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苦肉诱敌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迪化府和第一次动手的情形不同,恐怕人少了,实不足分配应付强敌,此时已经看见土窖口那里,透进一道曙光,钟离叟道:“你们随便歇息一下,缓足了精神,我们绝不迟延,在晚间定然下手。”更向铁金凤、铁玉凤道:“这片凶宅,空房子很多,你们姐两个若嫌这里不方便,可以随意找个地方歇息一下。这种苦,姑娘们大约是头一次吃吧?”

  铁金凤道:“盟叔,你怎么总把我们当那种娇生惯养的小姐看待?我爹爹就怕我们养成了废人,所以从小就叫我们历练一切,眼前这点小事哪还放在心上,出生入死的事也曾办过几次了。”此时大家各自把土窖里干草铺好,一个个也真觉得精神疲乏,各自找了个地方歇息一下。铁金凤、铁玉凤却在土窖角落里黑暗地方,两人也一样地倒在乱草上睡去。这种情形叫石鹏、柳剑云看在眼内,越发地加增了几分勇气,像铁金凤、铁玉凤口头上虽然那么说着,但是大青山太和庄的情形,已经是扎住根基,这两个姑娘可以说绝受不到丝毫委屈。这种风雪寒天,姐两个在这种地方,丝毫不露出一些苦恼来,也就很难得了。钟离叟向大家说了声:“你们大家只管安心歇息,我回来得早晚不用担心。”钟离叟说罢,竟是离开土窖。这一般人知道钟离叟是足能应付迪化府的那一般能手,实也用不着替他再担心了。众人这一觉睡到午后,才相继醒来。

  现在的情形,可算苦到万分,只有吃些干粮,喝些冷水,这座凶宅中是任什么找不到的。可是钟离叟这多半天的工夫,并没回来,直到黄昏左右,钟离叟从后墙越进来,却形同一个小贩,提着一个柳条筐,康良栋正站在土窖口外,见钟离叟回来,忙迎着说道:“老师,怎么去了一整天的工夫,叫我们太不放心了。”

  钟离叟微笑着道:“对不起,有苦叫你们大家吃。我这一天的情形很顺利,不过迪化府商民百姓也算被了累,街面的情形,总带着惶惶乱乱。陈方本、奚青已入迪化府,奚老四真个胆大,他们大约到的时候,在天亮之后,城门在中午要开放一时,盘查得很严,可是竟被他两个人混进来。他们已经不到这里来,落在店中。”说话间一同走进土窖内,钟离叟向铁金凤、铁玉凤招呼道:“姑娘们快来,你们肯这么辛苦,盟叔也有犒赏。”金凤、玉凤把这个柳条筐子接过去,里面装满了酒食,还带着两根极大的蜡烛。金凤、玉凤把蜡烛点起,插在地上,众人围着坐起来,全随意地吃了些酒,用些食物。

  钟离叟道:“事情绝不能再迟延下去,陈方本、奚青沿途上所得到的情形,叫人十分痛恨。我们事情做得虽则十分严密,但是福钦差那里,大约竟得到了信息,现在确实是兵伐大青山,太和庄危险的情形,只有等待我们急行下手,才能脱过这场劫难。”众人一听钟离叟这种话,全是面目变色,因为太和庄虽则有自卫的能力,可是也扛不过官家的兵力,何况还不能够真的和官兵动起手来,那么全庄的乡民,就是不至于同归于尽,也得弄个流离失所。这时大家全草草地吃了些,立刻相继站起,向钟离叟道:“事情既然紧急,我们立时动手。”钟离叟道:“不要慌张,太和庄固然危险,但是有铁春霆在,他还不会叫他们立时攻进去。何况太和庄后,尽有我们的退路,并且眼前事还不至于就落到那种地步。最后的成败,却在我们身上了,就是我们在迪化府,必须按着所定的计划,一步一步地做到了,太和庄始能保全下来,萧氏父子的性命,也就保住了。这里一步落空,或者是我们被劫留在迪化府不能脱身,那才是我们全军覆没之时。大家镇定一下,咱们要好好地计划,入府衙和对付福钦差手下一般恶党,临时可不得慌乱,只要一步走差,我们可就毁了。石师傅、柳师傅,是决意入府衙大狱,二位虽然是安心留在那里,可不得露出痕迹来,也必要以死力拼。好在我们有占便宜的地方,福钦差现在是也得要口供,那一来,石师傅、柳师傅当时就是困在他们包围之下,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这是敢保险的。那么府衙的防守可严,除去府衙原有一般捕快之外,他们已经另行安置了有力量的人,因为他们已经认定了,必有人二次前来入迪化府,救萧护军使,现在他也正在张网等待我们,这也是与我们这种办法有利的地方。康师傅、管师傅和二位姑娘,你们四个人事情可够办的,我们所要的几个人,好在他们全没离开府衙,这几个东西只要找到他们,容易下手。最难的是我们脱身走开,到当时只仗着我们声东击西之法,临机应变。并且在我们得手之下,绝不急于脱身,那个时候走不了,城门一带由陈方本他个人去应付,非要做成了我们已然往城外闯,叫他城中的兵力完全注意到护城守衙的一方面,我们得手之下,先行撤退到这座凶宅内。我们动手要早,下手要快,这一夜间我们要把他办个干干净净。此次动手的情形,我们自身全是生死难保,对付敌人也只有怎样得手,怎样下手了。”

  康良栋道:“钟离老师,按着时候计算起来,我们不能在迪化府再耽搁一整天的工夫了,还是仗着天没亮,设法出城。太和庄的事,不能十拿九稳。”钟离叟道:“我也那么想,咱们看着当时的情形去做,这次事只要发动起来,福钦差恐怕也要用最后的手段对付我们。我们是得走在他头里,临时的变化,还不知如何,大致的情形如此。你们身上全带着引火之物了,可是我们入府衙时,先把我们所要的人可要把住了,给他放起几把火来,扰乱人心,双方是一起动手。钦差行辕那里,我和奚老四二人去办。我们夜间这种举动,敌人对我们的虚实动静,丝毫不知,只要一动上手,我们要造成极大的声势,叫他不知道我们进来多少人。不过我们是安心与这种无法无天的贪官污吏一决生死,我们可不要过分连累本城的商民,事后遭人唾骂,那就对不起我们自己了。你们动手之下,我或者不能帮忙,我另有我的事情去做,奚老四或者去接应你们,得手的人往外退,我就不管了。还在一动手时,这西城一带是个极冷静的地方,容易退下来,敌人也绝想不到我们会还敢在城中逗留不走。事情成败在此一举,现在我们说不定怎样,只好招呼着看了。”

  说话间,各人已经全收拾好一切。此时天色可很早,也就是在黄昏之后,也正为的这个时候容易下手,城中的防备严厉,总得在二更之后。把土窖中蜡烛熄灭,钟离叟领率着大家,一齐出了土窖,翻出这片凶宅。虽则时候早,因为城中这两天来弄得人心惶惶,并且四门紧闭,情形很严重。太阳一落下去,连那繁盛的街道,商家铺户全上了门,越是在这种情形下,谣言越多,说什么的全有。住户人家,更是早早地关门闭户,不敢再出去,弄得街面上死气沉沉。这时西城一带尤其是冷静,这一般人因为这时巡查的官兵多半还没有出动,这一带没有多少正式的街道。在这种时候容易走,一个个蹿房越脊,一直地扑奔府衙,沿途上是毫无阻挡,到了府衙附近,各自散开。

  府衙附近,情形可就严厉了,府衙的辕门一带,是常年大队官兵守卫着。钟离叟叫这一般人先散伏在四周,他自己施展轻身术,把府衙四围转了一周,形势全看过,刚翻回来,从府衙的西北角一片民房蹿过一条黑影来。此时各人全把身形隐蔽,钟离叟也正退回来,两下里一个是从西北角过来,一个是从东面过来,相隔还有两三丈远,钟离叟倏然把身形往后一纵,却哧地轻笑了一声。此时散伏四周的人,已经各准备暗器,因为在这种时候,绝不宜有敌人发现,只要行迹稍露,就把预定的计划全行破坏,可是在钟离叟身形倏退,发出轻笑之声,众人的暗器可全没发出。

  从西北角过来这条黑影,一个“燕子飞云纵”的轻身法,已到了钟离叟的近前,众人知道不是敌人了,两人凑在一处,附耳低声地在说了两句,钟离叟用手向四周指了指。此时石鹏离得较近,已然辨出是奚青。钟离叟跟奚青跟着全纵身过来,钟离叟向大家点点手,各自耸身蹿到近前,钟离叟向大家低声道:“时候还很好,那草上飞严秀尚在行辕,不过府衙内可多了两个江湖能手,大约就是北极阁搜索的人。石师傅、柳师傅要尽力招呼一下,不到不得已时,可不能卖给他们。”钟离叟更向康良栋、管啸风、金凤、玉凤,告诉他们所要的人现在有在前面科房内的,有在东跨院中的,可是康师傅、管师傅对他们全不认识,那只有二位姑娘先行领康师傅进去,指明了所要的人,以免下手错误。

  奚青凑到近前道:“你们来的时候很好,衙门中正在吃晚饭,官医秦子波、典狱吏侯绍基,全在那刑房师爷李天寿所住的东跨院小院中,他们在一处饮酒取乐。只有那个当仵作的韩老,他却在前面班房中,此人不大好下手,前面人太多。”

  钟离叟听了,用手向铁金凤一指道:“这个仵作韩老交给你,你去收拾他。那么玉凤带着康师傅、管师傅奔东跨院。”跟着向奚青道:“这里的事,有他们去做。陈方本已然扑奔城门一带,那么你我可要对付那严秀了。并且我还有两件应办的事,必须你相助,我一人恐怕弄不好,只是事情必须做到。”奚青说声:“就这么办了。”众人已听到这两人的指示,铁玉凤头一个扑奔府衙东北角,康良栋、管啸风紧随着她。石鹏、柳剑云,这两个人是扑奔府衙的后面。可是此时府衙后大墙外,也有巡哨的官兵,只是这时时间很早,还没起更,并没有大队的官兵,狱墙后只有四个人,这还容易闯进去。因为府衙建筑在府城里最繁盛的街道上,附近全有民房接连,石鹏、柳剑云轻身术虽是不怎么十分高明,有民房接脚,还能够翻上大墙。这北大墙后,地方是很大,东西足有四五十丈长,这四名放哨的官兵,相隔可就很远了。

  石鹏招呼柳剑云伏身在一个民房上,低声招呼道:“我先上去,你给我看着放哨的兵。我翻上去后,没有什么响动,没被他们觉察,你跟着往里闯。”石鹏头一个纵身蹿向大墙,因为这里是接近大狱的所在,这一段墙上全有铁叉子、带倒须钩的铁刺。石鹏抓住了墙头,身形贴在上面,好在这时黑暗异常,更因为天气这么冷,放哨的官兵也是怕冷,缩着脖子,脚底下用力地踏着地,来回地走,这种地方可就容易得手了。赶到伸手晃动上面铁叉子时,敢情早已有人给他们做好了活,一根根全是浮动着,轻轻一提,已经拔下来,连浮着的灰土全没有。石鹏知道这全是那奚青办的,或者是钟离叟。他一连撤下三根来,就有四五尺宽了,好在此番是羊投虎口,只要进去不碍手脚,不早早被他们发觉,以后的事,自有别人去做,用不着自己管了。连撤下五根来,全找在左右的铁叉子上,轻轻一翻,身形已到了墙里面,用一块灰片向下打去。这后面是一个极隐僻的地方,这时府衙后一片刑场,执行绞毙犯人的地方。府衙中防守虽严,但是这个地方,没有人愿意来,下面静悄悄。石鹏用一块小灰片,向大墙外对面房头上打出去,示意柳剑云叫他跟着上。此时恰好从西墙那边一队守卫的官兵到,一阵零乱的脚步声音,北墙后放哨的四名官兵,全向西紧走过去,彼此在招呼着:“该着咱们下班了。”柳剑云趁这种机会,耸身蹿上墙头,虽然有些灰土落下去,好在放哨兵已然离开。这时石鹏已然落到墙下,柳剑云也落下来。

  石鹏向柳剑云低声招呼:“我们从大狱后面顺着东北角转过去,这后面是死囚牢的地方,极为重要,堵着通后面的小门,给他点起火来,不管烧得起来烧不起来,扰乱他一下子,我们好往里闯。”柳剑云头一个扑奔东北角这里,靠墙角正堆积着许多破桌子破椅凳,柳剑云赶紧地全给搬到这小门前,把火药包取出来,一整包火药全给它散在上面。石鹏轻轻地翻上墙头,张望了一下,这里和前面死囚牢的大狱还隔着一道极长的小院,可是眼中看到前面的房头,似有黑影晃动,靠小门里面,有一排很矮的房子,连门闩全没有了,几间房子空着,石鹏把自己所带的一包火药,全给它抖在窗门边,向小门外的柳剑云打了个招呼,各亮火折子,把火药点起。这种东西最易燃烧,轰轰的两声,烟火立刻腾起。石鹏纵身蹿到小门外,伸手把剑撤出来,柳剑云把亮银鞭也握在掌中。这两人从西北角这里,嗖嗖地翻上房头,越过这片矮房,前面就是死囚牢大狱。石鹏刚纵上西面一排牢房,听得远远一片喊声,并且看到偏着东南一带也起了火光。石鹏身形才往前一纵,突然听得迎面有人喝喊声:“大胆强徒,往哪走?”哗啦地两片瓦打过来,砸在了石鹏面前。这种声音很大,这种声响起后,这个监狱的四周立刻应了声,房头上已经有七八条黑影晃动,全往这边扑,内中一个提着一口刀,已经扑过来,大喊着:“大胆的反叛,你们敢造反!”喊声中,照着石鹏砍过来。石鹏身形往左一撤,掌中剑往起一翻,呛的一声,把刀给他震得向右翻出去。石鹏折扣青钢剑往下一沉,一翻腕子,一个“白鹤亮翅”式,向这人右肋上刺去。可是柳剑云纵身也扑过来,抖亮银鞭,竟比师兄还快,哗楞楞一声,这条鞭已经砸在这人的肩头上,哎呀一声,向房坡上倒去。石鹏喊了声:“进。”从房坡上猛纵身向前扑,跟着又是几片瓦打过来。他们放火的地方,因为有火药的力量,刹那间已然燃烧起,火苗子已经蹿过房头。石鹏、柳剑云是不顾一切地猛往前扑,四下里喊声起处,立刻房头上竟见了火把之光,围着大狱的四周,敢情全有人暗地潜伏。石鹏、柳剑云,此时已经越过死囚牢,往前面一片监牢的笼道中猛蹿过来。

  这时南面房头上,有人高声喝喊:“弟兄们把守住了,反叛们交给我们了。”不过打下来的不是暗器,这种瓦片也够厉害的。石鹏是挥动了剑,往东面一排监房扑过来,更猛往偏着北面一处监房的门上扑,抓住了黑木门,咔嚓一声,竟给拉下半边来。可是房上已经有人喊声:“好大胆的东西,你敢劫牢犯狱。”人随着喊声是跟纵而下,一口折铁刀,照着石鹏的背后砍下来。石鹏往旁一翻身,让开他这一口刀,一反腕子,青钢剑向他项上斩来。此人折铁刀砍空之下,往南一撤身,刀已翻起,呛的一声,把石鹏的剑磕开。可是柳剑云也跟纵扑下来,抖亮银鞭,向这人身上便砸。只是动手的这个人,这口折铁刀,上下翻飞,挡前遮后,拦左护右,手底下还是十分厉害。在动手三四招下,房顶上又翻下一人,手中提一对铁拐,口中更招呼着:“师兄,只进来这两个,东院里大约也动上手了。”这个使折铁刀的,一边动着手,却也招呼道:“别处的不用我们管,招呼这里弟兄把犯人守住了,他们走不脱。”

  石鹏、柳剑云奋身应战,这笼道里地方很窄,此时从房头上更蹿下两名壮汉来,石鹏一个“狂风扫落叶”,这口剑奔敌人的下盘一个盘旋,逼得他稍退,一个“旱地拔葱”,又翻上房头,却喝喊着:“狐群狗党们,跟老子上面招呼。”那个使折铁刀的,口中喊了声:“反叛,你想走么?没那么容易。”这家伙还是真个厉害,他在身形稍一停之下,竟是一抖手,喝声:“下来吧。”石鹏正是斜身回头,这一飞蝗石正奔面门打到,石鹏用力地往下一矮身,就这样,扫着左耳边打过去,左耳边竟被划伤。这人是暗器发出,人已经纵上房头,猱身递刀,向石鹏猛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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