬闯，那可没别的，我们只遵行矿主的命令，只有先对不住了。”
大班头张元凯道：“秦老师的话也并不是叫你们全带过去，也为是叫你们知道知道，这矿山是姓石的创办的，现在姓石的来接收总可以说得下去吧？金五爷竟自不念和石矿主的旧交，昧良欺凌石少矿主，他的天良丧尽，你们虽是这矿山上的弟兄，论真了总算是铁掌石崐当家的属下。现在矿山归还旧业主，你们凡是在公主岭矿山效力的弟兄，也应该来保护姓石的，那才不枉为关东道上的汉子。现在我们既然来到这儿，就有接收的本领，金五爷这种安排，不过是一种阴谋诡计，他严令你们把守着出入的路口，少矿主要是有本领施为，势必和你们动手，那一来，正是叫姓石的和矿山上的弟兄们成了仇人。若是姓石的不肯伤及本山无辜的弟兄，那就得认头叫姓金的软禁在这儿。你们想想，姓金的是不是这种诡计？现在和你们把话说穿，我们犯不上为仇作对，你们赶紧去替我们报与金五爷。告诉他，石矿主莫看人单势孤，自信还有接掌矿山之力，今日查矿山势在必行，他要想软禁我们在这里，那是妄想。请他赶紧亲来答话，我们立刻答复，他如若想用他矿山这点威力来制我们，那是妄想。”
这时，守矿的弟兄似为他这番话所动，立刻把面色缓和了许多，向这边说道：“秦老师，您既然把我们身份情形看得清楚，那好极了。不过我们一个当弟兄当矿工的，哪敢参与矿山的事？像秦老师说的情形，我们也全听说过，我们可不敢说什么。只是请秦老师们多担待我们，你老得稍候一候，我们去给回复一声，看看这位金五当家的怎么说法？你们冤有头债有主，谁和谁算账，我们这点身份，不敢过问，我们这就给你回复去。”说罢，这提刀的壮汉如飞地跑去。
这时，天外飞鸿秦元豹和大班头张元凯、石玉璞全往小院里退了过来，反倒故示安详，毫不再看外面情形。工夫不大，那回事的壮汉尚没见回来，听得外面一阵脚步杂沓之声，向角门外看时，依然是那一名壮汉提刀来回溜着。可是细一辨这片脚步的声音，完全在这小院的四周，这时，不仅地上见了响动，跟着四周的屋面和墙头全上来人，东、西、北三面全有隔着小院的邻屋、邻墙，只有南面和这段小院仅有连着的一片屋面。大班头张元凯正在仔细听院外的声息，突瞥见南面屋面上有一个壮汉似乎背挎着弩弓利箭之类，手里还持着一面小旗。这吋，张元凯心里一动，随向天外飞鸿秦元豹低声说道：“我们怕要中了人家的缓军计，我们怕要被困在这儿。”
这时，秦元豹也听岀这种情形不对，果然再探身从角门往外察看，外面远远地墙头屋角布置上了箭手，把这里已经安置上强弓硬弩，只要往外一硬闯，立刻箭似飞蝗，绝不容自己在这里出入。当时这种形势下，秦元豹虽是想一再容忍，哪里再忍得下去？立刻怒斥声：“鼠辈们敢这么欺我太甚？我倒要看看鼠辈们有什么手段来软禁我们？不准我们出入？”说到这儿，立刻伸手拉刀往小院门外就闯，这一来，大班头张元凯也顾不得许多，也随着拉兵刃往外纵身到角门前，石玉璞也看出这情形不拼一下子也不行了，当时也随着张元凯师叔的身后，把兵刃一合，低声向秦元豹说了一声：“盟叔自管招呼，事到这时，顾不得许多，我们招呼到哪儿算哪儿吧！”这时，三人是结成了一心要和这矿山上金开泰较量一下子。这时，天外飞鸿秦元豹头一个涌身向上一纵，到了南面的短墙上，耳中听得有人厉声喝道：“朋友，下去！”嗖地一支袖箭打了过来，天外飞鸿秦元豹对于这种白天以暗器来袭击还没放在心上，一拧腕子，铮的一声，用刀背把这支袖箭磕飞。这时，秦武师反是一声狂笑道：“哪位朋友这么看得起我姓秦的？我可向来不白白受人的敬奉。”说到这儿，已看见离小院最近的这段屋顶上一个年约三旬左右的江湖道，一身家常的短衣，左手中提着把扑刀，右手正向颈后领子里拔那竿小旗，并且身形似在袖箭一发之后又退出一段屋面，左右各把四名壮丁各自端整着一张连珠弩，正对着自己。秦武师神色自若地把右手往左手倒提的刀背上一搭道：“朋友，身为公主岭的主人，有好朋友到了，你们全不应该这样对待，何况现在金五爷要妄施软禁的这位，本是这矿山的旧业主，朋友，请你不要这么莽撞吧！”
这时，对面的壮汉也抱拳拱了拱手，带笑说道：“这位敢莫是姓秦的朋友么？不错，我们也看岀你老兄是江湖道上朋友，不过咱们把话说在头里也好。我来在这公主岭不过三四年，对于矿上的事并不详细，再说我们到这矿山来是专管教练矿山守矿弟兄，别的事用不着我们过问，也情实不用我们过问。我们是吃矿山给矿山出力，受姓金的聘请来的给姓金的卖命。秦朋友，你也是江湖道上朋友，更应该知道，岳爷有冤家，秦桧也有朋友。我们奉令把守这里，别的事不便过问，是金五爷霸据矿山，是你们想来谋夺矿产，我是不得而知。秦朋友，依我相劝，你们三位还是先在这段小院里安静地待会儿吧！”秦元豹一听他这番话，十分愤怒，听岀是奉金五所差，专为对付自己和石玉璞而来，只是有心摆兵刃硬往外闯时，可与这般人无怨仇，自己真要是往外一闯，不定得伤多少好人，有这些顾忌，所以一再隐忍。这时，大班头张元凯却是把四周的情形全看过，所有东、西、北三面全有新来搂弓弩手把守着。及至听到南面的匪徒和秦元豹已答了话，张元凯遂循着屋面赶到南面屋面上，见秦师兄正在委决不下，随即向秦元豹一打招呼道：“金五这小子是安心把我们软禁在这儿，给我们个不闻不问。”说着话，张元凯蹿到秦武师前头，把掌中兵刃倒提在手，向对面招呼道：“喂，对面的朋友，现在我们放下远的说近的，我张元凯已经了然这里的事，是不动手是绝不会善了善休。朋友，咱们是各为其主，谁也犯不上再说假话。你们弟兄们实是不知我们的出身来路，尽听那金五一面之辞，我张元凯把我们的实底泄给朋友你，以后咱再有何举动，总算我张元凯对得过朋友了。我们此番从北京城来到关东，实非怀有什么恶意而来。即使姓金的把矿山交出来，石老弟还真没工夫立刻接收。可是从昨日，这位金五爷竟自贪心过重，唯恐矿山一旦被夺，空费了许多心机，弄个功败于垂成，所以不肯再细察我们真实来意，竟自发动了矿山上这点实力，想把我们扣留在这儿，这是金五爷的私心贪心太重c实不相瞒，我张元凯是顺天府八班总头，手底下多少也办过几件案子，酌量金五爷这点阵式，我还见识过，现在告诉朋友你吧，姓金的这回算栽到家了。有他这不顾交情在头里，我们的不顾交情在后面，官私两面，全叫他够吃的。我们若没有把握，也不敢往这老虎口来。我想朋友你不过是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我们现时虽是形同仇敌，可是我们何尝有冤有仇？朋友，你现在虽是为姓金的所请在矿山帮忙，可是姓石的把矿山要回，你们全是为矿山岀过力的，仍然能够在这里帮忙效力，这种情形是显然的事，朋友，你不会不明白。并且姓金的这时自以掌领矿山多年，全是他属下弟兄，谁能不服他的调遣支配？现在你不但想任意地阻碍我们的行动，定是认为无论怎样来对付我们，好在全在他掌握之中势力之下，谁也奈何他不得。朋友，姓金的这次算看走了眼，我们没有预备绝不肯往虎口里送死，我们没有降服他的本领，绝不敢轻捋虎须：这次官私两面全一样地任他施展，我们随着姓石的来到关东，无论走到哪儿，官私两面全有个预备。并且我们更发现姓金的居然有结交匪人，也正是我们追缉的正点和他勾结上，姓金的把矿山的事甩开，我张元凯也动他了。朋友，你如若认为我们是空言欺人，那就错了，我给朋友你点东西看。”随把背在背后的包裹抖下来，从里面把油布和油纸里的海捕公文打开，向着守南面的壮汉一晃道：“这是顺天府的朱批公文，我们是奉府批差派到这关东来踩迹两个重要犯人，姓金的竟敢大胆扣留我们，莫说我们外边有接应。就是我们这么三个人落在他手中，也有人找他来算账。论官论私，他全栽了。我想朋友们何必跟他蹚这种浑水？现在我们是话交代明白了，只有最后一言，还是请姓金的赶紧来答话，他只要想置之不理，我们可要硬闯了。那时不管是冤家是朋友，他有本领把我们关在这儿，我们有本领要从他这天罗地网里闯出去，朋友你就赶紧帮我们个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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