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焦勇泄机 小矿主冒险入虎穴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秦元豹向张元凯道:“师兄,唯有我们寄身江湖道中人,只要天性善良的,他那种热肠侠骨,受恩不忘报的行为,实是令人可敬可感。这件事我倒也听我拜兄铁掌石崐说过,当年我拜兄铁掌石崐下关东也是因为关内不能立足,这才赶到关东三省来闯事业。但是初入关东道上,想打岀些名姓来谈何容易?所以我拜兄当年也曾经受过许多艰难困苦,可是他生具侠肝义胆,疏财仗义,血心交友,这就是他能成事业的根基。所以虽受一时的艰难困厄,终归是能名成业就,打出一片江山。他先和白马银枪宋纪结为知心之友,在张广才岭下干双义牧场,那已经算是他时来运转的开始,所遇到这个朋友,也是和他同一样的性情。干双义牧场时并没有多大资本,多大财力,就仗着弟兄二人吃得开走得开,有信义,叫得响,所以双义牧场短短一二年的工夫,字号就在关东三省站住了,买卖干好了,弟兄二人全不存着争权夺利之心,并且我拜兄石崐早定了公主岭矿山致富之源,宋纪又是一个能立事业的好友,自己遂把双义牧场完全交与宋四爷。我拜兄石崐遂以极大的毅力领了官照之后,召集了一般矿工们开辟矿山。所仗过去有许多人因为知道公主岭矿山的出产大,想开辟这个富源,但是全因为经营不得法,开矿山的人没有一个得了好的,全是半途而废,这样,可给后来的人省了许多人力物力。我拜兄石崐一下手,就算是完全办对了,和所召集的一般矿工们甘苦相共,这样一来,一般弟兄们全肯把真力量放出来,跟矿主惨淡经营,把矿山办得日有成效。三年之后,已经把矿山办得年有盈余。双义牧场这边,也仗着宋四爷经营得法,虽则是交到他一人之手,他越发地振起精神来,把牧场营业扩充得日见发达。可是我拜兄石崐那边也站住了脚步,对于牧场应得的红利,绝不提用,完全叫宋四爷往大处去做。这一来,两下里全把事业立起来。在矿山已经办理得有了根基之下,那一年因为拜兄石崐有一个初下关东曾共患难的朋友,两人已经分手多年,没有音信,我拜兄石崐十分惦念他,自己事业立起来,越发想起曾共患难的弟兄,多方设法探听之下,竟得到了这个患难弟兄的下落。敢情他在龙江附近也立起事业来,经营着采伐森林木材,已经富有资财,也正在各处探听石崐的下落,知道石崐在公主岭矿山立住了事业,遂打发往公主岭这一带来的朋友,给石崐带信,因为他本人事业才树立起来,更有两个图谋他的人时时想要算计他,所以他不敢离开龙江那里,请石崐有余闲工夫可以到龙江一会,弟兄们也可以叙一叙多年离情别恨。我拜兄石崐那么热肠侠骨的人,既知道好友的下落,哪肯再耽搁下去?得信的时候,还在严冬,并没等到春暖花开,竟在风雪寒天下龙江去访这个患难弟兄。不料走在龙江附近一个野酒馆中,无心中遇到两个匪徒,敢情这两人正在生心算计在红石坞掌领渔场船帮的老渔人黑铁山,这两个匪徒,一个叫彭德,一个叫沈青,他们过去也是老渔人黑铁山手下的弟兄,在红石坞渔港树立起来大队船帮之后,这两个匪徒竟自生心内叛,想把老渔人黑铁山除了,他们把船帮完全霸据在手内,坐享渔人之利。我拜兄铁掌石崐跟这红石坞的坞主老渔人黑铁山早前也是朋友,虽没有深交,可是老渔人黑铁山也是个闯江湖的血心汉子,和我拜兄石崐可称得起道义之交,此时无意中听到这两个匪徒的图谋,手段十分厉害,他们竟勾结在龙江一带水面横行的积匪小飞龙邓义,以他的盗党来覆灭红石坞。小飞龙邓义是在龙江附近海兰泡已经立住了威望的盗首,他手底下领率着大队的匪船,在龙江江面一带,独霸一方,江面上定下许多规诫,各处里渔船船帮,以后航行龙江尖面的货船客船,只要痛痛快快给他拿上一笔费用,保你在江面上来往无事。这样一来,小飞龙邓义声势一天比一天浩大。这两个匪徒竟想把这种成名的海盗勾引来,老渔人黑铁山非毁在他手内不可了。我拜兄石崐对于平常不认识的人有了不平事,全肯拔刀相助,和自己道义之交的多年未见老友有了这种急难,焉能袖手旁观?我拜兄石崐遂不顾一切地赶到了红石坞深宵告密,老渔人黑铁山才得以早早地防备一切。但是这两个匪徒彭德、沈青真个把海兰泡小飞龙邓义架弄出来,他以大队的盗船攻取红石坞,虽然老渔人黑铁山所领率下的也全是水面上一般健儿,但是和这般匪盗们比起来,终归是相形见绌,在一夜间,把个红石坞终归打个瓦解冰消,还仗着老渔人黑铁山对待一般渔户们视同手足兄弟,遇到危难时,全肯舍命相助,当时,虽然伤亡了不少弟兄们,依然能够保全了大队船帮,退岀红石坞后,在港湾集合船帮,图谋着恢复红石坞的渔港。当时若单凭老渔人黑铁山和拜兄等一般人之力,恐怕也不容易就能把小飞龙邓义再逐出红石坞可是江湖道上终有正义在,那场事竟惊动了两位网法侠隐,一个是武当派大侠黄寅,一位是空门侠隐铁拂尘悟因老尼。这一僧一俗,因为痛恨彭德、沈青忘恩负义、反复无常,竟自现身相助老渔人黑铁山夺取红石坞。老渔人黑铁山那时只有一个女儿,名叫龙姑,深得武当大侠和这位空门侠隐的赏识,越发地要把他红石坞从匪党手中夺回来,就这样,有这么两位大侠相助。可是彭德、沈青手段也够辣的,他们知道有了这种厉害的能手,他们绝不是对手,这两个恶魔,竟从一个洗手多年闭门思过的侠盗齐子谦家中盗取了一盒子薰香,这盒子薰香也正是侠盗齐子谦杀戮了一个下五门的匪徒,自己也就厌倦了江湖,把这盒子薰香作为自己门下弟子的警戒。彭德、沈青把这薰香盗来之后,用阴谋诡计请两位大侠赴会,为是一网打尽。可是早被铁拂尘悟因大师识破阴谋,将计就计,终于把这个匪徒成擒。把小飞龙邓义痛惩在铁拂尘之下,把海兰泡的盗船威胁地退出红石坞,使老渔人黑铁山重整船帮,再理旧业。老渔人黑铁山因祸得福,不止于保全渔港,女儿黑龙姑竟拜在两位大侠的门下,学就了一身惊人的本领,竟自行道江湖,在关东三省尽做些除暴安良、济困扶危的义举。想不到她那么小小的年岁,我拜兄石崐义助她父亲恢复红石坞渔港,她竟能不忘那番恩义。如今我们为了这场事下关东,竟被女侠侦知一切,暗中援助,不止于张师兄们得到她的拔刀相助,我们也曾得到侠女的示警,告诉我们聂济川师徒实不可轻视,恐怕前途的是非尚多。现在我们会合一处,虽则已经知道焦平、祝敏或许与金开泰有什么勾结,我们现在只有勇往直前,前赴公主岭。虽然侠女曾查出聂济川与金开泰有勾结的一点线索,尚不能作为实据,不得到真凭实据,哪能跟金开泰翻脸?”秦元豹讲完龙江侠女之事后,彼此计议之下,遂于第二日一早起身赶奔公主岭。可是金刚掌谷伦从分手之后始终没见,这位老前辈既然伸手管上这场事,绝不会中途罢手,他定有所获。这爷三个连着赶了两天,到第三日傍晚时候,已经来到公主岭矿山附近。

  天外飞鸿秦元豹向大班头张元凯和石玉璞指点着附近一带的山形地势,向两人说道:“你们爷两个看,这座公主岭,真是天生来的出产雄厚,这要是有大力量的经营得法,把这里面所有的富源尽量发掘出来,别说私人是无穷基业,就是落到官家手内,能够办理得法,也能够养育成千成万的老百姓,国家也能得极大的富源。只是多年来,私人开采矿山,虽是领有官照,看岀这矿山矿产极丰,有的是经营不得法,不止于没找出利来,一个个反倒赔累不堪,弄得一般稍有资财、接近这一种事业的怀疑却步,不肯把精神力量完全搁在这里面。有的虽是经营得法,既限于本身的力量,也顾忌着声势弄得太大了,招到官私两方面的注意,反把你多年辛苦经营毁于一旦,所以全存着适可而止,以致把天产的富源埋藏在石头里面,没人敢动它。最可惜是老矿主志向魄力全比别人高,他更能领率一般苦朋友人同甘共苦,所以到了公主岭之后,惨淡经营,只一二年之后,就把公主岭整理得日见发达。可惜老矿主岀了那场事,退出矿山,隐迹都门,不再过问。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金开泰他那种性情和手段真叫厉害了。别说当初老矿主把他看成了一个能吃苦、能耐劳、有聪明、有智谋、能担当事的好手,所以自己洁身引退,避祸都门,把这片事业一手托付与他。就连我秦元豹和老矿主是生死患难弟兄,对于他的福祸利害,敢说是关心,也认为矿山的事只应交付给金开泰,别人还真不趁其职。哪知道金开泰竟是个大奸雄的手段,他在不得时、不得志、没有权、没有力的时候,真是屈己成人,能够忍受一切。更能够随机应变,叫老矿主看在眼中的,真是一个不可限量的人物,所以像韩登榜论起在矿山的身份地位比他高,只因那种人只有一腔热血,一分义气,忠诚待人,并不会随机应变地应付一切,所以对于管理矿山、督率工人就显着没有金开泰的本领大了。这座矿山完全交付到他手内,把老矿主当年一番血心就算埋没了。我们近日所得的风言风语,实在是叫人听不下去。从一切传言上看来,矿山上历年所得的利益,老矿主本身就应得有数十万的好处,可是老矿主看到了多少?得到了多少?这是人所尽知的,这里面弊病太大了。好在逝世的老矿主天性是轻财好义,没把钱看重了,这些年来都在凭他处理,绝没有查问过一次。可是最不当的,不该贪心过重,竟自对于矿山一般苦朋友们用起压迫压榨的手段。矿山的利益,固然日见增加,可是一般矿工的怨声也与日俱增。我认为这件事的危险,也日益加重了。可惜玉璞贤侄一向地随老矿主身旁,一些没有历练。再说眼前又有这番祸事,也分不下身来。按所听到传说的一切,不必十分全是真实,就有三分是真实情况,这座矿山就不能再叫他管下去。只要一长了,怕弄个一败涂地不可,一场大祸是终归脱不掉。”大班头张元凯一旁说道:“秦师弟,你的话固然很是。我虽是一个外行,可是咱们是同门师兄弟,我对于这位少当家的,过去虽不认识,可是经过这些日来,经我暗地考察着他,连逝世的父亲全称得起轻财好义,热心交友的好朋友。眼前的事必须要慎重,师弟你也在江湖道上多年,对于这种事利害关系定然也深番。这姓金的既然已生异心,可就要严加防备了,利之所在,什么伤天害理、昧却天良的手段全使得出来。何况少当家的虽不是公子哥儿,也比公子哥儿差不多。他丝毫没有江湖道上的经验阅历,焉能对付这种大奸巨恶?眼前的事,更是这么扎手!并且这姓金的还有极大的嫌疑,我们要入矿山调查真相,只要事情果然牵带到他身上,甩开矿山事业的这片事,眼前就是一场极大的是非。所以我们入矿山可千万地不要对事业上稍微露出一些不满来,这是最要紧的事。师弟,你可思索一下!”大班头张元凯这番话说得秦元豹、石玉璞全连连点头,认为十分重要。

  这时,三匹牲口已经走上一段山道的斜坡,突然从道旁的树林里,嗖嗖地连射出两条箭来。秦元豹咦了一声,赶紧一勒缰绳,向石玉璞、张元凯喝了声:“退!”大班头张元凯、石玉璞手底下很快地一拢缰绳,马头拨转,在这段山道上一打盘旋。秦元豹已经把刀撤到手中,提防着树林后的暗箭,口中在喝问:“什么人?竟敢在这种地方放冷箭,也不怕败坏了公主岭矿山的名气么?”这时,树林后竟自有人发声喝问道:“呔,你们是做什么的?随便地往矿山正道上闯,还怨得我们放箭么?再若不赶紧地说明来路,对不起,可要往你们身上招呼了。”秦元豹已经飘身下马,向那发话之处招呼道:“听你说话的情形,想是公主岭矿山上的弟兄,我们是从北京城来的,我姓秦名元豹,现在是陪着石少矿主前来矿山拜望管理矿山的金五爷来了。难道三五年的工夫我没到这里,就全不认得姓秦的了么?”立刻树林里有人带着惊疑之声道:“哎呀,原来是秦四爷,你老可得恕我们弟兄的鲁莽。”跟着话声中,从树林窜出两名弟兄,两人全是三旬以上、不到四旬的年岁,身形矫健,一身羊皮短装,全是无边大毡帽,背弓跟箭壶,肋挎单刀。这两人窜出来之后,树后尚跟出来两名弟兄,可是未跟着往前走,站在道边。这两人未到近前,向天外飞鸿秦元豹躬身行礼,自报姓名一个叫焦勇,一个叫姜雄,跟着向秦元豹说道:“这位敢就是少矿主么?”秦元豹点头答应,两名弟兄赶紧给石玉璞行礼,石玉璞也谦然答礼。秦元豹又指着大班头张元凯,给焦勇、姜雄引见道:“这是我们好朋友,姓张名元凯,也是久在江湖道上闯的,此时因为一同下关东,结了伴儿,久仰金五爷的大名,随着少矿主一同来拜望,有劳弟兄给回一声吧!我秦元豹真想不到金五爷真有过人的能为本领,公主岭矿山居然防守到这么严厉,一个大白天居然离着矿山这么远,就把卡子放岀来。”

  天外飞鸿秦元豹说了这个话,那焦勇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秦老师,这就是一个将军一个令,矿山可不像从前了,人家金五爷大展宏才,一切的旧规范完全改换。这位金五爷真是有韬略、有智谋,把这个矿山整理得真比各处里拉大批安窑的大寨还坚固。秦老师傅你有好几年没来了,只要你老一进矿山,再看看里面的情形,也足可以看出大概情形来。”说到这儿,又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敢情当初金五爷好比明珠被土蒙,一身本领没法施展。时来运转,矿山到了他手中,这才显出人家的本领来。一般矿工们见了金五爷,如同老鼠见猫一样,连个大气全不敢喘,真可惜。”说到这儿又一顿,跟着带着不忿的口吻道:“可惜金五爷这份本领搁在矿山上,真要是叫他做了统兵大员,那份威严才算是能施展英雄的抱负。”焦勇这么说着,那同伙的姜雄往他身旁紧凑了一步,用胳膊碰了焦勇一下,把下颏一摆,示意焦勇前面尚有两名弟兄。那焦勇这才把底下的话略微一顿。天外飞鸿秦元豹、大班头张元凯全是有经验阅历的人,从这焦勇寥寥几句话中,已然听岀他们对于金开泰有十分不满之意,底下恐怕还有极有妨碍的话,被姜雄阻住,不让往下说下去。天外飞鸿秦元豹故作对于焦勇所说的话毫不惊异,向大班头张元凯指点着路旁的景物说笑着。这时,姜雄却向跟随的两名弟兄说道:“你们哥两个紧走一程,看一看五爷那里是否已得到信?就势通知各处卡子上,少矿主已然到了。”这两名弟兄答应了声,顺着山道往前紧走下去。这焦勇一边走着,不住看着秦元豹,又看张元凯,不时地还仔细端详着少矿主石玉璞,颇有欲言又止的情形。秦元豹看出可疑的情形,所听的传言,以及大班头张元凯所遇见的聂济川两个恶徒,恐怕和矿山上全有极大的牵连,这也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正可趁势从焦勇、姜雄口中探问一切。遂往姜雄身旁凑了凑,越发地把脚步放慢,向焦勇招呼道:“焦老弟,你和姜老弟从前大约没在前山效力,所以咱们不大熟,你们从什么时候调到前矿大柜效力?”焦勇答道:“秦老师说得不差,从前老矿主没走时,我们弟兄全在后矿当一名小头目,在把头手下效力。后来因为我们弟兄全练过几天拳脚功夫,这才拨到韩老师的手底下,一直地当了几年护矿弟兄。从三年头里,凡是韩老师所有亲信的人,多半全离开后矿调到前矿效力。”秦元豹跟张元凯听到这种话锋,更明白金开泰和韩登榜已有了极深的摩擦,金开泰把韩登榜所有亲信的人全调开,这分明是散他的势力。自己此时不便多问,遂向焦勇道:“好在全是矿山效力,前后矿全是一样,韩老师实够个江湖道的朋友。不过像我姓秦的和他交上朋友,能够换命,不深知他性情的,真容易埋没韩老师那份血心,那真是铁铮铮的好朋友。这就是一个人一个见解,并且谁和谁也是一个缘法。我若是矿主,当日的矿山就许托付到韩老师手内。不过他的性情,过于耿直些,矿山也许到他手内办坏了。这总算老当家的托付得人,矿山上能够发达到现在的情形,也就很难为金五爷了。不过我们来时,听得外边风言风语,金五爷对于矿工们管束得过分严厉些,未免落些个怨言。焦老弟,咱们这不过是说闲话,不要把这个话透露给金五爷。我秦元豹跟老当家的是生死弟兄,和金五爷总算是平常的朋友,我们轻易不来,不能弄出一点是非口舌来。”那姜雄这时却冷笑一声,向焦勇道:“二哥,你听,这种情形外面的风声闹得够瞧的了,矿山的事历来没有人往外散布,可是他这种手段,激成众怒,怨声载道,哪会传不出去?就像去年,那几个屈死鬼逃岀后矿,虽说当时查明摔死了四个,射死了一个,可是尸身须全找齐,我就疑心恐怕有逃了活命的。”秦元豹一旁听着,跟着问道:“姜老弟,怎么矿山上出过人命么?”焦勇却抢着答道:“秦老师,你老不用问了,像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从外面上看着,公主岭矿山办理得营业蒸蒸日上。可是内里头,时时刻刻有是非。尤其是后矿的矿工们对于金五爷过分不满。不过我一个当弟兄的,可不应该多问,少矿主此番到公主岭来,是来闲住些日,在关东玩几天,还是来接金五爷的事?”天外飞鸿秦元豹把面色一沉,向焦勇道:“焦老弟,你是很能干的弟兄,好在你的话自己说在头里,这种事你不应该问。不过我秦元豹奔走江湖这些年,还看得出好坏来,你也是关东三省有血性的弟兄,你对于老东家这份事业很关心,所以我绝不挑你的眼。我们此来,绝没想接手矿山,少矿主另有别的重要事。既来到关外,自己有这个营业,哪能够住到店中去?并且也怕金五爷反倒起了疑心,所以一直奔了这里。”焦勇这时抬头往前路上望了望,更向两边道旁看了一下,低声向秦元豹道:“秦老师,你能知道姓焦的是有血心的汉子就值得了,我的话说了算没说一样。可是请秦老师千万可别拿我焦勇当作那么小人之流巴结差事,看见少矿主来了,不知怎样献殷勤,为的保住自己的地位。秦老师随着少矿主入矿山之后,一切留神,我想光棍眼像夹剪,秦老师一入矿山,会过金五爷之后,总可以看出一些风色来,姓金的恐怕有些天良丧尽。秦老师你只当我焦勇和他有仇,我这么说你这么听。倘若风平浪静,一点是非没有。好在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平常弟兄,几句话就掀起风波、弄出是非来?可怜韩登榜韩老师,真是一片血心,只是这些年来,受人的压制,还因为姓金的顾忌着老矿主那方面,若不然早把姓韩的赶走了。”秦元豹一听,焦勇居然说岀这种话来,自己更不住仔细地追问,因为焦勇说这话时声音放得极低,十分怕人听去,就知道关系重大,金开泰的耳目众多,揣情度理,像焦勇这么效力的弟兄,若不是有真凭实据的事,他不敢搬弄是非,遂哼了一声向焦勇道:“好吧,焦老弟,你这份好心姓秦的放在心里。焦老弟,你也是矿山的旧人了,你看在去世老矿主的身上,应该拿出良心来说话。你的话姓秦的深信不疑,好在我们并没打算此来对于矿山事业上伸手过问,难道还有人想不利于我们么?那也太厉害了。只是我有一件可疑的事,要向焦老弟你问一声我们到公主岭来,事前并没令人通知报信,金五爷竟会派人迎接,矿山上又新放出几道卡子来,难道金五爷未卜先知么?是不是有一位姓谷名伦的老师傅到了矿山?”焦勇听到秦元豹这么一问,向姜雄看了一下,带着迟疑的神色,向秦元豹反问道:“秦老师,你老所说的这位谷老师可是身量不高、年纪在六七十岁的光景,身上穿得也不大讲究,这么位老朋友么?”秦元豹点点头道:“正是这人。”焦勇道:“倒是有这么位。不过前天晚半天来到矿山,找金五爷,金五爷把这位老英雄迎接进柜房,彼此只略谈几句,这位老师傅立刻告辞,离开矿山。可是这位老师傅走后,金五爷却严厉地吩咐各处卡子上,此后见着此人再入矿山,千万地不可随便地往里引领,卡子上要尽力阻挡,没有我金开泰的话,一步不许他往里多走。事后我们听到伺候柜房的弟兄说是这位老师傅姓谷,所有大柜的弟兄们对于这种情形,没有不怀疑的,不知道此人是怎么个来路,金五爷为什么这么怕他?可是今天从天一亮,双义牧场那么远,竟打发弟兄到矿山报信,说是少矿主下关东到公主岭,大约今天不到明早一准赶到矿山,叫矿主打发弟兄们往前站迎接一下。金五爷接到这个信之后,把送信人打发走,却向弟兄们说,双义牧场这不是哪里得来的谣言,少矿主绝不会往关东来,一定是传话的人听错了,他竟置之不理。可是顶中午后,二次接到双义牧场飞马报信,说是少矿主最迟在日落前准可赶到矿山,金五爷这次才不敢不信。可是他对于所有全矿的把头弟兄们,仍然作怀疑的话,认为来的恐怕不是少矿主。他说就是少矿主打算到矿山来,也得等到春暖花开,矿山上又没有他的事,矿山的红利一分银子不短,全是按期送去,在这大冷的天气,少矿主娇生惯养的身子,往这种地方来做什么?或者是老矿主府上别的人到关东来,还可以说得下去,所以他始终不派人去往下站迎接。从得到二次信后,他反倒把整个的矿山布置得严厉起来,除了原有下卡子地方,前矿更多放出三道卡子,全派弟兄把守,我们弟兄两人,这才被派到前山坡第一道卡子上。他因为我们是矿山旧人,对于老矿主府上的人,多半见过,只要见着来人时,好打发人飞报进去。”天外飞鸿秦元豹一听焦勇这番话,暗地十分愤怒:“这金开泰显见得居心叵测,他对于玉璞侄儿,论起来是父执。老矿主去世,全盘事业托付到他手中。玉璞此番下关东,他得着信后,应该如何欢喜,总算是铁掌石崐有接续后代香烟的人了。姓石的哪一样不对得起姓金的?矿山交付到他手中,这些年就没有派过一个人到矿山查问营业的情形,这足见姓石的拿你金开泰当真朋友了。这些年来,何尝没有风言风语?老矿主石崐总是以朋友为重,钱财为轻,任凭什么话传到耳中,只是付之一笑,绝不肯真个地追问。如今玉璞来到公主岭,你还没见到面,并没知道真实来意,就露出这种恶意地对待来。姓金的,你敢生恶念,或是像张元凯所探听来的,聂济川两个恶徒和矿山竟有牵连,与我们这次也有不利,我秦元豹倒要斗一斗你了。”秦元豹心中悲愤,可是脸上依然不带出神色来,微微一笑,向焦勇、姜雄两人说道:“好吧,但盼此次少矿主和我们弟兄到矿山来,跟金五爷杯酒联欢,不要有一点隔膜,一点是非。全是堂堂七尺之躯,做出事来,凭天理良心。老矿主是怎样待人,只盼望一般曾经和老矿主共过事的人拿出良心来对待少矿主,那就对了。焦老弟、姜老弟,我秦元豹是怎么个出身,你们虽不知,但是我们当年和老矿主全是闯江湖的弟兄,公主岭矿山虽是营业,可是像平常买卖商人,所以我们交结来往的朋友之间,全以江湖义气为重。金五爷也是从少年时,就在关东道上跑,他在公主岭矿山实岀过力,可说真,不是老矿主一手把他提拔起来,这么大片的事业,双手托付到他手中,老东家死在北京,临终更有遗言,叫金五爷负托孤之重,我想金五爷是个外场朋友,对于老矿主身上全是尽心尽力,对于石家这条后代,他凭天理良心,绝不会把少矿主待差了。二位老弟,你们看,金五爷看在哪面上,也不会含糊了。你们此后只要忠实地在矿山上效力,金五爷待人稍有不周之处,总得担待。现在我们到公主岭来,是另有其他的事。将来少矿主还免得不来矿山么?他是子执父业,到那时,我秦元豹盼望老弟还要好好地捧少矿主一场。”秦元豹刚说到这儿,焦勇用手往前面山道上一指道:“秦老师你看,那边山坡上下来的一队人,大约是代理矿主金五爷带人迎接来了。”秦元豹、张元凯、石玉璞全抬头往前面山道上看时,相隔还很远,从那半斜的山坡上现出一行人,各骑骏马,一直地顺山坡跑下来。秦元豹等因为所听到的话和所遇到的事不能不慎重了,和张元凯暗打招呼,互相戒备,反全把脚步停住。

  工夫不大,那一拨人骑着马,风驰电掣已到近前。秦元豹见来的几个人中,内中骑一匹白马的,正是代理矿主金开泰,秦元豹和他已经好几年不见了,如今金开泰已经比从前发了福,胖多了,满面红光,这一拨人各自翻身下马。头里四名壮汉全是矿山上当巡查的弟兄,看见焦勇、姜雄,立刻翻身下马,打着招呼道:“焦师傅、姜师傅,二位回来得可真快。这三位就是所迎接的老师傅和少矿主么?”焦勇答了声:“是,这就是秦师傅、张师傅和少矿主。”这里才一答话,这位金开泰金五爷也翻身下马,声若洪钟地招呼道:“秦师傅,可还认得老朋友么?”

  天外飞鸿秦元豹紧走了两步,抱拳拱手道:“我们一别几乎十年,要是在别处碰上,就许不认得,何况五爷又发了福,哪敢冒认?”金五爷道:“秦老师说得不差,说真了,要在别处会了面,真就不敢贸然招呼。秦师傅,这位敢是张老师傅么?”天外飞鸿秦元豹道:“不错,这就是我师兄张元凯。这是金五爷,官印开泰,在这辽东道上,‘万儿'已经闯出来,往后得倚仗五爷的照应了。”金五爷道:“哦,原来张老师和秦老师是师兄弟,这倒失敬了。”这时,石玉璞因金开泰是自己的父执,这矿山上全由他接手办理,这些年他总算出力的人,容两位盟叔和师叔见完了礼,自己不待招呼,赶紧地向前给金五爷请安道:“老伯,小侄年轻,一向只在京城侍奉老母,矿山上深蒙老伯支持,小侄十分感激。现在借着秦盟叔和张师叔的照应,得来到老伯这里,请老伯多教小侄才好。”

  这位金五爷是十分恳切地向石玉璞道:“老弟,我们这是什么交情?何须稍存客气。我与石老当家的是患难之交,蒙老当家的看得起我,把这矿山的事完全交给我掌理,幸赖一般弟兄的相助,得有今日,这还稍觉对得起我那石老当家的。老弟,你这次初下辽东,正合我意,我早就想遣人接你出来,到矿山上来历练历练。老弟,咱们在辽东道上,不论如何走不到别人后头,我们已有老当家的这点根基,正该再开展一下子。老弟,你有这份仪表,我想石老当家的一身绝技,衣钵相传,你定能克绍箕裘,这矿山牧场,两处事业,足够我们整顿的,老弟这种事业,足够你一生吃着不尽的。”

  这时,从矿山又冲下来八名壮汉,全是一色的花斑马,这拨可全是通身武装,各捧兵刃,来到近前,全把牲口勒住,似乎对于矿主和秦武师等一般人有些怀疑,这一勒住牲口,那矿主金五爷金开泰也十分怀疑地向来人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去?谁派你们来的?”内中一名头目向这位金五爷说道:“我们是奉本山盘查韩三爷的交派,我们赶紧地接应矿主,不知韩三爷是听谁说的?有大拨子绿林道被人弄愚出来,要在咱们石少当家的没到矿山前,先给架走,就让金五爷出头也没有用。这次连咱们金五爷也得栽在线上。韩三爷是抱定了宁可信其有,不愿走了错步,所以叫我们弟兄全数出来赶上矿主,接应一切。当家的,你赶紧回去,再晚了,怕韩三爷还要亲率矿山全数守矿弟兄接应。韩三爷真有点毛包,我看矿主还是赶紧回去吧!”金五爷眉头一皱道:“这全是哪里说起?好吧!反正事出有因,秦老师,倒是怎么回事?”秦元豹道:“事情很是复杂,少时定当详告。”金开泰道:“我只顾说话,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随向秦元豹、张元凯道:“两位老师,我们到矿山上细谈吧。”秦、张齐答了声:“好吧了大家搬鞍纫镫上马。金五爷吩咐手下弟兄,头前开路,立刻有四名弟兄,各抖丝缰往岭上驰去,金开泰陪着这爷三个也是放开了缰绳。这里完全是山道石路,铁蹄奔驰在这种山道上,发出一片清脆之声。牲口一多了,声震全山,声势十分浩大。

  走了有一盏茶时,只见前面一箭地外到了平坦之地,一道厚的石墙,当中一道坚固的木栅门,石玉璞向秦元豹低声问道:“盟叔,你看这里可就是矿山的管理处么?”天外飞鸿秦元豹仔细打量了一遍,点点头道:“不错,正是矿山管理处。我与此地一别十年,山容依旧,只是门前的这一行松柏当年不过是故意栽种在这里,为是点缀这空旷的门墙,不想现在已然老干新枝,浓荫匝地。可见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人哪得不老?这才是长江后浪催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这样看起来,我们这般人已经全是行将就木的人了,只有看你们一般少年人了。”说话间,果然前面引路的四壮汉已全把缰绳勒住,把牲口拴在树上,金开泰和焦勇、姜雄全到了,一齐下马,里面又出来四名壮丁伺候着矿主等下马。金开泰往里让,这爷三个随着往里走来。只见这里虽是山居,起建得居然非常伟壮,这道栅门宽有丈余。这种形势,是可以容纳双套车岀入。进了大门,便见迎面是一道宽有十余丈长的大院落,东西两面是两道屏门,迎面是一座高敞的大厅。月台前站着十几名壮汉,全是年轻力壮、武勇之夫。见矿主金五爷一到,早有一般弟兄们伺候着把鞭子接过去,所有站在月台上的壮汉全迎过来。石玉璞见过来的这般人中,内中有一位形似领袖,这人年在五旬左右,身材瘦挺,两眼神光慑人,含着一派猛鸷之气,令人一看到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惧他三分。石玉璞低头向秦元豹问:“此人叫什么名字?”秦元豹低声答道:“这就是矿山总盘查韩登榜。”秦元豹告诉完了石玉璞,忙向前招呼道:“韩老师,还认识老朋友么?”韩登榜向前抢了两步,抱拳拱手道:,“秦老师,一别十年,不减当年威风,真是老英雄了。”秦元豹慌忙笑答道:“不要客气,我在下虽则在辽东上奔走了些年,不过是仗着朋友们捧,哪有什么惊人的艺业?这次来到矿山,只怕有许多事得求韩三爷的大力来维持呢!”秦元豹又给大班头张元凯引见过,石玉璞也向前拜见过,秦元豹心有成见,对韩登榜十分客气。那金开泰金五爷哈哈一笑道:“我看你们二位倒是真客气,我们这样的交情,哪好这么谦让?得啦,里请吧!”金五爷立刻让大家里面坐。这时,所有一般本山弟兄全是各归各处去歇息。

  秦元豹等随着金开泰等一同走进矿山管理处,彼此落座之后,石玉璞复向金五爷和韩三爷重新行礼。金开泰因为少矿主石玉璞等面上全带着一脸风尘劳顿之色,自己先不便紧着询问缘由,遂赶紧吩咐人去叫厨房里预备接风洗尘的酒席。这位金开泰老当家的随即吩咐在大厅里摆上丰盛的酒筵,给这位少矿主接风洗尘。

  这次金开泰把这矿山上所有的头目人等全请进来,陪着入座,一一地全给引见了。石玉璞暗暗地自己惭愧,这矿山竟有这么大的势派,自己空为矿山创立人的后人,不能继承父亲的基业,扩大发扬,自己真是空负此生了。当时这酒席筵前,矿山总盘查韩三爷对于大班头张元凯十分亲近,十分注意,很显然地是强找着话锋来周旋。这时,金五爷遂说道:“石老当家去世后,陆凤洲老师前来送信,曾说是奉了嫂夫人的命令和少矿主的意思,说是老当家已然去世,后人没有多大本领,不能接掌事业。那意思是把矿山、牧场让给我们随着处置。好在石老当家的所遗下的资财尚够吃着的……哎呀!秦老师和张老师,当时陆凤洲老师傅只顾把这番话说与我,我明知嫂夫人的话出于诚意,因老当家的闯荡一生,身经百难,自己保全的得以落个结果,实非易事。少矿主是一脉单传,嫂夫人一定是不愿意叫他出来。可是嫂夫人可没想想我们在辽东道上能够立住这点事业,不仅是拿命换来,更是仗着让朋友们敬服,才能搪得住一切风火。我金开泰虽接的是老当家的闯岀来的江山,可也不是我一刀一要他换来的。我若是真个起什么贪心,我那也太不够朋友了。所以我是拿定了主意,只要是我金开泰有三寸气在,我要为我老友保全这点基业。至于陆老师所传来的话,我金开泰绝不敢从命的。如今石老弟亲自前来,这太好了,我也可以把我这些年所经营的矿山情形,详细交代交代,我也可稍卸这个肩,我在辽东道上也好叫一般朋友们看,我倒是够朋友不够?当年我接手时,矿山上是怎样情形?到现在不怕比那时多赚一钱银子,我总算没给朋友现了眼。不管赚多赚少,我总对得起朋友了。”当时这位金五爷一番交代得冠冕堂皇,任何人听着也得折服。只是秦武师听着,自己暗中有些怀疑,因为这座矿山的出产每年总可剩个万八千两银子,可是矿上给京城带去的银子,每年没过千两,至多是一千,也就是两三年给过整千的,更没听说交过红账,也没听说过请少东家到矿山接手。现在一看这里情形,既有这么大的声势,这里一定发达得不可限量,矿山上不是能够赚大钱不会造成这种声势。不过按他每年待遇盟兄的情形,跟这里情形一比较,可差得太多了。我看这位金开泰,确是口是心非,不过自己和玉璞怎样近,也不便多说话,现在才来到这里,一切事全不清楚,我看还是过两天细摸摸矿上情形再说。自己这一没答言,石玉璞更是不擅酬应的话,只得勉强说道:“金叔父,你老不要存着客气之意,先父当日若不是因为叔父可托,也不把这片事业交给你老。这里不论怎样,小侄绝不过问,叔父若是疑心小侄为矿山而来,那就错了。小侄是另有来由,此次随我盟叔和我张师叔下辽东,实是被事所迫,不能不来。金叔父试想,家母那样年岁,已是风烛余年,哪好再令小侄远离膝下?小侄实是羞见先人于地下,小侄若是能够出来,早就应该到矿山来道谢了。”

  这时,代理矿山的金开泰脸上浮起了微笑,向石玉璞道:“那么,老弟你是为了什么事来的呢?”秦元豹听着十分诧异,因为听他们明白说过,谷老前辈是在这般人以前到的,既是已有人到了公主岭,那就没个不提我们这般人下辽东的原因,那么金开泰更是率领守矿的壮丁岀迎,哪会不知道我们的来意?此时这种说话情形,颇有些明知故问起来了。这金开泰就他外貌仪表和说话的情形看去,很是光明磊落,此时一细谈,明显着有些言语闪烁,暗隐机谋。张师兄路上所遇和方才弟兄口中所说全是实情了,这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倒要留他的神了。现在我们也得稍微地留些忌讳,我们倒得留神察看这老儿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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