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恶淫妇恋奸媚盗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就会如入无人之境。冲天龙苗飞虎跟他两个拜弟全住在这里,这是三个江湖大盗的盗窟。深夜间他的屋面上,就这么毫无防备,任入侵入,这是太不合情理了。自己打量眼前现在停身处,还是偏着北边的一排厢房。这一排厢房很长,自己停身下是后坡。紧贴在屋脊后,往南看,一个宽大的院落,迎面却没有房屋,又是一段墙。墙也比较高大,当中是八扇屏门,门已经关闭着。有灯光之处,可就在这屏门的后面。并且往东竭尽目力地辨别,已经到了山庄的最后面不远了。因为隐隐地看到黑暗天空中,似乎有峰岭耸立,这是在山庄外面已然能看到的。他这山庄建筑在这里,山庄后也没有道路了。苦和尚认定了这后面就是冲天龙苗飞虎的住宅了,自己身躯往起微长,这次不想往前坡翻,要顺着这片屋顶的后坡,奔东边的房山角,从房山那里落到下面。再奔东边的这道院,从墙的东北角翻上去,有掩蔽身形之处。

  苦和尚刚往起一挺身,耳中似乎听得什么地方唰地轻响了一下,可是这种声音极小,连发自什么地方全辨别不出。自己赶紧往下一伏身,顺着后房坡倒着一翻,仍然斜卧在房坡上。可是脸转过去,面向着西,就在这转身的一刹那间,只见偏着西北后面的一处屋顶上,似乎有黑影晃了一下。可是任凭仔细怎样看,也看不出那一带异状来。苦和尚疑心一起,他越发地先不肯动了。他身躯斜倒着,右手悄悄地顺着瓦垄摸索。微微用力,把瓦垄旁的灰片抓起两小块来,扣在手中,用拇指连续弹出去。灰片打出去是有三四丈远,落在北边的房坡上。果然那边有一条黑影,微往起一长身,可是突然隐去。这个人分明没在屋面上往前移动,他一定是翻下房去。苦和尚知道自己在这时若不赶紧查明这个人究竟是谁,对付了他,再想往后面察看,是绝不成了。不管他发现自己踪迹没有,也得这么办了。

  苦和尚赶紧地一晃肩头,塌着瓦垄往东北这边一耸身,身躯往前一甩,已经从这片后房坡,翻到一处小房上。身形往起一长,丹田气一提,脚尖点屋顶,身形往北蹿。嗖嗖地一连就是四个纵身,连越过两次屋顶,眼中看到前面正是方才所看到的那个偏院。苦和尚此时尽量把轻身术施展开,身形是真快,如同一缕轻烟。竟从那片跨院旁转过来,直奔这片庄院的北墙。

  往墙头这边一落,觉得背后有暗器的风声到,苦和尚赶紧地身形斜着向右一沉,双手一抓墙头。嘶地一股子风声,擦着右肩头过去,一块飞蝗石叭地落在墙外。苦和尚知道成了,这个人已然看见自己,身躯往下一翻,双手一推墙头,落在了墙下。微一打量眼前的情形,往西去是山庄的那片山坡。今夜的情形,他分明不断有人从林场到山庄来往着。往北去这一段山冈的高处,可没有通着林场的道路。不过地势可不小,离开北墙六七丈外,就是一片树林子。树木丛杂,下面尽是乱石堆。树林子北边还有一片乱石冈,得出去一二十丈远,才有高耸起的一座大山岩,阻挡着道路。那就是往林场去的后山口,北边的高冈一带。

  此时不容迟疑,苦和尚从墙下腾身紧纵。出来四五丈,微斜身躯向后察看。有一人从墙头上已经翻下来,身形非常轻快,落地无声。这个人身躯很矮,就是看不见面貌,也辨别得出绝不是东南三霸天那三个恶魔。苦和尚一连两个耸身,已经穿林而过,翻上这片乱石冈。自己的脚下可故意地使重了力量,哗啦哗啦地一连响了几下。这就为的叫追赶的人放心,自己绝没隐在树后等待暗算他。

  可是这个追赶的人也十分狡猾,他到了树林前竟是发了话,喊了声:“朋友,到了地方,别走了。”苦和尚看到自己停身处足可以动手了,并没有答他的话。外面的话声才落下去,突然偏着东边四五丈外,一棵树顶子唰啦一响。上面飞坠下一人,用“燕子掠波”式,已经落在这片乱石冈上。他这是用声东击西之法,人在偏着西边发话,却从东边闯进来。还是先往高处猱升上去,躲避着暗算他。这个人身形一落下来,苦和尚蓄势以待。

  此人离着苦和尚还有丈余远,一停身,厉声呵斥道:“大胆的狂徒,你有几个脑袋,敢到五云岗妄生恶念。哟,原来还是个出家的。你可把佛门的台坍光了。和尚竟会偷鸡摸狗,贼和尚,你究竟作何打算,还不痛快说等什么?”苦和尚不愿意遽然动手,就是想从他口中得到一鳞半爪的消息。遂也厉声说道:“匪棍,何必逞口舌之利。我和尚是专找你们这群匪棍来的。狂徒,你两眼不瞎,难道你没看见我们师徒,青天白日之下,在山庄前找你们山主么?你是山庄的什么人?冲天龙苗飞虎隐匿在哪里?想他在东南半边天,也曾自命是绿林英雄。我师徒如今来找他,竟是用这种无耻下流的手段藏头露尾,暗用奸谋,你不爽快地告诉我和尚。我师徒和你们这群东西无冤无仇,佛门弟子但凡得已下,不愿意多造杀孽,你要赶快地给我讲。”

  这个人冷笑一声,向苦和尚道:“和尚,你简直是在做梦,五云岗的山主,焉能怕你们这群下流的和尚。只为他这些年来多行好事,做了善人,你们这种苦怜人来到五云岗,哪能够不好好地布施你们一下。你这个无福的东西,不在山神庙好好等待打发你们,偷偷摸摸地来到五云岗。我不替你师父惩戒惩戒你,没人管你了。你还不给我回去么?”他往下一伏身,一个“猛虎出洞”式,脚下一点乱石冈,腾身而起,飞纵过来。照着苦和尚胸前就是一掌打来,这个东西身形快,手底下快。

  苦和尚身形微往左一晃,已经退出丈余,厉声说道:“我苦和尚初出山门,绝不愿结无谓的冤仇。你非找死不可,你叫什么名字?”这个匪徒一掌击空,他也觉得苦和尚闪得太快。略一迟疑,向苦和尚道:“二太爷们全是江湖上好汉,有什么见不得你们这群化小缘的下流和尚。二太爷鬼影子皮春,准对得起你们这群东西了。山主还等候着打发你呢,跟我走吧。”他往起一耸身,二次扑过来。这次似乎知道苦和尚也是个很有功夫的人,身形一扑到,左掌往面门上一劈。倏然一撤招,身形一矮,双掌向外一抖,向苦和尚的腰肋下打来。这种虚中实,实中虚的招数,运用得还是巧快劲疾。

  苦和尚微一晃头,脚底下暗中一换步,身形倏转。从左往后一个转身,反转到这个鬼影子皮春的右肩头旁,苦和尚抖臂向他右肋后打来。这个皮春双掌打空,他赶忙地也是双臂用力,顺势一带。右脚向左一提,身躯往下一矮,一个旋身盘扫,老树盘根,右腿兜着苦和尚两腿后横扫过来。这个鬼影子皮春身形非常轻快,招数也真贼滑。苦和尚赶紧左脚向前一上步,右足一提,双臂向左一晃,上半身向左一沉,右脚照定了他的迎面骨踹来。这个鬼影子皮春,赶紧往回一撤右脚。身形随着往起一长,右脚尖用力往下一点,身形反往前探。一个高探马,照着苦和尚的右肋下戳来。

  苦和尚一脚踹空,赶紧翻右掌,向他右臂上横截。这个鬼影子皮春抽招换式,他竟用小六招的功夫,连环进击。他这身功夫还是真不弱,以贼滑轻快见长。苦和尚赶紧也把招数施展开,两人在这片乱石冈头动上手。眨眼间就是十几招。这时苦和尚耳中突然听得东北一带,连续着有呼哨的声音响起。这个鬼影子皮春,方才的话锋十分狂妄,七煞岭落魂坡那边,尚不知师父、师兄是否仍守在那里。自己此时手底下不能再顾忌什么树仇结怨。这个鬼影子皮春,分明是一个飞贼出身,自己不把他打发了,就不得脱身了。苦和尚意念一动之间,这个鬼影子皮春,正用了手“叶底摘花”,他一掌向苦和尚的华盖穴上打到。

  苦和尚知道他这是虚式,左掌往起一翻,不过并没真个地往上封。果然这个鬼影子皮春,又用的是指上打下。他招数猝然变换,左肩头向后一甩,右肩头向前一闪,右掌从左臂下往外一穿,一个“黑虎掏心”式,向苦和尚胸窝下打来。苦和尚左掌微往下一沉,鬼影子皮春这一式又是诓招。苦和尚左掌向下一落,他右掌猛向右一甩,右足往起一抬,向苦和尚小腹上踢来了。苦和尚身形向右一转,右脚向左斜着一叉。鬼影子皮春这一脚已经踹空,可是他在右脚往下一沉,双臂同时向前一抖,“韦陀献杵”式,双掌整个地照着苦和尚的两乳下打进来。苦和尚此时两腿交叉,鬼影子皮春认为苦和尚身形怎样快也变不过式来,他这一招是非递上不可了。

  哪知道苦和尚猛然身躯一拧,脚下不动,是整个地翻身。身躯转成背着脸,这种进招问招,真是不差毫厘。随着鬼影子皮春的双掌向这边打,苦和尚的身形转过来,脊背是往下沉。可是苦和尚这时上半身,突然向左一拧,身躯是又转过来。双臂向上一抖,右脚这才向右一撤,整整地封在鬼影了皮春的双臂下。双臂向外一抖,皮春被打出七八尺远。往下一落,摔在乱石冈上。哎哟一声,他可是跟着要高喊招呼。

  苦和尚往前一耸身,已经到了他身边,左脚向他胸前一点,低声呵斥:“你敢嚷。”这一脚踩在他胸前,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他真个地不敢高声喊了,又低着声音哎哟一声。苦和尚一俯身,把他的衣服扯了一片下来,塞入他口中,跟着用他的带子把他四马倒攒蹄地捆个结实。提起来顺着乱石冈头往北,出来十几丈,把这个皮春往山岩下一掷。自己仔细听了听,方才响呼哨的那一带,反倒寂静下来。

  苦和尚山庄内未能搜索到后面,实不甘心。二次扑奔山庄的北墙,顺着墙根下,紧往东转,一直地到了大墙的东北角。知道这里离着冲天龙苗飞虎的内宅已近,一耸身翻上墙头。苦和尚此时可变了主意,到这个时候,我何必再潜踪隐迹。冲天龙苗飞虎,他避匿不见,找到他家宅中逼他出现,不是应该么?自己认定了师父、师兄一定得在山神庙等待下去,不过是等待着人家下毒手。苦和尚此时翻上墙头,自己不过是时时提防着敌人暗算,可实不像方才那么潜踪隐迹地慢慢往里趟了。

  在屋面上一连几个纵身,从东北角这里,一连越过一道跨院,一段夹道,一排矮房。再过去,偏着北边有一个宽大院落,前面有一段高大的房子,按形势正在庄院的当中。苦和尚从这边北房的后坡翻上来,看到下面是一段极大的三合房子。东小房大约是五间,南北厢房全是三间。上房偏着南边一带,门窗上灯光很亮。靠北边的窗上,也有灯光,不过比较暗些。南厢房窗上也有灯光,此时正有一个形如女仆的老妇人从上房出来,奔南厢房走进屋去。这院子很大,对着上房四五丈外,靠西边是一段花墙子,六扇屏门。靠屏门那晨石头两边,还挂着两盏纱灯。这种情形,很像是冲天龙苗飞虎的住处。

  苦和尚到了北房前坡,向前张望一下。屏门虚掩,可看不到有什么人在那里把守,上房中不住地看到窗上有人影晃动。苦和尚一飘身落在院中,脚尖点地,纵到上房的窗下。侧耳听了听,正有一个女人说话,只听她说:“赵妈,你把酒重烫一下,他们真会缠绕人。烫热了,放凉了,一连三次了,这回可该回来了。”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答应道:“大奶奶,今夜就是熬个整夜也值得了,这是山主最高兴的日子。你没听他说,沧溪县从此立下万年不败的基业,小少爷是多大的福分。沧溪县从我小时候三四十年,也没听说出过这么一位大财主,有钱有势,连大奶奶全是有福的人。你看你今夜打扮得真像十八九、二十多岁的姑娘了,大奶奶这份美貌,真是难描难画。”

  苦和尚听到先前发话的那个女人,颇为耳熟。自己轰地一下,面似火烧。赶紧移身到风门前,听得里面有铜器磕碰,跟斟水的声音。靠着风门这边,因为两边有格扇,靠两边的格扇,把灯光挡住,风门上是整个黑暗。苦和尚把右手的无名指含到口中,蘸了些唾沫,把风门的纸点破一个小孔。小孔靠东边,斜着正往西边看。只见这屋中陈设富丽,所有的桌椅几案,完全是楠木镶嵌的。桌上摆的陈设,也是十分讲究。

  靠西边当中的地上,放着一张月亮桌,上面点着一支三明子高蜡台。桌上摆着四分杯箸,有六样酒菜,已经摆得齐齐整整。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仆,正在一个小铜盒中换上热水,两把酒壶全放在里面烫着。这时从月亮桌的后面,转过一个女人来,看情形她是要往东边暗间去。苦和尚一看到这个妇人,不由心头腾腾乱跳。自己暗叫自己:“公孙玉,公孙玉,到如今你再放过她去,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叔叔么?”敢情屋中正是仇氏。

  她此时打扮得叫人恨死。脸上擦着脂粉,描眉打鬓,戴着簪环首饰,还有两朵绢子做的红花。衣服穿得也是那么艳丽。虽则六七年的工夫,她不止于不显老,反倒显得年轻了。苦和尚到此时,哪还能忍耐下去。突然把风门一拉,往里一闯,口中低声呵斥:“站住。”仇氏跟那个女仆,全惊得哟了一声,往后倒退。仇氏是不认得了,玉郎逃走时,骨瘦如柴,面容憔悴。一个小要饭的花子,如今已经长成,更是变了出家人,仇氏哪会认得出。

  仇氏身形往后倒退,倚到迎面的八仙桌上,牙齿捉对地打战。可是刹那间,忽然咬了咬牙,皱了皱眉,似乎鼓起勇气来,竟是用手一指道:“你这野和尚,深更半夜,敢闯到山主的内宅。你是不要命了,还不给我滚出去。”苦和尚慢吞吞地脚步往前移。那个女仆,她看到苦和尚这种情形,她忽然明白了,这一定也是山主的仇人。她悄悄打主意,身形往前移,贴前边茶几往前移动。她预备一下子猛闯出去,高声招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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