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飞鸟诱敌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这时山道上乱腾腾,鬼影子皮春已经喝令苦力们,赶快地往下放木材,使用滚木滑道。他更贴近了贵儿身边,往山道下又退回六七丈去,为是好看下面往滑道上滚木上放木料。贵儿看着十分高兴,脸上带着笑容。那个张七此时好像把被打的痛处全忘了,他也跟一个伙伴站在皮春、贵儿的身后,这个张七不住地赔着笑脸,向皮春摇尾乞怜。

  那鬼影子皮春,带着一脸骄傲之色,这时连放下起十几根木料,那个贵儿已经看够了,转身往山道上面走来。皮春赶忙向那个张七耳边似乎说了几句什么,张七闪身在贵儿身后,他却向皮春摇摇头,缩了缩脖子,把身旁伙伴推了一下,那名壮汉往前紧走了几步,口中说着:“你们好好伺候小山主,我方便方便这就回来。”他赶紧跑进木栅门,敢情他告诉里面抬木料的苦工们,先往旁闪一闪,好叫小山主走过栅门那一段,免得出了什么差错,谁担不起。苦和尚停身在树顶子内,看着下面一切的情形,他们是真个地对于这个贵儿,敬奉若天神,半句话也不敢稍拂他的意思。但是苦和尚把牙一咬,自己打定了主意,任凭他怎样,也得把他弄走。落到自己手中,就是不容易把他教化过来,将来依然堕落下去,自己总算把心尽到,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叔叔了。不过此时动手,十分不得势。

  山道上上百名的苦工,干这种用力气的事情,身体没有软弱的,哪一个肩头上也有一二百斤的力量,并且随在贵儿身旁的两个壮汉,看情形也不软弱,鬼影子皮春在这里,他是一个对手。冲天龙苗飞虎两个拜弟,邱云、陈震,是否在这里还不知道,总得把贵儿诱得稍离开大柜附近。苦和尚这一动念,贵儿可就走进栅门,所以在这种地方,应付这种事,不容迟疑展缓。贵儿一走进栅门,就更不能动手了。

  此时树顶子上面忽然有几只鸟正往树顶子上落,苦和尚赶紧地掐了一小段树枝,轻轻一弹,把树枝向树顶子上面打出去,这几只鸟,惊得立刻飞起。苦和尚不过是因为自己得退下树来,恐怕个人把鸟惊飞了,林场栅墙内有人注意到这里,自己很容易行迹败露,先把鸟赶开,个人轻轻地从树上翻下来,落在树干后。此时苦和尚因为赶走了几只飞鸟,不禁灵机一动,心想:“我何不这么办试一试。”,

  苦和尚向栅墙那边张望一下,此时绝没有人注意,赶紧往东一纵身,蹿进了一片深草内,赶紧地把地上那碎石块,也就是有拇指尖那么大小,捡了几十块,完全放入囊中,从这片深草中往林场的东南退下来。离开一二十丈外,这一带树木丛杂,苦和尚把身形掩蔽着,脚底下也放轻,眼前这一片树顶子上一群一群的野鸟,在上面乱噪着。苦和尚轻轻一纵,蹿到东边,一个孤耸的石屏后面,这座石屏有两三丈高,苦和尚看看,往西被一丛丛的乱林挡住,林场后边就是有人走动着,也看不到这里。苦和尚双手各握了一把碎石头子,一个旱地拔葱,耸身纵起,已经蹿上石屏两丈左右,可以着脚之处,再一耸身,已到了石屏的顶子上。

  苦和尚停身处,跟偏着西边这一排大树顶子平了,一般高。苦和尚先把右手中的石块,用力地甩出一块去,向对面的树顶子上一落,叭地一响,呼隆一阵振翅的声音,十几只野鸟飞起。可是旁边树上也照样有野鸟惊窜,振翅飞起,可仍然在树顶子附近盘旋。空中此时有二三十只鸟,苦和尚腕子上用力,双臂一抖,两掌所握住的碎石块,抖手打出去,这种腕力足,虽则不是瞄准,石块发出去,全是奔盘旋在树顶子上面的鸟群,这一下子,竟有七八只被打中,一阵急促的噪声,跟着树下边那受伤没死的鸟,扑腾挣扎。

  苦和尚一飘身落在石屏下,这如同捡现成的,立刻就得到六只大一些野鸟,内中有四只尚没有断气。苦和尚赶紧地拔了几根细草,把这四只没有死的野鸟的硬嘴,用细草缠紧,连那已死的拴在一处,自己提着它仍然掩蔽身形,顺着林场东栅墙外,如飞地翻回来,不时注意着林场内,后面冷清清没有什么人,所搬运的木料,又是前面那六垛。苦和尚走出一箭多地来,从栅墙外已能看到林场前半部,正在乱腾腾地忙着,苦和尚仔细注意着贵儿的踪迹,仍然往前走,过了里面柜房,才看到贵儿站在大柜前十几丈外几根大木头上,正在看着一行一行的苦力们用巨绳木杠往外搭运木料。鬼影子皮春,仍然站在贵儿身旁,可是这时依然看不到别的党羽,只有那个林场的主事人李三爷,他站在西边木垛前,和几个头目人在说着话。

  苦和尚赶紧地从一片深草中,又往北越过五六棵大树来,自己看准了一处,这棵树粗可全围,树可不甚高,枝叶浓密,靠西边有两棵横叉子,全有碗口粗,足可以禁得住一个人的上下攀缘。因为这种地方全得事先打量好了,免得临时手脚起落,受到地方误事。苦和尚腾身蹿上这棵大树,先往树帽子当中俯身蹿过来,往东边看,树帽子已经过了木棚子的顶子,离着里边贵儿跟匪党们停身处有七八丈远,此时恰好木垛那边第三垛是刚从上面运下十几根木料来,还很高,两副大跳板,搭在木垛跟下面石头地上,大跳板成坡形,一根木料,多者是八个人,少者是六个人,从上面搭着往下走。

  这时忽然一片喊叫的声音,敢情左边那块大跳板没放好,跳板下面有浮动石头块,此时忽然跳板震动,哗啦一声,抬木料的是八个人全出了声。可是他们居然拼着命地全把身形停在跳板半腰,这简直是拿着命换钱,好几百斤一根大木料,此时依然在两块跳板的当中悬着,原来跳板震动得往下滑,仗着木垛上面还有许多人,他们中一个手疾眼快,力气也大,伸手把跳板上面的大铁环子抓住。其实他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大力气,这块大跳板,不住往下滑下去半尺左右,立刻定住,上面这个人,抓住铁环子,他可在拼命地高喊:“弟兄们,可别松手,站住了,不要紧。”

  这还情实是这个壮汉招呼得紧,左边大跳板上的人,只要把肩头的木杠往下一推,或是人往下一跳,当时非得死伤几个不可,这一来,他们虽则一个个吓得通身是汗,可全咬着牙,脚下用力,把身形停在跳板上。这一阵乱,苦和尚见林场前半部所有的人,有的往木垛那边跑,有的脸向着那边惊慌地看着。苦和尚趁这时,猛然把两只受伤的鸟嘴上的细草抓了下来,一振腕子,把这两只鸟全打进林场。

  这两只鸟被打进去,头一只越过贵儿、皮春等的头顶,向下落去,第二只鸟,却落在他们身后偏左边四五尺外。这两只鸟原本没气绝,带着伤,二次被这么抛出去,往地上一落时,依然还挣扎哀鸣了一阵,这才相继死去。贵儿跟身旁的皮春,以及两个壮汉,全是失声惊呼,皮春他赶忙一回身,向栅墙这边蹿过来,往栅墙内南边北边全看了一下,更从栅墙的缝隙往外察看,抬头往天空看。此时苦和尚隐蔽在树帽子内,伏身不动,贵儿那里已经捡起一只,在看着鸟身上的伤痕,还不住地口中说着:“太怪了,这是怎么回事,一连两只,也不知是雕鸟抓死的,伤不像。”

  鬼影子皮春此时已经翻身回来,贵儿提着这只死鸟向皮春道:“皮春,你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从天上掉下鸟来,鸟的身上还有伤,流着血,这是怎么回事?”皮春摇了摇头道:“小山主,我哪里知道,我们留些神吧,这两只鸟若砸在头上,也够疼的了,这许是从远处飞来的,一定是五云岗口一带,野地里人,在山边打伤了的,才逃上来,到了这里它飞不动了。小山主,咱们下山,倒要看看。”鬼影子皮春这个话,为的骗贵儿回山庄。

  贵儿听到他这么说,立刻两眼翻了翻道:“老皮,你这个话无理,你怎么知道这两只鸟是从山口外逃进来,鸟又不是人,它还打算着往哪里逃最好。你没有好心眼,尽说鬼话,这不定是安着什么主意,我偏不听你的话,在这掉下来的,就往这找。”他们刚说着,耳中可听得吱吱的两声哀鸣,从后面栅墙那里,噗地响了一声。这几个人赶紧回身看时,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道:“怪事,又是一只。”在栅墙边又是一只大鸟,比方才死了的这两只,大着一半,好像乌鸦,可不是乌鸦那个样子,嘴尖,嘴也长,尾巴上有杂毛。贵儿是头一个跑过来,提起来看,肚皮底下有伤,因为这是一个白天,只觉得鸟掉下来奇怪,可没有一个害怕的。

  贵儿此时拉着皮春,叫他跟着往林场外边去察看,皮春他却正颜厉色道:“小山主,咱们打个东道,鸟一定是从山口外进来的,我绝不是鬼话,你还是没有我知道的多,小山主,五云岗是谁的?”贵儿道:“你诚心说废话,这一带,全是我们姓苗的产业,难道这是你的么?”鬼影子皮春道:“这不对了么。小山主,你也知道五云岗不许别人进来,除了咱家中人打猎,外人他有多大的胆子敢进山,还是我说得对,这是在下面山边有人从那一带的树林中打伤的野鸟,不用声张,咱们下去看。我皮春这回就算未卜先知,打鸟的,还不是打猎的,这一带的人,嘴馋身懒,穷极了,买不起鸡鸭鱼肉,却拣着不用花钱的野鸟,打几只带回去,又省钱又解馋,小山主,你就跟我走吧。”他们说着话,已经走出栅门。

  那个胡巧哥,他跟着一名伙伴,名叫王大发,两个人今天全是被派监工,他们已经从山道下面转了一周回来,到了栅门这里,看见张七跟山庄里另一个叫吴兴的,和鬼影子皮春陪着小山主贵儿,从栅门里出来,那个张七提着一只死鸟,胡巧哥跟王大发向旁闪身躲避。皮春却向胡巧哥招呼道:“胡老大,你过来,你看小山主在这里看热闹,从天空中一连掉下三只野鸟,全是带着伤,五云岗就没有外人敢上来,我说是山口外有当地的穷汉们,在山边打野鸟,他们为是吃鸟肉,可是白费了力气,野鸟依然飞起来,落在山里。胡老大,你说对不对,小山主还不信呢。”胡巧哥一听皮春这个话,就明白皮春是想往山下诱贵儿,好叫他回山庄。

  胡巧哥此时心中一动,怎么凭空从天空掉下三只鸟来,没有这么巧的事,全落在这儿。他故意地装不懂,向皮春道:“皮二爷,你这回可说错了,现在我们正在起运木料,山边子上一代,一个外人不准停留,免得他们跟本山的木工勾串,弄出别的事来,山下边没有人停留,山上边又没有人敢上来,这三只野鸟,一定是有大老雕在这一带抓下来的。”贵儿却往前一跳,笑着抓住了胡巧哥的胳膊说道:“胡老大,你说的才对呢,老皮今天非输不可,走,鸟全是从西边掉下来的,咱们看看去,大老雕有多大,咱们可以捉住么?回头招呼放箭,叫他们用箭射。”气得那个皮春连瞪了胡巧哥两眼,他可也惹不起这个小山主,他就不敢再多说,只好带着张七、吴兴,随在贵儿的身旁,顺着栅墙这边,奔西北角往后转,贵儿拉着胡巧哥跑着头里,皮春还是真怕有闪失,口中不住喊着:“胡老大,你可照顾着,脚底下不好走。”说话间已经顺着栅墙出来一二十丈。

  此时突然从南边一棵大树顶子上,吱的一声鸟鸣,又从树顶子那边,往北落下一只大鸟来,往乱石堆集的山头上一落时,这只鸟又扑腾了一阵,才不动。这个鬼影子皮春,他一个箭步蹿过去,赶紧往那棵大树干上一贴,抬头向树顶上张望,略微一察看,往起一耸身,两手抓住了树杈子。这个皮春,他从一发现无故地一只跟一只的死鸟,飞坠在林场的栅墙内外,他可就动了疑心,他还没想到,有什么意外的情形,不过是听人说过,高山大岭间,往往有千百年的毒蛇怪蟒,非常厉害,常常的能够捉空中的飞鸟,能够把飞鸟吸进口边,把鸟的血肉全吸尽了,只剩一堆皮毛,这种事可只是传闻,没有亲眼看见过,眼前的情形更不大像。

  他更恐怕贵儿被这种毒物所伤,他自己仗着身形轻快,所以他赶紧扑到大树下,在树干下往上看,树上没有什么动静,他又耸身蹿上树顶,双手抓住树杈,故意地把身躯往下一坠,叫整个的树帽子震动。可是树帽子上任什么也没有,那个贵儿,跟身旁的匪党张七、吴兴,已经把那只野鸟提起来,互相看着,发现这只鸟左边翅膀子下,受伤很重,血还在流着。胡巧哥他此时可有些明白了,他认定了这时苦和尚已经到了这儿,他不肯听自己的劝阻,非要在这里下手不可了,自己赶紧地向皮春招呼,因为现在眼前最难惹的,就是这个鬼影子皮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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